1.第 1 章 在人间之上天外之天的仙云缭绕之处,有一灵气盎然的小洞天被唤作太虚幻境。 此幻境原本是某个正神大罗的芥子福地,乃是用来根植灵花仙草圈养仙兽仙禽的私园。只是年深日久的,园内的花草禽兽受日精月华滋养,逐渐都有了灵识神志。此间的主人爱怜其中生灵天机所赐机缘如此,便不再取用其中的花草禽兽,任其自行运转,依附在天界灵河附近罢了。 这一日,平素里让人心生忘尘悠闲之感的太虚幻境却不很太平。远远的就能听见一声声低沉的“嘎嘎”声,似乎是某种禽类受惊时候的叫声。 循着声音看去,就能看见太虚幻境那似撒了碎银的青锻一般灌愁海广阔湖面上头,有一白色禽类鼓着翅膀从湖面的一头踩着水扑腾到另一头,又在到了岸边之后用同样的姿态回返过来。 这禽类一边踩水还一边高仰着曲线优美的脖颈喊叫,偏偏这叫声实在是扰人,让人听了就觉得心烦意乱。 两只之前被这踩水的禽类叫声惊飞的两只禽鸟又扑棱棱的落在了岸边的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叫着。 如果要是有人听得动鸟儿的语言,就知道这两只雀鸟议论的对象正是此时还处于惊躁状态来回在湖面上踩水的禽类。 “鹅爷爷这是怎么了?” “你忘了几天前被警幻忽悠下去的那些花草精灵了?平时鹅爷爷多稀罕她们啊!”回话的鹊儿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说起话来还带着人间的方言口语。 之前问话的青鸟秒懂。鹅爷爷对那些花草精灵是真喜欢,如今闭关出来发现所有的精灵都被警幻忽悠走了,哪里能不着急呢? “可这么叫下去,是不是不太好?”它犹豫了一下说道。 “没事!”另一只鹊儿在树枝上蹦跳两下回道,“鹤爷爷等下一准儿过来,不用担心。” 果然,两只禽鸟的话音才落,就看见远远的天上飞来一只体型巨大的鹤鸟,正是仙界最常见的仙鹤。 那仙鹤落在了水面上也不出声,在那来回踩水的“鹅爷爷”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一翅膀就呼扇了下去,把那“鹅爷爷”直接掀到了湖边直愣愣的撞在了一块光滑的石板上,而后口吐人言:“白毛儿,收了你那破锣嗓子!搅了我的一场好梦,你要怎么赔我?” 这一翅膀的力道可谓重大,那大鹅脑袋直直的撞在了光滑的石板上,竟然直接把那石板撞了个粉粉碎。就算这样,那鹅的脑袋也还是半点力道不减的插进了土里,连带着大半的脖子也一起射进了地里。 鹤鸟却半点也不担心。只是过了好一会儿看那大名唤作白羽的鹅鸟还是直愣愣的插在地里,这才有点心虚的一拍翅膀飞到了鹅鸟旁边,用纤细的长腿抓了一下大鹅还露在外面的掌蹼。 白羽恍恍惚惚之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一样——上一辈子他是得了白血病死的,没想到死了之后就变成了一只太虚幻境里诞生的鹅鸟。 和他一起出生的禽鸟鲜少能似他一般开启灵智踏上修行之路的,绝大部分也不过是比凡间的禽鸟多些灵气罢了。 而他,大概是上辈子的影响,尽管破壳之后失去了大部分为人的记忆,可还是磕磕绊绊的成为了太虚幻境里为数不多的禽兽脱凡的仙体。 “大喇叭!白毛儿!泔水桶!” 白羽才理清自己的经历,就听见一声声闷闷的呼唤传来。好吧,这几个称呼都是叫他的。 大喇叭是因为他嗓门大;白毛儿是他成就地仙品味之后给自己取的名字白羽的戏称;至于泔水桶,则是他这个损友仙鹤给他取的诨名,用来讽刺他什么都吃的特性。 “别叫啦!”白羽大了一个挺,脖子一缩一伸就把脑袋从地力拔了出来。 心虚的仙鹤可算放下了心来,口气又从带着点担忧变换成了嫌弃:“你不躁群了?” “不了。”白羽一双大鹅眼瞪得溜圆,跟天河底下的黑曜石似的漂亮。 “那你打算怎么办?对了,警幻呢?”仙鹤可不觉得白羽会什么都没干就跑来这里发疯来。 “让我啃了大半的本体,不知道逃哪儿去了。”白羽一说,嘴里又泛起了苦味儿来,忍不住“呸”了几声。 仙鹤不说话了。不过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嘟囔:叫你泔水桶半点没错,动不动就上嘴啃,啃完了还往肚子里吞。警幻那丫头片子的本体是一大团的菟丝子,铺天盖地的你都能啃完大半,你厉害! “你没事了我就回瑶池去了。”仙鹤的本体无法做出“撇嘴”这种高难度的动作,最后只是咂咂喙表示自己要离开了。 “你先别走!”白羽着急了。 “又怎么了?警幻让你啃了,她手下的癞蛤`蟆和瘸脚鸭也挡不住你一嘴的。你那些花精草灵也不过是下界几十天,就算沾些红尘气息也没什么,静修些时日也就消弭了。”仙鹤嘴上说着宽慰的话,可还是忍不住挤兑一下曲清波。反正白羽脑子小,根本听不懂。 过去的白羽可能听不懂,可现在的白羽,虽然还是反应慢得出奇,语气却能分辨。不过这个时候他也计较不了许多了,一张嘴,就呱啦啦的把之前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 “那个黑心肝把她们的精魂和风月宝`鉴连在一起了!还造了一个什么薄命司来,消磨他们身上的精气成就自己不说,还拉了赤霞宫的神瑛侍者做幌子……” 太不是东西了! 作为一个从仙禽一路修行上来的品味神仙,鹤鸟太清楚成仙有多不容易了。如今警幻为了一己之私做了这断人仙途的龌龊事,恨得他咬牙切齿的。 原本还要回瑶池的鹤鸟也不走了,翅膀一挥,就化成了一个头戴红冠、身着玄白二色交杂袍子的男子来:“一个不入流的小仙安敢如此,我这就回去禀明王母,定要请司法天神将她治罪!” 白羽先是点头,然后又一个劲儿的摇头,“这事儿说到底不过是个小事,等西帝娘娘腾出手来,恐怕凡间命数已定,那就回天无术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仙鹤皱着眉看着个头快到自己胸口的大鹅问道。 “双管齐下。”白羽一挥翅膀。 “你去禀告西帝娘娘,我先去凡间一遭,坏了那薄命司里的设计去。” 仙鹤故作深沉的点头,正要同意,又觉得不太对:“私下凡间不太好吧!” 白羽晃了晃脖子,不在意。“没事儿,我是地仙。”不是天庭正职,又只是太虚幻境的一个禽鸟成仙,根本不在天庭的封神榜上。 也是因为太虚幻境虽然依附天河却不是天庭正经的福地,所以警幻才敢这样大剌剌用幻境中的其他花草精灵来做垫脚石还有恃无恐,因为这些花草精灵根本不在天庭编制内。 仙鹤思前想后也没个更好的办法,只能暂时点头同意了。一脚蹬出跳在空中之后,就重新化为了一只仙鹤,往瑶池飞去了。 而白羽呢,等仙鹤走了之后,就跑到了太虚幻境里警幻忽悠一众花草精灵堕凡的那处“慧性泉”处。 这泉水虽然叫做“慧性”,但其实白羽知道,这里其实是“秽性”,乃是三界中痴男怨女纠缠不清的情劫所化,和灌愁海蜜青果遥相呼应,是小洞天依附在天界灵河边缘后陆续出现的。 此处也算是仙人磨砺心智所在。只是那些用此处来磨砺的仙人一个个早就历经千劫万劫,所以这慧性泉才能慧性。 可若是让那些本就如同白纸一般、刚刚有了灵智的草木精灵们由此入世,便不止是“秽性”,而是“毁性”了。警幻当真可恶! 他心中这般思量着,也不催起法决阻挡慧性泉水,便一头扎了进去。 这倒不是他托大,而是鹅鸟的羽毛本就有御水于体外的特性,根本就不怕慧性泉的侵染。 ---------------------------------------------- 正月十五姑苏城,花灯高挑,将夜晚的天空也隐约衬托出了几分橙光。 白羽头上倒顶着一个破了洞的箩筐,整个身子都藏在了这缸口大的箩筐下面,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他已经暗中观察对门的那户人家好几天了! 没错,就是这一家人。 街道上的喧哗热闹没有波及到这窄小黑暗的巷子,他顶着箩筐往前挪腾了两步,目光片刻也没离开过对门葫芦庙旁的宅院。 过了片刻,外间的街道上热闹更甚了,那原本闭合的住宅大门就被从里面拉开了。一个眉心一点胭脂痣的五岁小姑娘乖乖巧巧的站在大门里头,好奇的看向外头的喧闹。 又过了几息,一个奴仆打扮的半大少年就从门房里出来,恭敬的站到了小姑娘的身后。 眼看着外面越来越热闹,那小姑娘回头拉了拉少年的短褐下摆,指了指外头说了些什么。 那少年起先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抵不住小姑娘娇娇软软的撒娇,抱起了小姑娘出了府门。 这一主一仆二人到了府门前的街面上来,就不知从哪里涌来了一股人流,一下子把这两人拥得离府门越来越远了。 眼看着这俩人被人流挤走,白羽一个打挺就把罩在脑袋上的箩筐给掀开了,两只赤色的脚掌啪嗒啪嗒的紧倒腾着就冲出了巷子。 巷子口正好有个人经过,之觉得眼角一道白闪过,一个半人高、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影子就闪过去了。 “诶呦我的妈呀!”上元节里愣是把这人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话都说不利索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把人吓到了的白羽多少还想的明白,自己要是在人群里头追着这俩人,估计人追不上自己就要被人给连挤带踩的弄个重伤。所以白羽一忽闪翅膀,就飞到了街边的屋子顶上无,顺着街上的人流跟着那主仆二人。 从白羽蹿出巷子到追上这主仆二人,将巴算来也就盏茶的时间。可就这盏茶的时间不到,那半大小子怀里的小姑娘就已经不见了。 白羽的目标自然不是此时心惊胆战欲哭无泪的半大小子,而是那个眉心有颗胭脂痣的姑娘。 那姑娘现在在哪儿呢? 一个妇人脚步匆忙的抱着小姑娘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头,手中的帕子带着一股甜腻腻的味道死死的捂在小姑娘的口鼻处,直到小姑娘不再在她怀里挣扎了,她的脚步就更快了。 穿大街过小巷的,拐了十七八个弯,这才到了一栋城墙边的宅子里,一手搂着小姑娘一手按照些特定的节奏敲门。 门从里头打开的同时,这妇人的背后就传来了“唰”的一声。 本来就心里有鬼的妇人和前来开门的男子同时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就看见一只半人高的、看着像家鹅但又像鸿鹄的大鸟正收回翅膀。 见是一个扁毛的畜生,两人心里头稍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奇怪这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大鹄跑出来了。 不是这俩人认不出鹅,而是白羽的体形实在是有些庞大。这个体形的白羽禽鸟,此处又是富户众多姑苏城,第一直觉被认成大鹄并不稀奇。 这边厢这两个人贩子正奇怪着,那边厢已经做好了准备的白羽已经把翅膀张开、脑袋抬高、收紧下颌了。 要是这两个人贩子曾经养过鹅,那么就应该知道白羽此刻的动作正是在准备攻击呢! 都说狗眼看人低,其实鹅也不遑多让。在白羽的眼睛里,这一男一女两个比自己高了一倍的人贩子其实就跟一根江米条差不多的大小。他一个地仙水平的仙禽对战两根江米条,那是绝对手拿把掐的能赢啊! “嘎——”一声鹅叫从白羽的胸腔里爆出来,把整个姑苏城都给镇住了。 与此同时,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白羽对着这俩被自己叫声吓呆了的人贩子就冲过去了。嘴上一点都没留情,第一口先咬在了抱着小姑娘的女人贩子手臂上。 那女人贩子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跟被大号的老虎钳子夹住了一样,一口气没提上来,连尖叫都叫不出来了。她手一松,原本抱在怀里的小姑娘就滑落到了地上,正正好好落在了白羽张开的翅膀上。 这边男人贩子看女的没叫,还以为白羽咬的不疼呢,伸出一脚就想要把白羽踢开。 结果白羽一甩脑袋,那女贩子就顺着力道整个人被甩了出去撞在了墙上,手臂上之前被白羽叼过的地方形成了一个钝角的角度,明显是骨折了。 而空出嘴来的白羽一胡撸翅膀先把迷迷瞪瞪的小姑娘护住,雪白的长颈一伸就叼住了男人贩子的膝盖。 那男人“嗷”一嗓子,立刻就给白羽跪下了。 这里说的跪下可不是崇拜谁的意思,而是实实在在的、五体投地的、结结实实的给跪下了。 “嘎——嘎——嘎——”白羽看解决了两个人贩子,心里头这个高兴啊,忍不住就扑闪着翅膀叫唤了几嗓子来。 这么大的动静哪里能不引人注意呢?后院里还剩下两个看着孩子的贩子听见动静就出来了。 结果这俩人也都先后步了同伙的后尘,在白羽的鹅嘴之下,一合之力都没有就趴下了。 于是等被白羽的声音吸引来的姑苏吃瓜群众抵达现场之后,就看见一只背上带着片棕色羽毛的大鹅围着一个粉嘟嘟睡不醒的小姑娘支棱着翅膀来回转悠。 那大鹅一边围着小姑娘转悠,还是不是的到那几个躺在地上的人身边去,嘴下半点不留情的连啄带叨,把这几个人叨得血肉模糊得不成人形了。 白羽看到有人来了,又支棱起脖子来:“嘎——嘎——”还有谁?还有谁敢来和我一战! 就算姑苏百姓们不懂鹅语,也能从白羽那斗志昂扬的姿态中意会到白羽的意思了。所以直到府内衙役来之前,没有一个人试图上去挑战白羽的战斗能力。 而等到衙役们来了之后,百姓们也特意告知了衙役们白羽超乎常人的战斗力,捏着一把冷汗看衙差们用水火棍护在胸前小心翼翼的靠近院落。 所有的人,无论是围观的群众还是小心翼翼执法的衙差,都觉得白羽肯定会跳起来攻击靠近自己的人。然而并没有。 衙差们都到了白羽近前了,白羽也没攻击他们,反而收起了翅膀脖子,啪嗒啪嗒的到了小姑娘身边一蹲就不动地方了。 2.第 2 章 姑苏衙门大堂里,一堆人贩子七扭八歪、不成体统的胡乱跪着。 要是往常看到这样的人犯,府台大人说什么都要上去一顿水火棍,先教教他们什么叫做官威厚重。然而今天没有,因为底下的那些人犯一个个不是折胳膊就是断腿了。 幕僚看府台大人捋着山羊胡须一阵阵直嘬牙花子就是不说话,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来提醒府台。 府台自然明白幕僚的意思,可这个案子也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他目光斜看向通向后衙的通道,心里头还想着那只半人高的大鹅呢! 不过,还是应该先干正事儿:“让你们通知各里各坊丢失孩子的父母前来认亲,可曾通知到了?” 底下有半头拱手:“回大人,已经去了。说不得一时三刻各家的苦主就能过来。” “好。” 府台应了一声点点头,转头看向底下瘫着的几个人贩子:“下跪何人,姓甚名谁,还不赶紧报上来。” 这头审问程序正式开始,文书笔走游龙把所有案犯的口供一一记录。待案情明了之后,又顺藤摸瓜的牵扯出江南境内的掠买团伙一事自有六府协同合作捉拿,这些种种不必再提,只说之前弄丢了自家大姑娘的小厮吓得话都不会说了,木呆呆一路回了府里把事情和管家说了,算是彻底把家里的天给捅破了。 这家的主人姓甄名费,字士隐,乃是当地有名的良善人家。早年科举得了个举人的名头,可甄费本人无心官场,便也没有背井离乡的远去京城参加科考。 这甄费家境优渥不说,平日里最好结交有才学的人;后院里除了发妻甄丰氏再没有其他侍妾通房。夫妇二人夫妻和顺,膝下唯有一女,正是之前被小厮抱去的家里大姑娘。 猛然听闻大姑娘走失的话,甄费还好,可甄丰氏那是当真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黑就厥过去了。家里头又是一阵呼天抢地的要去报官和请大夫。 这边拿着甄费帖子要去报官请大夫的管家还没跨出堂屋的大门,就听见几声不知是大鹅还是鸿鹄的叫声响彻姑苏城。 原本还惊厥昏迷的甄丰氏顿时就被这声音惊醒了,一口梗在胸口的气也逐渐的消散了,忽悠悠的坐了起来。 见妻子没事了,甄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为女儿悬心了。焦躁的等了快一刻钟,他便“腾”的站起身来,嘴里嘀咕着:“如今大姐儿不过丢失了一会儿,应该还没出城。总等着衙门办事也不保靠,还是我找里内的青壮帮忙一起吧!” 这边打定了主意,甄费打算耗费些金银去请里内的青壮帮忙寻找女儿。结果还没出门,就看见一个巡夜过来:“可是之前报走失了的甄费老爷?” “正是。可是有消息了?”甄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府台已经抓获了一批掠买罪人并救回了十几个孩童,请甄老爷和夫人来府衙看看可有令千金。” “快!快去叫夫人!”甄费也顾不上后头的甄丰氏了,也忘了自己一想风度翩翩的举人仪态,撩着袍子下摆跟着巡夜的人就走。 这一路快跑,把巡夜都给累够呛,心理面止不住的嘀咕:这甄费老爷他还是知道的,要说文章锦绣那是没错,没想到这体格也不错啊!跑得这么急这么远,半点没慢下来。 到最后这常年走街串巷的巡夜都累得呼哧带喘了,甄费还是撩着袍子一溜小跑,还时不时的催促着“差爷咱们快点儿”。 等到了衙门,甄费就发现不只是自己,一个个被巡夜叫来的苦主父母全都是汗津津急慌慌的。 “几位请到花厅来,咱们家太太已经给几个孩子都准备了安神汤和夜宵,他们正吃着呢。”门口的师爷让衙差引着众人往花厅去了。 “太太大德啊!老爷大恩!”一听几个孩子还有安神汤和夜宵,苦主们连连作揖。就是甄费也从心里涌起了一股感激之情,恨不得立刻为府台大人效死。 等到了花厅里头,甄费一打眼就看见了自家大姐儿真拿着一块点心细细吃着呢,时不时的还笑嘻嘻的撸一把横在腿上的大鹅头颈,对那只比她身量还高的大鹅半点不惧怕,反倒亲热的很。 “甄老弟,你家的风水好啊!”这边甄费的心态的有点崩呢,身后就传来了府台的声音。 甄费是当地的举人,按理说一方官员是应该礼遇的。可这里是文风盛行的江南,姑苏城里平均一个里就有一个举人,甄费也没多稀奇。如今府台猛地成了一声“老弟”,还真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养出来的禽鸟也这般护主。此次能破获这般大的案子,这禽鸟居功至伟啊!”府台扶住了正要给自己行礼的甄费说道。 “多谢大人!” “多谢大人!” “谢大人啊!” 一看一身官服的府台进来了,一群苦主们全都弯腰作揖的感谢府台。可也有一些是之前丢了孩子、此时抱着侥幸心理来的人黯然失色的心碎离开。 白羽从甄费进来就看见他了。这是他家小仙草这辈子的亲爹,在甄家外头蹲点了好几天的白羽自然认得。 总体来说,甄费是个好爹,对于年过半百就这么一个丫头的情况没有半点不满,也不重男轻女。 这样想着,白羽就扬了一下脖子朝甄费叫了一声:“嘎——”你来啦! 大名甄英莲的小姑娘顺着白羽的视线看去,就看见了自家爹爹,赶紧放下点心从椅子上跳了下去,搂着白羽的脖子到了甄费身边,爱娇的笑嘻嘻叫人:“爹爹。” “英……大姐儿可害怕了?”此处若是只有自己和府台也就罢了,还有这么多其他人,才喊道一半的名字就换了称呼。甄费蹲下身子搂住了英莲,声音柔和极了,就怕吓到自家姑娘。 “不怕。”英莲娇娇软软的搂着白羽的脖子答道。 “嘎嘎。”我在呢,我家小仙草不怕。白羽声音低沉的冲甄费叫了两声,特别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多亏了甄老弟家里这只护主的鹅啊,不然为兄可不能这么快就破获了这起掠买人口的案子。”府台捋着山羊胡子笑道,“往常都说鹅能看家护院本官还不信,如今看来,这养上一只鹅,可不比养上几只好犬差啊!” 甄费虽然听得一头雾水,可也还是连声应“是”,算是认可了府台的话。 两人又寒暄了一番,甄丰氏就进来了。搂着英莲小姑娘就是一顿“心肝儿肉”的激动哭号。 一直被英莲搂着脖子的白羽一个不留神,脖子就被架在英莲和甄丰氏的中间了。 要是普通的大鹅,少不得受不了母女俩挤压的力道叨上甄丰氏一口。不过白羽半点不在意的呆着,把这点力道视若无睹。直到甄丰氏觉得胸口格楞楞的低头一看,就对上了白羽眨巴眨巴的、灯光下黑得有点儿泛蓝光的大眼珠子。 “这是……”甄丰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好家伙,这是鹅吧!可个头也太大了点,都能到自己腰身了吧!自家大姐儿就这么搂着也没被叨上一口? 甄丰氏娘家在大如州,家里头也就是个小富的农门。江南多鸭鹅,她做姑娘的时候也是见过有人被鹅叨上的——鹅要是记恨了谁,可比凶犬还吓人呢!咬住了就松口,等松口了你去看看那伤口,轻的是淤血,重的连肉都能直接拽掉。 “嘎?”你怎么不动了? 白羽看见自家小仙草这辈子的娘木愣着看着自己不动,奇怪的问了一声。 甄丰氏担心闺女走失的心才收回肚子里,就又被这一声弄得给提回嗓子眼儿了。 “夫人,咱们回吧!改日要来多谢府台大人。”这边甄费和府台告别了,就回身去看自家妻子和闺女。 “老爷……”甄丰氏的声音带着颤,“这只鹅……” “先一起带回去。”甄费沉吟几息后说道。府台大人觉得这鹅是自家养的,因为这鹅一直守在自家姑娘身边。不管怎么说,是因为这鹅自家姑娘才平安脱险的,好生安置还是应该的。 再有一点就是,甄费觉得这鹅有些奇异之处,让他想探究一番。 甄丰氏是个传统的女子,对甄费的话言听计从的。可就算这样,她还是忍不住担心这鹅会叨伤了自家的宝贝姑娘,便想要抱着英莲离白羽远一些。但偏偏大悲大喜之后手抖得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最后还是甄费抱着英莲走的。 而白羽呢,就跟在甄费的身边,时不时的抻长了脖子看一眼甄费怀里的英莲,半点也没有伤人的预兆。 此时已经是二更将近快要三更了,英莲离开了府衙就止不住的点头瞌睡。等到了家里之后,迷瞪瞪的被甄丰氏沐浴后换上干净的亵衣亵裤塞进用汤婆子暖过的被窝里就睡过去了。 而白羽呢,则是扑棱着翅膀,也不理别人,就在甄费家院子里找了一个地方窝着了。 嗯,晚间有月华泄露,生命不息修行不止,白羽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精进修为的机会。 ----------------------- 半个晚上热闹慌乱参杂的姑苏城终于安静了下来,甄府也在人荒马乱了大半夜之后归于了平静。此时的院子里除了白羽就只有皎洁的月光了。 “旺!” 一声似乎压着嗓子的犬吠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下子就把沐浴在月光里的白羽惊醒了。 这声音他听过不止一次,再熟悉不过了。所以白羽伸长了脖子抖落一下身子,一忽闪翅膀就扑棱到了房顶上。 前脚才站定,立刻就有一条全身皮毛乌黑得油光水滑的细犬踏着月光也落在了房顶上。 要说这细犬是谁呢?正是清源妙道真君座下的啸天。清源妙道真君乃是玉鼎真人弟子,道场在灌江口,麾下同龄梅山六兄弟并啸天逆天二仙兽,手下有三千草头神军,对嫡亲舅父昊天玉帝是听调不听宣,只是不知何时竟然被西王母西帝娘娘说服领了司法天神的神职。 此次啸天下界,正是清源妙道真君接到了瑶池仙鹤丹墨的状告,命啸天下凡来传递消息的。 那犬看了一眼白羽,甩了甩脑袋,口吐人言:“主人说,便宜行事,莫要惊扰人间。似之前那般叫喊已经惊动了城隍了,不可再有。” “嘎咕咕。”警幻那个老娘们儿呢? 哮天犬虽然能听懂白羽的话,可还是不能理解白羽这种明明已经能口吐人言却偏偏还是坚持母语的行为。不过人家没吐槽,只是一本正经的回答:“警幻之事自有西帝娘娘并天庭处置,只是之前警幻布下的先手你去一一化解了就是。哦,对了。这家还有一遭祝融之灾,你护着躲过去,这一棵的劫数就算了了。” 花草精灵可都是仙娥仙童的预备役,因为化形之后天性单纯澄澈,在天庭还是挺招人喜欢的。此次下界的一批草木精灵又都是女体,正好是护短的西帝西王母的职责所在,自然是给了挺大的操作空间了。 白羽全速运转自己本来就不大的脑子,耗费了无数的脑细胞后点头终于说人话了:“小仙遵天神法旨,定不负所望。” 这位天神的吩咐可马虎不得,得认认真真的回答才行。毕竟白羽虽然是个地仙了,可到底也就算是个天庭的后备人员,虽然只是记录在册,没有正式分配工作,但也得遵守单位的各项规章制度不是? 必须要在单位的领导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才能尽快的升职加薪出任CEO什么的。毕竟他们一票太虚幻境的花草精灵们还要在领导们手底下讨生活呢不是? 得到了官方许可,白羽就可以安心在姑苏甄家住下来了。不过为了让自己接下来住得安心些,等哮天犬一走,他就偷偷的跑到了甄费和甄丰氏的梦里去了。 甄费和甄丰氏一天之内大喜大忧,恍恍惚惚的好不容易平定了心神睡着了,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雾气笼罩的地方来。 夫妻俩还奇怪呢,怎么睡着了倒跑到这没有人烟的地方来了呢?偏偏这两人在梦里,想走还抬不动腿,想说话还张不开嘴,只能直愣愣的站着。 约莫几息的时间后,雾气里走出来一个人来。这人看着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头上戴着一顶鹅黄色束冠,身上穿着白色棕边的直缀,足下蹬着一双赤履,再加上那说是天人之姿也不为过的长相,登时让甄费和甄丰氏都看呆了。 “是这样的,你家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没留神被人忽悠到你家来了不说,还设了套子要让你家姑娘凄苦一辈子。我暂时住在你家,等你家剩下的那个劫数没了再走。”白羽半点没发现自己说的话没前没后语无伦次的。 还不等甄费和甄丰氏思考一下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一挥手把两人从梦里送走了。 甄费和甄丰氏下一息就在床上醒了。 可醒是醒了,夫妻俩躺在床上谁都没动弹。不是因为别的,这俩人还都懵圈着呢! 什么叫“你看着长大的”?什么叫“一不留神忽悠到我家来了”?还有那个劫数,都是什么意思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怎么就不能说明白点呢? “老爷……你睡了吗?”甄丰氏压低了嗓子问了一声。 甄费一听妻子的问话,先清了清嗓子才开口:“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一个白衣书生?”甄丰氏一下就坐起来了。 甄费也跟着坐了起来。 夫妻俩就这么在黑咕隆咚的卧房里沉默不语。 “老爷,这别是什么山精妖怪来咱们家了吧!”甄丰氏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凉,忍不住靠向了自家老爷。 “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甄费直愣愣的出了半晌的神,才在自己的记忆深处找出来了这么一句谶语。 “老爷你说什么呢?”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我抱着英莲出门去,有个癞头的和尚要把英莲带走?”不等甄丰氏回答,他又自顾自的往下说,“那和尚说英莲有名无运累计爹娘,还留下了四句诗。你想想,要是英莲真的丢了,咱们半辈子就这么一个宝贝,难道不会散尽家财也去找她去?英莲被拐子拐了,明明咱们家也是姑苏城里的富足人家,偏为奴为婢的受苦,岂不是有名无运累计爹娘?” “老爷你瞎说什么呢?”甄丰氏被甄费激动的语气吓了一跳。 “是了是了,好防佳节元宵后,今天可不就是元宵嘛!”甄费全都想通了。他一把掀开被子,也顾不上穿鞋了,就这么光着脚冲进了院子里,对着蹲在院子中间的白羽就是一揖。 “您是山精妖怪也好,仙灵天兵也罢,甄某多谢您救助我家姑娘!不知大仙可要什么供奉?” 白羽一双眼珠子瞪得溜圆,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你才是山精妖怪呢!你才要供奉呢!我这么高尚的鹅会贪图你的供奉?你把我当什么了! 3.第 3 章 白羽看着眼前一槽子鲜嫩多汁的绿色青菜很是困扰。 现在才将将开春,土地都没开化呢,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姑苏城里头这样的青菜可以说是有价无市的稀罕物。 自从那晚上甄费对自己的高尚鹅格进行了下流低级的猜测了之后,就开始每天用这种糖衣炮弹来腐蚀他高贵的情操。 切,还是举人呢!思想觉悟真低。白羽努力的把自己的视线从青菜上拔出来,腹诽道。 还有甄丰氏,那胆子比耗子也大不了多少,如今对白羽那是害怕得很,天天躲着走呢! 甄丰氏一开始怕白羽,是单纯的害怕白羽要是上来把自己叨上一口或者咬伤了英莲的那种害怕。但是这种害怕在那天晚上白羽没头没尾、前言不搭后语的给托了一个梦之后,就变成“敬鬼神”的那种惹不起躲得起的害怕了。 而且她不光自己躲着白羽,还拉着他家小仙草一起躲着他。要不是小仙草对自己亲近,甄费也很有眼力见的制止了甄丰氏这种全面隔离的行为,白羽少不得真啃甄丰氏一口。 总之不管中间有什么小波折,白羽总算是安稳的在甄家院子里安家落户了。而且每天都有一槽子鲜嫩的绿色菜熟供在白羽面前。 白羽咂巴了一下嘴,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诱惑,把鲜嫩嫩的青菜给吃了。吃完了还安慰自己:他这是不浪费!不是口腹之欲! “鹅!”一声娇娇软软的叫声之后,一个穿着百花洒金裙,头上打着两个花苞髻的英莲就跟着丫头娇杏来了。 白羽看见英莲来了,仰着头打了一声招呼:“嘎嘎。”吃饭了吗? “我今天已经吃了两餐了。”英莲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明白鹅语了,很认真的回答之后,笑容满面的开始给白羽说自己今天到底吃了什么。 白羽时不时的回上两声,小姑娘又兴致勃勃的继续掰扯下去。 “爹爹说要给你修一个大塘子,就在墙边上你经常呆着那个地方。”小姑娘也是孤单,都五岁快六岁了,一个玩伴都没有,只能和一只鹅说话。 白羽半点没有不耐烦,用一种老父亲一样关爱的眼神安静的听小姑娘东一句西一句的说话。 而娇杏呢,就拿着自己带来的针线篮子坐在一旁做女红,看着英莲和白羽一人一鹅俩人用不同的语种和谐交流的样子,心里头也觉得好笑。 就这样,时光一晃就过去了两个月,转眼就到了三月十五。 这一天,甄家隔壁的葫芦庙祈祀炸供品,结果一个不小心把窗户纸给点着了。三月正是小风溜溜的时候,一下子火借风势的就窜了起来,左邻右舍都着了火了。 附近的一条街上基本都是竹木结构的屋子,最见不得的就是火光,一烧就连成了一排,首当其冲的就应该是葫芦庙隔壁的甄家。 万幸的是甄士隐不久前为了给自家暂住的这位鹅大仙提供一个良好的居住环境,特意用了家中积蓄修葺了院落房屋。 家里挖了池塘不说,还特意寻来些好看的山石挨着墙摆成了假山的形状,正好就是靠近葫芦庙的那一边。 这山石乃是石头做的,自然不似那些竹子木头一点就着,中间还有一个挖好的池塘在,所以甄家虽然手忙脚乱的,可家里的男男女女全都安全出来了,还有工夫整理好一些细软之类的东西。 连带着甄士隐另一边的邻居也受益不少,半条街的房屋都被那一大片假山石头挡住火势而不至于立刻就焚毁。 这个时候甄士隐看着被烧蹋了一半的屋子,看着身边只是有些受惊的妻子和一直跟在姑娘身边的白羽,又看看自己脚边仓促抢救出来的金银房地契并不少的书画古籍,终于把最后一句谶语给对上了:便是烟消火灭时。 因为大半的家财都还在,甄费拥着妻子抱着女儿,领着家内的仆人抬着大小箱子包裹先找了一处客栈暂住。 姑苏火衙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接到里内报告就领着衙差来了。救火的救火疏散的疏散,没让火势蔓延出这条街去。 等到大火终于都扑灭了,经年的老火衙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无他,葫芦庙是在一街当中的,两边的建筑也都是木头竹子这种普遍建材。按理说这街心起火,两边应该是无一幸免的,凡是连成趟的房子少不了都会遭殃。 可偏偏和另一头基本上全都烧了个一干二净相比,从甄家这边开始,遭受的火灾损失一户比一户小。 就算是最严重的甄家,也就烧塌了半间屋子而已,还不是最贵重的主屋。虽说其他屋子烟熏火燎的痕迹是少不了了吧,可好歹修缮房屋的费用能减省不少不是? “这假山真这么挡火?” 几个老火衙累够呛还有闲心进甄家来看个究竟。一看见甄家拦着葫芦庙墙边的假山上黑乎乎的痕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对。 “他们家肯定自己救火了。”一个心细的指了指地上屋顶还残留着的水痕说道,又指了指快见底的池塘。 得了,案破了,人家自家自救,连带着半条街都受了益了!老火衙们见找到答案了,也没心思留在这儿了。派人和里监巡街说了一声就撤退了。 但其实真的不是甄家的人救火的。大火着起来的时候一院子的人都忙着收拾东西跑路呢,也就是白羽看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忽闪了几翅膀把池塘里的水给扇起来灭火了。 不过他不敢做得太过,草草几翅膀之后看火势小了就赶紧跟在甄家人后屁股走了,然后就悄咪咪站在自家小仙草身边一副“我从来没离开过”的模样,成功的完成了做好事不留名的全部套路。 甄费能从千军万马里厮杀出来得了举人功名,他本人是真的不傻。白羽这事情做得虽然隐秘,可事后有老火衙说上那么两句,半条街的人都来他暂居的客栈感谢他,思前想后一番,觉得也就只有自家那只鹅大仙能有这个手笔了。 果然,当天晚上谁在客栈有点硬的床榻上的甄费夫妻,又一次在梦里见到了那个白衣书生。 “行啦,你们家之后也没什么事儿了。虽然说这几年年景不太好,可你家家底厚,往后也都顺遂着,自己好生经营就是了。我也要走了。”白羽说着就要挥手,一抬手又想起来一件事情来,“你老丈人和舅子一家都是势利眼吸血鬼,你自己注意点啊!” 甄费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大仙你等我问两句话再走啊!大仙你不能这么对我! 就算甄费如何在心里咆哮呐喊的尔康手挽留白羽,可还是被一直就没按照套路来的白羽给送回来了。 眼睛一闭一睁之后,他甄费还是躺在客栈的硬床上,身边是十分尴尬但已经醒过来了的妻子和仍旧睡得香甜的闺女。 尴尬是肯定的,这位鹅大仙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可是老妻的父亲和兄长,也是自家姑娘的外祖,哪里能不尴尬呢? 甄费安抚的拍了拍老妻的手,穿鞋下床把客栈里自己能想到能进去的地方都看了一圈,果然那个和自家朝夕相处两个月的鹅大仙不见了。 甄费心里头又是失落又是轻松。按照这位鹅大仙的说法,他们家就这两遭的大难,也就是说今后再没什么丢家毁业的事情了,所以才轻松;可这鹅大仙一走,他没了护身的底牌又有点担忧。 不过他到底心性豁达,略一思考就放下了:自己之前几十年不也没有这么一个神鬼莫测的鹅大仙,还不是一路顺遂?今后若无大事,他难道还撑不起一个家吗?他背着手站在夜色里坚定的想道。 白羽就这样消失在了姑苏城里,大有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不过有一件事情是他没想到的—— 他离开姑苏城是三月中旬,正是鸭鹅孵化的季节。往年并不怎么受人青睐的鹅崽在今年的姑苏城里特别受欢迎。尤其是家里有孩子的人家,都能挪腾出几文钱买上一两只大鹅和孩子养在一起。 此后这就成为了姑苏一带的一个习俗,直到几百年后城市里不允许养家禽了,又演变成了给孩子戴鹅爸爸鹅妈妈的挂坠的习俗。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离开了姑苏的白羽此刻在哪里呢?云里。 没错,白羽嫌走路太慢了,自然是能飞就飞,直接就忽闪翅膀飞起来了。不要说鹅不能飞的话,白羽是普通的鹅吗? 他计算得挺好:他是后半夜从姑苏出发的,大概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能飞到扬州了吧!计划得很好很准确,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他不认识路。 关于这一点,和他关系不错的仙鹤丹墨是很服气的。一般来说,禽鸟都是自带GPS导航系统的,然而偏偏白羽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蛋里就没长好,方向感差的真是给他们禽鸟丢脸。 所以等白羽看天快亮也差不多到地方了之后,他所在的位置根本就不是扬州,而是金陵。 白羽是认识字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说已经觉醒的上辈子记忆,就是这辈子也是认识字的,不光是繁体,连篆字也是认识的,甲骨文也是认识的。要不是有这个认识字的天赋在,他也不可能从一只普普通通的仙禽一路修行到地仙修为——丹墨给他的那些修行指导劝都是用甲骨文写的! 作为一只有文化有修养的鹅,白羽在熹微的天光下瞪着城门上“金陵”两个大字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又跑偏了这一事实。 行吧!跑偏就跑偏吧。白羽一胡撸翅膀,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也不等城门打开,就大大方方的顺着水道进了金陵城去了。 他记得金陵城里也是有一朵小花儿的,既然来了那就找找呗。 白羽踱着四方步在此时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转悠了两圈,就找到自己的目的地了——薛府。 这次他可没跑偏,毕竟已经进城了,他就是再怎么方向感差,也不至于在一座四四方方的城里迷路。 不过他能这么快的找过来,还是因为他闻到了一股味道。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前不久他还啃食了大半来着;且这其中还夹杂了些灌愁海水的味道。要说这和警幻没关系才怪呢! 警幻这老娘们就爱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将自己的本体分枝愣是在天河旁的放春山上插了一条,养了不知道多少年之后就和了灌愁海水,又忽悠着嫦娥窃居的广寒宫内捣药玉兔给粗粗处理了,最后带回太虚幻境里头鸟悄的不知怎么鼓弄的,竟然带着似花飞花的香气出来了。 这味道对挺多人来说都挺好闻的,可白羽一开始就和警幻不对付,所以这好闻的气味在他看来也显得刺鼻了。 如今在这金陵城里闻到了这个味道,白羽顺着味道一找,可不就找到薛家大院门外了嘛! 如今天色还没完全放亮,薛府的大门还关得死紧,白羽也没有从大门进去的意思。他挥了一下翅膀,整个鹅就飞进了薛府里,直奔这异香味道而去。 到了后院一所靠近正房的院子里,那香味越发的浓郁了。白羽顺着味道一看,就把目标锁定到了院子里一棵积年的老花根子底下了。 还不等他挖开那花根子看上一看,就看见屋里的灯亮了起来。紧接着一个大概才睡醒的妇人声音就响了起来:“姑娘醒了。可要再睡一会儿?” “不了。”被成为姑娘的人大概年岁也不大的样子,声音也是糯糯软软的很招人疼的样子,“父亲又病了,母亲也忧心。我想早点起来去看看父亲可好了。” 那妇人是那姑娘的奶娘,见姑娘态度坚决便低眉顺眼的应了声“是”,转头去叫外间的几个丫头赶紧打水来给姑娘梳洗。 还好白羽反应快,在丫头开门之前躲了起来。 说起来也奇怪,这院子的主人是个姑娘,可偏偏院子里除了那一丛老花之外,再没有什么花儿朵儿的,也没有什么奇石假山小桥流水的。唯有一处阔朗的地界立了一栋亭子,看起来倒是颇为古朴大气的样子。白羽没办法躲在草木之中,便也就只能躲在那处亭子后头了。 从白羽躲到亭子后面之后,这院子就彻底苏醒了过来。西厢房和后罩房陆续都传出了些轻微的人声来,梳洗的梳洗,整理的整理。又有丫头去了大厨房后送来还带着热气的一小盅燕窝来,也不过一口的量。 过了快两刻钟的样子,正房的门才正式的打开。院子的主人梳洗过后又用了送来的燕窝,这才由奶娘领着走了出来,要往正房去给双亲请安。 白羽从亭子后头伸出脑袋一瞧,眼珠子登时就气蓝了——这看起来和英莲一般年岁的小姑娘的神魂里,竟然有一滴天界慧性泉的泉水在。 之前就说过,这慧性泉的泉水乃是世界一切执妄凝结而成的。若是修行有成的仙众,可以用慧性泉来练心定性,可若是放在白纸一般尚未踏入修行大道的仙灵身上,可就只剩下蛊惑消磨的作用了。 这警幻好狠的心,竟然把这彗星泉水放在了他家小花的神魂里!真真是该死! 想到这,白羽也不躲了,直接就张开翅膀冲着人家小姑娘就过来了:“嘎嘎嘎嘎!”我家可怜的花儿噢,你鹅爷没看好你哦! 结果还没等他到他家小花跟前儿,就先被奶娘一嗓子给吓了一跳:“大厨房的人怎么办事的,竟然让家禽跑到姑娘院子里来了!”扭头又对几个院子里的三等丫头和粗使婆子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抓了送回去。别扰了姑娘。” 所以白羽还没跑到自家花儿面前,就被一堆大姑娘老婆子给团团围住了。他还不能对这些明显是照顾他家花儿的人动手,只能看着他家花儿在奶娘的怀里好奇的看向自己。 可偏偏他家花儿的奶娘看他像是什么脏东西似的,抱着他家花儿就走了!走了!走了! 不能反抗啊不能反抗!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叨人欲`望的白羽特别想突破包围圈去找自家花儿去,可偏偏这些人被自己甩开之后,三两步就又跑到自己四周来围着自己了。 第三次眼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江米条大小的老婆子靠近自己要把他的翅膀薅住了,白羽也不耐烦了。他忽闪了一下翅膀,体态轻盈的飞上了院墙。最后看了一眼院子里还跃跃欲试想要把自己擒住的一众江米条们放了句狠话:“嘎!”好鹅不跟女斗!然后就三飞两飞的就离开薛府了。 不离开也不行啊,这薛家的人明显没有甄家的人对自己态度和善。看来要和他家花儿说上话,解决花儿体内的慧性泉水的问题需要换个方法了啊! 4.第 4 章 没想到花儿家里人口这么多,这可比小仙草家富裕多了啊!蹲在薛府后门外的窄巷子里头,白羽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不过既然花儿家里这么有钱,不缺吃不缺喝的,最后怎么还弄得那么凄惨呢?白羽虽然终于觉醒了上辈子的记忆,多多少少对自家花草的经历觉得熟悉,可鹅脑子能有多大?除了刚刚恢复记忆的时候稍微聪明了那么一小会儿,等神魂稳定下来就又变成“就算全速运转也无法有效的完全消化那些记忆好”的情况了。 因为硬件的限制,直到今天白羽才开始郑重的挖掘自己的上辈子记忆,终于从年深日久的记忆中挖出来了一部名列四大名著之一、太监了好几百年的文章——所以我这是穿书了? 好吧,穿就穿吧。虽说是书,可自家的花花草草可是实打实被自己照看了好几百年的,感情是一点都没掺水的。 所以……白羽思考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思路又跑偏了,好像他家花儿是因为爹死哥哥不成器,最后才逃荒一样从富贵人家大小姐变成寄人篱下童养媳的? 诶?不对,还有一个也差不多来着,就是自己这回真正要去的扬州的另一棵小草儿啊!不过这棵小草儿是娘死弟弟没来着。 总体来说,他家花儿草儿一个失怙一个失恃啊!都够惨的。不行,他得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还窝在后巷的白羽也不缩着了,一双红色的掌蹼紧倒腾着,啪嗒啪嗒的就奔着金陵城的城隍庙过去了。 金陵城是个大城,又是太`祖龙兴之地,城隍庙不光是城隍老爷的办公场所,也是大大小小的寺庙道观的城内办事分处。 不过这年头真正有道行的人少之又少,所以白羽从进城隍庙开始一直到进城隍庙大堂的短短几十步路内遇到的办事分处的人,全都对他是“去去去”“哪里来的扁毛畜生”“谁家鹅丢了赶紧领走”之类的态度。 好在能有闲钱闲工夫来城隍庙的人都不是那种路上见了什么落单牲畜就划拉到自己家去的,顶多也就是把白羽赶到一边也就算了。 不过这些人不认识白羽,不等于城隍守卫不认识啊!今日当值的城隍守卫乃是百年前兵荒马乱时为了保护里内妇孺安全死于战乱的一对兄弟。一看见白羽进了城隍庙的大门,就跑去给城隍报信去了。 所以等白羽啪嗒啪嗒的进了城隍庙的大堂,腰间别着一支笔的城隍老爷已经笑眯眯的等着白羽了。 “不知上仙驾临,有失远迎。”城隍老爷生前是当地的父母官,殷实之家出身,为官的时候也算得上爱民恤物恪尽职守,身故后便被分来金陵城做城隍了,至今已经五十余年了。 人家用阴间正神的礼仪来迎接自己,白羽也不好意思继续保持鹅形了,摇身一变,城隍面前就多了一个十八、九岁的白衣书生来。 “判爷有礼。”白羽呲着一口白牙给了城隍老爷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到了这里,就算是寒暄结束了,立刻就进入正题,半点没给城隍继续拉近关系的机会,“我想借薛家的功德簿来看看行不?” 城隍有点懵圈:咱不是应该继续相互恭维,我夸你修为高深你说金陵人杰地灵,然后一起携手去感受一下金陵风物和饮食文明,等到宾主尽欢了再说明来意的嘛!怎么这就直奔主题了?你这没按套路来啊! 白羽可不知道城隍心里的想法,只是看城隍稍微一愣神就立刻恢复了笑容对自己说道:“金陵内所有百姓并牲畜的功德簿都在库内,上仙随我略坐一坐,小神立刻让阴吏取来。”两人在大堂里说话的工夫,香客半点也没少,却没有一个香客能看见这二位来着。 “多谢判爷。”白羽乐呵呵的跟着城隍往后头的内府走,半点也没有不乐意。 城隍是什么人?生前就是官场上的人精子,故后又做了一地的阴神,几句话的功夫就多少摸明白白羽的性子了。 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怪让人难受的:辛辛苦苦大半生、勤勤恳恳几十年也不过是个阴神,也就是人仙修为。结果人家上界来的一只仙禽都比自己修为高上一个大境界,上哪儿说理去? 不过人就是要放平心态。想想那些只能六道轮回的人吧,自己起码还捞着个阴界正神的职位呢不是?比上虽然不足,比下却是足够了。城隍爷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城隍内府乃是天庭地府允许城隍辟出的一块障眼私地,各个城隍辟出来的地方都不太一样。而金陵城的这位城隍的内府看起来和金陵府台的后衙内院很相似。 城隍请白羽到书房坐了,不一时就有阴吏捧着薛家的功德簿来,竟然还是红底紫边的。这是因为薛家在太`祖起兵之时多有资助,所以祖上得了紫薇舍人的恩典荫蔽。 白羽把前面的都略过不看,只看当代家主薛讯和其子薛蟠的,眉头皱得死紧。 城隍看白羽皱眉,心里头也是叹气。这薛家怎么说也是受了国运庇护的人家,家里头呢有经常的施粥义诊什么的。不说做这些的时候心诚不诚吧,总之金陵城内的百姓还是受了益处的,功德自然不少。 这薛家的家主薛讯虽然不能长命百岁松鹤延年,可阳寿也有将近六十。其子的生辰更是合武曲星下小卒之勇猛。可前不久城内来了两位仙人,先是损坏了薛讯的体魄,再是蒙昧了薛蟠的识魂。然后将薛家百年的气运并一丝紫气都投注到了薛家降生的一个女婴身上。 别说眼前的上仙只是皱眉了,就算是自己这个阴神都有些看不过去,背地里没少嘀咕这件事。 “判爷……”白羽开口了。 城隍也知道薛家的功德此时当真乱比麻团,可也只能硬着头皮听上仙开口责罚。 “你给我说说吧,没太明白。”白羽眉头皱得死紧。功德簿上的每个字他都认得,但连在一起看怎么就这么叫人糊涂呢? “上仙容禀。”城隍也不分辨白羽是真没看懂还是看懂了故意装傻呢,还是把事情的前后因缘给说了。 白羽听完之后有点为难。 气运这东西吧,是好东西。可要看放在什么人身上。 放在现在自家的花儿来说吧,这就跟催命的毒'药没什么区别了。神魂中有慧性泉水不说,身上压着真个薛家的气运和薛家赖以传承的一丝国运。若是按照警幻先前的布置,到最后他家花儿定然不能消化这般盛大的气运,最后都会成为警幻自己的养分。 “咱们一样一样来!”白羽在他家花儿草儿的事上从来不糊涂,可要说解决问题的办法呢,还是要请教一下掌管这些的城隍才行。 “上仙请讲。” “薛家气运能neng回去吗?”白羽首先就特别简单粗暴的希望城隍能替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城隍觉得自己也是日了汪了,脸上的表情差一点就没挂住,嘴角抽搐了一下硬着头皮咬着牙应下来:“也……不是不行。就怕之前的一僧一道幻象的二位上仙去而复返……”要不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呢!他城隍作为一个阴神,可不就是小鬼嘛! 好家伙,这一前一后两拨天上来的,前边的压根儿当自己不存在一样,后边的又让自己拨乱反正。这是夹板罪啊! “什么上仙?”一听城隍描述“二位上仙”的样子,白羽就知道这是警幻手底下的那只癞蛤`蟆和瘸脚鸭了。 说起来那瘸脚鸭当初要投警幻的时候,自己还因为同是禽类劝阻过,可惜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那野鸭放着好好的正途不走,偏要和警幻走那捷径,纵然一时修为提升了,可到底化形的时候被天道所恶,人形竟然瘸了一条腿。自那之后,白羽就把那野鸭叫做瘸脚鸭了。如今这两只也不知是否得到了警幻被自己重创的消息。 “这两个玩意儿现在行踪不定,我拿他们没法子。且如今我的第一要务是令西帝娘娘并司法天神法旨保存一众仙根修为不损。待腾出手来,就是他们身死道消之时!便是我不当场击杀他们,天条之下他们也会打回原形再难修行。”白羽特别笃定的说道。 “这……好吧。”城隍下定了决心,不过导回气运一事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他还是能抽空给自己的顶头上司送个问询公函再决定下面的动作的。 白羽听到肯定的回答,脸上的表情离开变得阳光灿烂的:“至于薛讯和薛蟠……”有点不太好弄啊! (补字数) 按照白羽的想法,只要他家花儿好了,管他们去死呢?可这里毕竟不是太虚幻境,不是只需要在天地灵气下修炼就可以的。 人间自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除非比隐居山林吃穿自给,否则只要和人接触,就必定要被这些行事准则所束缚。 幻境的花草精灵下界本是意外。若是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过上一生,对她们也是有好处的。就怕似警幻这般,直接一上来就让她们经过至情至性大起大落,祸害她们来提高自己了。 所以白羽还真就不能不管这两个和他家花儿息息相关的人。也是因为这样的息息相关,才格外的不好弄。而且这种大功率的脑力活动也不是他擅长的。 所以白羽眨巴着一双黑亮亮的眼睛,对城隍露出一个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判爷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城隍忽然就产生了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之前面对比自己境界高深的上仙的诚惶诚恐立时消减了不少,但还是保持着基本的尊重,很认真的把薛家的事情思考了一番。 “薛讯寿命未变,只是之前的损伤让他的阳寿变成阴寿了,死后由本地黑白二神送往酆都居住。如今换回来只要改上一笔就好,之后下神罗列公文给十殿即可。”城隍对这么一套流程还是很熟悉的,不过是多写几个字罢了,很好解决。 白羽听得连连点头。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太保险。 你想啊,薛讯现在也四十多岁快五十了吧!就算阳寿还有将近二十年,可那时候他家花儿才多大?正是最好的年纪呢。 就在这个年纪,父亲咔吧没了,家里的兄长母亲还是那个不成器的样子,日子能过得舒心?不管嫁没嫁人吧,有这么一个母家,就足够糟心的了。就算他家花儿厉害,可也会受累不是? 所以最主要的还是得让这几个累赘似的东西能不给花儿添堵才是真的。 所以白羽继续问道:“那他儿子呢?还有他老婆。”对了,他老婆好像姓王,就是日后的薛姨妈来着,也不是个有脑子的。 这个问题,城隍是真解决不了。他儿子识魂被蒙蔽,他一个阴神也没办法啊!至于薛王氏这个什么问题都没有的,他就更没办法了。 “要不,您去武曲星君那儿问问?”薛蟠的命里是有武曲照耀的,虽然只是卒子之光,可也算得上是金银相济了,又有义勇。如今识魂蒙蔽以至于仗义疏财变为败家乱象,还是得找本命星官才行啊。 办法送到嘴边上了,白羽也没继续为难城隍,直接扭头就去找道观去了。 武曲星君自然是不会管这种小事的,白羽通过道观联系到的是当地武曲命宫主簿。 警幻让癞头僧和跛脚道蒙蔽薛蟠识魂这事儿,本来就不合规矩。如今警幻自身难保,主簿二话没说就先勾了薛蟠识魂上的秽物去了蒙昧,之后才官书记录了这事儿的亲厚因果。 这么一圈下来,白羽重新回到薛家后巷的时候,各里都已经宵禁了,巡街也开始上岗了。 黑咕隆咚的小巷子里,白羽憋憋屈屈的又缩成了一团,忽然有点想念之前在甄家好吃好喝的日子了。 白羽一委屈,这负面情绪就压不住了。他想念以前在天河里头游水的日子,想念他和花儿草儿在太虚幻境里安静修炼的日子,也想念之前在甄家的安心日子了。 这样想着想着,白羽就觉得自己的眼框酸得很,眨巴了一下眼睛,泪珠子就止不住了。 “呆头鹅。”一个情绪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在巷子里响起。 紧接着“啪嗒”一声,一颗半青半红的枣子就砸在了白羽的脑袋上头,又滚落到了地上。 谁? 白羽呼啦一声就站起来,翅膀贴在身体两侧半收不收的,随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啪嗒”。 又是一颗枣子抛了过来,正好砸在他淡黄色的鹅喙上。 白羽顺着枣子扔过来的路线看了过去,就看见一个冷冰冰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孩子坐在墙上看着自己。 这孩子也就不到十岁的样子,长得那叫一个唇红齿白。身上一身火红色的衣衫,头发随便抓成两个包包用带子绑着。此刻见白羽看过来,那没穿鞋子的小脚一晃一晃的,手里头还拿着一颗枣子往嘴里塞。塞进去的枣子也没见他嚼,直接就咽下去了。 白羽心里头一惊,赶紧张开翅膀跑到这孩子坐着的墙下头去了:“嘎嘎!”小孩儿你可坐稳了别摔下来! 这墙可有一丈多高,孩子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呆头鹅。”那红衣孩子又说了一句,就把手心里还剩下的几颗枣子随意扔了,手一支屁股底下坐着的墙沿儿就轻松的落到了地上。 白羽看着这孩子利落的动作,讪讪的收了做接去动作的翅膀,低声的“嘎”了一声:你脚疼不? “呆头鹅。” 这孩子看着白羽,又重复了一次之前自己说的话。 我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白羽咂吧咂吧喙,假装自己是一只普通的鹅一样,扭头用喙去啄自己后背上那片棕色的羽毛去。啄了两口,就转身要回到自己之前蹲着的地方去,继续回想之前的美好生活,顺便畅想一下等花儿草儿们回了太虚幻境,大家还能一起继续修炼升级的光明前程。 结果才往前迈了一步,脖子就被那红衣服的小孩儿个薅住了。 好家伙,白羽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嗓子眼里硬是被薅出来一个戛然而止的破音儿:“咯……” 还不等他提上一口气来,那孩子就一屁股坐在了白羽的背上:“呆头鹅,跑起来。”说话的语气还是半点感情都不带。 这也就是白羽体格比一般的鹅还要大些,本身也不是普通的鹅。不然这孩子这么一屁股坐下去,还真就得去了半条命。 白羽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背上的小孩儿,眼睛里十分的疑惑。他是脑子不太好使,可不是真的傻了。自己怎么说也是地仙修为,这孩子什么来历,竟然能半点不费力的薅住自己? 5.第 5 章 “呆头鹅,快着点,跑起来。”那红衣孩子一掐白羽的脖子,就跟骑着坐骑一样,催促着白羽快走。 鹅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白羽自己也好奇这孩子到底是谁,虽然心里头还是惦记着花儿,可也只能暂时撂下,驮着背后的孩子当回牛马了。 得亏这是大半夜,不然一只大鹅驮着一个孩子在街上走,这奇景肯定能引得群众们踊跃的前来围观。 白羽就这么驮着这孩子,每到路口的地方那孩子就掐他的脖子提醒方向。绕了能有一刻钟的时辰,就到了城隍庙门口。 白羽看着城隍庙的牌匾,心里头合计:这孩子莫非是城隍家亲戚? 进了门儿,晚间的城隍庙除了长安灯的莹莹灯火之外全都漆黑一片,就是正殿也是如此。 可还不等白羽把思路捋顺,白天才见过面的城隍就一溜小跑迎了出来,直接就是一个九十度的揖礼:“上仙前来有失远迎!”嗓子都激动破音了。 这种态度和白天见白羽的时候可不一样。白天见面的时候,城隍是在正殿正堂和白羽见面的;见面的理解虽然也是作揖吧,可鞠躬的深度角度绝对没有这么大。 “借你的地方用一用。”红衣孩童冷冰冰的开口说道。 “请大神往正殿!”城隍跟打了鸡血一样,立刻就把办公场所给让出来了。他话音刚落,手底下的阴吏就去正殿点燃了香油灯,然后又赶紧退了出来。 白羽心里头一突突。正殿是城隍的办公场所,别看白天的时候城隍把自己引到内府招待去了,看着像挺亲近的,可那是因为白羽只有修为没有神职。 什么是神职?是修行之人的正式工作编制。修为这东西吧,就像是□□一样,不是说有了□□就能直接有工作编制的。所以白羽和太虚幻境里还在的花草精灵鹊鸟走兽们总体来说都是属于有学历没编制的待业人员。 而城隍把自己的办公场所让了出来,就说明身后骑着自己的这个孩子,妥妥是个有编制的了! 白羽顿时有种哔了汪了感觉,掌蹼有点迈不开了。 但是坐在他背上的红衣孩童一看他不走了,直接对着白羽的脖子就掐了一下。 “咯——”又被掐得挤出一个破音儿的白羽只能进了大殿。就这两步道的工夫,他还仔细回想着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让天界有神职的大仙们盯上了? “呆头鹅,你不认识我了?”等大殿里就剩下白羽和那孩子了,那孩子就冷着一张脸,勾起一个笑容问道。 “嘎?”你谁啊? “一脸呆样。”孩子说起话来不似之前那样平板得没有半丝感情了,看到白羽瞪着大眼珠子、微微长着嘴看着自己的样子,声音里头带出来点愉悦来。 白羽继续一脸问号的看着面前的红衣孩子。 孩子自己盘腿坐到了地上,和白羽面对面,眼对眼,脸上的表情又淡了下来:“我没听你的话,不过现在这样也算不得什么。” 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白羽莫名其妙的,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嘎?”啥意思? 孩子看了白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你什么时候能习惯下自己的人形?”虽然自己能听懂白羽的话,可还是人语人形交流起来更方便更舒服好嘛! 白羽低头,一脸的郁闷:“嘎……我法力低。”而且原形原声多舒服啊!自己做了几百年的鹅,早就习惯了鹅的形态了。 “你蹲在那家的后巷,不就是想进去吗?你换成人形,找个由头上门儿去不久行了。” “嘎?”白羽一扬脖子,一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怎么早没想倒呢?对啊! 看到白羽一张鹅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孩子露出一个真心愉悦的笑容来:“行了,我能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这就回去了。” 不等白羽反应,人家自己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胡撸胡撸屁股上压根儿没沾上的尘土,走出大殿一个旋身就没了踪影了。 等了好半天还没什么动静,白羽就知道这是真走了,自己也啪嗒啪嗒的往内府里走,想找城隍问问这到底是哪位大仙? 城隍一脸为难:“上仙之前传音留话,说您要是猜出来了,那就罢了;没猜出来绝对不让小神多嘴。”城隍对白羽的态度那叫一个毕恭毕敬,比起白天来可敬畏多了。 白羽一听:得了,问不出来了,扭头就往外走。他得赶紧换成人形进薛府去,他家花儿可等着他拔除慧性泉的泉水呢! 城隍看白羽半点没打磕巴的往外走,显示一愣,而后就是失笑摇头。自己也是魔障了,早就看出这位仙人多少有点没脑……城府,对方哪里会按照一般的套路来呢? 要是他再多追问两句,自己多少也会露出一个暗示来,这样既没违背上神的法旨也不得罪这位上仙,那就好了。不习惯和这么直来直去半点没弯儿的人打交道啊! ---------------- 白羽前脚出了城隍,后脚就差点被巡街给捉住了。他这才想起来金陵城晚上是有宵禁的,只能避开巡夜,鸟悄儿的回到了薛府后巷,打算等天亮就进府找人去。 结果到了二更天,巷子里头就进来三个人。 两个奴仆小厮打扮的人半扶半抱着一个昏昏沉沉的十一二岁少年鬼鬼祟祟的就进来了。 “怎么不走大门啊?咱往常这时候回来不也走正门的么!”其中一个抱怨道。 另一个语气不太好的立刻怼回去:“你当是平时少爷领着咱们走大门啊?今天大爷喝着酒忽然就晕了,怎么都不醒,这事儿是咱们俩能担待得起的吗?反正咱们就说大爷是自己回来的,不乐意走正门了就是了。” 大爷?窝在墙角的白羽立刻就来了精神。薛家的大爷可不就是花儿这辈子的亲哥哥薛蟠嘛! 喝着酒就晕了?这是个好机会啊!白羽站了起来,正好看到两个小厮扶着薛蟠到了后门那正要推门呢,立刻就“刷”的一声到了这三个人的身后,轻轻跳了一下,两只翅膀一下就扇在了小厮的后脑勺上。 说起来这两个小厮也是够倒霉的,不过能引着薛蟠小小年纪就出去花天酒地的,本身也不是什么正经秉性的人,挨上这么一下也不冤。 至于被俩人架在中间的薛蟠,等这俩人都被白羽拍晕了,自然也“啪唧”一声搁到地上去了。 薛讯和薛王氏长相都不是难看的人,不然也生不出薛宝钗这么好看的姑娘来了。此刻倒在地上的薛蟠,说起来长相也不差。但是气质这东西对人的样貌还真就有影响。薛蟠小小年纪就学得飞扬跋扈,动不动就喝酒赌钱,顺带的还调戏调戏附近的小姑娘。 当然,这样的行为头几年做起来也没什么。年岁小嘛,就是耍流`氓都不让人觉得恶心。而且只是口花花一下,最多摸摸手摸摸脸什么的,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只觉得这孩子真呆,倒没觉得他十恶不赦。 可要是再过两年,薛蟠还是这个德行,加上不通礼仪满口喷粪还领着狗腿子四处打人,那可就是乡霸为恶了。 薛蟠此时的面相多少已经有了酒色之徒的雏形。什么叫酒色之徒呢?肚子溜圆、笑容猥琐,脸上眼眶子发青眼袋发松、鼻翼潮红嘴唇发干、面皮白花花没血色的,多半就是了。 白羽此时看着雪白青白中夹杂潮红的脸色,就觉得这人不是什么好货。不过多少也是因为他过去识魂蒙昧才会这般的吧!现在蒙昧已除,今后应当不会做这种乱七八糟了事情了。 白羽用掌蹼扒拉了一下薛蟠,发现他半点没有清醒过来的意思,立刻在原地一个转身换成了人形。还是那副白衣书生的样子。 等换形好了,他也不管那两个还晕着的小厮,一只手提溜着薛蟠的脖领子,就把这分量不轻的小子给拎起来了,然后大踏步的往正门而去。 门口的门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了,白羽敲了半天的门才慢腾腾的过来开门:“谁啊?” 正门没开,旁边的侧门上的小门开了。门子一眼就看见了被白羽拎在手里的薛蟠,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大爷——” 白羽被这声感人肺腑的叫声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把手里的薛蟠给门子递了过去:“给,赶紧拿回去吧!”说的好像薛蟠只是一个物件儿一样。 一开始还以为自家大爷没歹人劫持了的门子接过了薛蟠扶着之后立刻就镇定了不少。另一个上夜的同伴也过来了,门子赶紧让同伴开了侧门把薛蟠扶过去,让麻溜送回院子里去。 之所以没问薛蟠怎么不省人事的样子,是因为他闻到自家大爷身上的酒味儿了。心里头合计这是自家大爷喝多了啊! “这位少爷是?”扭头看薛蟠被送进去了,门子转过身来对白羽毕恭毕敬的行礼。 要说当门子还是需要一些眼力见的。眼前这位公子虽然看着眼生,不是自己认识的金陵城里哪一家的小爷,可这一身打扮、一身的气度,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出来的,定然是非富即贵。 白羽乐呵呵的:“是你家大爷请我回来给你家里人瞧病的啊!” “这个……”门子也是服了。谁家大夫这么年轻啊?大爷别是被忽悠了吧!不过想到自己大爷的脾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歹这人还三更半夜的把自家大爷送回来了,瞧病不瞧病的事情该是老爷太太拿主意,他还是该把人请进去坐坐才是。 另一边薛蟠已经被送回去了,那位上夜的也把管家找来了。人家管家出门来第一件事就是对白羽拱手:“这位爷,咱们家大爷也是得您照顾了,今天天色完了,您在舍下休息一宿如何?”好不好的都有老爷太太呢,但是薛家也不能大半夜给人关门外头不是。 “打扰了。”白羽半点没推辞,跟着就从管家进了薛府,心里头别提多高兴了。一个白天加上大半夜啊,可算是进了薛家的大门了! 管家给安排的客院远离二门内宅,是个独立的小院子。一边引着白羽往里走一边和白羽互通了姓氏,这边说自己是薛府的管家同样姓薛,另一个说姓白名羽你看着怎么称呼我都成。 小院收拾得还算干净利索,也没什么发霉或是尘土的味道。管家看时候不早了,留下两个小厮在院子里,当着白羽的面吩咐:“您要什么就叫这两个人。” 又转过来对两个小厮喝道:“半夜给我激灵点,白大爷的吩咐都给我办好了!”这话明着是让小厮对客人上心,其实是这俩人看着白羽点呢!毕竟不知根不知底的,不可能半点防备都没有。 白羽可听出来其中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管家就把事情报给了老爷薛讯和太太知道。 薛讯脸上没什么血色,虽然不是之前的蜡黄金纸一般了,可还是起不来床。他气喘吁吁的沉思了片刻,“蟠儿有心了,见见也好。” 他其实也不太相信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小年轻。不过万一呢?奇人异事虽然稀奇,可也不是碰不上的。 抱着这样的心态,薛讯还是打算一试的。 于是管家赶紧往白羽的院子请人去。不过进了院子没直接去找白羽,而是先把昨天网上那俩小厮找来了:“昨晚上没什么吧?” 管家这么问,是真的觉得应该没什么,不过是顺嘴问了一句。 小厮脸上露出来一言难尽的表情:“薛管家,咱还真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你说他大晚上的不睡觉,就站在院子里头大半宿,等太阳升起来了,出溜儿一下就蹦到房顶上去了……” 还真被老爷猜着了,果然是个奇人!管家多少能猜出来薛讯的心思,心里头有点落定。可又想起来自己之前把人家防贼似的安排在这破地方,还派了两个人监视着,这位奇人不会怪罪他吧?要单是怪罪他还好,可要是一生气,不给老爷治病了可怎么办啊? 得了,赶紧给人赔罪去吧! 所以管家一撩袍子,一溜小跑进了屋里就给白羽鞠躬作揖:“昨晚上怠慢白先生了,是我这奴才眼拙,还请白先生千万不要生气,您是打是罚,只要能出了这口气,老奴都受着!” “啊?”白羽不明白怎么回事,一脸懵圈的表情。 薛管家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一点的,看白羽的样子也不像是生气了,但事情还是要交代一下的。 “您来咱们薛府给瞧病,是咱们的福气。是老奴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先生,把您安排在这简陋的地方,还防备着您,您别生气就好。” “哦。”白羽点点头。他就说嘛,这薛家人也太没脑子了,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安置。原来这院子和那两个小厮都是防备着自己的啊!不错,警惕心还是很够用的。 “没事儿,咱们瞧病去吧!”白羽也不计较这些,可也没把薛管家身上那个“没脑子”的标签给摘下来。 就这么一个院子、两个普通人还想困住自己?自己真要是想做坏事,薛家昨晚上就能鸡犬不留了。一会儿把花儿神魂里的慧性泉水拔除后,一定要告状。 管家知道这事儿不算完,不过还是先顾着老爷要紧。说起来老爷是他看大的,自己这辈子没个孩子,老爷说给他养老,平日里也是一口一个“叔”的叫着来着。要是真能给老爷的病看好了,就是自己这条命没了也值了。 白羽被管家引着进了二门,穿回廊过庭院的到了正房来。 屋子里头一股子药味并病人腐朽的味道,着实难闻得很。一个半死不拉活的中年男人躺在一张雕花拔步床上,身边坐着一个圆圆脸的妇人。 妇人一看见白羽就站了起来:“这位就是白先生吧!我家老爷就麻烦您了。” “你家老爷?”白羽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薛讯,有点莫名其妙,“你老爷又死不了,我看什么?你家姑娘呢?” 薛讯和薛王氏被这话噎得,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薛管家也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啊,心肝肺都疼了。 不过到底薛讯脑子转得快,咳嗽了两声,双眼都发亮了:“白先生是说,薛某还有救?” 废话。阴寿阳寿都已经更改完了,还有什么问题? “你少说还能活二十年呢,且长着呢。对了你家姑娘呢?我得赶紧给你家姑娘瞧瞧。”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这俩人都没发现,怎么这么笨呢? 6.第 6 章 说岔纰了。薛管家心里头咯噔一声。 屋里头作为薛家主人的夫妇俩迷之沉默,薛管家心虚的不敢说话,白羽则是一心扑在即将见面的花儿身上也没心思说话。他们四个不开口,屋里的丫头婆子也不敢说话,以至于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不过很快的,几乎下一秒,打破尴尬的人就过来了。 正堂的软帘子一撩,看似酒醉实则昏迷了一夜的薛家大爷薛蟠就进来了:“爹爹妈妈,今天可好些了?” 薛蟠这辈子最怵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薛讯。此时薛讯病了,薛蟠也没想着薛讯可能会死,心里头就期盼着薛讯能多病一些时日,自己宁愿每日里给薛讯端屎端尿也好过每日里挨骂。 这倒不是他不孝顺,而是心里头没有“自己的父亲可能会死”这个概念,所以才每日里半下午的还有闲工夫出去喝酒耍钱。 过了屏风到了内室门口一抬头,薛蟠就看见了白羽,登时眼睛就直了。 他自诩也算是见多识广的,美人见得多了去了,可似白羽这般出色的却是从来没有。可那色心一升腾起来,就又觉得有种羞耻之感,自己心里头就厌憎起脑子里转悠的龌龊想法来了。 “蟠儿来了?老爷今天可好多了,我儿不若出去松散松散。”薛王氏一看见薛蟠,脸上就绽出一朵花来,很是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大儿子。 薛蟠越发放肆跋扈为恶乡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薛王氏这个做母亲的纵容出来了。 不过白羽此时的心思都在他家花儿身上呢,也没工夫理会这母子二人的交流,见这俩人说上话了,就推了薛管家一下:“你家姑娘呢?还不赶紧的抱过来。” 薛管家被一推立刻就往地上倒过去了。 白羽吓了一跳,赶紧一拽薛管家的胳膊,把这将将要和地面亲密接触的老头给提溜回来,扶着他好好的立在了地面上,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退开:“老爷子,你这体格儿也不行啊!” 薛管家动了动被拽得生疼的胳膊,喉头有口鲜血不知道该不该喷出来。最后还是讪讪的拱手:“多谢白先生。您妙手仁心,咱家姑娘是胎里的病症,不急于一时,您先给咱老爷看看?” 薛王氏也赶紧点头,还推了推被自己搂进怀里的薛蟠:“蟠儿快去多谢白先生!” “多谢小美人儿!”薛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一秃噜,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薛管家心都凉了,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白羽的脸色,就怕白羽直接拂袖而去。整个江南地界,但凡稍微有点名气的医生都被他们请了个遍,这是唯一一个说他家老爷还有救的大夫啊,可千万别被大爷给气走了。 白羽倒是没生气,就是觉得薛蟠这作态不对,让他有点讨厌。他向来不是个多想的性子,既然讨厌就打算直接上手了。可之前有薛管家的例子在,白羽怕把人给打死了,所以特意控制了力道,只是轻轻的一巴掌拍在了薛蟠的后背上:“好好说话。” “哎呦!”薛蟠背后挨了一巴掌,直接就趴地上去了。不过也没伤筋动骨的,就是皮肉有点疼。 白羽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禁打,立刻就懵了。手忙脚乱的给人提溜起来放进了薛王氏的怀里,自己立正站好假装刚才把人家孩子一巴掌扇到地上的人不是自己。 “噗哧”一声,一个小丫头就乐出来来了。实在是白羽现在脸上的表情太好笑,就像自家弟弟打碎了碗碟一样。 这一笑倒是缓和了气氛,但薛讯心里头又反复了:这到底是高人,还是自家孩子被人忽悠了? 薛王氏看怀里薛蟠也不像是有事儿的样子,嗔怪的看了那笑出声的小丫头一眼,倒是半点架子没有的也不怪她。转过头来看白羽,薛王氏眼睛里也透出一丝笑意来。 白羽觉得自己闯祸了,手足无措的立正站着。最后支吾犹豫了半天,就奔着还在床上半靠着坐起来的薛讯过去了。 本来他是不想管薛讯的,反正也死不了,就是难受着呗。可他好像做错事了,那就给薛讯治治病也没什么的,就当是请求原谅了! 也就是这么几息的工夫,薛讯心里头转悠了几千几百个想法,一时觉得白羽可能是有真本事的奇人异士,一时又觉得这可能就是个看薛家富贵才上门来的骗子。可转头又觉得这骗子也忒不专业了些,也许这人只是不通俗务呢?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手腕子就被白羽给握住了。 没错,是握住。绝对不是寻常大夫搭脉的手法。 薛讯心里就开始倾向于白羽是个骗子了。可推拒呵斥的话还没到嘴边上,一股热乎乎的暖流就顺着被白羽握着的手腕子沿着手臂进了胸腔。五脏六腑被这股热气一熏,全都舒服起来了。隐隐抽痛的肺子不疼了,心脏也不鼓噪得难受了,胃里也不觉得恶心了反倒有点饿。 薛王氏、薛蟠和薛管家巴巴的看着薛讯和白羽,也不知道这俩人是练什么功呢,怎么抓住手腕子就不动了呢? 过了一会儿,薛讯脸上就有了点血色,额头也冒出汗来。薛管家就知道这是给自家老爷治病呢! “爹爹妈妈晨安。” 白羽刚把薛讯的手撂下,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清亮的问候声。他回头一看,就看见穿着红底洒金穿花百褶裙的花儿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笑容走了进来。 薛讯舒坦了,原本不济的精神头也回来了,脑瓜子就转悠得更快了。人虽然还躺在床上,可脑子却把白羽从进门到刚才的表现都重新捋了一遍,心里头对白羽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有点底了。 他也没多嘴,就直接指着自家姑娘宝钗对白羽说道:“大姐儿的病症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要劳烦白先生了。” 一提起这事儿,边上的薛王氏就觉得眼眶子发酸。你说她坐胎的时候也没吃什么不该吃的,蟠儿生下来也是壮实得很,怎么到了这当眼珠子都不为过的姑娘这里,就得了这么一个病症呢? 那海上方虽然繁琐,可他们薛家的财力物力也不是得不来的。可到底是病症不是?难受的时候,她恨不得自己替女儿生受了,也不愿意让她小小年纪就受这样的苦楚。要是女儿真能去了这病根儿,她就是后半辈子都吃素也行啊! 薛家大姐儿名叫宝钗,才五岁就出落得很是有一番气派。这倒不是说她长相如何倾国倾城了,虽然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可到底也不过是个四头身的小萝莉罢了。真正让人觉得打眼的,是那气质作派。 “这位是白先生?”宝钗上前给白羽行了一个晚辈礼。刚才打帘子的丫头都把事情和她说了,她自然知道白羽是来给自己瞧病的,却被阴错阳差引来见了父亲的事情。 白羽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就想起来花儿不认识自己了,就觉得有点委屈。不过委屈归委屈,还是点点头算是回答花儿的问题。他觉得吧,明明花儿和草儿都是一样大的年纪,怎么花儿就显得这么有小大人的范儿呢? 其实也是家里的环境使然,爹爹虽然是个聪明人可偏偏一年里有大半年不在家;家里头的老婆儿子不靠谱啊,母子两个都不是能撑住门户的,可不就得有一个能拿主意的人吗? 一开始宝钗本来只是比同龄的孩子聪慧一些,后来就开始大事小情的替母亲哥哥查缺补漏了。时间久了,宝钗也就被动的成长了起来。加上父亲也不因为她是女儿身就小瞧了她,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白羽上前一步蹲下身,就摸上了宝钗的头顶。 宝钗一愣,可也没躲开,只是露出一个不露齿的笑容来,礼貌的看着白羽。 “你身体里有不好的东西,我要把那东西弄出来,你会很疼,你得忍着,行不?”白羽生怕自己声音大了吓着花儿,心里头那个心疼就别提了。 宝钗自然不知道自己那一股热毒就是慧性泉带来的,而且发病的时候也确实很难受,自然想要根除了这热病的。所以听白羽这样问了,也只是安静的点点头。 白羽见花儿同意了,直接就把宝钗给抱了起来:“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吧!” 这是要干什么?当着父母的面就要把自家姑娘带到没人的地方去!薛讯心说,也就是白羽刚治好了他,他也知道这是要给他家姑娘看病才要找个清静的地方。要是其他人敢当着薛讯的面这么说,薛讯就能展现一下紫薇舍人家的实力厚重了。 “白先生,隔壁就有静室,我这就让人去安排。您可还要置备些别的?”薛讯给了薛管家一个眼神示意他赶紧去准备,又安抚的对妻子薛王氏摇摇头。 “不需要!”白羽特别自信的一扬下巴,“咱们赶紧的,我接下来还有事儿呢!” 他本来是要去扬州的,结果一个不小心就偏离了路线了。赶紧给花儿拔除了慧性泉水,他好赶紧去扬州去。 “急迫”这种心态和哈欠一样,是很容易感染人群的。在白羽的催促下,薛管家在盏茶的时间内就把厢房给布置成了静室了。之后恭恭敬敬的过来请白羽带着自家姑娘去看病。 等到静室里头就剩下白羽和宝钗两人了,白羽就把宝钗放在了桌子上,很郑重的对宝钗说道:“等一会儿你要闭上眼睛才行。就算是疼得难受也要忍着……行不?” 一开始还是命令的语气,可到了后头又变成商量了。 可这事儿真不是商量了就能不疼的。 宝钗本来以为最难受也就不过是自己发病时候那窒息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了,可等白羽蒙住了她的眼睛,一双手分别按在自己的额头和小腹之后,一股火烧火燎的热度就从身体里头爆开了。 她觉得自己就好像是烧爆了的烛花一样,下一息估计就能炸成一团火了。或者自己已经被烤熟了? 白羽不知道宝钗还有心思想这些,他现在正努力的把花儿神魂中的泉水往今生的肉身里导呢。 这么一导就是半盏茶的工夫。宝钗一开始还有心思胡思乱想的,到了后来就有些迷糊了,难受得喊都喊不出来。 好在白羽还是懂得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的,一鼓作气的先把泉水从神魂中拖了出来。这下宝钗缓过来了,难受得泪珠子止都止不住往下流,但还是听话得闭紧了眼睛。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要做个勇敢的女孩子!”白羽胡乱的说着安慰的话,忍着心疼把已经在宝钗肉身中的泉水逼向了通窍。 “哼……爹爹妈妈!” 难受到最后了,宝钗还是没忍住,哭唧唧的要找薛讯和薛王氏了。 薛王氏在门外头听了,一个心都快绞成碎肉了,立刻就抬起脚来要进屋里去。 “你站住!”被薛管家扶着的薛讯一看薛王氏的动作,立刻就把人叫住了。 “你要干什么?你没听见白先生给大姐儿拔毒呢吗?要是到了紧要关头,你进去一打扰,前功尽弃了,大姐儿怎么办?”薛讯喘着粗气说道,生怕自己说慢了妻子就真闯进去了。 俩人说话的工夫,屋里头哭的稀里哗啦的宝钗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从自己的眉心飞了出去,而后便是一阵的轻松,立刻就涌上了一股困意。 白羽眼看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泉水从花儿的眉心飞了出来,赶紧伸手一接,那泉水就被他握在了手里。 这东西不是人间之物,自然不能随意丢在人间。白羽想了想,自己身上还真没有地方放置它,最后索性一张口,就把那滴泉水给吸进了自己嘴里,直接咽了下去——别的地方放着都不保险,还是先放在自己肚子里吧! 薛王氏最后还是忍住了没进仓促间用厢房布置成的静室里去。她煎熬的等在了门口,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扭碎了。 好在这段煎熬的时间并不长久,厢房的门很快就打开了。白羽抱着宝钗出来,露出一个能让人看到牙花子的笑容:“没问题啦!” “呜!”薛王氏算是喜极而泣,一天里丈夫和女儿都摆脱了病魔,没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了。可刚出一声又觉得流眼泪不吉利,赶紧就憋回去了,所以就留下这么一声动静。 之后就是手忙脚乱的把昏睡的宝钗从白羽怀里接了过来。眼看着宝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一身衣服都被汗水给浸透了,薛王氏赶紧让奶娘和丫头去带宝钗沐浴更衣。 “白先生,宴席已经做好了。您忙了一早上,不若先用饭?”薛讯虽然还被薛管家扶着,可此时已经觉得自己好多了。 一听说有吃的,白羽的意志稍微有些被动摇了。沉默了一会儿,他才点点头:“那好吧,那就吃一桌吧!” 说是吃一桌,那就真的是吃一桌啊! 薛讯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他是亲眼看见桌子上的菜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全都进了白羽的肚子里,可人家的腰身愣是一点都没有稍微变形的迹象。 薛蟠也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很有些破碎的征兆。好家伙这人的长相是和饭量成正比是吧! 这头父子俩还没感概完,白羽就指着桌子上的几个空盘子说道:“这几样,再给我来一份……来三份吧!” 传菜的管事看了一眼薛讯,见薛讯微微点头之后立刻就去吩咐厨房赶紧准备去了。 趁着这个空档,薛讯笑着对白羽道:“白先生若是喜欢寒舍的菜肴,不妨多住些日子。今日的宴席还是有些仓促了,还是要好好准备一下,才能报答白先生的大恩。” 这话特别得体,特别知恩图报。可其实薛讯是想要留白羽多住几天,以防如今他和女儿的康健只是一时的表象。 白羽自然是听不出来这里面的深意的,他摇摇头:“不了,我得赶紧去扬州。” “扬州?不知白先生去扬州有何要事?我薛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在扬州也还是有几分薄面的。先生若是信任在下,不妨说说看。有什么事,在下也能替先生奔走一二。” 是不是听着特别真诚?但其实薛讯是想要套一套白羽的底细好做些打算来着。 白羽同样听不来其中的深意,可有一点白羽还是很出色的:服从命令听指挥。哮天犬传话说让他不要扰了凡人,换句话说就是不要在人间留下太重的痕迹。 怎样才能不留下太重的痕迹呢?当然是来无影去无踪啊!所以白羽是打算干完一票就收手,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薛讯的问题就算再有深意,除了知道白羽的下一个目的地是扬州之外,就再没法从白羽口中得出更多的消息了。 7.第 7 章 眼看着桌子上的菜被白羽扫光了两三回,可无论薛讯怎么文化,白羽都不答他。到最后白羽吃好了不让上菜了,薛讯再要问什么,白羽就龇着一口整齐的白灿灿、亮花花的小白牙对着薛讯两父子笑。 坐在下首的薛蟠不知道薛讯是什么感觉,反正他总觉得这位美人白先生笑起来挺渗人的。看着那洁白整齐的牙齿,薛蟠就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脊椎骨直冲后脑勺。 这种近乎惊悚的颤栗感让薛蟠完全没有了之前想要和白羽亲近的心思,只一心的希望这座大神赶紧走人。 所以在薛讯苦留白羽不住的时候,薛蟠偏偏在边上给薛讯拖后腿:“爹爹,白先生既然有事,咱们留他也不好。不若多赠些盘缠,好让先生办事也顺利些,可好?” 薛讯木着脸看了一眼儿子,心里头转悠了几百个今后调`教薛蟠的计划不提,最后还是没再多留白羽。 不过白羽看着堆成一个小包的诊金程仪却半点没有心动的感觉。他觉得带着这些东西实在是占地方,他也不能把东西搭在自己翅膀上啊!那多不舒服。 所以到最后,这些金银就被薛讯换成了有薛家暗印的银票,整整齐齐的放在一个油布包里,吊在了白羽的腰间。 这里头又有薛讯的一点小心思在:只要白羽兑换了银票,那他就能顺着这银票的蛛丝马迹多知道些白羽的底细了。起码有这么一个医术高超、武功似乎也不弱的人在,他薛家就多了一张底牌不是? 半下午的时候,白羽溜溜达达的出了金陵城,顺着官道边上的一条土路就往扬州方向过去了。 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两个牵着马的薛家家生子也眼不错的跟着。这也是薛讯的命令。 薛讯想得挺好,可白羽根本就不是能够用常理推断的人。眼看着路上的人越来越稀少,两个跟梢的人不得不拉开了和白羽的距离来隐藏行迹。 可这才一拉开距离,白羽那原本还像是饭后散步的速度就快了不少。这个速度加快可不是说两条腿来回倒腾的速度加快了,而是一步迈出去,就好像前进了十几丈一样。 眼看着白羽的背影都快消失了,这俩人只能赶紧上了马,一路小颠就没停过的继续跟着。 这一跟就跟到了月色初明,中间连口气都没歇。如今天都黑了,俩人合计着,这回这位白先生该找个地方歇着了吧!结果人家扭身进了林子,就没影了! “这个白先生……别真是什么山精妖怪吧!”沉默了一会儿,这俩人里的一个开口了。 “别瞎说,咱俩下午不是看见了,脚底下是有影子的!”不带这么自己吓唬自己的。 “有影子只能说明他不是鬼,可没说他不是妖精!” “那还跟不跟啊?” “要不,你接着往扬州去吧!我回去给老爷报信去。” “别,要不咱们俩一起,要不就在这儿凑合一宿等天亮再说!”总之就是不乐意自己一个人走夜路。 白羽可不知道自己身后还坠了两个戏精。之前进了林子之后他就恢复了原形从林子里一飞冲天,此时的他正扑闪着翅膀往扬州飞呢! 从姑苏到金陵白羽飞了大半夜,如今从金陵到扬州,算上下午一边打听方向一边赶路的脚程,其实也不太远了。 这一回白羽可没傻呆呆的在城门口等着开门,而是直接从空中进了扬州城内的瘦西湖。 一落在水里头,白羽就有种重新活过来了感觉。他扑腾着翅膀在水里头好好的戏耍了一番,爽快得堪比灵气灌顶。 要说这瘦西湖,虽然比不得可与西子齐名的杭州西湖,可也算得上是山水灵秀一所在。白羽在这水汽萦绕之地晒月光修行,虽然比不得在太虚幻境,可也比之前在甄家和薛家的院子里好多了。待到旭日初升,一缕紫气自日中而来,更是让白羽畅快得恨不得叫唤一嗓子。 等到路间有行人开始行走了,白羽这才赶紧找了个地方上岸,换了人形出来。他算是明白了,还是人形好办事啊! 溜溜达达的,白羽一路打听路。他家另一棵小草到了巡盐御史府里头他还是知道的。走了大半个时辰,就看见了巡盐御史林家的官邸大门。 这大门是衙门办公人用的,林海作为主官,家眷则是住在从侧门进出住在后宅。 快到卯时,衙门大门打开,衙丁各司其职,整个衙门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又过了快半个时辰,侧门打开,便有一队人出来了。当头是几个家丁,后边缀着几个婆子,婆子后面是带有林家标示的一辆马车,马车后面另有一辆稍微小了些的青篷马车,最后面又是婆子和家丁。 “这是又要去上香?”门口的一个衙丁一看就明白了。 “说是大人的姑娘病好了,太太去还愿。”另一个衙丁搭了一句话茬。 白羽的听力还是很好的,听到门口两个衙丁的闲聊之后,他歪着头看了一眼马车,原本还往衙门大门去的脚步就转了向,跟着马车走了。 马车是往高旻寺去的。高旻寺地势不高,不似许多山寺为了追求清幽超脱建在山间高地,不必登高爬低,只是距离扬州城的距离有些远——不过扬州这地界,也还真就没有什么太高峭的大山就对了。 马车晃悠悠的走了快两个时辰才到了地方。白羽就跟普通香客似的跟在马车后头,也没引起林家人的注意。 林家人呢,虽然队伍人多,可也没有扰民跋扈的举动,反倒紧缩队伍,不对要上香的人群造成困扰。就这一点,就让白羽心里头生了不少的好感。 可这好感产生的时间并不长。当林夫人贾敏领着两岁多的大姐儿黛玉下车之后,白羽的脸登时就沉下来了。 为什么呢? 这林夫人真是病赖赖啊! 其实不管懂不懂医术,一个人健不健康还是能从气色里看出一二的:这林夫人的脸色是真不怎么样! 这林夫人要说漂亮还是很漂亮的,气质也不错。可这脸色白晃晃的就跟上好的宣纸似的,一点血色都没有。最重要的是,她自己病赖赖的也就算了,她身边的草儿也被养得瘦唧唧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一样。 他可爱可怜的小草儿啊!明明应该是三头身最可爱的年纪,家里头也该是锦衣玉食的照看着,怎么就长成这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白羽心里头恼火,眼睛里头就看不见其他了,直接一个箭步跨出去,就到了被奶娘抱着的黛玉身边,一翻手就把黛玉夺过来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的玉儿!”林夫人贾敏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也顾不上端着了,就要上前把离自己不过一步远的白羽怀里的黛玉抢回来。 “你会不会养孩子?”白羽没有半点抢了人家孩子的心虚,瞪着大眼睛理直气壮的怒视林夫人贾敏,比对方音量还大的吼了回去。 黛玉如今才刚过了两岁生辰不久,耳朵被白羽的声音震得难受,小嘴就忍不住瘪了瘪。 白羽虽然对贾敏不满意,可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黛玉身上的。一看黛玉这样,脸上也没有怒容了,全是慈爱的看着怀里的三头身小萝莉,语气里全是讨好:“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大声说话了。不难受不难受哦!” 说着,就腾出一只手来揉揉黛玉的耳朵。 黛玉虽然年纪小,可贾敏从来没疏忽过对她的教养。此时被白羽抱在怀里,可还是糯糯的开口,软乎乎的对白羽道:“这位哥哥日安。哥哥放下我可好?母亲该着急了。” 一般的两岁孩子,要是父母不上心些,恐怕连话也说不清楚呢。黛玉口齿清晰逻辑通顺,虽然有天性聪敏的一部分原因,可后天的细心教养也是起了很大作用的,可见贾敏对黛玉还是很上心的。 白羽对贾敏的不满稍微去了些,可还是对她竟然把孩子养得这般瘦弱有些不满。 贾敏也看出来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男子,或者说少年,根本就没有什么恶意。相反,这少年刚才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在因为自己的玉儿过于瘦弱,这才对自己怒目而视的。 她上下打量了白羽一番。辨识衣料配饰是闺学的一部分,她也是见多识广的,可此时却认不出少年身上的衣料、头顶的发冠了。 不过就算认不出来,也能看出这不是一般人家穿用得起的东西,所以贾敏心里头立刻又放松了几分,脸上的慌乱也下去了。还挥挥手让聚集过来的家丁莫要动手。 可她看得清楚明白,不等于身边跟着的人也都是心明眼亮的。还不等她说什么,身边的刘嬷嬷就开口训斥白羽道:“哪里来的强人,还不赶紧把姑娘放下!咱们奶奶可是荣国府的姑奶奶,你若是伤了姑娘的毫毛,你可吃罪不起!” 白羽听见刘嬷嬷的尖利嗓子,不悦的白了后者一眼,眼神里明白的写着“聒噪”“嫌弃”。 刘嬷嬷见状被气得够呛,可才要说话,就被贾敏一个手势拦住了。她抬眼一看,就发现贾敏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些不悦,立时不敢说话,低下头讷讷无言。 “这位公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界。若是方便,不妨随小妇人到别处详谈可好?”贾敏的话很是得体。 白羽看贾敏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那就走吧!”可还是没把怀里的黛玉小姑娘放开。 黛玉看了一眼贾敏,见贾敏不反对,也不着急让白羽放开自己了。一行人就这么进了寺庙,也不去大殿上香了,而是先去找知客僧领着众人往一旁的客院别舍去。 这别舍是专门为上香的女客设置的,为了方便女客有什么需求,周围的幻境也安全清幽。贾敏也没进屋去,只是在院子里的竹木桌椅旁和白羽一同落座了。而白羽也在坐下之后,就把黛玉放在了身边已经垫好了垫子的座位上。 “不知道公子仙乡何处,为何一见到小女就那般激动?”贾敏见白羽动作间颇为照顾黛玉,心里头对这个和自己侄子差不多大的少年有了些好感。 按理说,十八、九岁的年纪,这在这时候绝对是可以娶亲生子的年岁了。就算再怎么样也应该叫做青年而不是少年,可贾敏偏偏就觉得眼前的白羽正似个还没长大的少年一般,对待白羽的态度也就难免多了些长辈对晚辈的宽容。 贾敏的第一个问题就把白羽难住了。他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头合计道,他总不能告诉贾敏,自己家在天庭天河旁太虚幻境小洞天吧!这可怎么办呢? 对了,好像丹墨那只尖嘴鹤说过,要是不能回答的问题,就含糊过去,说下一件事就好了。 这样想着,白羽就微微抬着下巴,特别骄傲的说道:“明明是个好孩子,被你养得这般虚弱,我自然生气了。” 贾敏自动过滤了白羽话里头对自己的讽刺和瞧不上,只一双眼睛闪亮亮的看着白羽:“这般说来,公子对此道颇为精通了?” 贾敏的话没有说得特别明白,所以白羽自动把贾敏的问题归结为是否精通照料孩子。想着太虚幻境里头那么些个花草精灵都是自己看大的,白羽仍旧是骄傲的样子,点了点头:“那当然。” 听到这般回答,贾敏的笑容不光热切还真诚了许多,“小妇人夫家是巡盐御史林家,公子既然心有慈心,不若到舍下小住,也好指教小妇人一番。” 这样再好不过了。于是林夫人母女俩出门还愿,回家的时候又多带回来一个老大不小的白羽。 林海的书房。 “……当时的香客还是很多的,几个家丁也都警醒,可那人还是一步就到了姑娘身边,把姑娘从奶娘手里头抱出来了。我后来趁着太太和那人说话的时候问了奶娘,奶娘说是半点没察觉……太太和那人说好了,上香之后就带人回来了。现在算着也该回来了。” 回来报信的人把前后事情都跟林海说了一遍,就低着头等着林海的吩咐了。 林海摸着修剪得很整齐飘逸的山羊须,对白羽稍微有些好奇。 他的妻子他还是知道的,不会这般不靠谱的把人带回来;可也背不住有病急乱投医的时候。毕竟玉儿是他们夫妻俩大半辈子才得来的一个宝贝,难保不会被人利用这一点。 因为这样的想法,所以当贾敏带着黛玉领着白羽进门的时候,林海就在厅里等着呢。 看见林海的第一眼,白羽就不高兴了。 原因很简单,林海也是个病赖赖的!父亲病赖赖,母亲也病赖赖,难怪他家草儿生的这般瘦小了。 而白羽不高兴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掩饰的,所以贾敏就发现一路上才对自己态度好了一些的白羽又冷着脸了,还气呼呼的等着自己和自家老爷。 “白公子怎么又气了?”贾敏和白羽相处了一路,多少了解了一些白羽的性子。所以此时白羽露出这样的表情,她也不觉得被冒犯了,而是有些啼笑皆非的询问缘由。 “种子就是烂的,地也是盐碱地,难怪弄得草儿都长得不精神。”白羽看着林海和贾敏说道。说种子的时候,目光是看向林海的;说地的时候,又转向了贾敏;最后看向黛玉的时候,“草儿”两个字带着无限的可怜和慈爱。 林海的脸色立刻就不怎么好了。但他是谦谦君子,就算被这般说道也没有破口大骂,只是气急了反倒笑了出来:“呵。” 贾敏被白羽的话臊得脸有些发热。只是想起白羽是自己请回来给女儿看病的,便是嘴毒些,自己生受着就算了,只要玉儿将来好好的就行。 可贾敏愿意受了,林海可不愿意。他冷笑着开口:“黄口小儿也敢在此饶舌。” 白羽横了林海一眼。虽然他不懂医术,可凡人的气血旺盛与否他还是能看出来的。之前给薛讯治病,用灵气滋养薛讯的内脏好让薛讯衰败的气血恢复过来也是这个道理。 林海的气血虽然算不上衰败,可也绝对可健康旺盛搭不上边。贾敏也是如此。这俩人身上的气血运行也就比孩子和老人强上那么一线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健康人”呢? 林海被白羽横了一眼,反倒不那么生气了。其实他自己也多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虽然能够夙兴夜寐的处理公务,可比起年轻的时候还是虚弱了不少的。多走几步路或者走得着急一些,就要喘上好久才能缓过来。 而妻子也是差不多的样子,毕竟平日里出门有车马,跑腿有下人,拿的最重的东西不过是食具茶具。 可就算这样,说他们是烂种子和盐碱地也过分了些吧! 8.第 8 章 白羽可不管林海心里头怎么觉得他过分,贾敏能在他这儿得到个好脸还是因为平日里对黛玉教养得上心,可林海?一个大老爷们儿,连自己的雌性和崽崽儿……妻子和孩子都养得这么瘦弱,真是又怂又丢人! 贾敏也看出来丈夫和白羽心里头都有火,眼看着丈夫把火压下去了,赶紧请人去给白羽安排住宿,也让黛玉回院子去修整,自己则留下来和林海说话。 等白羽和黛玉都走了,贾敏挥手让厅堂内的下人也都下去,这才娉婷的走到了林海身边,细细和林海说着自己的思量:“老爷想来已经得了消息了?” 林海点头,心里头还在那句烂种子上头转悠呢。不过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家里头的男子的体格的确都不怎么样,五代单传到自己这里也是精心细养的。后来和勋贵出身的贾家联姻,虽然有为家族和政治方面的考量,可潜意识里头谁知道如今已经仙逝的林老爷子林老太太有没有改改种的想头呢? 有了黛玉之后,林海也是如同自己幼时一般,精细饮食和金贵药物都可着黛玉供应。将将两年,虽然闺女还是瘦弱,而且时不时的在换季、雨雪天气里病上一场,可也磕磕绊绊的长起来了不是? 如今冒出来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少年,似乎对让闺女恢复康健很有把握,林海觉得在言语上吃些亏也不是不能忍的。不过要是这少年敢拿大话哄骗他们夫妻,让他们空欢喜一场,那就别怪他林海和他算总账了! “我听说了。下人说,那姓白的少年是一步就近了黛玉的身的,可见有些来历。”林海心下打定主意,这才慢悠悠的对妻子回道。 “我在家的时候,曾经听父亲说起过一两句话,说是自古以来,医武都是不分家的。那少年看着是个高手。”贾敏一只手隆着袖子,看着林海,带着点乞求,“而且老爷也该知道,自来有本事的人难免脾气怪些,恃才傲物也是难免的。” “岳父大人见多识广,他都这般说,应当是没错了。不过如今还没见到他的本事,也不知他是真有过人的本领还是半瓶子晃悠的,还是让人盯着些才好。” 贾敏听到林海的回答,离开就绽出一个笑容来,温婉的点头:“这是自然。玉儿也是我的心尖肉呢。” “如果……”林海沉吟了几息,握住了贾敏的手,有些犹豫的开了口。 “老爷要说什么,但说无妨。” “如果果然是个有本事的,不若咱们也……” 贾敏和林海结缡数十载,哪里会不明白林海的意思,立刻就猜到林海还是为了那句“烂种子和盐碱地”在介意呢。 “那更好了。”她体贴的没有挑明。谁不想要个康健的身体呢? “敏儿。”林海看着和自己心意相同的妻子,心里头一片温暖,夫妻两个握着对方的手靠在了一起。 这夫妻俩的温情脉脉不必多说,白羽却对林家给自己安排的院子非常满意。 在甄家的时候吧,总共就三进的院子。最后一进是甄家的几个下人住的地方,连带着家里的厨房、采买的食材、柴火什么的都堆在这里;中间的一进是甄费夫妻俩并英莲的屋子;最前头的一进有些紧巴,只是外书房和正厅花厅。这么紧张的住宅,白羽就只能挑了甄家中间那一进院子来“住”了。 到了薛家,也就住了那么一夜的时间,一个方位不怎么好的客院,还没有甄家后来给布置的假山挖的池塘让白羽觉得舒服呢! 而林家这里,安排的院子是在外书房旁边。可就算是连着御史衙门的外院,也还带着一个精巧别致的小花园呢!加上一些奇石和花卉,白羽觉得非常的满意。 一满意,白羽就忍不住在快吃晚饭之前去找草儿去了。 要说这林家的草儿,其实算不上长在太虚幻境里头,而是长在天河旁三生石下头。可谁让白羽稀罕呢,就直接把人划归到自己需要照看的范围里头去了。 赤瑕宫神瑛侍者给她浇水的事儿,白羽是真没往心里头去。毕竟人家本来就长在河岸上头,没听说过天河什么时候缺水的。可谁成想到这小草儿这么实在,被警幻忽悠了几句就下界了呢? 行吧,也怪他,把这些草儿花儿的都当成小娃娃,弄得一个个不谙世事的。希望这回下界她们都能顺利的过完一生,也多少长些心眼儿吧!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这棵小仙草的身体给调理好才行。白羽这么想着,半下午的就奔着黛玉的院子去了。 才进了院子,就看见一个小丫头后脚就提着一个不大的食盒也进了来。小丫头看见白羽,先是惊了一惊,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才试探的开口:“白医师?” 被这个称呼雷了一下白羽最后还是承认了。可既然被叫了“大夫”,就难免端着了些,踱着四方步就放慢了原本风风火火的脚步,改成慢悠悠的往屋里走。 小丫头看着白羽也就比同手同脚的顺拐稍微好那么一丝的动作,低着头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笑。 因为白日里大半天的出行,黛玉回来之后洗漱一番就午休了。此时将将醒过来。睡下之前也听身边跟着的丫头说了白羽是来给自己治病的事情,所以此时看见白羽进来,就知道这是要来看看自己的情况的。 白羽自然是来看黛玉的,可这还没开口说话,拎着食盒的小丫头就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双层的盅子来,由二等丫头送到了黛玉身边的嬷嬷手上,就赶紧又拎着空盒子出去了。 盅子盖一掀开,一股子苦涩的药味就冲了出来,白羽不由得被苦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可黛玉却很习惯似的,由着嬷嬷把盅子放在詹桌上头,待药汁的温度稍微下去些了,便要一口一口的往下喝。 白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喝药跟喝水似的黛玉,赶紧把黛玉还要往口中送的药汁子压住,把盅子放一边去了:“你没病,为什么喝药?” 黛玉疑惑的看着白羽。 还是边上的嬷嬷让奶娘把黛玉抱到边上去,自己上前来跟白羽解释:“姑娘是胎中不足之症,自来体弱。如今喝的乃是最上等的补身汤药,里面的人参都是用的十年以上的,正是补气血的好药。这是江南有名的女科圣手处求来的方子,一般人家也永不得。可是有什么不妥?” “很不妥。”白羽板着脸说道。 嬷嬷就是一惊。她本来是客套一番,毕竟这汤药是姑娘平日里喝惯的,且姑娘一日大过一日的,的确是比过去康健多了,所以除非和其他的汤药丸药冲撞了,否则是一直没断过的。 如今猛地听说这药不妥,心里头立刻就打颤了,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才开口:“这事还要医师您亲自和老爷太太说明才好!奴婢这就打发人去老爷太太处。” 林海和贾敏对黛玉还是很关心的,一听说这事儿立刻就赶过来看黛玉了。 可跨进了院子里头,就看见平日里已经被教养得颇有淑女风范的女儿跟白羽一起,在院子里用一种十分不雅的姿态撅着屁股挺着腰。几息之后又换了一个动作,两只胳膊伸开在脑袋齐平的位置,来回上下的忽闪,就和禽类要起飞一样。 而边上的白羽似乎还不太满意黛玉腼腆的动作,一边喊着“一二三四”的口号一边叫黛玉“动作幅度大一些”。 “老爷……”贾敏觉得自己对眼前的景象有些承受不来,忍不住扭头求助的看向林海。 林海其实也觉得自己是脑子进水了,怎么就没事先把白羽的来历弄清楚就让人来祸祸自己姑娘来了呢? “停下!” 到底是多年为官,林海身上还是很有些气势的。可白羽虽然没能成功的屏蔽林海,可也没停下,只是插空回了一句“还有一个四八拍”算是解释,就继续带着黛玉做了一个整理运动。 等彻底停下来的时候,林海的脸都气青了,呼哧呼哧的喘气,可还是压制着没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情,只对贾敏道:“你赶紧去看看,玉儿出了不少的汗,别凉着了。” “先别沐浴,要等汗消了一刻再说。”白羽半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还殷殷切切的叮嘱贾敏呢。 “白医师,林某敬你艺高,所以才将小女的安康托付给你,可你却就是这般带着小女胡闹的?今天你要是不给出一个解释,就别怪林某不客气了!” 白羽一愣,不明白林海怎么就忽然生气了。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林海,“什么?”他好好的领着黛玉做幼儿广播体操,怎么就胡闹了? 林海被白羽的理直气壮弄得怒火更盛三分,可转念又想到自己和妻子匆忙赶来是因为白羽说药有问题,便只能压着火气冷声问道:“林某听下人传话,说是白医师说小女服用的补身汤药有问题。白医师可否详细解释一番?” “哦,好的。”白羽点点头,“是药三分毒,草……玉姐儿还太小了,不必服食汤药。我刚教了她一套操,早晚各练一炷香,今后应该没问题。等大些,五禽戏、八段锦均可,同样早晚各练一炷香,保证康健,比你们两个……时日长久。”白羽把“病秧子”三个字在嘴里含糊了一下,到底没说出口。毕竟眼前的林海脸色又青又红的,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他就不打击他了。白羽很体贴的这般想道。 林海的脸之所以又青又红,那是被白羽给气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林海无论多生气多憋屈,只要白羽一开口,就不自觉的被压抑下来。似乎潜意识里如果不这样做,就会受到什么暴击伤害一样。 白羽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不过他看林海没话说了,就扭身进屋去看黛玉去了。 屋里头,黛玉已经擦干净了汗又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正和贾敏靠在一起说话,原本有些苍白的小脸儿因为刚才的运动红润了不少,显得比往常健康了不少。 至于那碗已经凉透了的药,则是放在一旁,贾敏也再不理会了。 白羽进屋的时候,贾敏正好要让人传饭。看见白羽进来了,犹豫了一瞬就邀请白羽一起用饭。 白羽自然无有不从,点着头就坐到了黛玉旁边,顶着林海仍旧铁青的脸色给黛玉荤素搭配的夹了不少的菜。 大概是饭前没有喝那碗占胃口的药,又做了些消耗体力的运动,黛玉晚饭比平时多吃了两口饭。 待还要再吃,白羽便不让了,看着林海和贾敏说道:“要厨房做些稀溜溜的蛋羹,晚上若饿了,就盛出一口来吃。至少两刻后再睡觉就好。” 又絮絮叨叨的数落林海和贾敏:“好药给玉姐儿,虚不受补。多看看书,真没文化!”白羽给了林海一个鄙视的眼神。 文化一词,是人文化成的缩写。可林海知道,白羽肯定不是用的这个词的原意。结合前面白羽让他多看书的话来看——白羽是说他没有学问?! 他堂堂探花郎,被一个白身鄙视没有学问?! 林海恨不得仰天长啸一声来表达自己的愤懑。可是白羽接下来的话就把他的不满全都怼回去了:“你们俩也不行,也得多注意些。”白羽上下打量了林海和贾敏一番,既文化素养之后,又对两人的身体状况进行了第二次鄙视。 贾敏立刻就跟当初和先生学习时候一样严肃认真的看着白羽,一脸“您请说我们认真听着”的表情。 白羽点头:“孺子可教。”接着就进入了正题,“生命在于运动,要多锻炼,要坚持。要多读书。”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白羽郑重的点点头,算是给两人划重点,对林海和贾敏谆谆教诲道,“黄帝内经、千金方,多看看,多读书。” 其实白羽也没看过这些书,可并不妨碍他假装看过来提升自己的医师逼格。 林海和贾敏这对夫妻俩忍不住对视了一番,又赶紧移开了视线,心里升腾起一些愧疚来。 林海作为一个读书人,四书五经算是精通,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得了探花的功名了。至于琴棋书画之道就算不是高手也算是范范,另外一些杂书也是看了不少的。这些书里难免就有那么一句半句的提到过关于养生的法子。可一来林海在这方面没有老师悉心教导,二来后来为了撑起林家门户,林海醉心公务忙得很,渐渐的那些只在书上看到过的只言片语就都扔到后脑勺去了。 而贾敏呢,当年是荣国府唯一一个嫡出的姑娘,金尊玉贵的,闺学的内容也没少了膳食药理。可这些年也都迷了眼一样全都忘到了后脑勺去,只大夫开什么方子,她便一股脑的全盘接受了,还认认真真的执行。 夫妻俩今天被白羽一提醒,顿时好像醍醐灌顶一样,回过头去看自己过往的种种施为,只觉得可笑又愚蠢。 他俩同时打了一个激灵,心里头全是后怕。 白羽自然不知道,这夫妻俩的一个激灵破开了警幻的一个先手,只是自顾自的继续往下絮叨:“枸杞好,红枣也是好的,还有鸡蛋,每天一个都是很好的!还有,是哪个缺心眼儿让人在餐前喝药的?那么一大碗,喝药都饱了,怎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虚得慌。”用一句俗语结尾的白羽比划了一个大圆,表示那碗药真的很多,喝下去会很严重的影响食欲。 “玉姐儿好好的,不是早产,月份足足的。因为你的身体不好受了带累,也不严重。养了两年越养越虚了呢?你们俩不会养孩子。”白羽又把车轱辘话翻过来重新说了一遍,打算臊臊这对不合格的父母。 “你们身上药毒重得很,还给她胡乱补。越补越虚也不停?好好的孩子,都让你们害了。” “呜呜呜——”贾敏原本心里头就愧着,再被白羽这么一说,当时眼泪就止不住了。也管不了什么大家夫人的气度了,拿着手绢捂着眼睛,直接就哭了出来。 这一哭就把白羽给吓着了。瞪着眼睛看着贾敏:“你别哭啊!你别哭!你做什么哭?不哭了好不好?” 贾敏不听,继续捂着帕子哭,眼泪很快就把帕子给浸湿了。 白羽如遭雷劈:完了,我把一个女的给弄哭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贾敏,嘴巴张了张,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就把视线转移到了同样长吁短叹的林海身上。 林海被白羽盯着,眼看着刚才还牙尖嘴利把他们夫妻俩说得愧为人父人母,恨不得立时死去才不愧对列祖列宗和孩子的白羽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心里头不自觉的就对白羽多了些不少的感激和喜爱之情。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打算安抚妻子一下:起码有什么不熨帖的,等他们夫妻二人独处的时候再发作也好,免得让白羽看了笑话,或是吓着了玉儿就不美了。 可就这么思量言辞的几息工夫,白羽看林海没开口说话,只能自己张嘴了:“你别哭了行不?我给你清药毒,给你老爷也清行不?” 贾敏不哭了。 林海不开口了。 嗯?还有意外收获! 9.第 9 章 一堆堆的药材不要钱似的运了进来,放在了呆坐着的白羽手边。 白羽看着这么多苦巴巴的药材,心里头也是难受得不要不要的——他怎么就把贾敏弄哭了呢?他要是不把贾敏弄哭,就不会做出拔毒的承诺;不做出拔毒的承诺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面临着如此严峻的形势。 人间套路深啊,他这个天界来的和人间的一众相比,还是图样图森破。 不过就算再怎么糟心自己一时口,可白羽还是认命的等送药材的人都出去了之后,拿起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棵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药闭着眼睛塞进了嘴里。 略微咀嚼了两口之后,就把那带着苦涩味道的药材咽了下去,继续又拿起下一份。 原本堆成几个包似的药材堆,在白羽的味觉逐渐麻木了之后迅速消失,成为了白羽的口中餐。 再之后白羽就变换成了自己的原形。化成原形的白羽整个人笼罩在了一团朦胧的白光中,背后那单独的一片棕色羽毛变得更油亮了些的时候,脖子一伸,就吐出了两个婴孩拳头大小还泛着荧荧绿光的墨绿色大药丸。 几息的功夫之后,那团子上头的绿色光芒就逐渐消失了。两个和青团似的药丸子缓缓落在了又变换会人形的白羽手里头,就静止不动了。 前后也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白羽就把那么一堆药材的精华融合成了这么两个药丸子。 其实药材的效用还是其次,要给林海和贾敏拔毒,主要还是依靠白羽咀嚼时候分泌的地仙唾液和体内的仙灵之气。 嗯,其实直接用仙灵之气搓一搓搓个药丸子出来也不是不行,可白羽总觉得自己有种被算计的感觉,所以最后就还是用了这么一个办法,打算恶心一下林海和贾敏。 当然,此时的白羽完全没有计算其实地仙的唾液是比仙灵之气蕴含更多能量的,也不知道后来他完全就忘了和林海贾敏说那东西是自己嚼出来的事情了。所以,再一次的,白羽其实根本就没能达成自己的小目标。 白羽原本瘪着嘴的表情终于多云转晴的换成了一个带着点得意的笑容,站起身捧着两个青团药丸子走了出去,打算尽早让林海和贾敏两个沐浴到自己的口水里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下人过去,把白羽离开后大敞四开的房门给关上。可打眼往里头一瞧,心里头就奇怪起来:这屋子很开阔,站在门口一眼就能把屋子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屋里也没什么能放置东西的地方,基本上就是一间静室。刚才他可是亲眼看见一堆一堆的药材往屋子里送的,可现在这屋子里,哪还有药材的影子啊?这位白医师,到底是什么人? 和这个下人有同样问题的人还有林海。 虽然没亲手炼制过什么膏汤丸药之类的东西,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吧。这药材从送给白羽到白羽拿着两个婴孩拳头大的药丸回来,前后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这绝对不是常人能做到的吧! 林海把事情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贾敏一句话点了出来:“老爷,玉姐儿出生的时候,是二月十二,我当时在屋子里,不知晓外面的情形。可后来林嬷嬷曾经提过一声,说是玉姐儿出生不到盏茶,院子里的花,哪怕不在时令也全都开了。老爷你看,会不会咱们玉姐儿其实是个有来历的?” 贾敏一说,林海就想起来了。当时他下了禁口令,便是自己也把这件事情死死压在心底假装没发生过。 当时只是怕神异之事会引起风波,如今看来,也许真的有什么说道。 又想起白羽的一番作派,半点不通人情世故偏偏又那般在意自己女儿,林海越发也觉得白羽不是寻常人了。 不过他到底是个老成持重的,略一思量,就对贾敏道:“若真是如此,也是上天怜悯咱们夫妻。白医师既然没有表露身份,咱们也只做不知就好,千万别把人逼急了,那就不美了。” 贾敏点头,自然无有不应的。又看着白羽送来的两个青团药丸子,“那这药?” 林海捋了一下山羊胡,脸上带出些笑容来:“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白医师承诺要给咱们二人拔除药毒,那咱们夫妻就生受了就好。” 说着,就唤外面候着的下人进来,“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热些才好。” 初夏里头,内室里隔着屏风的两个浴桶盛满了热水,待下人都出去了,夫妻俩这才取了之前白羽送来的青团药丸扔进了水里。药丸触水即化,也在空气中弥漫出一股草木的清香味道,偏偏浴桶内的水仍然还是清澈的透明。 林海和贾敏也是胆大,半点也不试验白羽给的东西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夫妻两个在氤氲的水汽里进了浴桶。 拔除药毒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一开始只是皮肤又麻又痒,可在过了这一阶段之后,这种原本只浅止于皮肤的麻痒就开始渗入骨肉筋脉了。偏偏也因为这麻痒,两人连站起来离开水桶的力气都没有。 好在这难过的时间并不长,一层层浅浅的灰气很快就把原本清澈的药液染成了不讨喜的棕灰色,水质也变得粘腻起来,还带着点淡淡的腥气。待到水温凉透之后,林海和贾敏又招人进来换了新水冲洗,两次之后才算是完事,却也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在这夫妻俩解决身上沉疴的时候,白羽正坐在小花园里头思考另一件事情——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的灌溉纠葛。 其实这一开始就是警幻编出来忽悠小草儿的。可偏偏小草儿已经信了,此番下来的执念也是如此。若是处理不好,还真就容易给小草儿今后的仙途添上磕绊。所以为了小草儿的今后,这件事是一定要处理好的。 可怎么处理呢? 小草儿要是按照原来的轨迹,从六岁见了那神瑛侍者开始,就要时不时的哭上一场,足足十年才算是把当初神瑛侍者隔三差五浇灌的水份给还完了。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而且凡人的身体吧,偶尔哭一哭还算排毒,可一天几顿的哭就伤神伤身了。更别说小孩子,哭起来弄不好就厥过去的也不在少数。他可不想小草儿受这种大罪! “唉——”白羽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头就别提多纠结了。 “给白老爷请安。” 白羽这头正纠结呢,就听见有人跟自己问好。 他回头一看,就看见一个花匠打扮的人,一手拿着花锄和木斗和一包花肥,一手拎着一桶浇花用的水。 白羽点点头,对着花匠一笑:“你也安。” 说完就要离开花园,换个地方继续思考如何了解草儿和神瑛的纠葛。 可才走了两步,他就立刻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得看向花匠手里头的花肥。几息之后,白羽高兴了。 他终于想道该怎么让小草儿不受累的还了神瑛侍者的灌溉纠葛了! (补字数) 白羽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黛玉的屋子,在无论是惊诧的黛玉还是要行礼的丫头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奔向了被屏风挡着的恭桶,一脸期待的掀开了恭桶的盖子,立刻就失望了。 原本他期待的满满的混元金斗的景象并没有存在。恭桶根本就是空的,只在底下留了一些清水。 “白医师……”身后传来黛玉身边小丫头迟疑的声音。她本人来喊白羽也是战战兢兢的,总觉得白医师此时的行为实在是诡异。 白羽讪讪的把恭桶的盖子盖好,回过身来很认真的看着小丫头:“玉姐儿不解手吗?” 小丫头虽然不明白白羽为什么这么问,可还是小心翼翼的回答了:“姑娘平日里都很正常。只是姑娘的鼻子灵敏,咱们就得时时的清干净了才行。此时应该是送到后院去了。” 白羽得了准话,立刻抬脚就走,直奔后院。留下小丫头在原地抿着嘴,心里头全是莫名其妙。 等小丫头出了屏风,就被黛玉叫去问话。小丫头也都一五一十的答了,黛玉也不明白白羽怎么忽然就要找自己的恭桶了。 奶娘看黛玉思索实在伤神,就开口哄道:“姑娘也别奇怪。白医师是有大本事的人,听说厉害的医师一看人的五谷轮回,就知道一个人身体好不好。也许白医师是在给姑娘相看身子骨儿呢!” 黛玉有听没有懂,但还是摆着思索的姿态,两三息之后才状似认同的点头:“妈妈说得有理。” 奶娘看黛玉一副小大人儿的样子,心里头只爱的不行。 白羽自然是不知道他走了之后奶娘是如何忽悠黛玉的,只是一门心思的到了后院去找黛玉的恭桶。 可黛玉换下来的恭桶早就倒进大桶里等着晚间夜香郎来收了,所以白羽又扑了一个空。 白羽委屈巴巴就去找林海和贾敏,正赶上这夫妻二人沐浴完毕。 “从今天开始,玉姐儿的恭桶都给我留着!单独留出来!”白羽理直气壮的找这林家的两个主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林海沐浴过后,正觉得自己好像年轻了十多岁一般,听见白羽忽然冒出这样一个让人莫名的要求,忍不住就多问了两句:“白医师要小女的轮回,可有缘由?” 白羽不说话。他要思考一下才行:毕竟这件事总是要解决的,也就少不了要有林海和贾敏的配合才行。毕竟虽然神瑛侍者每次不过使用一个小木斗舀上一斗水,可年深日久的,水量还是挺大的! 这两天草儿不喝药又开始运动之后,饭量明显见长。可就算再长,一天的排量也不可能多大,毕竟草儿此时不过是个两岁多不到三岁的孩子不是?所以要达成目标,还是要经过时间的积累的。 所以白羽看了看四周,凑近了林海,小声的、神秘兮兮的开了口:“有人告诉玉姐儿,她欠了很大的恩情。这是心结,是骗玉姐儿的也要还。玉姐儿会哭死的,我不乐意,就换个东西还。” 林海眯着眼睛,好半天才把白羽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给捋顺了:“你是说,有人骗了玉儿来还债?是用眼泪?” 白羽瞪着眼睛点头,对于林海这么快找到了重点很满意,又重复了一遍:“会哭死的。” 泪尽而亡!不知怎的,林海脑子里就出现了这么四个字。这四个字一出来,白羽看起来无礼又诡异,甚至还有点变`态的行为就有了充分的解释了:他这是不想让自己的闺女用眼泪来还,所以打算换成排物了? 这真的没问题?他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既然是骗,那么恩情根本就不存在吧!”林海提出了其中的问题。 白羽白了林海一眼:“玉姐儿信了。这是玉姐儿的心结。”刚才自己就说了,这人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呢,连话都听不懂! 已经很努力捋顺逻辑的林海再一次被白羽饱含“你还是应该多读书”的眼神鞭挞了一次,彻底沉默了。他算是看出来了,反正他就是不招白羽待见就对了。 可白羽看林海不说话了,就忍不住伸手推了林海一把:“答不答应?” 林海差点被从椅子上推下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又听见白羽这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问话,一想到自己闺女的来历、白羽一心照看闺女的心意,最后还是点头了:“行,我让下面的人看着,把玉姐儿的……都留着就是了。” 说这话的时候,林海觉得自己的修养也都是喂了狗了。 可偏偏白羽从林海那一丝含糊里头听出来了林海的羞耻羞涩,又瞧不上了:“玉姐儿多干净!比你干净。”小孩子的排泄物有什么让你觉得不好意思的?他家小草儿小花儿都是顶顶干净的! 说完,就脖子一扬,扭身走了。留下嘴角抽搐的林海无语望天。 当第一个恭桶被装得□□分满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黛玉如今气色红润,肉眼可见的稍微胖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单薄了。 林海和贾敏的脸上也没有了积年的蜡黄,夫妻俩外表看来就年轻了五六岁的样子。内里呢,林海多年来失眠浅眠的症状不见了,也不会因为用脑过度偏头痛了;贾敏正好度过了月事期间,也不似过去头疼腹痛腰都直不起来了。 这些可见的好处让夫妻俩越发对白羽信服,也很听话的真的学了五禽戏来。虽说里面的一些动作在过去看来是真的有些不雅,可和命比起来,不雅就不雅吧! 白羽看了一眼恭桶的分量,虽然觉得还是不足,可也比没有强。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恭桶运到京城去。 车马行船之类的从来就没在他的考量内,可白羽自己虽然能飞去京城,偏偏他的掌蹼是绝对抓不住恭桶的把手的。这要是半路上他一走神儿,要是掉在没人的地方还好,要是掉的地方有人,再死伤几个就糟了。 而且这也不是一锤子买卖,是需要细水长流的把扬州的恭桶运到京城去的,所以一个稳定的运输通道是必须的。该怎么办呢? 最后的最后,白羽还是去找了城隍老爷来帮忙。 扬州城的城隍生前是当地有名望的耆老,一张脸见到谁都笑得和菊花一样。见了白羽也没有什么诚惶诚恐的样子,反倒是像对自家小辈一样,拿了不少的点心糖果出来招待白羽。 听说白羽要送恭桶去京城,城隍老爷子也没什么不乐意的,只是合计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不过又解释道:“京城内是没有城隍的,都是六丁六甲神君驻守。所以这一桶只能送到京外的万年县处。” 白羽点点头:“谢谢爷爷,以后每个月一次,都要麻烦您了!”也不管其实他岁数比这当了两百年城隍的老爷子阳寿阴寿加在一起还大。 城隍也乐呵呵的应了,一点也不觉得违和,一神一鹅倒是颇有些忘年交的意思在。 搞定了一切的白羽兴冲冲的回了林府,跟林海和贾敏告别,千叮咛万嘱咐记得每个月一次把恭桶送到城隍庙的庙祝那里去,要持续一年才行。 林海和贾敏听到这样的话,对白羽和黛玉有来历的事情又肯定了几分,也知道留不住白羽,只能奉上了银票程仪。 白羽虽然不觉得自己会用上这些人间的钱财,可还是有备无患的放进了之前薛家给的油布包里,就离开了林府。 等出了扬州城,因为是白日,白羽只挑了小路,避着人往京城去了。一边走一边盘算着,每个月两个恭桶,这样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就能还清小草儿的“恩情”了! 远在京城荣国府的贾宝玉忽然就背后一冷。他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一年里即将面临为期十二月的分期还款来着。 10.第 10 章 从扬州到京城可不比从苏州到金陵或者扬州。白羽晚间在天上飞,白天在地上走,足足花了三天两夜才到了京城。 进了京城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万年县城隍那里把恭桶取回来才行。瞅着空的,白羽躲过了城门丁的查验就带着恭桶进了京城。 可没想到躲过了城门丁,却没躲过巡街:“前边那个白衣服的小子!说你呐!叫你站住没听见啊!” 白羽感觉背后一阵风来,赶紧一闪身,就把要拍自己肩膀的巡街闪了一个跟头。 巡街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站住了,正要开口骂人,一打量白羽的穿着,到嘴边的话就又咽回去了。脸上带着点笑容客客气气的和白羽说道:“这位小爷,您拎着这东西可不能走朱雀街。” 对方说话的时候手指着白羽手里拎着的密封恭桶。他倒是没看出来那恭桶是满的,毕竟白羽拎着桶的动作轻飘飘的。可就算是空的,也不能拎着在朱雀大街上头晃悠啊! 白羽看着对方指向自己手里的恭桶,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 他往朱雀街来,是因为这里是京城最宽最平整的一条街道,直对紫禁城中线,龙气氤氲让他觉得通体舒泰。不过巡街说他不能提着恭桶来这儿他也理解,毕竟朱雀街是这样的街道,算得上是京城的景观街道了,提着恭桶、还是满着的恭桶还真有些影响市容市貌。 “荣宁街怎么走?”白羽在大部分时候还是很遵守规则的,所以巡街不让他拎着恭桶在朱雀街上走,他就赶紧离开就好了。 巡街给白羽指了方向,看白羽白白净净通身富贵的样子,只当是哪家才进京官员的小公子出来玩来了,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小爷,您拎着这东西,二马的官道还有官员的宅邸正门前街,都不好走的。” “多谢。”白羽看出巡街的好意,回给了对方一个笑脸,就朝后者给自己指的方向去了,还特别听劝的选了一条小道来走。 白羽有了障眼法,很顺利的就到了荣宁街西边的荣国府里。他拎着恭桶站在墙上,看着花园里打扮得跟红包似的四头身贾宝玉,心里头忽然涌起了一股罪恶感。 真的要给这么可爱的正太身上浇上一大桶排物吗?有点下不去手啊!尤其是这贾宝玉身边还时时刻刻的跟着好几个漂亮的小姑娘。 这种微微暴露出白羽颜控属性的纠结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这是最简单的能切断神瑛侍者和草儿联系的方式了,对这两人的未来都有好处,唯一的后遗症大概就是这四头身的贾宝玉大概需要多沐浴几次而已罢了。 白羽深呼吸了几下,做好了心理建设之后,一把掀开了恭桶的盖子,朝里面吹了一口气,才把里面的排物劈头盖脸的泼向了贾宝玉身上,还暗中用了一个风诀裹着那排物,好让那一大桶东西半点不浪费的全都落在贾宝玉身上才好。 媚人和可人眼看着凭空出现了一泼子黄汤,还来不及反应就劝浇在了宝二爷的身上,可吓得不清。 “宝玉!”媚人赶紧拿帕子把贾宝玉脸上的黄汤擦一擦,好叫他能睁开眼睛。 可人赶紧让小丫头去要水去,自己赶紧把贾宝玉抱起来,往荣庆堂的东厢房去了。 倒不是这两个丫头不怕脏不怕恶心,而是那泼忽然出现的黄汤还真就闻不出什么味道,就是颜色有些浑浊,看起来像是黄泥水一般,所以这两个人也不曾多想。而且不光是他俩这么想,还有其他的丫头婆子也是这么认为的。就连当事人贾宝玉本人,也只是觉得这黄泥水太黏糊了些,糊在身上不太好受而已。 荣国府的老太君贾史氏知道有人拿黄泥浆泼了自己的宝贝蛋,着急得自己就去了东厢房,就看见自家宝贝蛋正被两个身上也沾了不少黄浆的丫头脱衣服呢。 看自己精心挑选的大丫头对宝玉还算上心的份上,贾史氏只是罚了两人半个月的月钱以示惩戒。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最后一次。在之后的一年时间里,每个月贾宝玉都要挨上两回淋。 媚人和可人不是傻的。两三次之后两人就意识到,泼这东西的人来无影去无踪,长此以往的,她们俩作为贾宝玉的贴身丫头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先后自赎嫁人去了。这结局倒是比后来被王氏杖责发卖要好上许多。 不过自此之后,贾宝玉很长一段时间身边都没有大丫头,只有李嬷嬷这么个奶嬷嬷跟着。 李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在贾史氏面前也算是得脸,在下人里头也算是有些威严。为了保全自己,便把贾宝玉每月都要挨上一次的事情捂着不让人知道。 只是到底纸包不住火,还是让赖嬷嬷知晓了。赖嬷嬷知道了,贾史氏也就知道了。只是贾史氏到底没把李嬷嬷直接了账,只是让李嬷嬷家去了,对外说是荣养,其实就是不用她家了。 可走了李嬷嬷,贾宝玉还是继续定时定点的挨泼。贾家偏偏找不出是谁做的,最后连贾宝玉自己都习惯了,后来满了一年不挨泼之后,还有点小叹息来着。 白羽可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清空了恭桶之后,就乐呵呵的出了京城,随便找了一个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白羽看看四周没人,就忍不住换回了原形。一双掌蹼踩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愉快声响。 到了半下午的时候,白羽就走到了一个小村子里头。 这村子并不很大,人口也就是中等数量,三十多户人家二百多口人而已。 看到有人烟了,白羽赶紧躲了起来,又换成了人形才出来。 按理来说,乡村人家,难免多养些看家的犬类,见到生人就叫唤,好提醒主人家来生人了这件事。 白羽一开始溜达着从村口进去的时候,还真就有几只村口住户的看家犬出来咆哮来了。 然而这场咆哮只持续了不到一声,率先冲出来的几只犬就夹着尾巴冲回了自家院子,躲在平日里主人给预备的睡觉地点瑟瑟发抖。 好吧,你爸爸还是你爸爸。白羽已经达到了虎躯一震就能让所有家禽家畜都退避三舍的威武境界。 “青丫头,你回来!” 白羽震慑了看家犬之后,昂首挺胸的继续往村里头走。才走了没两步,就听见这么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叫。 声音还没落地,一个十三四岁大的小姑娘就从一座在村里算是气派的人家里冲了出来,一路往村口奔去。 这姑娘奔跑的时候脸上还流着泪,头还是低着的,自然没注意前边有个白羽,眼看着就要撞上白羽了。 之前那中气十足的女声还喊着话:“不让你嫁!咱不嫁!我和你爹说去!”然后人也跟着出了门,正好看见那姑娘要撞上白羽,嗓子眼里头挤出一声破音来,“青呀——” 白羽看那姑娘要撞到自己了,早就侧身避开了。可偏偏被这么一嗓子吓了一下,一脚踩歪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那个被叫做青丫头的姑娘也被吓了一条,拿袖子胡撸了眼睛里的泪水,才发现自己差一点撞到人。 “姥姥……”小丫头手足无措的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赶紧回去。”那老妇人紧走两步到了两人身边,一推身边的丫头吩咐道。 青丫头被这么一打岔,也不往外跑了,特别听话的就回了家门。 这老妇人就凑近了白羽来说话:“这位少爷哥儿……” 话还没说完,邻近几家半下午睡午觉的人家就把门给拉开了:“这是干什么呢?姥姥,你这调门可够高的!” 一个揉着眼睛出来的人又看见了还坐在地上的白羽,又道:“这是哪家的爷们儿?” 老妇人一脸的笑:“对不住对不住,咱们家里的小事儿搅扰了。可不就是我这调门儿高嘛,把这路过的少爷哥儿吓着了。”半点不提自家外孙女差点和人撞到的事情。 转过来又对白羽赔笑:“吓着少爷哥儿了,您没事儿吧?” 白羽看着老妇人对自己一张菊花似的笑脸陪好,哪里能对一个老人家发脾气呢?自己就站起来了,拍拍沾了尘土的屁股:“没事。” “您是打哪儿来啊?可有咱们能帮忙的?”老妇人见白羽不计较,心里头立时安心不少,就问起白羽的来意。 “出来玩儿,随便走走。”白羽对着眼前还是一张菊花脸的老妇人有点好奇的打量。 老妇人就点头,“一看少爷哥儿就是贵人,您要是累了,不妨到家里来歇歇?”要不然这春耕刚过,各家各户都是累散架子似的歇着呢,谁有工夫出来?也就是富贵人家讲究个什么踏青的,乐意到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 白羽想了一下,反正他也没什么事情要做,就点了点头,“那走吧!” “少爷哥儿这边来!”老妇人一脸的笑容,领着白羽往自家走去。 等白羽进门了,也不关院门,就这么大敞四开的。还高声叫着屋里头的人:“女婿啊,家里来了少爷哥儿了,你起来陪陪。” 等正房的大门开了,里面也没见其他女眷了,就一个中年岁数的男人穿戴还算整齐的出来了。 附近几家人一看这架势,啐了一声王家人好狗运,就又都各自回去了。 白羽进了屋里,也不嫌弃这堂屋布置简陋,自顾自的坐在了主位上头,打量着四周。 这屋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大概当初修建的时候上心,砖啊梁啊什么的看着都挺结实,也大气。屋里的桌椅看着年头短些,单薄得很,和这房子一比就显得小家子气了些。 “少爷哥儿喝茶。”一碗热茶很快就被老妇人送到了白羽的手边。老妇人送完了茶,发现自己女婿就呆坐在边上也不吭声,心里头又急又气,可偏偏不能当着白羽的面发作,最后还是自己上了。“少爷哥儿怎么称呼?” “白羽。”非常的言简意赅。 “那白大爷是怎么想着要来咱们这儿的?若是累了,可要咱们帮忙传话到您家去?”老妇人觉得这哥儿大概是走累了或是跟家人走散了。不然怎么会就一个人呢? 白羽摇头,“我自己一个,没别人。” 忽然间,白羽就冒出一个想法来。他之前去贾府的时候,可见到了好几个花儿草儿呢!偏偏这些花儿草儿的都不是自由人的身份,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花儿草儿带出来才好? 如今到了这小村子里头,白羽觉得,要是能把她们都买出来,说不定就好了! “我要买地。”这样想着,想一出是一出的白羽就对老妇人很笃定的说道。 老妇人没明白,这好好的说这话怎么就要买地了呢? “建房!”白羽大手一挥。他要给花儿草儿们建房子住。 老妇人捋了捋,开口问道,“白大爷是要在咱们村买地建房?” 白羽合计了一下,觉得这村子也挺好的,就点了点头。 老妇人带着点迟疑,不过还是笑呵呵的说道:“咱们这村子吧,宅地倒是多,但田亩少,地里的产出也不多。” “娘,白大爷既然想买,咱们就帮忙跑个腿就是了。”老妇人的女婿一听白羽的想法,就了可乐颠颠的表示自己可以帮忙上下联络。这可是有利可图的事情,推出去也是便宜别人,还不如自家留着呢! 白羽也没什么意见,银票又很充裕,直接甩了出去,就把事情交给了老妇人的女婿去办了。 自己呢,房子没建好之前就留在了这老妇人的家里暂住了。 背着白羽的时候,老妇人拉着女儿和外孙女,很是训斥了女婿一番,驳了早早要给外孙女相看的提议,说是要多留外孙女几年。 王女婿原本也是好意,那媒人说得天花乱坠,他怕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才想着要定下女儿的婚事呢。 “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找上咱们家了?”老妇人也不觉得这世上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王女婿也觉察出不对了,可他好面子,还是硬着头皮念叨:“到底咱们家祖上还是富贵过的,人家八成是看上这点了。” 老妇人也不点破,看女婿终于回过味儿来了,一边悠着怀里的大外孙子一边嘱咐:“那白哥儿看着随和,你可别因为这样就动手脚。咱们替人家办事,拿该拿的就行。别昧了良心。” 王女婿点头。这点他还是能把持住的。 “我看这白哥儿的来历不一般,随随便便就拿出那么大的银票,那袋子里还有不少。你这回给人办事办妥了,有了交情,将来也能给青丫头置办好嫁妆,也能给板儿留下份家业。”老妇人就这么一个姑娘,嫁了王女婿。女婿虽然耳根子软容易被人忽悠,可人还是不错的。 又接了自己来奉养,她老天拔地的没几年活头了,可还是要替外孙外孙女多思虑思虑的。 这老妇人夫家姓刘,故而周围的人家都称呼她做刘姥姥或者青丫头/板儿姥姥。女婿家里头早年也是富裕过的,还和县伯统制王家连了宗,算起来也算是和荣国府有几分拐着弯的亲缘。只是从王女婿父亲那里开始败落了,也不好意思登人家门了。 一家人把话都说开了,哪里还有隔夜仇呢?自然还是和和睦睦的。 待到晚间就寝,刘姥姥又想起一幢事情来:这白哥儿看着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孤身一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遭了什么变故了。若是可以,自己这老婆子多说几句,能教教这白哥儿也好。只是不能让白哥儿觉得没了面才好,要隐秘些。 这般想着,刘姥姥给外孙板儿拢好了被踢飞的被子,就呼哧呼哧的睡着了。 天庭司法天神道场,杨戬批好了最后一份公文,整理好桌面后呆坐了片刻,便伸手拿起一面古朴的铜镜来。 思虑了半晌,还是释放了一个圆光术在上面,一个白衣少年就出现在了镜面上。 少年正是人形的白羽,正一脸惬意的在月光下吸收月华呢。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痒,便忍不住挠了挠。 通过镜面用手指碰触白羽的杨戬缓缓收回了手来,“还不到时候。” 很快的,镜子里白羽所在的地方就天亮了。白羽意气风发的比划着要把附近的几个小山包也买下来,计划着要在上面种这种那。到了下午,又被刘姥姥拉着聊天,还和板儿成了好朋友。 如此种种,杨戬通过古镜全都看得一清二楚。直到哮天犬迈着小碎步进来了,他才伸手一抹,古镜又变成了原本的铜面来。 “主人,之前那只私自下界的鹅可逗死我了!”哮天犬这是刚在外头听了闲话回来的。 “说说。”杨戬说起话来也是能多简短就多简短。 哮天犬说之前先自己乐了一阵,差点没背过气去。杨戬也不催他,等他自己笑够了。 “他把城隍的阴吏当驿丞来着,从扬州……从扬州往京城送……哈哈……恭桶!一个月一次!哈哈哈哈!” 杨戬嘴角勾起一个不用放大镜根本看不出来的弧度,的确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11.第 11 章 农忙的时候才过去,也还没到端午这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农人们基本上没有什么着忙的活计。这时候忽然有人要找人建房,自然是一呼百应的。 挖地基夯地面这种事情都是只要有把子力气的农家汉子都能上手做来的,地契办好了之后祭田的时间就整修到位了。这中间女婿王狗儿还按照刘姥姥说的,把白羽的户籍也给落实了。 至于屋子和山包要建成什么样子,王女婿特意进了京城一趟,找了几个小有名气的山子和样式来特意给设计了。匠监匠作也是找得实惠又好用的官队来给做了。 白羽对金银没有概念,手松得很。眼看着自己圈出来的地方和山包一天一个样子,高兴得漫山遍野的窜腾。最后等完工的时候,除了工钱之外,还给所有人都包了很大的红包。匠监匠作们满意,村里的汉子们也念白羽的好,也不眼热王家得了的好处了。 过了七月,房子建成了,白羽也没设迁居宴,自己就搬到了新房子里去。 刘姥姥看白羽那么大个屋子,除了他就没别人在了,怕白羽冷锅冷灶的不好过,就时不时的过去照看一眼。毕竟自己替白羽跑腿了几个月,就攒下寻常人一辈子才能攒下的身家来!更别提后来那大红封了。 白羽倒是无所谓。有得吃就吃,没得吃就吸收日精月华也没什么。 最重要的是,这几天他去荣国府里,发现了一遭怪事。 当初他出关的时候,正好看见警幻要把幻境里的花草精灵往下界忽悠,他家花儿草儿正排着队从慧性泉往下跳呢!虽说之前跳下去好几个了,可后面的那几个,白羽可是给结结实实的拦回去了的。 那些被拦回去的花儿草儿们,现在该在幻境中继续修行才是,绝对不可能落胎到人间来了。可前几天他去荣国府给贾宝玉例行还款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个不是他家花儿却顶着花儿气息的魂灵进了宁国府里头。 他心里头存了事情,忍不住就三天两头的往宁国府跑。到了那儿也不现身,用障眼法掩住身形跟着宁国府大着肚子的太太四处乱转,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 可跟着转了快半个月了,他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反而更糊涂了:那顶着花儿气息的魂灵所附胎儿乃是一个男胎。 贾家的四个姑娘,“元迎探惜”四春应当正好对应了原应叹息这句话来着,可如今这应当是惜春的女胎竟然变作了男胎,这是什么操作?白羽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好使了。 不过既然想不明白,白羽也就不想了,安安心心的开始暗中收集花儿草儿们的资料,希望能把她们带到自己身边来,安安稳稳的、不消耗精灵之气的过完这红尘一遭。 警幻当初为了忽悠太虚幻境的一种精灵们可没少下功夫,把精灵的名字都编纂成册,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十二钗”。修为高些精纯些的就排在前面,差一些的就排在“副册”“又副册”里。 而且这警幻还不满足于太虚幻境之中了,还找了不少人间里修行有成的山间草木妖精来填补其中,恨不得把所有这些精灵的修为最后全都纳为己用。 那些山间草木精灵虽然不在白羽的看护关心范围内,可谁让白羽心软呢!对于这些因为上进心想要早日修成正果,结果因为太单纯被警幻忽悠了的精灵们,白羽还是很有好感的。 积极向上的孩子谁不爱呢?所以白羽虽然没亲自动手,可也拜托了各处的城隍或土地稍微看顾一二,希望她们能顺风顺水一些。 待到她们这一生过完,魂灵由阴间正神引归地府之后,下一世最差也能当个草头仙了。若是追求大道的心意未变,将来定然能更进一步。 京城,荣国府。 贾家和王家在上一次的联姻之好后,这一回又要再做亲家了。 定亲的男方是荣国府大老爷贾赦的嫡子贾琏,而女方则是县伯统制王家大老爷的嫡长女,闺名叫做熙凤的姑娘。 这姑娘人是顶顶利索的,嘴甜招人疼,模样也好,又和贾家是老亲,两个小儿女也不是没见过面的盲婚哑嫁。 这边六礼走起来了,可过了没两个月,忽然有一天早上起来,也就是白羽心血来潮去看了一眼这王家熙凤的第二天,这姑娘就和守夜的丫头平儿一起没了。 王家当时就傻了。好好的姑娘,没病没灾的,怎么人就没了呢?虽然顾忌着名声没往外明说,可私底下自己也找了医官来。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梦中眠亡,身体特好根本就不应该有事儿的那种眠亡。 比之稍微晚一些遮遮掩掩请了医官查看自家姑娘不明不白没了的人家,是营膳郎秦业家的姑娘。也是一般,没病没灾的就在睡梦中就没了气息。 这营膳郎家也是正要和贾家议亲来着,偏生除了这么档子事情。 贾家就是个筛子似的地方,上面的主子难免对这两个姑娘感慨两句,下面的奴仆听了出去说嘴去,弄得原本遮掩得很好的事情就这么宣扬开了。有好事儿的人知道这两家的姑娘都是要和贾家的爷们儿定亲的,难免多嘴。这贾琏和贾蓉克妻的名声就传扬开了,弄得这两人的婚事在之后两三年里都每个着落。 白羽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他此时正木愣愣的看着眼前一脸笑意的三个女子映照,脑子有点回不过弯来。 “您怎么就走得这么急,也不知道往幻境里面走走呢?若是您进去了,我感受到您的气息,就领着这两个缺心眼儿的从根系里出来了。不过现在也不迟,您来了,我便回去了。”说完,那三个半透明的映照就微微一福身,消散了。 还是人形的白羽咧了咧嘴:好家伙,这可是分神之法,就这么让这三个给学着了? 这三个人是谁呢?和白羽说话的那个,若是王家人在这里,定然能认出来,那就是他们刚刚没了的大姑娘王熙凤啊! 这姑娘在太虚幻境的本体是一棵凤凰树,开得是火红的花朵,性子爆得很。她伴生了一株柔丝草,虽然气这柔丝草和自己长得太近抢夺修行用的灵气,可后来也把这柔丝草当作了自己人。又和一株茶花极为亲近。 至于她说当初为什么白羽没往太虚幻境深处走走?当时的白羽处于躁群状态,哪里还顾得上一株株的检查花儿草儿们?后来冷静了,直接就跳了慧性泉下凡来了。 如今看来,分明就是这凤凰树早就看出了警幻心怀叵测,用了分神之法替自己下界。他前一天去看过那熙凤姑娘,还没想好该怎么让这熙凤姑娘顺遂一生呢,人家凤凰树就感知到了自己的气息,直接领着三个分神映照回返了。 哎呦,这种自家闺女长大了厉害了特别想要出去炫一炫的心情怎么都压制不住哦!白羽有种闺女终于长心眼儿了的骄傲感。 但是这种错过孩子成长的微妙心酸感又是什么呢?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孩子竟然成长得这么优秀了啊!白羽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酸,想哭一哭。 不管怎么说,在白羽这种骄傲和心酸混合的情绪下,人间少了三个历练的精灵,太虚幻境里原本没了精气神儿的凤凰树一瞬间就精神抖擞的开出了满树火红的花朵来,茶花也都娇羞着开放起来,柔丝草也翠生生的显得特别灵透。 王家、秦家姑娘身故,贾家爷们克妻的消息传了半个多月后,风头就被另一个某官员府邸的阴`私消息给盖过去了,老百姓们茶余饭后又有了新的嚼头。 快入冬的时候,赖嬷嬷例行到人伢子处看看有没有出挑的小丫头。她也要早点为了将来打算了。到了门口,赖嬷嬷抬脚往里面走,就和一个白衣公子走了一个脸对脸。 赖嬷嬷感叹了一声这公子好模样,就赶紧退到了一边去,免得冲撞了这看起来就贵气逼人的公子哥儿。 这么一退,她眼睛就看到了这公子哥儿身后跟着一个身量单薄还没留头的小丫头。别看这小丫头现在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的样子,可赖嬷嬷是什么眼神?一打眼就知道这是个美人胚子,将来不定是怎么个绝色呢! 赖嬷嬷不自觉的跟着那公子和小丫头走了两步,最后还是没上前搭话,有些懊丧的跺跺脚,后悔自己要是早来片刻,那小丫头就是自己挑中的了。 白羽领着才找到的一个花儿从人伢子那里出来到了巷子口,一量马车就停在旁边。 “小木儿,上车!”白羽乐呵呵的对这个新找到的花儿说道。 这小丫头要是仔细看看,眉眼之间还和黛玉有些相像。此时正木愣愣的看着高头大马和漂亮的马车。 她本是个乡下丫头,眼看着今年收成不好,家里连冬日都过不去了,就被父母卖给了人伢子。她长这么大,可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好的马车。这个哥哥对自己笑得可真好看啊! 看花儿不说话,白羽就一把把这还没自己大腿高的姑娘给抱上了车。手里头那轻飘飘没半点分量的感觉,立刻就让白羽蹙起了眉毛:回去之后要给她点好的好好补补才行。他养的花草,就从来没有营养不良过! 回到了鹅庄——没错,白羽给自己的宅子还有几个小山包起的名字就是“鹅庄”,刘姥姥一看白哥儿又带回来一个丫头,立刻特别熟练的烧水准备衣裳,还做了一顿热乎饱食的饭来。 白羽还想着今后要怎么给花儿补身体呢,就看刚收拾利索的花儿一边吃着碗里热乎乎的饭菜,一边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白羽立刻就麻爪了。 他最受不了眼泪了!以前在幻境的时候也没见她们这些花儿草儿动不动就掉眼泪啊,怎么才在人间呆了这么几年,就一个个都跟水龙头转世了一样呢? “姥姥!她哭了!”白羽当机立断的找外援。 刘姥姥一听白羽的呼唤,腿脚紧倒腾着就进屋了。这也不是第一回了,之前的几个丫头也都差不多,就是哭的早哭的晚的区别而已。 不过这也不难解释,小小的年纪就被爹娘给卖了,心里头多忐忑?背井离乡在人伢子手里头又能过上什么好日子?如今梳洗好了,有了暖和结实的衣服,又吃了一顿饱饭,心窝子里的委屈可不就出来了? 白哥儿是个愣的,不会安慰人,可心却是善的,做的事也是好的。刘姥姥别的帮不上忙,安抚个把小丫头还是能行的。 刘姥姥就撸着新来的这个丫头的脑袋,从头顶一直撸、一直撸的撸到后脖子根儿:“没事儿没事儿,哭出来就好了!今后就安安心心的在这住着,好好过活。吃饱穿暖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刘姥姥的声音特别慈爱,小姑娘哭了一会儿就抽抽搭搭的停了,摸着眼睛和刘姥姥低声说:“我会烧火做饭,会缝衣服,什么都能做。” 刘姥姥一摸那丫头的手,就知道这丫头没少吃苦。心里头对那些不拿丫头当亲生孩子看的爹妈看不上透了! 当年她一个积年的老寡妇,亡夫这头叔叔伯伯靠不住,娘家也不得力,日子再难过也没说要卖了闺女来填补自己的好日子去。什么难过不去的,非要卖儿卖女?刘姥姥叹了一叹,可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又如何能卖儿卖女呢? 如今这几个丫头跟了白哥儿,不能说今后是大富大贵吧,可起码不至于沦落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了。刘姥姥忍不住替白羽念了几声佛。 白羽躲在屋外头好久,直到刘姥姥出来,才颠颠的凑近了:“还哭不?” “不哭啦!你进去吧。”刘姥姥看着白羽,露出一个笑容来。 白羽这才挺直了腰板走了进去。这朵花儿,要是今天他没带回来,就要被那贾家的老婆子给买走了。将来就要送到那贾宝玉身边去,起个“晴雯”的名字来。 这名字好听,可最后的命却不太好。所以白羽不打算让她用这个名字了。他想来想去,还不如就让她用自己本体的名字呢! “你今后叫木莲,可好?”白羽特别期待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小丫头。 “木莲?好,我今后就叫木莲!”木莲的眼睛里早没了泪水,眼神里全是坚定。她看着眼前的白羽,心里头全是孺慕和亲近。 自此之后,木莲并三四个被白羽带回来的姑娘,就这么在白羽的鹅庄里落户了。 每日里也没什么活计要做,饭食是白羽雇了村里的妇人做好的。她们这些小丫头虽说还要自己动手洗衣服,可其他时间都是自由支配的,不必似过去一般整日里被各种活计弄得没半点时间。 刘姥姥看着,心里头觉得不大好,悄悄找白羽嘀咕:“白哥儿,你看这几个丫头,成日里憨吃憨玩的也不是个事情,是不是让她们学点什么?” 白羽一想,也对,就开始教她们认字。不过等这几个丫头把字认得全乎了,白羽就又不管了。此时,距离白羽进京,已经快要一年了。 京城荣国府。 荣国府的气氛可不大好,尤其是二房里头,所有的下人无时无刻不绷着皮,生怕出了什么事情来。因为珠大爷不大好了。 二月里头,珠大爷贾珠参加了春闱。虽然完完整整的考完了三场九天,可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这太医也请了汤药也吃了,可就是不见好。 眼看着二月过去快三月了,还是躺在床上起不来,贾珠的母亲王夫人是求神拜佛也不管用,脾气暴躁得很。稍微有一点不顺的地方就要狠狠的发作下人,由不得底下的人不紧张。 等快到三月中旬的时候,一天夜里忽然精神起来,脸色红润的和发妻李纨说着知心话,又要顶着夜风去拜见贾史氏和贾政王夫人。 下人们虽然没什么文化,可也是知道回光返照这个词的,就觉得贾珠大概不好了。 果然,王夫人才过来贾珠这里,坐下说了一会儿话,就看儿子脸上的精气神迅速衰败了下去,而后就奄奄一息了。 贾史氏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贾珠最后一眼,她这唯一一个长大到成了家的孙子就这么走了。 边上的李纨一看贾珠走了,耳边婆婆王夫人和太婆婆贾史氏的哭声就模糊了起来。最后眼前一黑,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这边王夫人肝肠寸断,哪里顾得上李纨如何?还是贾史氏,强忍着心里头的难受,叫人去请了太医来。 太医急匆匆赶来一号脉,三个月的喜脉,就是贾珠去参加春闱之前有的。 王夫人跟没听见太医的话一样,儿子都没了,孙子又如何? 最后还是贾史氏发了话,对李纨安慰了两句:“好好养着吧!这是珠儿的骨血。” 李纨只觉得心里头冷得要命,明明都快到夏日了,她却觉得仍然在严冬里一样。 白羽蹲在墙头上,嫩黄色的喙咬合得紧紧的,脖子绷着劲儿,对床上的李纨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怎么下了一回凡,心性就变弱了呢? 12.第 12 章 时间拉回到一个月前。 二月十二,正是花朝节,也是林家大姑娘的生辰。 白羽心里头记挂着那癞蛤`蟆茫茫和瘸脚鸭渺渺手里的风月宝鉴,提前几天回了扬州来。可就算回来了,也没住到林府去,而是小心的藏身在扬州的城隍庙内,只等着正日子去抓那一身癞疤的和尚和那瘸了吧唧的道士去。 可到了正日子,那个癞蛤`蟆和瘸脚鸭竟然没来!没来! 白羽收着翅膀缩着脚蹲在墙头上,看着生辰里那乐呵呵的笑容,想着不来也好。他家草儿的生辰,就该高高兴兴的才是。今天不来,算他们有眼色! 经过了黛玉的生辰,为了能把握住这个好机会把风月宝鉴弄到手,白羽在林家一直蹲守了一个月。直到三月上旬都快过完了,一天早上,白羽正蹲林家门口的树杈上呢,那头上全是癞疤的和尚终于出现了。 那和尚到了宅邸门前,一抬脚就往里走,半点不理会门子的阻拦。一边往里走还一边开口说道:“舍了我吧!舍了我吧!把你家的姑娘舍给我吧!她与我有缘,舍了我吧!” 一眨眼的工夫,人已经快到了二门了。而且那和尚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偏偏身在内宅的林海和贾敏夫妻俩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之前有了白羽的神异之处给他们打底,此刻见了这异象也不心慌了。 等那和尚几步从二门处就到了内院正房之后,夫妻俩只是和和气气的婉拒:“大师说好意心领了。”然后又吩咐人去置备斋菜来。 那和尚疯疯癫癫的颇为不羁,见林海和贾敏虽然和气却一味的生疏,便做点化状:“既舍不得她,但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亲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生。”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也不理林海猛然站起来的动作,两步之间就已经除了二门,往大门去了。 白羽看着那癞头和尚故作高深的出了门要遁走,蹲在树上的身体挺直了起来,布了一道障眼法之后,两只翅膀直拉拉伸开,忽闪着从树上一跃而下,嫩黄色的喙就直直的叨在了癞头和尚还算干净的脑门儿上头。 癞头僧只觉得自己额头像是被天雷劈了一般,连惨叫都来不及便眼前一黑就仰摔在了地上。 而白羽见癞头僧倒了,也不继续叨他了,红艳艳的掌蹼踩在了癞头僧的胸口:“嘎!”可算逮着你了! 被掌蹼压着胸口的癞头僧连喘气都费劲了,等看轻了白羽的样子,脸上更是被吓得连血色都没有了,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细声来:“道兄……饶命……” 白羽一双黝黑的眼珠子都反射出蓝光来了。他饶了这癞蛤`蟆的命,谁来饶那些修行不易的花儿草儿的命?警幻是打着要花儿草儿们神魂俱灭的心思设下这毒辣局的! “嘎嘎?”风月宝鉴呢? “在渺渺处……” “嘎?”他在何处? “……大……大如州……” 白羽有点尴尬了,他都忘了还有大如州这回子事情了。 他看了一眼被踩在脚下的癞头僧,又“嘎”了一声。 那癞头的和尚便立时受了重创,连人形也维持不得,化作了一只病怏怏的癞蛤`蟆来。 白羽用脚扒拉了两下此时半死不活的癞蛤`蟆,便解了障眼法。 而此时林海不过刚带着管家追到了大门口,四处张望着寻找刚才那个癞头和尚的身影。 之所以这般着急,也是因为癞头和尚那最后类似于威胁的话语。虽然语焉不详,可里面很明确的提到了不可见外人、不能听哭声。 林海一听,就和之前白羽的话结合到一起了。他不知道这和尚是来帮他们家黛玉化解劫数还是和那骗了黛玉的人是一伙的,可总归应该对内情知晓一二的,便赶紧带人追了出来。 可到了大门口,林海四处一望,哪里还有什么和尚的踪迹?唯独也就是门口镇宅用的石狮子旁边,有一只踩着癞蛤`蟆的大鹄罢了。 林海最后只能叹息了一声,摇摇头回身往内宅去了。可才走了两步,他就瞪大了眼睛——癞头和尚、癞蛤`蟆!白医师的本名叫做“白羽”,向来做书生的打扮,白鹅的别称便是“白羽书生”!刚才踩住蛤`蟆的哪里是大鹄?分明就是一只体形庞大的鹅! 林海赶紧回身又跑到门口,四处寻找。可这一回那大鹅和蛤`蟆都不见了!他扭头问门子道:“刚才那鹅呢?你可看见一只大鹅?” “见了。”门子刚才也没看清楚那是不是鹅,总归是只禽类就是了,“小的之前没见,想来是沿着墙根到了石狮子下头的。刚才小的见了,正要赶它走,它就自己拖着一只逮到的蛤`蟆顺着墙根儿拐走了。想来是哪家养得跑出来了。” 扬州城隍庙里,白羽呼哧带喘、惊魂未定的呷了一肚子凉茶压惊。可吓死他了!刚才林海看着他的时候,他大气都不敢喘。等林海回去了,就赶紧拖着半死不活的癞蛤`蟆到了城隍庙来。 “吓着了?摸摸毛,吓不着!”城隍给白羽的鹅脑袋顺了顺毛,乐呵呵的用安抚小孩子的顺口溜来安抚白羽。 白羽冷静下来之后,又用掌蹼扒拉了一下癞蛤`蟆,弄得这蛤`蟆好像随时都能咽气一样。可他知道,这蛤`蟆虽然被他一时震得内伤了,可把内伤治好也就没事了。 “可是要把他交由阴吏接引到天庭司法天神处?”城隍揣着手,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乐呵呵全是慈爱的看着白羽。 白羽点点头:“嘎嘎。”我去抓那只瘸脚鸭去。 “注意安全啊!”城隍也不多留白羽,让人把蛤`蟆押往有司去了。 因为有了具体的目的地坐标,所以这回白羽很顺利的就到了大如州甄费岳父所在的城市里。 只能说这两个给警幻做私活的家伙收集信息的能力太差了,这都一年多了,也没发现白羽早就把警幻的布局给搅和得看不出原样了。不过这两个一开始也不是因为什么警幻有人格魅力杰出才能才为之驱使的,互相利用罢了,不上心也正常。 很轻易的,白羽就在大如州外面拦住了高唱《好了歌》打算勾搭甄费出家的瘸脚鸭,可瘸脚鸭却不知道人家甄费如今好好的,根本就没沦落到要靠妻子娘家勉强过活的地步。 瘸脚鸭比之癞蛤`蟆的功力要高些,一看见白羽眼珠子都绿了:他能被白羽找到,那肯定是蛤`蟆所化的茫茫出了岔子了。 “风月宝鉴何在?”人形的白羽冷着脸看着本体是瘸脚鸭的渺渺真人,语气冷淡得很。 当年两人同为太虚幻境以禽身入道的唯二同伴,白羽曾经对渺渺很有亲近的心意。当初渺渺要投警幻的时候,白羽还曾经拦过。可渺渺却半点不理会白羽的劝说,一门心思和警幻一起练了不知什么功法,化形的时候竟把命格五弊三缺显化,以至于成了瘸脚鸭的模样来,哪怕后来能变换人形了,可也还是跛脚难除。 “想要风月宝鉴?拿你的命来换!”渺渺半点废话没有,抄起手里的棍子对着白羽就甩了过去。 白羽一开始就躲闪来着,多少还对渺渺有些香火情。可到了后来也打出了真火,手腕一翻转,原形时候背后的棕色羽毛就变作了一把剑来,和渺渺你来我往的交起手来。 后来两个人更是化作了原形,你叨我一口我啄你一下的上下翻腾着打斗起来。斗了足足有十来个回合,白羽最后成功把瘸脚鸭叨成了秃毛鸭,而他自己不过是羽毛微微凌乱了一些罢了。 渺渺心里这个恨啊。一样都是太虚幻境出来的禽鸟,怎么白羽就能一路顺遂的把修为升到地仙后期去呢?自己磕磕绊绊的到了地仙初期,再想提升就怎么都上不去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投了警幻去。 白羽不知道渺渺心里头还有这种想法,不过就算知道了,顶多也就是不屑的嗤笑两声:天道偏爱人类,飞禽走兽鳞甲花草想要踏上此途本就难之又难。他们有了此等机缘,就该秉持天道喜爱的堂皇正道努力修行。有这个时间恨这个怨那个的,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瓶颈的原因,早日破解了才好。而不是因为一时的道途不顺就去走歪途。 他从渺渺的羽下找到了风月宝鉴,叼着渺渺的脖子就近找了大如州此处的城隍,请阴吏把渺渺送往司法天神处去。 才解决了渺渺的问题,白羽还来不及把风月宝鉴中的分魂解放出来,就发现其中李花木的精魂似有劫数的样子,赶紧一震翅膀赶往京城。 因为事态紧急,这一回白羽为了日夜兼程,飞行的高度都快到一重天了,足足飞了一天两夜才在快入夜的时候到了荣国府,正赶上李纨心念成灰一般躺在床上。 这李纨的精魂乃是太虚幻境一株李花所化,说起来年岁其实和白羽也差不多大,被幻境里年岁小些的精灵们尊称一声“姑姑”。白羽总觉得,警幻的手段能忽悠住那些花儿草儿的不难,可既然凤凰树都能堪破其中诡异之处,李花难道就这般呆笨吗? 李纨躺在床上,好半天都没动,眼神也木愣愣的。可过了片刻,她抬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在那里,有一个太医承认的孩子在。李纨忽然觉得不那么冷了。她缓慢的坐了起来,“你背着点人,回李家一趟。大爷的事情办起来的时候,请母亲在派人来吊唁的时候私下里帮我带来些补身的食材来。让母亲别操心才好。” 女婿亡故,没有丈母娘上门凭吊的道理。所以李纨才这么说。 白羽心下满意的点头:这才对嘛!哪有因为死了一个男人就寻死觅活的道理呢?这样也好,若是顺利的过了这一关,想来重回幻境的时候,李花也能有所明悟吧!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李花腹内的气息很是奇怪啊! 纵然府里的主子此时心中悲痛,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入棺停灵,亲友吊唁,之后抬棺到家庙去,自有豢养的和尚道士来做法事超度。 哭过一场之后,贾珠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在了荣国府里。李纨也似个透明人一般,挺着六甲之身安心在荣国府待产。 待到瓜熟蒂落之日,白羽这才明白了为何李花要下界的原因——她腹内孕育的,乃是一株兰花的残种。 这残种原本是养不活的,可借着李花的精灵之气,竟然慢慢补全了不足。 白羽瘪着嘴想,到底他闭关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啊?李花是怎么和这残种扯上关系的啊?又是为什么宁愿被警幻忽悠也要借人间这一遭补全残种啊? 这些答案,恐怕就算李花归返幻境也不一定能知道了。因为这种补全残种的方式实在对精魄损伤太大,李花回去之后恐怕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了。 白羽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在风月宝鉴到手之后,就开始把花儿草儿们困在里面的一丝精魂释放出去。 这些花儿草儿们大多如今已经在人间了,精魂自动归主,只待阳寿尽后,由阴吏引导,归地府反天庭即可。 被自己拦下未曾下界精灵们的精魂,也禀告西帝娘娘,用供奉线香归还幻境,归于本体,丝毫不妨碍今后的大道仙途。 而后,那空荡荡早就没什么用的风月宝鉴,就被白羽当成一面普通的镜子扔在鹅庄里头了。 春去秋来,又过了三载时光,林海终于卸任了巡盐御史的职务,携妻儿回返京城而来。 能从巡盐御史的位置上安全脱身,不能说简在帝心,可说一句皇帝还要用林海做事还是可以的。 如今的黛玉已经六岁,虽然还是有江南女子特有的袅娜,可却半分没有羸弱不足的病态了,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健康的姑娘。 而经过了白羽的拔毒调养,林海和贾敏也不再是烂种子和盐碱地了,成功在前年诞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此时已经两岁有余。 进京面圣之后,林海自然要携妻子拜见岳家。在这期间倒也还好,可等回了京中林家的宅子之后,林海就从妻子口中听说了一桩事:“张嬷嬷和我娘家的下人聊天,说了些旧事。四年前四月里开始,宝玉……就挨着月份被泼……下人说那是黄泥浆,可是这时辰上和玉姐儿的……怎么就这么相似呢?” 贾敏说话的时候有些吞吐,字字斟酌着,想要把事情说得委婉些。 可林海是谁?只言片语的就明白过来了。他又想起当年那癞头的和尚说的“不见外姓亲友”的话来,捋着胡须,对贾宝玉更多了几分不喜。 之前在荣国府的时候,这孩子因为玉儿的几句话就摔了那块据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玉石,简直不知所谓!后来又要给女儿取字,要不是看在妻子的面上,他恐怕要当场拂袖而去。 “白医师……这次进京来也不曾见过他吗?”贾敏有些不安,就算三年来他们林家越来越好也消弭不了这种不安。所以她特别想要再见一见白羽。 林海有些犹豫了:“若是……若是玉姐儿以前不是人……” “她现在是我的女儿!”贾敏的声音特别坚定。她不管玉儿过去是什么,但现在都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心尖肉,是她这辈子的骨血延续! “白医师也不是呢?”林海又问道。 “这……”贾敏犹豫了。过了半晌,才试探的问道,“老爷,你是知道什么了?” 林海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贾敏没立刻说话,而是做了片刻心理建设:毕竟之前猜测白羽有来历是一回事,如今就要被证实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拉住了林海的手,“咱们夫妻一体,又和玉儿有关。白医师总归是救了咱们一家四口的,若没有他,玉儿说不得如今还是不安康,大哥儿也是没影的——便是有了也不会似现在这样看着就康健。还有咱们俩的身体。便是不是人又如何?” 林海看妻子通透,心里头也是宽慰,便缓缓把三年前他追着癞头和尚出了宅子后发现的事情说了。又道:“咱们家的银票是有暗标的,白医师在京郊建了个庄子,起的名字就叫做‘鹅庄’,可见正是那天我看见的那只大鹅。” 贾敏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白羽大概是精灵或者妖怪之类的。可唯一没想到的是白羽的品种——或者说叫跟脚儿。鹅,贾敏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那咱们可要拜访一下白医师去?”虽然对白羽的跟脚儿有点接受无能,可贾敏还是觉得应该上门拜访去。 林海也有这个打算,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知道人家的落脚处了:总不能说他给出去的银票其实是要套出人家的老家吧! 所以要上门拜访,还是要好好绸缪一番的。 不过还不等林海绸缪好,外面就有人进来通报:“老爷太太,白医师来了。” 13.第 13 章 “快请!”林海也不纠结了,直接让人请进来。 白羽的模样和四年前见到林海时候半点没变,乐呵呵的对着林海露出一个笑容来:“林大人别来无恙。” 没错,经过了刘姥姥三年间不停歇的耳提面命,白羽终于重新把人话说得顺溜些了。 不过这也不怪白羽,他上一世的记忆不过几十载,不过是今生做鹅时间的几分之一,且是在他已经鹅格固定之后才恢复记忆的,除了一开始恢复的时候冲击过大稍微有点分不清谁是谁,后来都是以他今生的经历作为主要性格特征的,自然也就话都说不利索。 对此,白羽一开始还有些抗拒来着。毕竟他最多在人间呆上一小段时间,以后回了太虚幻境,心音和鹅语都能有,人话说得再利索有什么用呢?可架不住刘姥姥苦口婆心的,白羽一心软,想着就当哄老人家高兴了,便装模作样的开始学。 还好有那几十年的人间经历打底,这才几年的工夫,就已经似模似样了。 不过话说顺溜了,可行事的风格还是跟以前一样开门见山。上来和林海打过招呼之后,白羽就直奔主题,而且特别不拿自己当外人:“林大人,请帮我把贾元春弄出宫,再给贾元春贾迎春贾探春找个好归宿。” 这三年里,白羽没想过去荣国府把人给偷出来——已经进宫的贾元春就不用想了,紫禁城有天子之气镇压,可不是白羽能随便进出的地方。所以这件事还真就得麻烦林海。 至于贾迎春和贾探春,白羽是想着一事不烦二主来着,毕竟大家都这么熟了。 林海脸上的笑容就深了些。把贾元春弄出宫其实不难,给几个姑娘找个好的未来归宿也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林海看白羽这么积极上心的模样,隐约里就觉得这些姑娘,还有白羽带回鹅庄的那些丫头,恐怕都是和自家玉儿一个些列的,不一定是因为什么被忽悠了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看白羽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明显是把他划归到自己人的范围里了,这才半点不客气的提出了要求来着。 能被白羽划到自己人的范畴里,林海私心里觉得是赚了,所以林海答应得特别痛快。 等这事儿说完了,林海就领着白羽往内院走。内院的正房里,贾敏领着女儿黛玉和儿子林曦正等着呢。 进门第一件事,白羽就是打量着黛玉。这回没直接上手了,也算是刘姥姥教导有功。就是等着黑亮亮的眼睛,毕竟黛玉如今也不是当年的三头身小豆丁了,容不得他抱在怀里了。 这真是一件让人伤心的事情,白羽想道。 对于如今白胖白胖的林曦,白羽倒是没半点的冷待。这年头女孩子要想过得好,好爹好娘好兄弟好姊妹都是必须的。林曦的存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黛玉的未来顺遂与否,所以对林曦白羽很是表达了一番喜爱之情。 林曦也是个乖巧的性子,对着白羽也不怕生,就乐呵呵的笑着。 白羽特意给林曦看了一下命格,是个好的,临走的时候就和林海说了。 林海和贾敏得了白羽的准话,心中大安,白羽要走的时候还让他有空再来。 可白羽却面露难色了。 林海倒不觉得是白羽要冷着他们,只是问道:“看白医师似乎有些为难,不知可否和林某人说说。” 白羽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经被扒了一半了,所以说话的时候还真就没多想,有什么就说什么了:“我出来三四天了,事情办完了,也该回去了。” 这样说着,白羽又想起来自己还有个鹅庄呢,赶紧又道:“我庄子里的那些姑娘有刘姥姥照看呢,现在识字做饭女红都可厉害了,你给照看一下呗!不要给她们入奴籍啊,要自在着就好。” 警幻盗取太虚幻境仙植修为一事至今已经几日,主犯归案,白羽作为证人也是要去司法天神处交还法旨的,所以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 要是别人可能还不明白白羽的意思,可林海一听,又联想俗语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话,看白羽可不就是将将四年前到了他们扬州的么! 所以他家姑娘果然是有大来历的!林海心内很是兴奋,同时也安心了不少。 毕竟他们家只是凡人,若白羽真是什么山野里修行的大妖,虽然不吃人、看着也是个心思单纯的,可还是有点恐惧的。但现在知道人家是天上来的,不管是什么等级的,总归更让人放心。 而且不过是照看几个丫头,有什么难的?他们林家不至于连这个都做不到。 白羽见林海答应了,乐颠颠的告辞走了。 等回了鹅庄,把刘姥姥和十来个小姑娘都叫出来,把之前建房子圈山包剩下的银票都拿出来,给这些小姑娘们挨个平分,剩余的零头给了刘姥姥,又把鹅庄的房地契送到了林府去。 等所有琐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已经是几天之后了。白羽刚好听说贾元春被指给了某个郡王做正妃,如今已归家待嫁了。 他倒是半点没有舍不得的心情,毕竟如今人间无事,有的花儿草儿根本不必他费心,自有家人照看就可以富足一生,而其他命格被改得凄苦的花儿草儿都被他聚集到了鹅庄里来,有了金银在手,又有林家做后盾,也能平平安安的过上好日子。 而后不过是经由地府阴吏指引归返天庭,区区几十天的时间,白羽还真就生不出什么离别的愁绪来。 刘姥姥听说白羽要走,心里头还舍不得,拉着白羽的手叮嘱了不少话。 白羽一一听了,半点没有不耐烦。 刘姥姥年纪大了,有些见不得别离,所以白羽离开的时候是悄悄走的,谁也没惊动。 京城里得了司法天神法旨的六丁六甲神早就等着了,见白羽前来复命,直接开了天门,让白羽乘着云朵上了天庭。 才到南天门,就有一个金瞳银臂模样的战将等着:“太虚幻境鹅仙白羽?” 白羽赶紧行礼:“正是小仙。” “跟我来吧!”那战将上下打量了白羽一番,半点没看出白羽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明白自家主人为何要把这么一个不入流的仙禽收到手下来。难道有他一只禽鸟还不够吗?若是不够,添个金雕什么的,他也认了。可一只鹅?不明白主人在想什么啊! 到了司法天神大殿外,白羽连一声都不敢出了,身子僵硬得跟石头也差不多,老老实实的站在大殿外头等着传讯。 “啪”的一声,一颗核桃敲在了白羽的头上。一个没有半点起伏的声音跟在后面响起,“呆头鹅,你可真呆。” 白羽一愣,转头一看,就看见之前在薛家后门用枣子砸自己的红衣孩童坐在大殿的台阶上头。偏偏守殿的神将们明明看到这孩童了,却管也不管的继续站岗。 “呆头鹅,你快进去吧。我二哥可想你了。”毫无波澜的声音平平板板的说道。 白羽懵了。这孩子到底是谁?他二哥又是谁? 正想着呢,就有仙奉出来叫白羽进去。白羽只能赶紧跟着往里走。临进去之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红衣孩童从台阶上站了起来,脚下踩着一团火,孤零零一个人离开了。那背影没来由的让白羽觉得孤单得难受。 他还在想这孩子到底是谁呢,可进了大殿,草草的就看见了坐在正神之位上的司法天神一眼,只觉得一股神威扑面而来,连囫囵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就不敢抬头再看了。 杨戬看着白羽低着头的模样,心里头有点不高兴。难道他今天打扮得不够威严威武吗? 他得知白羽前来复旨,特意挑了一身最能衬托自己威仪的神甲,就是为了给白羽留下一个好印象。 毕竟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对白羽来说。实际上,杨戬见到白羽的时候是个还在流鼻涕的小孩,因为天生天眼自卑得很,哭得稀里哗啦的,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形象。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留下一个好印象给白羽才行。 可是,看起来自己好像有些弄巧成拙了?杨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可也来不及回去换衣服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处理警幻盗取仙植修为的事情来。 有照天镜在,自然是容不得警幻抵赖的。警幻此举甚是恶劣狠毒,已经有了邪魔之意。杨戬没给警幻下斩仙台,毕竟要用斩仙台是要上禀天条天道的。 “今下警幻仙根,罚入地府,畜生道轮回五百载。” 边上的梅山老大心里头一个突:好家伙,这是要让警幻彻底灰飞烟灭啊! 天生天养的灵物得到机缘开了神识踏上道途,那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太虚幻境里的那些花草也是机缘巧合,可也只能慢慢的磨。 道途坎坷,最重要的就是保守本心不灭才能前行,否则不进则退。而一退,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就拿白羽来说,曾经做过几十年的人,那人就应该是他的本心。可他做鹅的时间更长,做人的时间太短,人的本心就不足了。若不是此番下界,又有刘姥姥的日夜叮咛,恐怕那做人时候的记忆就会逐渐消散了。 警幻本来已经入了道途,如今却要去畜生道轮回五百载,世世轮回之下,本心又能剩下多少呢?从她能为了提升修为就走了邪道来看,恐怕几世之后,她就会以为自己真的是一只畜生了,而后神识日销,最终弥散在天地之间。 所以说二爷是生了真火啊!梅山老大想道。 警幻还以为自己交了好运,脸上是难掩的喜色。待梅山老大押她往地府去的时候,猛回身看见了身后几步远的白羽,立刻就脸色煞白了——本体被白羽一口一口咬碎撕烂的感觉还在,神魂里都对白羽刻满了畏惧。 “鹅仙白羽,可有神职?” 因为畏惧白羽而半瘫着的警幻被梅山老大拎出去之后,坐在上端的杨戬开口问道。 低着头的白羽耳根一麻:我的妈呀,声音要不要这么好听! “鹅仙?”见白羽没反应,杨戬追问了一声。 “没有没有……下仙没有神职。”白羽赶紧回答道。 杨戬点头:“嗯——” 这么一声,让白羽的脖颈子都酥了,可还是低着头不敢抬头。 “你这嫉恶如仇的性子本君倒是很欣赏。本君座下还缺一个侍候笔墨公文的仙奉,觉得你到可以胜任。”杨戬看着跟自己隔了大半个神殿还低着头的白羽说道,“你看如何?” 还能如何?大佬说相中自己了,白羽哪敢不从?白羽怂了吧唧的同意了呗:“下仙拜谢神君赏识。” “嗯,近前来。”杨戬眉毛一挑说道。 白羽赶紧往杨戬的公案方向走过去:伺候笔墨嘛,自然要在公案边上才是。还特别有眼力见儿的立在了杨戬的左手边半臂远的位置。仍然没敢抬头。 “你的本形是什么?给本君看看。” 就在白羽要拿起杨戬公案上的仙墨研磨的时候,忽然就听见杨戬这般说道。 “啊?”什么玩意?我没听清楚!白羽觉得自己的耳朵大概是出了问题了。 此刻坐着的杨戬终于不用对着白羽的脑袋顶了,而是看着低着头的白羽侧脸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杨戬记得,这个表情,白羽说这个表情又叫做“黑人问号脸”来着。 “本形是什么样的,给本君看看。”杨戬心里头多了点愉悦,重复了一遍。 白羽虽然觉得莫名其妙的,可大佬发话了,还是只能应了一声“是”变换了本体出来。 原本一身白衣的少年一个旋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背后带着一片棕色羽毛的白鹅。 还不等白羽稍微抬起脖子,就感觉整个人被抱了起来,搂进了一个穿着冷冰冰神甲的怀里,低着的脑袋正好碰在了护心镜上。 那凉飕飕的感觉可不舒服,白羽忍不住往怀抱相反的方向挪了挪。挪到一般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大佬给抱住了?卧槽!什么情况? “不舒服?”杨戬察觉到白羽的动作,低着头看着怀里白鹅弯曲着的修长脖颈问道。随后他就意识到,是自己的神甲弄得白羽不舒服了。他抿了抿唇,掐动法决,身上的神甲就变成了一套柔软的衣衫来。 原本因为好奇白羽有什么特别之处来蹲墙角的傲天鹰扒在窗户框上,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可是他第一次见主人用法决更换衣物来着。 “看什么呢?” 傲天鹰还在震惊中,就听身后一声问话。不用回头,听声音都知道是啸天那货。 “没长眼睛啊?自己看。”傲天鹰没好气的说道。 哮天犬也不知道谁惹到这金眼银翅鹰了,也不多搭理傲天鹰,自己抬着前爪也扒在了窗户框上,脑袋伸进了窗户里头往正殿上看去,就看见自家主人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大鹅,手从鹅头往下,一直顺着颈子撸到后背去了。 卧槽!什么情况?自从自己长大之后,主人就好久不撸自己了,如今竟然开始撸一只鹅了?难道他的毛皮没有那只鹅好摸吗? 被杨戬从脑袋一直撸到后背的白羽一动都不敢动,僵直得立刻就能石化了。 偏偏杨戬乐此不疲的重复着这个动作,就连批示公文的时候也把白羽的脖颈放进了自己的臂弯里去,用另一只手继续撸鹅。 白羽特别想问一下:大佬你不觉得你现在人设有点崩吗?可惜他不敢。他一个地仙修为的小仙罢了,真心不敢和肉`身成圣的大佬主动交流。 就这样,白羽名义上是司法天神的笔墨仙奉,可实际上却是大佬办公时候空闲时候抱在怀里撸的……宠物?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十多日,白羽比起一开始的时候已经放松不少了。太虚幻境里的花草精灵也陆陆续续的由地府阴吏引致天道回归幻境内。白羽便向杨戬告了一日的假,打算回幻境看看去。 杨戬一听,心里便是一紧,知道白羽此番一去恐怕要受一遭委屈了。可若是阻拦却是决计不行的,毕竟这是他们两人真正相识的契机,更是白羽的大机缘所在。 “准了。你自去吧。”杨戬说道。看白羽往外走,又把人叫住了,“你为何总低着头?” 白羽的耳根子都红了。 他其实偷偷看过杨戬来着,可他不敢光明正大、尤其是杨戬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去看。 杨戬的母亲是玉帝的妹妹瑶姬,天地灵气所化,是多么钟灵毓秀的存在!杨戬的父亲也是个好样貌的,不然不可能让瑶姬倾心。而杨戬的模样可以说竟挑着这两人好看的地方长了,说句俊美无俦都算是低估了。总之一切形容容貌好看的词放在杨戬身上都不为过。再加上一身的神威莫测——虽然那神威从来没向自己发过,可白羽就是有种控制不住心脏鼓动的感觉。 杨戬看到白羽耳根子红透的样子,也不为难他了。白羽这才如蒙大赦的赶紧离了司法天神处,往太虚幻境而去。 14.第 14 章 要从司法天神司往太虚幻境去,须得度过天河才行。白羽本形跟脚儿是鹅,自然是不惧天河宽广的。 渡过天河的时候,白羽还和几个天河水军打了下招呼。 两百多年前的时候,天河水军还是被天蓬元帅统领的。那时候白羽还是个人仙修为的小仙,也就比一般的仙禽稍微墙上那么一线,自然不敢和天兵神将们打招呼。后来成了地仙了,天蓬元帅早在百多年前跳槽到灵山去了,彼时白羽才和天河水军们到底成为了点头之交。 天河旁,寂寞冷清了几十年的太虚幻境如今热闹得很。白羽乐呵呵的揣着手进了幻境,就看见一个长得跟贾宝玉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被一群花草精灵围在中间。 卧槽!这谁? “小白啊,你可回来了!”“贾宝玉”一开口就是戏谑。 绛珠草看着白羽瞪着大眼睛发愣的样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鹅爷爷是看不出来你是谁的。便是我们,若你不说,又哪里知道你的来历?” “爷爷别生气!”下界时是英莲的白芷温温柔柔的劝道。 白羽从白芷绛珠开始,一个个的打量这些下界走了一遭的花草精灵们,发现一个个都不曾因为这一番红尘历练而生了什么心结,反倒念头通达了起来。想来下次入凡尘历练的时候,纵使有什么不顺,也不会损失道心了。 那“贾宝玉”见白羽不理他,自己反倒凑到近前来:“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你用绛珠仙肉`身排物泼那神瑛侍者的时候,我可当当正正的就在他胸前挂着呢!你就不给我来赔个礼吗?” 诶?白羽先是一愣,然后才回过味儿来——这和贾宝玉长得一样的人,竟然是那块通灵宝玉!是当初女娲补天时候弃而不用的那块顽石。细细看来,这顽石的样貌可比贾宝玉还要出众得多,半点没有脂粉气。 还不等白羽说话,那顽石又道:“如今神瑛侍者回了赤瑕宫,知晓了之前个中的缘故,你和他的梁子是结定了!他生性最喜洁,如今不功不过的在下界走了一遭,偏偏练心不成是因为你断了他的木石之盟金玉良缘,你说说,赤瑕宫可会饶了你?好在你入了司法天神的眼,不然你是男仙,西帝娘娘护不得你,赤瑕宫主和玉帝一说,你恐怕要穿小鞋了!” 白羽看着顽石那幸灾乐祸的样子,觉得牙痒痒的,一个石头做的江米条还敢跟自己叫嚣?咂了咂嘴怒道:“我咬你啊!”说着就张开手臂要化为原形——干架的时候还是原形好使,翻转腾挪,敏捷度立刻翻倍,还有喙的暴击加成。 顽石看白羽恼了,也不逗白羽了:“别别,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 白羽看顽石服软了,就把手臂撂下了。他看了一眼后者:“垃圾。” 他想起来另一个灵石脱体的天生灵物来,更瞧不上眼前的顽石了:同样是女娲补天时候的遗珠,一颗是弃之不用的顽石,另一个为之点化特别留下的灵石。 一个在千多年前诞生,六百多年前一场疯魔连玉帝见了都犯怵,虽然一百多年前被灵山那帮光头忽悠走了,可天地人三界哪个不赞一声好汉子?这个呢,几十年前还化不了形,下了界走一遭也只是见识了一把人间富贵罢了。 顽石不知道白羽所想,拉着白羽道:“说起来,我也和这太虚幻境算是有缘了。此番来是为了和诸位道友结识一番的。之后我要去往娲皇宫,替我那笨蛋兄弟讨个出身才行。” 白羽有听没有懂。 顽石也不解释。当年女娲补天要用的五色神石,乃是天地间的所有宝贵灵石。他那兄弟秀气外露,最终被娲皇怜悯,还被赐予和地脉相连得以化出形态来,可是就这么一番慈悯之情,就被西方二圣给盯上了,竟然设下了万万年的套子来摘果子。 他当时虽然懵懂,本能的察觉不对,自然不敢把自己的不同表现出来,反倒表现得顽劣异常,精火烧灼仍然不肯化开。 后来他一个在大荒山下修行,从路过的飞禽走兽口中偶然知道了自己还有一个兄弟。后来他那兄弟大闹天宫的时候他还是很高兴的,只是后来又得知兄弟被压在了五行山下,忽然了悟了他们如今不过是任人宰割的存在,故而平心静气的收敛自身提升修为。 按照他本来的计划,是要低调低调再低调的不引人注意的化形的,可偏偏那个同源兄弟看着聪明强大实际上半点心眼儿没有,如今竟然被忽悠着去给灵山那帮光头做隶属了。他也只好铤而走险的借着神瑛侍者下界的机会,忽悠了那一僧一道,让自己早些历劫归来好化形。 如今诸事齐备,他只要去一趟女娲宫,请娲皇娘娘再点化他那兄弟一次就可以了。不过……他总觉得当年自己被精火烧灼也顽固不化的时候,娲皇娘娘就已经看穿了吧! 白羽不知道这顽石就是个信奉“扮猪吃老虎”的,和顽石交流几句之后,对他的印象也好了起来,这时候才察觉出他和贾宝玉……神瑛侍者的不同之处来。 比之直接被赤瑕宫宫主点化的神瑛侍者,万万年来都风吹雨打苦修的顽石绝对不是前者那种温室娇花一般硬堆出来的修为可比的,对修行也颇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白羽因丹墨的提携,对各种修行之道也知知甚多,便和顽石在地仙修为的修行上交流了半日。太虚幻境中的花草精灵们也在一边旁听,待白羽和顽石要离开的时候,都觉得收获良多。 白羽和顽石在天河边上的界石分手的时候,两人已经颇有些损友的意思了。等送走了顽石,白羽便要再次渡过天河返回天庭司法天神处去。 可偏偏向来在天河边卵石铺就的河畔如履平地的白羽忽然就踩滑了一脚。白羽炸着手臂来回挥舞想要恢复平衡的时候,那天河边上的界石当中便出现了一道紫色的光轮,正在白羽载倒的方向上。 白羽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一脑袋扎进了这紫色的光轮里去了。而那光轮吞下了白羽之后,似乎很是满意的叹息了一声,便消失不见了。微风吹过天河之畔,仿若无事。 司法天神殿里,杨戬额间的神目一闪,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来。他如今早已成圣,不再是当初那个弱小得连寻找都不能的孩子了。他闭着眼睛,却看得清一切他想要看到的东西—— 紫色光轮的后面,是一个布满了混沌罡风的通道。而此时掉进了通道的白羽,却没有被混沌罡风撕裂,而是被那混沌罡风带着在里头来回翻滚。 在里面转着圈上下左右翻腾的白羽只觉得一阵阵的反胃想吐,可还不等他最后吐出来,就一头扎进了一团色彩缤纷的光圈里去了。 钱塘县。 李公甫从床上起来之后没立刻起身,而是发了半天的愣。他总觉得自己这几天过得跟做梦似的,忒假了。 不过遗憾的是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还是要赶紧起来去给后院里住在鸡栏的那只鹅大爷准备好吃的青菜去。 说起来那鸡栏自从他爹娘去世之后,都已经空了好几年了。前几天,也就是半个月前的晚上吧,他就做梦,梦见一个整个人被笼罩在金光里看不清样貌的战神让自己把后院的鸡栏整理了,挖出一个水池来,过几天会有一只鹅过来。届时他要好好侍奉。 他活了十九岁,一开始只当是一个奇怪的梦来着,就没当一回事。结果连续三天都做同一个梦,他就不得不认真对待了。 每天里下了衙门之后认认真真的把鸡栏清理了,挖了一个半深不浅的水窝窝来,三四天的时间,可把他累得够呛。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手艺让不知道哪门子神仙不满意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鸡栏的样子就变了——他之前去过钱塘大户家的宅子,看到的效果缩小之后也就是如今自家鸡栏的样子了,而且还比不上如今自家的鸡栏呢! 李公甫当时吐血的心都有了:你们既然自己能动手,那干什么还支使他这个二把刀的来干这活啊? 再后来,那鹅就真的来的。 好家伙,这那是鹅啊?大鹄都没它……他……她……总之就是没有这个鹅大就对了! 李公甫如今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对着不知道在不在的神灵问一问,自家鸡栏里到底养的是个什么东西啊?什么时候能走啊?他每天都战战兢兢的,真的很郁闷很辛苦啊! 在李公甫郁闷辛苦的同时,白羽也同样很郁闷辛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紫色光轮的缘故,他的修为虽然还在,但是法力全都不能用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只是一个肉`身实力强悍的凡鹅!还有什么能比这更郁闷呢?还真有:李公甫准备鹅食的手艺。 白羽很纳闷,一个连青菜都洗不干净的人是怎么活到这么大岁数的?你就不能精心点把菜上那泥点子给我洗干净吗?你把我当成什么鹅了?要不是看在他家住房条件还算不错的面子上,早就给李公甫留下几个深刻的牙印留念了。 李公甫今天算是认真了一把,因为今天,他的表舅公要给他相看一门亲事。他特意洗了一大坨的青菜切得碎碎的放在了白羽面前,嘴里叨咕着:“鹅大仙鹅大仙,我李公甫打了也快二十了,你可千万保佑我早日相看成功,到时候有了女人家给你准备吃食,你就不用再吃我做的了!”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真是不擅长庖丁之术,这位鹅大仙脸上的嫌弃也是实打实的,他自己心知肚明。 李公甫的表舅公其实可以说是他很远很远关系的亲戚了,可就算一表三千里的,到底还有亲缘在。而且亲情这东西是处出来的,李公甫十三岁没了爹娘,一直到十六岁在衙门里找了一个捕快的差事之前,都是在表舅公家里头吃饭的。 那几年他饭量大,没少被表舅婆嫌弃。可这几年总算好起来了,李公甫也给表舅公门面上解决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如今李公甫十九岁快二十了,他表舅公如今也五十多了,就开始念叨着让李公甫早点成家了。 这般打听了一段时间,就通过庆余堂掌柜王掌柜和羊头巷的一户人家相中了。正是约了今天在庆余堂里见面,李公甫临时抱佛脚的对白羽拜了又拜,盼着自己也早日找个知心的娘子。 白羽看李公甫说得可怜,翅膀一伸,扑扇了两下自己飞到了鸡栏外头去了。 “鹅大仙,您是要出门?”那您可得注意安全!李公甫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就看见已经往外走了两步的白羽回头看着他,对着他“嘎”了一声。 李公甫瞬间福至心灵:“您是要陪着我一起相看去?” 对,你个傻帽!白羽的眼珠子其实是很难翻出眼白的,所以只是尽力给了李公甫一个不很成功的眼刀,点了点头。 “多谢鹅大仙多谢多谢!”李公甫立刻就来了精神了,拿着昨晚上草草洗过——其实洗的并不怎么干净、晾干——因为晾晒的时候没抻一抻所以有点皱巴巴的捕快制服套在身上,腰间斜挎着一把腰刀,同手同脚的跟在白羽后头往门外走去。 等出了巷子口,眼看着白羽往庆余堂相反方向过去了,李公甫赶紧过去:“鹅……走错了!是这边儿!” 李公甫住的地方叫桂花巷,巷子口几个妇人听见李公甫和一只大鹅说话,嘿嘿笑个不停。打趣道:“李哥儿这是要娶媳妇高兴得没头没脑了,怎的和一只鹅说起话了?” “去去去,大嫂子们都家去吧!”李公甫被臊了,脸红着大步流星的往庆余堂去了。 原本还走在前头的白羽变成了跟在后面,一双红色的掌蹼“啪嗒啪嗒”不紧不慢的倒腾,无论李公甫走快走慢,就跟在李公甫后边几步远。 庆余堂里头,李公甫的表舅公看着王掌柜介绍的女子,心里头是很满意的。也因为满意,这女方都来了,偏偏李公甫还没露面,表舅公就有些生气。 等李公甫进了庆余堂,表舅公已经赔笑好一会儿了。看见李公甫进来,过去就低声斥道:“怎么才来?” 又看见李公甫皱巴巴不怎么干净的灰色制服,心里头那个后悔,怎么昨晚上没把人拉到自己家去整理一下呢?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表舅公给李公甫扯了扯制服的下摆,希望这制服显得不那么皱巴巴的,这才回过头来和王掌柜打招呼:“嘿嘿,王掌柜,这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外甥孙。” “王掌柜好!”李公甫跟进和王掌柜抱拳行礼。 王掌柜自然看见这祖孙两个的拉扯了,可看破不说破,捋着胡子上下打量了李公甫一番:小伙子虽然有些邋遢,可气色红润气血旺盛,不错。 “赶快起来!”王掌柜扶着李公甫的手腕把人扶起,拉着后者到了座位旁,“快坐快坐。”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已经切脉完毕了——体格确实不错,没什么暗伤疾病。 许娇容坐在下手,刚才李公甫和王掌柜行礼的时候她已经偷偷瞧过了,的确算得上是相貌堂堂。等李公甫坐下来,她就侧过身不去看了。待王掌柜指着她介绍的时候,这才重新起身,目光清亮的看向了李公甫,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福身礼。 看两个年青人相对无言的样子,王掌柜捋着胡子对表舅公道:“咱们可有日子没见了,我特意备下了一味药茶,这时令喝正好,咱们尝尝去?” “那我就尝尝?” “尝尝!” 这两个老的就互相扶着手往旁边去了。 等两位长辈走了,李公甫看着娇花儿一样的许娇容脸都憋红了。两人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李公甫鼓足了勇气开了口:“我、我叫李公甫,十九岁……不是,二十了。如今在钱塘县里做个捕快,月俸是二两银子。爹亲和娘亲早年间就去了,如今就我一个。家里就一个宅子……对,宅子。就在桂花巷,两进的。不对,我家后院还住了一只鹅来着。” 许娇容看李公甫颠三倒四的说着自己的情况,忍不住就乐了。一双杏仁儿似的眼睛里全是笑容,立时就把李公甫看呆了。 等到许娇容被李公甫看得不好意思用袖子掩住了半张脸,这才回过神来:“我……在下唐突了!” 看李公甫手足无措的样子,许娇容反倒从容了:“我姓许,铜钱巷许家。家中父母已逝,如今和弟弟一起过活。李大哥,你是个好汉子,我很中意。只是若我要嫁人,是一定要带着我弟弟一起的。我弟弟今年八岁……” 许娇容见李公甫没接话,心里头觉得这是介意自己带着弟弟呢,也不想多说了,起身就往外走。 15.第 15 章 许娇容自十二岁父母双亡,就孤身一人拉扯着弟弟长大。便是再苦再累也不曾委屈过,因为她是长姐。 可也因为要养护弟弟,许娇容的性子逐渐泼辣了起来。家里的活计全都是一把好手,更是借着浆洗刺绣让姐弟俩糊口不说,还还清了父亲生前的债务,更让弟弟去了学堂。 王掌柜是父亲生前的同行,多少有些香火情。这些日子也介绍了几个人来,只是一听说她要带着弟弟,就全都推了。 她就是再泼辣,心里头也不是不委屈的!此时的许娇容只想赶紧回家里去,到自己的屋子里狠狠哭上一场。大不了她不嫁人就是了! 跟在李公甫身后进门就蹲在了椅子底下的白羽都被李公甫给气笑了,“嘎”了一声就从椅子底下伸出头来,在许娇容路过椅子的时候叨了许娇容的脚面子一下。 这一下并不重,只是许娇容有些受惊的退后了一步,正好撞在了李公甫的腿上了。 李公甫赶紧站起身来把许娇容扶住,正好握住了许娇容的手。这一握,心里头就是一阵抽疼。 一般十六七岁姑娘家的手哪里会像许娇容的手呢?便是粗糙了一些,也不至于上面全是被水迹泡发了痕迹,手指头也不会因为绣花而绣出茧子来——那是积年的老绣户才会有的。 “一个……一个孩子能吃多少吃的?”李公甫直愣愣的说道。 许娇容先是一愣,然后脸上就露出个笑容来。 椅子下边的白羽已经懒得吐槽李公甫这种直男思想了:难道你以为养个孩子就只要给口吃的就行了吗? 不过李公甫还不算没药救,接着就说:“长姐如母,你照顾他是应该的。嗯,应该的。我是他姐夫,也是应该的。” 许娇容忽然就透过了李公甫还算不错的皮相看到了他的本质——一个二货!谁家一见面屁事都没商量好的就直接说“我是他姐夫”了?不着调! 不过这种不着调里面的诚心很让许娇容动容。所以等王凤山王掌柜等李公甫和表舅公离开之后问她满不满意的时候,许娇容和前几次不同,带着点羞涩的点了点头。 王掌柜捋着胡子呵呵笑,心里头对自己的老朋友——许娇容姐弟的父亲算是有个交代了。 很快的,李公甫和许娇容就进入了六礼的程序中,婚期定在了腊月。于是李公甫每日里除了自己家,又多了一个要去的地方,便是铜钱巷的许家。 去了也不空着手,多是带一些吃食或者是笔墨。吃食是个姐弟俩改善伙食的,笔墨是给在学堂念书的许娇容弟弟准备的。 李公甫每天早上出门前还和白羽叨咕几句“汉文真乖就是性子太软了”“娇容给我量了尺寸应该是要做衣裳”之类的话。 已经对李公甫的手艺完全绝望了的白羽一边吃早饭一边木着脸听李公甫说话,期盼那许家姑娘赶紧嫁进来才好,这样他就不用听李公甫这个即将脱单的大老粗天天在这里虐狗……不对,是虐鹅了! 然后,转眼间日子就到了腊月里,李公甫正是脱单娶得了美娇娘,李家就多了一个女主人并女主人带来的拖油瓶——许仙许汉文。 不过这半年里头,白羽也不是白过的,成功的成为了桂花巷牲畜界总瓢把子不说,还成功的带领桂花巷的牲畜们成功完成了两次惯偷狙击战,目前正要把地盘扩大到隔壁的菊花巷去。 嗯,法力全无,白羽也就这点兴趣爱好了。 一大早,许娇容准备好白羽的鹅食送到了后院的鸡栏里。李公甫虽然没直接跟她解释为什么他家鸡栏修得这么豪华,也没说为什么要养一只不下蛋的公鹅在这里,可许娇容是什么智商?李公甫又是什么智商? 所以在李公甫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嘴一秃噜就把白羽来历不一般的事情让许娇容给套话套出去了。 许娇容私心里合计,这长得跟大鹄似的鹅肯定不是个妖怪!只听说过吃人的妖怪了,没听说过吃素的妖精。 自己里多了个得了道的鹅大仙,许娇容也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 小拖油瓶许仙是个傻小子,刚跟着姐姐到了李家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但过了几天之后,就开始每天扒在鸡栏外头看着家里唯一的一个非人类的动物眼馋了。 说起来许仙一直希望自己能养个什么宠物来着。可惜他家自从父母去世之后就只能省吃俭用的过日子,连狗都养不起了。如今看到姐夫家里养了这么一只溜光水滑的大白鹅,心里头特别眼馋。 尤其是在见过白羽领着桂花巷的看门口和下蛋鸡成功把进来偷东西的小偷弄得看到前来缉捕的衙差时不停喊救命的威武身姿之后,就更眼馋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原本住在铜钱巷的时候,巷子里的孩子因为他没有爹娘都不乐意和他一起玩耍,还经常说一些难听的话。如今到了桂花巷,巷子里的孩子知道他是李家的妻弟,每天都能见到大白鹅之后,就立刻和他要好了。许仙自然更喜欢家里的大白鹅了。 转眼到了上元节,家家户户出门看花灯。白羽自然是不会跟着这一家人凑热闹的,但并不妨碍他到桂花巷巷子口去瞧瞧人来人往,展现一把他三巷联合总瓢把子的气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白羽正踩着小方步在巷子口来回巡查,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男子走了过来,定定立在他面前。 和普通人在白羽眼里也就和江米条差不多大小不同,这个男人在白羽的眼里是正常尺寸的。换句话说,这人不是普通人! 白羽仰着脖子从男人的鞋子大氅往上打量,到了男人的脸之后,白羽因为脖子仰得太高了,差点就撅摔了。好在他底盘稳妥,才避免了这个小杯具。 “怎的,不认得了?”男子板着脸,努力克制着笑意问道。 白羽有点懵圈。这是他顶头上司司法天神杨二郎啊!是来找他的? 杨戬看白羽的黑眼珠里全是疑惑,伸手虚点了白羽一下:“此处乃是一方小世界。我此时也不是真身在此,此间世界的杨戬是我的虚影映照。” “咯!”因为仰着脖子的关系,白羽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特别细,都赶上隔壁那只抱窝的母鸡了。可还是把问题问出来了:大人您映照来这干嘛? 杨戬把仰着脖子的白羽从地上抱了起来,半点不怕白羽掌蹼会不会把他的大氅弄脏了:“你久不归来,我便来看看。” “嘎嘎?”小仙可要同仙君一同归位? 杨戬摇头:“不必。你在此方世界里没有神职,自便就好。这方世界是有机缘在的,千万把握。” 白羽忽然发现杨戬其实挺好说话的。不过,也不排除是因为他撸了自己好多天为了防止自己多嘴蹦了他人设才这么大度的可能性! “那我便走了。”杨戬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头其实是不想走的。“若有无解之事,去二郎神君庙上香,我自会知晓。” 杨戬来去如风,伸手撸了好几下白羽之后,才把白羽放下离开了。而重新被放在了巷子口的白羽几乎以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他的幻觉来着,可被司法天神撸了好几十天的白羽自然不会认不得杨戬的法力波动,这才让白羽确定这是真的。 说起来,他困在地仙修为后期已经很久了,就连闭关也没有用。杨戬说此处有大机缘的时候,白羽就想着也许自己能借此提升修为来着。可是这机缘到底在哪儿呢? 进到二月,钱塘县里发生了几件怪事。 说起来这事本来隐秘,乃是几户人家的黄花姑娘失踪了。一开始的时候,这事报到官府,钱塘县衙是往人贩子的方向去查的。 可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又有最近一户看重姑娘的人家看得紧把人给救下来了,就传出这其实是妖精给闹得的话来。 李公甫作为一个捕快,如今也没办法着家了,天天夜里和人巡逻来着。钱塘县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是天子脚下,捕快的人数也是其余县衙的两倍。可人不能不吃不喝的连轴转不是? 虽然有倒班,可李公甫还是觉得累啊! 许娇容心里头也有些心疼。偏偏她一个妇道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李公甫每天回家的时候准备好热菜热水。 全衙门的捕快都行动起来,暂时算是让钱塘县里没再出现失踪的姑娘。可光是这样怎么够呢?来报失踪的案子可还没销呢,还得把那些姑娘找回来才行。 最后没法子了,县太爷亲自找了一户贫困人家,许以金银,想着来招引蛇出洞。 许娇容听了李公甫的话就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先不说那掳走姑娘的人还是妖精会不会中招吧,就说人家万一来了,从过去能悄无声息的把姑娘掳走这件事来看,那能是好对付的?别到最后罪魁祸首没抓着,反倒把好端端的人给折进去了! 带着这种忧心,许娇容连给白羽准备鹅食都心不在焉了。直到她恍恍惚惚的把鹅食端到白羽面前之后,才想起来自家还有一个鹅大仙呢! 所以当白羽把一碟子鹅食吃干净之后,就发现许娇容两眼冒光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这是要干什么?之前不是确定过了么,他是公的,是不可能下蛋的!白羽不自在的收了收自己的喙。 “大仙啊!”许娇容的语气特别温柔和蔼,半点看不出平日里教训李公甫和许汉文的大姐大样子来。 白羽看了许娇容一眼,就觉得这是有事情要求自己。所以他就歪着脖子看着许娇容,用眼神示意她有话快说。 许娇容还是很有眼力见的,立刻就把自己的担忧说了。末了求着白羽道:“大仙,看在咱们夫妻对您还算恭敬的份儿上,您跟着相公一起去看看,照应他一下可好?”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白羽晃了一下脑袋思考了两秒钟就点头同意了。 许娇容大喜过望。等到晚间李公甫要出门的时候,就拉住了他说道:“先别急着走,你把他带上!” 说着就递过来一个特大号的篮子,上面盖着一块干净的布。 “这是什么?你让我带的什么?”李公甫看许娇容拎着还挺吃力的样子,就把篮子上盖着的布给掀开了。 布下面盘着脖子的白羽抬头看了李公甫一眼,就又把脖子收到了翅膀旁了。 “叫你带你就带,哪来那么多废话?”许娇容看李公甫半点接过去的意思都没有,这个气啊!你就不能赶紧接过去,不知道这篮子加上鹅大仙又大又沉吗? 李公甫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了:“行吧,那我就带着吧!” 其实过了这么久也没见白羽有什么神异之处,李公甫还真有点怀疑白羽到底有没有自己当初想得那么神奇了。可家里头这个女人就爱多想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听到外头说是妖精作怪就开始害怕了。 要他说,这事儿应该是个武功高手做下的。不然的话,妖精要大姑娘做什么呢?童男童女的他还觉得在理,没听说过要大姑娘的! 这样想着,李公甫就拎起了装着白羽的篮子往集合的地方去了。 等到了地方,一群捕快看见李公甫手里拎着这么大个篮子,还以为李公甫是带来什么好吃了的呢!起着哄要李公甫“见者有份”。有几个更是直接就掀开了篮子上的盖布要自己动手。 可才掀开篮子上的盖布,原本还安静的呆在篮子里的白羽就扑闪着翅膀来了个飞越上墙,居高临下的对着几个动手的捕快。 几个动手的捕快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脸上就被不轻不重的扇了一下。然后就看见李公甫家那只身形比大鹄还大的白鹅上了墙叫了一声,就踩着四方步进了今晚上要当诱饵的姑娘房间去了。 县衙的捕头当了大半辈子官差,早就觉得李公甫家这只鹅有点不凡。他也怕这做诱饵的姑娘有个好歹的牵连了自己,所以也没逼着李公甫去把白羽抓出来。对着还闹哄哄的众人不轻不重的说了几句,就开始分配任务了。 在屋子里的白羽听着捕头的话,心里头就忍不住认同许娇容的想法:整个钱塘县里其他各处各里都安排青壮紧紧的守着,唯独留出这么一个空档来没人明面上守护,偏偏暗地里还安排了二十个捕快待命。这不是明摆着里面有猫腻嘛! 做诱饵的姑娘看着白羽趴在窗户上摇晃着脑袋、鹅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来,就忍不住惊讶。 她难道不怕吗?当然怕。可更怕穷。有了县太爷的安家费,起码他们一家人能好过不少。所以就算心里头恐惧,还是咬着牙挺着。 想着父母和妹妹不舍痛苦的眼神,她心里头半点不怨自己的亲人,这是她自愿的! 如今父母和妹妹被县太爷安排在别的地方了,整个家里就只有自己,姑娘心里头直打颤。正害怕着呢,这大白鹅就啪嗒啪嗒的进来了,也不叫也不闹的就在屋子里来回溜达,跟巡察似的,看得姑娘就觉得好笑,心里头的害怕消了不少。 如今看他趴在窗户上摇头晃脑的样子,就忍不住伸出了胳膊,把白羽一下子搂进了怀里。 司法天神大殿里,额间神目闪烁的杨戬一下子就把公文笔给掐断成了两截。 白羽是自愿被抱住的,不然一个凡人的动作他怎么会躲不开?杨戬非常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 说起来,其实太虚幻境里的那些花草精灵们也不是没有这个心思的。过去是有贼心没贼胆,如今下凡走了一遭回来,可不止一次聚在一起议论着想要把白羽这位“鹅爷爷”给抱在怀里好好撸一撸了! 情敌太多,杨戬觉得有些心酸。可又想到自己和白羽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便放下心来。到最后,能和他一起的,只有他。 白羽可不知道顶头上司此时因为自己温顺的呆在人家姑娘怀里就吃醋了。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好撸。听说过撸猫撸狗的,没听说过撸鹅的。毕竟猫狗什么的身上的皮毛多软和热乎啊!他的羽毛虽然溜光水滑的吧,可其实更像是凉凉的缎子面——顺滑有,但应该不会让人觉得心都酥了那种软。 他安静的呆在人家姑娘的怀里,只是为了安抚一下这受了惊吓的小姑娘而已。 白羽嫩黄色的喙温和的在小姑娘的头发上叨了叨,安抚的意味很明显。 作为和小姑娘在一起的另外唯一的生物,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小姑娘安心不少。她抱着白羽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日头逐渐西斜,看着屋子里逐渐被黑暗渗透,拉开了被子盖在自己和白羽身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夜色过了大半,捕快也有些撑不住了。一个个都有些迷迷瞪瞪的,强撑着不彻底睡过去。 正在这个时候,就听见原本静谧的夜色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鹅叫声。 “嘎!”我叨死你啊! 16.第 16 章 大半夜的,这一声鹅叫声实在是太响亮了,一下子就把马上要和清醒告别进而拜会周公去的捕快们给叫清醒了。 跟着就有一阵幽幽的笑声也传了过来,而后又是一阵阵的凄厉叫声,一下子就把众人的白毛汗都给吓出来了。 职责所在,不管守着的捕快们怎么心惊胆战,还是赶紧抄家伙冲进了院子里去。 才推开了院门,原先做诱饵的姑娘就一下子撞在了打头进来的捕头身上。眼看着见到活人了,姑娘牙齿打着颤、磕磕巴巴的说道:“黄……黄皮子!” 黄皮子,又叫黄鼠狼,学名叫做黄鼬。民间都说这东西邪性,聪明又记仇。民间有句广为流传的俗语就和它有关——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虽然不知道这出现的黄皮子和大姑娘失踪的事情有没有关系吧,可捕快们还是一个个的把刀都抽出来了。 就这么几息的功夫,原本姑娘之前呆着的房间房门就被撞开了。一个在夜里看起来黑乎乎的影子就窜了出来。 那黄绿色的眼瞳反射着月光,看得一群大小伙子都忍不住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月光下头,一只快六尺长、腰身都赶上人粗了的黄皮子抽着鼻子、龇着牙对着房门的方向,好像那里有什么大敌一般。 下一息,原本就已经处于半残废状态的房门再一次遭受了重击彻底交代了,一道白影就射了出来,嫩黄的喙跟箭矢一般直直叨中了黄鼠狼的鼻梁,瞬间就让那面露狠相的黄皮子半张脸都被叨烂了。 那白影正是将翅膀紧紧背在身后的白羽。眼看着一击即中,也不留手。脑袋就跟装了小马达似的,不管那黄鼠狼怎么闪躲,喙都一直追着那黄鼠狼“哚哚哚”的叨个不停。 黄鼠狼眼看不敌,连眼睛都在躲闪的过程中瞎了一只,立刻就夹紧了屁股。 一股带着怪味的湿漉漉的黄烟就喷了出来,可却不是冲着白羽去的,而是冲着站在边上已经看傻了的一众捕快们。 白羽自然不能眼看着那看着就带毒的东西落在这些凡人身上,就张开了两米长的大翅膀护在了众人的身前,把那喷过来的毒烟毒液全都一翅膀扇呼到了地上去。 就这么个短暂的空隙,那黄鼠狼一个纵身就上了墙,带着一股腥乎乎的黑烟三跳两跳的就跑了。 那些毒烟毒液扑在了院子里夯实的地面上,竟然让地面发出了一阵阵“滋滋”的腐蚀声音。可好歹没有扑在人的脸上,让一众有惊无险的捕快们后怕不已。 而白羽还不等捕快反应过来,就跟着一忽扇翅膀也上了墙头,追着那毁了容的黄皮子过去了。 “李哥……”还胆战心惊的捕快叫了李公甫一声,“谢……”哆嗦着话都说利索了。 “操!”捕头年岁大些,狠狠骂了一声总算找回了些胆气,“还愣着干什么?跟我追!咱还不如大李家的一只鹅吗?” 说完就一指捕快里年岁最小的那个:“你领着这丫头去找里内耆老去,再找大人要些支援,其他人跟我追!” “是!”不管心里头还是不是害怕的,可一群人在一起总归是壮胆子的,回答起来声音大了,恐惧又消散了不少。 这里头回答最大声、胆气也上涌最快的就是李公甫了。 刚才看见那大个儿的黄皮子时他不是不害怕的,可眼看着自家的鹅大仙几口下去就把那黄皮子叨得血肉模糊夹着尾巴跑了,心里立刻就踏实了。 他算是明白了,只要他家鹅大仙在,他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捕头抽着刀在后面追那黄鼠狼和白羽的时候,李公甫跟得是最紧的。 那黄鼠狼受了伤,一路上鲜血淋漓的滴在地上成了最好的指路标。众人顺着沥沥拉拉的血迹追踪,很快就出了县城,往越来越偏僻的地方去了。 “头儿……这方向是不是乱葬岗的?”一众人气喘吁吁的追踪途中,有人看出来他们要去的方向了。 捕头不说话,可心里头却知道这话没错,这的确是往乱葬岗的方向去的。 乱葬岗,其实各地都有这么一块地方,就算是天子脚下也不能幸免。毕竟这两年大宋实在是乱得够呛,原本的义庄早就荒废了,逐渐的就演变成了乱葬岗。 到了距离乱葬岗二三里远的地方,老远就听见一声声嘹亮的鹅叫声,“嘎”“嘎”的感觉都能把人耳朵震聋。 一口气跑了快二十里的捕快们早就不行了,喘着气觉得脚跟关了铅似的,越来越抬不动了。 远处的鹅叫声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了。几乎所有人都对那只勇猛大白鹅的安全不抱希望了——毕竟鹅再厉害它也是鹅啊!它的本质是家养的家禽,它的食谱也是素食来着。 而黄鼠狼,不说他们今天晚上他们见到的这只应该算是成精了的例子,就是普通的黄鼠狼,它也是吃肉的啊! 一个吃素的和一个吃肉的对上,孰胜孰负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然而李公甫并不担心。他信心满满的提着腰刀继续往乱葬岗的方向赶。他心里头特别自信,如果在黄鼠狼和他家鹅大仙之间有一个注定会落败,那个落败的一定是黄鼠狼! 很快的,乱葬岗就近在眼前了。原本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的捕快们全都傻了眼。 捕头看了一眼乱葬岗上来回踱着方步的白羽,回头拍了拍李公甫的肩膀:“你家这鹅是哪来的?你怎么养的?” 听说过鹅能看家,还特别凶悍,可没见过能活活把妖怪咬死的鹅啊!不知道李公甫家这只鹅是哪只母鹅下的、哪只公鹅踩的?要是可以,他也想弄一只回来。 “嘎嘎!”你们怎们来的这么慢!白羽看见李公甫领着一群江米条过来了,张开翅膀招呼了一声。 李公甫把腰刀回鞘,看着身上没几块好肉的大黄鼠狼,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罪魁祸首找到了,可失踪的姑娘呢? 捕头没急着立刻搜寻,而是提着刀走到了黄鼠狼旁边,对着黄鼠狼的脑袋就是手起刀落。 刀落下的时候,原本躺在地上状若死去的黄鼠狼一跃而起。原来它刚才根本就是在装死呢! 李公甫眼看着捕头的刀落空,立刻抽刀出鞘,横着朝黄鼠狼削了过去,恰好将黄鼠狼的半个脑壳子都削掉了,可那黄鼠狼却还是不管不顾的继续往外冲。 白羽立刻就急了。他就没丢过这么大的鹅,竟然被一只黄鼠狼装死给骗过去了!这黑历史绝壁不能留着! 这样想着,白羽立刻冲了过去,一张嫩黄色的喙就咬在了黄鼠狼暴露在他眼前的后脖颈子上。 这一口可不光是咬到肉了,直接咬在了黄鼠狼的骨头上,整个脖子都断了。黄鼠狼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个只有一半的气声,抽搐了一下就倒了。白羽这还不算玩,掌蹼踩在黄鼠狼的肚子上,一个劲儿的按。 在众人看不见的黄鼠狼的腹内,一颗黄豆粒大小的土黄色混杂着暗红色的珠子就这么在白羽掌蹼隔着皮肉的按压下碎了。 “头儿,你怎么知道它是装死的?”李公甫看黄鼠狼瘫倒了,赶紧过去把已经没了气息的黄鼠狼割了脑袋,心有余悸的回头问道。 捕头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会儿夜风一吹,整个人都湿透了。他摆着手,好半天才苦笑着摇头:“老人讲古的时候提过一句,没想到今天用上了。” “头儿,这有个地洞!” 不等两人把气喘匀了,立刻就有个捕快在不远的地方喊了一声。 洞里面大概是有人的,听到上面有动静,用气若游丝的声音细细喊了一声“救命”就再没了气息了。 “愣着干什么?赶紧挖啊!” 于是一群大小伙子还没歇过来二十里路的脚程消耗,就不得不又开始做起了挖掘工,把那地洞挖开。 挖到一半的时候,那洞似乎还同着另外一个出口,从这个出口里蹦出来了不少的小黄皮子来。 眼看着这些小黄皮子四散奔逃的,白羽看着这些一个个身上血污怨气缠身的小黄皮子,抻着脖子,声音洪亮的叫了一声:“嘎——” 那些原本速度奇快的黄鼠狼们被这嗓子一震,全都吐着白沫子昏死了过去。 “快!一刀一个,哪只也别漏了!”捕头吩咐道。 黄鼠狼记仇,若是放跑了一只,焉知几年后成了气候不会卷土重来再祸害钱塘百姓? 等刨开了那个大洞之后,几个捕快就知道这些黄鼠狼死得不冤。 里面的几个姑娘,最早家人报失踪的几个已经成了白骨一具了,唯有碎裂的皮肤毛发并指甲留了下来,勉强能辨认出生前是个人。剩下的几个,最近被撸来的还好,只是指甲被掀开了。 还有几个姑娘头皮都被剥开了,剩下脸上的皮肉还连着,疼得一动也不能动。余下的也是胳膊上都没了皮。 “去附近找找有没有板车之类的。”这样的伤可不能轻易移动。 好在很快衙门里的支援就到了。还有一些家里丢了姑娘的人家也自动自发的赶了过来。众人七手八脚同心协力的把姑娘们都救了回去。 其中伤势最轻的、只是手指甲被掀开了几个姑娘很快就在大夫的诊治下恢复过来。几碗压惊的汤药之后,就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经过说了。 据她们说,之所以撸了她们来,似乎是那最大的黄鼠狼用她们教导那些小黄鼠狼如何扒人皮。 白羽从李公甫嘴里听了一耳朵,就知道那只大的黄鼠狼大概是要化形了,可偏偏是个有戾气孽债的,所以要用到人皮来掩盖妖相。 几天后官府结案时,救回来的姑娘里面还是没了一个伤势过重的。几家没了孩子的苦主又要如何度过这难挨的日子,就不是能对外人道的事情了。 许娇容得知之后,很是唏嘘了一番。 许仙也叹息不已:“明明都救回来了,怎么就还是去了呢?若有良医良药,那姑娘也不会就这么没了。” “臭小子,年纪不大,倒学会怜香惜玉了!”李公甫看许仙一脸愁苦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许娇容和李公甫又不同了。她狠点了许仙的头一下:“瞎说什么?能被官府聘去看病的大夫难道会医术不好吗?会用假药以次充好吗?药医不死病。” “姐姐说的我自然知晓,只是总觉得……”惋惜。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都是不能避免的。许仙心里头盼着自己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能寿终正寝,就算有什么飞来横祸也能逢凶化吉,或者被良医良药救治好。 “去去去!小小年纪能觉得什么?还不赶紧去做功课去!”许娇容摇摇头,把许仙赶去小书房了。 等许仙走了,李公甫神秘兮兮的从袖袋里掏出来一个五两银子的银锭:“这是县太爷赏我的。” “还有这种好事?”许娇容接过了银子,看了一下成色,发现是上好的官锭,足两的。 “还不是因为这回咱们家鹅大仙立了大功了!”李公甫笑得有点得意,可随后又垮下脸来了,“不过县太爷说,想要咱家的鹅大仙。” 许娇容一句“不行”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了,可随后一想就晃了晃脑袋,还是没说出口。 若是她家相公当初说的是实话——如今看来定然是实话,真有那位金光闪闪的战神托梦,让鹅大仙到了他们李家这里,肯定也不会对这事置之不理的。 他们夫妻俩的姻缘说起来也是鹅大仙当初促成的。这一回又是因为鹅大仙的缘故才有惊无险的破了案子,可以说是承了很大的恩情了。 若鹅大仙继续留在他们这里,那他们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若是离开了,他们也不能强留。可如果真的有什么缘由呢? 这样一想,她白了一脸郁闷的李公甫一眼就走了。半点没有安慰李公甫的意思。 果然如许娇容所想,过了几天,那县太爷再叫李公甫去,就不是索要鹅大仙了。好言好语的让李公甫好生供奉那只神勇无敌的大鹅,还额外又送了五十两纹银给李公甫,让他千万千万莫要怠慢了大鹅。 这些事情白羽自然是不知道的,在黄鼠狼这件事之后,他又过上了每天带着小弟巡街抢地盘的日子。很快的,他就从三巷老大把地盘扩大到了半个县城。 关于白羽的神异勇猛,虽然在县太爷的封口令下没人光明正大的说,可私下里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等过了两年钱塘县的捕快因为年岁大了退工之后,李公甫就被已经连任了两期的县太爷提拔成了捕头。白羽也从“李哥家的鹅”变成了“李头儿家的鹅”。 每年的上元节里,白羽都会和杨戬的映照见上一面,被抱着撸上几下。说起来,如今的白羽再被司法天神抱着撸,可没有一开始的诚惶诚恐了,反倒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淡定淡然。 而自从那次黄鼠狼的事件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窝的黄鼠狼被一锅端了,震慑得钱塘县里已经几年没有精怪作祟的事情发生了。 县太爷自然知道,自己年年清闲的政绩是来自谁的,对李公甫也非常的倚重。几年时间里,李家在钱塘县里也算得上是体面的人家了。 比较直接的反映就是许娇容手指上的绣茧已经变得很薄了,不再似老绣户一般。 虽然机缘遥遥无期、日子平平无奇,可白羽半点也不心急。能踏踏实实的努力修行到地仙修为,他又怎么会害怕等待呢? 这一日,快到了夏税交割的日子了。县太爷例行公事的打开衙门库房,心里头合计着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毕竟夏税早就交足了,过几天就要运进京城去了。 可万万没想到,本来足足的封箱库银,如今竟然丢了!丢得还不少,足足有几百两! 数目倒不大,县太爷家里自有产业,不是不能把漏洞补齐的。可一来他不想做冤大头,二来库银失窃是一件大事,弄不好要掉脑袋的。所以县太爷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差一点就厥过去。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赶紧把李公甫叫进来:“李捕头,你也看见了,库银平白无故的就少了几百两。眼看着夏税就要交割,这件事情可拖不得。” 李公甫知道县太爷说得是正理,抱拳点头:“大人说得是。那贼人如此容易便得手了几百两银子,想来应该还会再来!属下这就和兄弟们下去布置。若那贼人再来,属下定然要将他擒住,追回失窃的库银。” “好!”县太爷满意的点头,“那这件事就全都交托给李捕头你了。” “属下定然不负所托!”李公甫再一拱手,对县太爷行了礼,便转身下去布置了。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这库银每天都在减少。李公甫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如今也有些惶惶了。 他们什么法子都试过了,连藏在银箱子里守株待兔都试过,可这库银还是见了鬼似的丢了。才三四天的工夫,库银就少了千余两。 县太爷的嘴上起了好大一个火泡,心里头别提多着急窝火了! 17.第 17 章 李公甫再被县太爷找过去的时候,县太爷的态度就没有那么好了。如今的县太爷是说话吃饭的时候都难受得不行,只要一动嘴唇,嘴角的那几个火泡就疼得厉害。有一回他稍微把嘴张大了点,硬是把一个火泡给抻破了,流了一嘴的血。 所以他对李公甫的态度不好其实是情有可原的:“李捕头,如今库银丢失已经好几天了,而且数额变得更大了。你到底找没找到偷盗库银的贼人?” 李公甫也是愁得要命,这几天头发都掉得有点多了。县太爷问话,他自然不能不回答,只能叹了口气道:“大人,这贼人来无影去无踪的,属下以为,这事儿应该是个武功高手做下的。” 诶?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李公甫一说完,就觉得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仔细一回想,好像前几年闹黄鼠狼精的时候,他虽然没说出口,可私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上一回是黄鼠狼成精,那这一回……李公甫心里头就是一个激灵。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一定要把贼人给本官抓到,库银也要给本官找回来!听到没有?”否则的话,我就和上官说是你监守自盗。 县太爷还是没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毕竟李公甫家里头还供奉着那位鹅大仙呢! 李公甫能说什么呢?只能抱拳拱手,说了声“属下自当尽力”便离开了。 出了县太爷的书房,一群衙差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 “头儿,怎么样?” “县太爷说什么了?” 李公甫把县太爷的话复述了一遍,说完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有些无从下手。 几个衙差怎么对县太爷腹诽不管,但这个时候还是要唯李公甫马首是瞻的。李头儿的能耐是有的,为人也够义气。如今出了大案子,总归跟着李头儿是没错的。 “行了,今晚上我亲自来守着。我先回家和你们嫂子说一声,也带些晚间的吃食回来。”李公甫说道。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可作为大家的头儿,他却不能表现出来,不然人心就乱了。 大白天的回家,就说明是晚上要出去有公事要办了。已经习惯了的许娇容特别利索的就把东西都准备好了,直接放在了李公甫面前。 “你这人,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啊?”李公甫觉得自己的心灵受到了伤害。说好的相濡以沫呢?这才几年,你就巴不得我出去住了吗? 许娇容懒得理人高马大偏偏内心戏特别丰富的李公甫,“还用得着问?我今天出门的买菜的时候碰到了县太爷家的厨娘了,就听了一耳朵。说是库银又丢了,对吧?” 李公甫点头,唉声叹气道:“我是半点头绪也没有啊!” 许娇容手里的针线活就停了一下,看着李公甫道:“不如你贴张库神的神像在府库里头?我总觉着这事儿不像是人做的。” “你懂什么?真要不是人做的,我贴了库神的神像还不如让咱们家鹅大仙去看看呢!”李公甫摇头。刚说完就想起来了,“咱们家鹅仙呢?我怎么觉得有日子没见他了?” 许娇容白了李公甫一眼:“你觉着?你除了觉着还能干什么?后院的鸡栏里我让你把池塘的旧水淘了换新水,你跑哪儿去了?最后还是我给换的谁!青苔也是我刷的,每天鹅仙的饭食也是我备下的!” “行了行了!”李公甫也是怕了许娇容的唠叨了,赶紧作揖求饶,“我就是问一句,怎么招出你这么多话来?” 许娇容看李公甫的认错态度良好,微微一笑见好就收,“出去了。” “去哪儿了啊?”哎呦怎么和媳妇说话这么费劲呢?李公甫闹心的想道。 “我哪儿知道?”许娇容继续手里头的针线活,“我能拦着他不让他出去吗?晚上肯定回来就对了!” 说完这句话就觉得不对,她抬头看了一眼李公甫:“你真想让人家替你看府库去啊?” 李公甫这也是没办法了,点点头:“要是大仙出马都不行,那我也就只能认罚了。” “行吧,那你先睡上一觉。等晚间的,你回衙门去的时候就把他也给带上。”许娇容想了想,就站了起来又往厨房去了,“既然人家和你一起去,那我就得把鹅仙的夜宵也给备上才行。”吃不吃是一回事,可备不备就是另一回事了。 到了傍晚,在外头浪了一天的白羽愉快的回到了桂花巷,恰好和放学归来的许仙一起进的家门。然后还没等他歇一歇,就被已经等他等得望眼欲穿的李公甫给打包带去县衙了。 对于自己要和李公甫一起值夜待贼这件事,白羽还真就没有什么抗拒心。毕竟一起过了好几年了,李公甫和许娇容还有那个小拖油瓶许仙,都算得上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了,怎么也有了些感情了。所以李公甫遇到了难事,他能帮忙的时候还真就不会拒绝。 “头儿……” 看到李公甫把白羽抱过来的一众衙差们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您把大白抱过来,难道是怀疑做这事的不是人?” 李公甫摆手,“这谁知道?反正我家这位是连妖精都不怕的,真要是妖精,咱们这也算是对症下药了!要不是的话,妖精都能拿下,害怕一个人吗?” 有理有理! 捕快们点头附和,觉得李公甫的行为很可取。而且跟着大白鹅一起,胆气就立刻提升了好几倍。 白羽咂咂嘴看着江米条们给自己在府库里布置了一个特别舒适的窝,特别懂事没用人催就自己进去了。 风平浪静的前半夜很快就过去了,可到了后半夜里,捕快们就算白日里休息过了,可已经日夜颠倒的守了库房好几天了,早就卸了一开始的劲头了,难免有些支持不住的困乏。 白羽趴在库房里头闭目养神,压根就没指望这些江米条们。不是他说,这些江米条实在是太脆了!他怕有个万一的自己误伤了他们就不好了。 三更鼓敲过,一阵凡人根本听不到的嬉笑声伴随着一股冷风进了府库里,半点也不惧府衙自带的威压。 白羽掀了掀眼皮,就看见五个阴魂飘飘悠悠像是玩耍一样互相乱撞着进了府库里。 这是五鬼搬运大法?不像啊!而且哪个术门的道士会来搬官府的库房?这要是被他们门派的掌教知道了,逐出门派都是轻的。 白羽缩了缩身子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在银箱子被一阵阴风掀开的时候,顺着墙根一溜烟的出去叫李公甫去了。 要是按照白羽自己的性子来,绝对当场能把这五个阴魂弄个九级伤残的程度。可李公甫千叮咛万嘱咐说要把没了的银子找回来,让白羽别动手。所以白羽特别听话,不知声不知气的从府库里溜了出来,把根本不知道库房里已经被五个阴魂闹翻天了的李公甫叫出来。 李公甫正眯着眼睛拄着腰刀靠坐在长凳上头呢,虽然脑子已经浆糊了,可还是努力的保持着清醒。然而他的努力并不成功,周公的魅力显然要更大一些。 然而还不等李公甫彻底拜倒在周公脚下,他自己的脚面子先是一阵生疼,一下子就把他的瞌睡虫全都吓跑了。 他低头一看,就看见白羽的红色掌蹼正踩在自己脚上呢,赶紧应声:“我醒了我醒了!” “嘎,嘎嘎。”既然醒了就赶紧的吧,那边都搬上了。 “盗库银的来了?”李公甫看白羽横了一眼,脑子转悠得稍微快一点了。然后也不等白羽吩咐,拿着腰刀捅了捅几个迷迷瞪瞪的捕快,“赶紧的精神精神,那偷儿来了!” 等所有人都清醒的差不多了赶到了府库门口,正好看见一串的官锭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托着一样,连成一串从库房里头穿门而处往衙门外头去了。 “哎呦我的娘啊!” 这算是开了眼界了!从来没见过这种操作啊! 和一群看傻眼了的捕快们不同,李公甫算是除了白羽之外现场最淡定的一个。看着那官锭忽忽往外飞,李公甫一招手“跟我追”就带头往外跑,生怕跟丢了去。 白羽晃了晃脑袋,不紧不慢的踩着掌蹼也跟着追。很快的,一众人就跟着那些官锭到了已经荒废好几年了的仇王府门口。眼看着那些官锭穿过了仇王府铜钉红漆因为久不保养显得破败的大门,有些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进去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事儿首先肯定不是人做的,罪魁祸首应该不是鬼就是怪了。反正他们这种实力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把这种鬼怪击败的样子。 不过李公甫看了一眼已经站在仇王府大门口等着江米条们给自己开门的白羽,瞬间就镇定了不少。 白羽其实飞也能飞过墙去。问题是他过去了,这些江米条过不去啊!所以与其费二遍事,还不如等着这些江米条把门打开他也跟着一起进去呢! 很久都没人开过的仇王府大门被推开了,一股子尘土被门扉开启的动作带动,扑了李公甫一头一脸的灰。 白羽躲得快些,看着灰头土脸的李公甫无声的咂咂嘴大笑。 而李公甫则是“呸”了好几声,才把嘴里的尘土都吐干净去。 说起来这仇王是因为造反才被抄家的,所以仇王府里一些硬件设施还保持着当初抄家过后那种凌乱的状态。大厅里东倒西歪的桌椅、廊道上碎裂的花盆枯萎的花卉、房间桌子上倾倒的器皿,加上随着时间增加而添上的蜘蛛网和灰尘,整个王府都破败得不行。甚至还有不知道是不是负隅顽抗被当场击杀的人的尸骨,也都腐化成了白骨,被新搬来的动物们踩的七零八落。 李公甫领着人小心翼翼的从大厅进了花园里去,时不时的看一眼白羽,发现白羽还在就立刻大胆的往前走上一步。 白羽心里嘿嘿笑着,可等进了花园之后,就是一个激灵。他闻到一股子腥乎乎的气味,冷冰冰湿淋淋的感觉。 “官锭银子!”一个捕快眼尖,就看见了失窃的库银。猛打眼这么一瞧,一千五六百两也是有的。 大概是立功心切,那捕快叫完之后,眼里也看不见别的了,也顾不上警戒四周了,直愣愣的就本着那些库银去了。 呼呼一阵风声而过,因为无人打理而灌木杂草丛生的仇王府花园的草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快速通过。 一颗足有簸萁大小、绿油油的蛇头就从草丛里窜了出来,一双灯笼似的眼睛看着地上的几个捕快,快速的吐了一下蛇信子之后就张开了大嘴,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捕快罩了下去。 李公甫哪里能看着自己的手下被罩严实了?这么一下下去,绝对是给这蛇当点心的效果。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扯着那个已经吓傻了的捕快就地一滚,就滚出了蛇头大嘴笼罩的范围。 卧槽!你敢动我的江米条! 白羽立刻就怒了。一根油条大小的长虫还敢叫嚣?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绿油条是不给他白羽面子啊! 白羽张开了翅膀,脖子抬高收紧下巴,一下子就跳到了才把脑袋从地上拔起来的绿油条脑袋上,一张嘴就连鳞片带皮肉的咬住了这油条两眼之间的一块肉,一口冰凉腥气的蛇血就进了白羽的嘴去。 李公甫和那个捕快脱险之后,被其他的捕快七手八脚的扶了起来,心有余悸的看了看舌头在地上砸出来的半尺深的坑,长出了一口气。 “赶紧退赶紧退!”一口气还没喘匀溜,李公甫就领着众人赶紧往后退,直到退到花园门口才停下。 绿色的大蛇被白羽咬住了肉,疼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啊!他就不明白了,这鹅是哪里冒出来的,竟然能一口把自己刀枪能抗的皮肉咬破? 大蛇翻滚着身体甩动着头颅想要把咬着自己的白鹅甩掉,可这鹅嘴就跟长在他肉里一样就是不松开,反倒是在甩动中加大了被咬的伤口,让他更疼了。 此时被抡来抡去的白羽体验了一把过山车的感觉。但说实话,这种程度的翻滚在他几年前经历了那次紫色光轮之后,完全都是小菜一碟了。所以白羽还有闲心在自己舞动空中的时候关注一下眼前已经疼得有点斗鸡眼的蛇的眼珠子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很快的,大蛇就发现自己在花园里似乎是不能甩开白羽的。于是他忍着疼痛顶着白羽往墙上撞去,狠狠的在墙上撞出了一个大洞之后,拖着身子顶着白羽就往自己当初开灵识的地方——西湖——滑去。 大蛇这一撞,还期盼着能把白羽给撞松嘴呢。可惜没成功。 要是白羽现在的嘴闲着,那他一定会开一下嘲讽,diss一下这绿油条的头功。他当初通过丹墨,可是和兜率宫的青牛一起玩过的!论铁头功,在天庭就没人敢说能超过青牛。当初青牛指点了他几下,他就觉得受益匪浅了。可惜这是青牛的种族天赋,不是他这种禽类能融会贯通的,真是甚为遗憾啊! 但就算是这样,用来教这根绿油条做蛇也是妥妥够用了! 仇王府里头,一鹅一蛇离开之后,李公甫领着捕快们重新回到了花园里。 “头儿,你家鹅跟着蛇跑了?” “屁!”李公甫都气笑了,“是他把蛇赶跑了!赶紧的,去点点库银,赶紧搬回去!” “头儿,咱们回去怎么说啊?” “实话实说。赶紧的!”李公甫道。 这个时候,顶着白羽的大蛇已经呼啦啦的滑到西湖边上了。 眼看着白羽还是把自己咬的死紧的,大蛇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头。原来这蛇乃是一条水蛇成精了,此刻入水,立刻就灵活了起来,比之陆地上更凶残几分,搅得西湖水都跟着翻腾不已。 白羽能怕这个?这水蛇入了水觉得天下无敌了,他难道就不知道,水对鹅也有作战加成作用吗? 于是白羽原本还没着落的掌蹼立刻就一踩水,一脚就踩在了大蛇的脑袋上。 原本还只是觉得皮肉疼的大蛇立刻就懵了。这一脚直接踩的他魂魄动荡,连口气都没吐就眼前一黑要在西湖里头沉底了。 白羽挺了一下脖子:惊不惊喜?苏不苏爽?这是他和灵牙仙六牙白象学的。 这一脚下去他还收着力呢,不然把蛇头都给你踩爆了!白羽可不希望西湖水被弄得血次呼啦的,不然他以后来西湖戏水是会有阴影的!当然,他也同样不希望这大蛇就这么沉底之后烂在西湖底下了,同样是会影响他戏水的心情的! 所以白羽一蹬掌蹼,就奔着那基本上快大小便失禁的油条过去了。说起来,白羽总觉得李公甫这次的差事特比的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 18.第 18 章 在白羽把半死不活的油条拖到寺院边上的浅滩时,白羽忽然间灵光一闪,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眼前的油条——这货不会是小青吧?! 可紧接着,白羽就看到了一点属于“非礼勿视”范围的东西,这个疑虑立刻就被打消了。而这一次白羽没有辣手摧妖的把这油条的妖丹给踩碎,反倒很有耐性的一边用嫩黄色的喙打理着自己被湖水弄湿的羽毛,一边等着这根油条恢复意识。 不过可能因为之前白羽那一脚的力道有些大了,不是这大蛇能承受得了的,所以直到天蒙蒙亮了,这大蛇歪在嘴外头的蛇信子才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这大蛇立刻就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一条蛇独处的了。 动物根脚的妖精仙人吧,普遍存在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在修为逐渐高深之后是能够被克服的。而在没被克服之前,则普遍表现的是视力方面的问题。 例如,在民间广泛流传、虽然是事实但在特定条件下等于骂人的俗语——狗眼看人低。 没错,这是犬类的视力天性。就连哮天犬这么牛哄哄的神犬在没能达到玄仙修为之前,仍然是“看人低”的。 而白羽则是“鹅眼看人小”,或者说,任何修为境界比他低的生物,无论是凡人还是精怪,在他眼中都缩水了许多。所以李公甫夫妻俩并许仙在白羽眼里,其实就是三根江米条;而眼前这条看起来修为就不怎么样的长虫,也就是根油条罢了。 白羽眼前的油条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视力问题的——原形的时候他基本等于半瞎。与其说他是用眼睛“看”,不如说他是用蛇信子“看”来着。 所以,就刚才那么抽动了一下蛇信子,他就知道把自己弄成如今这个半死不活样子的大敌就在边上呆着呢!还是那种特别悠闲的呆着。 这蛇不傻,就算是用尾巴尖合计,也知道这是等着自己清醒呢。不过既然能等着自己清醒,就说明这位大人是不打算把自己弄死的对吧! “嘎嘎,嘎嘎。”醒了就赶紧把你的根脚收收,没看见天快亮了。 白羽一看见那哆哆嗦嗦的蛇信子,就知道这油条已经清醒了。 真弱啊,这么半天才醒过来!幸亏自己是把这油条带到寺庙这边,要是带到民居那边,遇见早起的把人吓个好歹可怎么办?真不抗揍,他都没出力就晕了这么半天。 大蛇感觉自己喘口气都要小心翼翼了。没办法,自己明显干不过人家,还是识时务些比较好。所以白羽才说完,就翻了一个身。后半截还泡在西湖水里的身子逐渐的缩短,前半截的身子不断缩小,最后缩成了一个穿着一身宝绿色撒光长衫的男子,缩在地上委委屈屈的看着白羽,一点儿也不敢动弹。 白羽歪着脑袋,努力显得威严一些——尽管在一只鹅的脸上要想体会到这种微妙不可言说的表情有些困难,可白羽还是很努力的表达了。 与此同时,大蛇也很配合的瑟瑟发抖。实际上他不配合也不行,毕竟已经被人家两次按在地上摩擦过了,不服不行。 “嘎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大蛇赶紧点头:“是,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脸上的表情更委屈了。 白羽满意的点头,打量了一眼眼前人形的大蛇。虽然说是蛇妖,可这蛇的人形还真就不是什么“蛇精脸”“锥子成精”的形状,虽然有个好看的尖下巴颌,但是弧度绝对不是一低头就把自己脖子戳个洞那种的。可见这条蛇的审美还是可以的。不过,审美归审美,该问的问题还是要问清楚的。 “嘎,嘎嘎,嘎?嘎嘎。”说吧,为什么要去偷库银,还要吃人?吃人是要遭雷劈的。 其实白羽也不知道吃人是不是遭雷劈,但是丹墨曾经跟他说过,人在几会元之内都会是天地之主,得天道大道钟爱。也因为这样,要是枉伤人命,修为提升的时候就会有很大的瓶颈和阻碍。比如雷劫方面,就是九死一生登仙途和十死无生化成灰的区别了。 大蛇的眼睛里涌起两泡泪水:“我就是觉得好玩儿……我也不是要吃他们,就是含着他甩出去,顶多就是让他受点伤,躺个一年半载的……”谁让他们到自己的地盘来的?而且谁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一位祖宗啊! 行吧,合着这就是个缺心眼的二货?白羽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油条,对油条下了一个简洁深刻的标签。 “嘎嘎嘎,嘎!”钱塘县的江米条都是我罩着的,一边凉快去!白羽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他内心有些忧伤的对大蛇叫了几声,让他赶紧滚蛋。精怪修行不易,不好好的修行还为了“好玩”出来偷窃,真不求上进! 大蛇没想到还有这种死里逃生的好事呢,赶紧麻溜利索的作揖之后跑了,一脚进了西湖里头就没了影子。 等大蛇跑没影了,白羽颇为深沉的叹了一口气:为了不让这条蛇在西湖里泡浮囊了,他也是很尽力了的!而且这盗库银的戏码太熟了,要不是因为这条蛇是雄的,他还以为这蛇是小青呢! 想完了这些有的没的,白羽就咂咂嘴,也慢悠悠的下了水,渡过了西湖回家去了。 钱塘县衙里,县太爷看着失而复得的库银,嗓子眼儿的心可算撂回肚子里了。库银全都追了回来,一两不少! 他心里头对自己没有着急的把库银失窃的事情写成公文禀告上官的决定颇为自得,捋着山羊胡对李公甫一顿好夸,弄得李公甫一个脸皮厚神经粗的汉子都有点脸红了,才放了人离开。 至于罪魁祸首又是妖怪这件事,县太爷在耳朵里过了一遍就往心里去了:反正刚才李公甫说,那蛇精是被他家的大白鹅给撵走的。约莫此时那蛇精已经步了黄鼠狼精的后尘了吧!可惜因为库银的事情不能大肆宣扬一番。 李公甫听了一耳朵的赞扬,又揣着县太爷给的十两银子赏钱出了书房时,天都亮了。 一群衙差就围了上来问道:“头儿,结了?” “结了。”他从怀里掏出来县太爷给的赏钱,今晚上跟着去的几个兄弟每人分了些,余下的他自己留着回去交给媳妇收着。 好家伙,快两千两的银子,他们几个兜着来回两三趟才都运回衙门来,就算在那条大蛇作怪的时候没出上什么力,可也有看管和跑腿的苦劳呢! “你们啊,一个个手都紧些,别得了赏钱就出去喝酒去。”李公甫分银子的时候还不忘记碎碎的念叨,“多攒下些银子娶个婆娘,那日子才是神仙都比不得呢!” 这话是好话,捕快们不管往不往心里去,都念着李公甫的好。 “头儿,您家那只您不去找找?”之前和大蛇面对面交流过的捕快提醒道。 李公甫一脸的赞同:“可不得找找!”看方向是往西湖那边去了吧!他家鹅大仙在那边还是很玩得开的,非常喜欢西湖的水。没事儿就自己去西湖里头戏水去。 “我先回家一趟,告诉你们嫂子一声再去。”也说不定他回去了,鹅大仙也就到家了呢! 这样想着,李公甫就拎着已经半空的盒子回家去了。 白羽已经吃完了早餐去鸡栏睡觉去了,许仙也上学去了,许娇容则是一边做家务一边等李公甫回来。 “娘子,娇容。”李公甫回家第一句话,“鹅大仙回来了没有?” “早回来了,吃过了朝食后没出去,直接回后面睡觉去了。”许娇容接过李公甫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 “给,这是这次的赏钱。”李公甫从袖袋里又把银子掏出来了。 许娇容数了数数目,就放到家里的钱匣子里去了。放好之后回来给李公甫热了朝食让李公甫吃,夫妻俩坐下来边吃边说话。 “……你是没看到,那蛇的脑袋有簸萁那么大!眼睛跟小灯笼似的。”李公甫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筷子比划了一个大小,“要不是我反应快,栓子那二愣子肯定非死即伤啊!”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许娇容白了李公甫一眼,“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单枪匹马去和那成了精的大蛇打上一场去?有本事别带着咱们家的鹅啊!” 李公甫讪讪的闭了嘴赶紧扒饭。 不过李公甫不说话了,许娇容开口了,“相公啊,昨个儿你走了之后,汉文跟我说他不想读书了。” 嘴角还沾着饭粒子的李公甫立刻把埋在碗里的脸抬了起来:“为什么啊?咱家钱够啊!” “那也不是钱的事情啊!”许娇容看着李公甫的样子就觉得糟心,“这孩子已经考中了童生,要是能往下考他就不会跟我说这些了!你呀你,每天就知道公事公事的,半点也不注意汉文。” 这话有点胡搅蛮缠,可李公甫偏偏不觉得许娇容哪里不好了,反倒腆着脸笑着过去讨好去:“我哪知道啊?家里有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娇容被李公甫一句好话给逗乐了,捶了李公甫一下。 夫妻俩又耍了一番花腔,许娇容才正色道:“这孩子说去考了之后就知道自己天赋不在科举上头,他想要学医。” “是因为老泰山?”李公甫立刻就想起来许娇容姐弟的父母了。 “我也不知道,可他想要去学着看看,也把咱们家过去的医术拿出来看了。我看着,倒是有点天份。”许娇容比许仙的岁数大上不少,父母尚在的时候也听了一些关于医药道理的话,对这些也是有点印象的。 “既然汉文有这个天份,那就让他去学嘛!都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还有老泰山的遗志在,挺好的。”李公甫半点不觉得这是个事儿。 许娇容本来一肚子的话都憋回去了,她算是看明白了,李公甫这人就没有说知心话的那根弦。 “行吧,那你就陪着我和汉文走一趟。咱们去求求庆余堂的王掌柜,就让汉文先在庆余堂做个药童学徒也好。”汉文现在才十二三岁,三年学艺两年效力的,等十六岁出来,也能算个顶门立户的男子汉了。 许娇容一番长姐慈心的计较不说,李公甫撒手掌柜的心宽不提,许仙本人在得知自己学医的请求得到批准之后乐得够呛。 这孩子多少有点闷骚,虽然在学堂交了些朋友,可有什么话还是乐意回家里找鸡栏里的白羽说,很有把白羽当倾吐心声的垃圾桶的架势。 白羽看在这小拖油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份上,大多数时间都忍了,可这不等于他能反复的听这根小江米条说“我要当大夫了”这句话。 好歹你回忆一下过去再畅想一下未来啊,可就这么跟复读机似的,也就幸亏白羽不是一般鹅,不然早上去给小拖油瓶留下几个终身难忘的印记来显示一下鹅的尊严神圣不可侵犯了。 看在许娇容鹅食手艺特别好的份上,白羽最后还是放过了许仙的小身板。 过了几天,许娇容和李公甫就领着许仙去了庆余堂,说了许仙要学医的事情。 王掌柜看到如今的许娇容姐弟,心里头很是满意。他考校了许仙一番,就发现这孩子在医道上确实很有天份,药经药典也都是熟读的,就直接安排了许仙在柜台给客人抓药。 许娇容一听立刻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对着王凤山深深一福。 王凤山见许娇容懂了自己安排的深意,也笑呵呵的。只有李公甫看得一头雾水,完全没明白里面的门道。 等夫妻俩留下许仙出了庆余堂,李公甫还是摸不着头脑:“媳妇,娘子,你和王掌柜打什么哑谜呢?” 许娇容点了点李公甫:“咱们回去再说,是好事就对了。” 从庆余堂到桂花巷的这一段路可把李公甫抓心挠肝的好奇呦。等夫妻俩到家了,才一合上门,就赶紧追问。 “你等我喝口水歇一歇的!”许娇容没好气道。 等水也喝了歇也歇了,许娇容这才跟李公甫解释这里面的门道。 医术这种手艺,大多数都是父子相传的,就算有什么秘方手法也是交给徒弟而不是学徒。 而学徒这种工种是做什么的呢?三年里头,也就是在后院炮药罢了。而且还是那种没人指点的炮药。光是要把这其中的药材种类、怎么分辨好坏的门道弄清就不容易,没个五六年根本就不行。 要是只想做个药材商人,这种程度的确是差不多可以出师了,可汉文想学的是医术,在理论到位的前提下再去炮药就有些耽误时间了。 要想学医术该怎么办?自然是要看脉案药方啊。 王掌柜是个厚道人,把许仙安排在柜台,就是可以随时给人抓药,通过熟悉药方和病理之间的联系,用最快的方式把许仙的理论转化为实践。 中间再让许仙熟练四诊,过个几年,许仙累积了足够的经验,对医馆的运行模式也熟悉了,可不就能自己顶门立户了! “所以说,咱们家是承了王掌柜的大情了!”许娇容总结道。 李公甫对许仙这个小舅子也是很上心的。毕竟从小看大的,就跟自家弟弟没两样了。自此之后,对王掌柜也是三节两寿的都很恭敬上礼。 转眼间,时光就流转了两年有余。 这两年里,钱塘县那叫一个风平浪静。虽然偶尔有些小偷小摸的窃贼被抓,可大案要案还真就没发生过。 如今的县太爷已经得了准话,说是再任一届,就可以升为知府了。所以县太爷对于治安良好的钱塘县那是非常满意。 再一次在上元节和顶头上司见面之后,白羽继续自己钱塘县家禽家畜界总瓢把子的悠闲生活,每日里不是去西湖戏水就是四处巡查自己领地内有没有什么不长眼的挑战他的威严。 然而悠闲的生活从来都是用来打破的,此时的钱塘县外就有一场小小的风波。 风波的主角其实和白羽还是有点渊源的,正是两年前那条在钱塘县偷库银被白羽教训了的大蛇。 另一个主角,则同样是一条蛇,有着一千多年道行的玄门正宗弟子成精。此来的目的,正是白羽眼中的拖油瓶小江米条许仙。 而当再次见到气息熟悉的大蛇一身女装跟着一个白衣女子战战兢兢来跟自己拜山的时候,白羽其实是很懵的。 “不知道友是哪门哪派的?在下青城山白素贞,师从黎山老母门下。”白衣女子站在西湖边上对白羽行了一个标准的道门礼仪。 白素贞什么的先放一放,白羽一双眼睛看向白素贞身后的大蛇:“嘎嘎?”你到底是雄是雌? 其实白羽有这个疑问并不奇怪。当初在西湖里头,白羽一掌蹼下去差点要了大蛇的命来着。当时处于快要大小便失禁状态的大蛇浑身都是松垮垮的,难免从某个腹洞里露出两个软塌塌的小肉揪来着。 可是看看此时的大蛇明显比当初柔美了的女性化脸庞,前凸后翘的身材,白羽是真心好奇的。 19.第 19 章 没错,小青的确就是当初被白羽弄得差点沉在西湖底的那条大蛇。 而白羽的眼力也准确得很:如今的小青在当初的确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雄性,就连现在他的本体也没变性。可架不住他出去浪的时候嘴欠手欠的调戏了人家法力高强的白娘娘。于是当再一次被按在地上摩擦之后,当初的青哥儿就只能变成如今的青姐儿了。 至于白素贞——到了某地之后先要拜访当地大能大拿乃是修者历练的应有之意。 本来钱塘地处天子脚下,就算有什么山野妖怪的,也应该是上不得台面的野路子,根本不能跟白素贞的出身和法力境界相提并论;而若是有什么修为高深的仙人在此,仙光也自会言明,白素贞也就上门拜访了。 但偏偏是白羽,仙光没有,只凭着肉`身力量就能完全碾压自己新收的这个小青丫头。白素贞清楚,她和小青斗法的时候没出全力,毕竟是同类,小青身上也没有孽债怨戾之气,说是斗法其实她只当是和后辈玩耍了。 可就算是玩耍一番,她也清楚小青的能耐还是实打实的。那么能一招制服小青的白羽,自然也就入了白素贞的眼,被当作此地修者高人了。 她来拜山也是怕自己这遭人间报恩横生枝节,所以提前来打个招呼,表明自己不是来抢地盘或者立山门的。 不过……眼前这只鹅大是大了些,可为什么没有半分的发力波动呢?白素贞看着白羽有些疑惑。 “道友?”看到白羽盯着自己身后的小青走神,白素贞便唤了一声。 “嘎?”你说啥? 白素贞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青,又看了一眼白羽,心里头合计着:看小青的样子不像是跟自己说谎,可这位道友说是一脚就把小青踩得神魂震动,可为何连喉间横骨也没有化去呢? 白素贞心中思虑这些的时候,白羽也回过神来了:这小青此刻的女身应该也是幻化所致才对。又有白素贞恭敬的来拜山,便抖了抖翅膀点了点头:“嘎嘎嘎嘎嘎,嘎嘎。”我乃天河旁太虚幻境小洞天白羽,咱们说起来还是本家呢。 白素贞点头,没报师门,但是修行的洞天在天界之上,这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她笑着继续道:“我此番入红尘历练,乃是为了一桩宿世的恩情,难免要在此地打扰一番。道友乃是此地地主,故而前来拜访。” 其实白羽特别想要劝劝白素贞,报恩的方法很多,用不着非得以身相许的。而且他家的小拖油瓶江米条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不觉得让这孩子将来妻离子散是什么好事! 可话到了嘴边上,冥冥之中就有一种感觉,就算是说了也没用。白羽只能点点头,算是表示自己明白白素贞的意思了。 白素贞此时自然还不知道自己的恩人其实和白羽有着莫大的联系的,得了白羽的准话,礼数也做足了,便领着身子僵直走路都有点同手同脚的小青离开了。 等白素贞和小青走了之后,白羽就半点也没了刚才的从容,张开翅膀扑啦啦一阵飞奔回了钱塘县,直奔最近的一座清源妙道真君祠。 真君祠的香火很不错,白羽光是看这不年不节的就有不少人来真君祠上香,就连连点头,与有荣焉的迈步进了真君祠。 庙祝也不是个普通的凡人,看见白羽跨过门槛进来了,便引着白羽穿过后殿到了后府,自己则恭敬的拱手一礼便退出门外。 过了不过几息,便有一阵似金似白的光芒闪过,穿着便服的司法天神便出现在了后府的房间内。 没见着顶头上司之前,白羽是预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说的,可见到了之后,白羽就觉得有些张不开嘴了。 他原本因为奔跑而炸开的羽毛一点点的耷拉了下来,脖子也不挺得溜直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也难过的半眯了起来。 一看白羽这模样,杨戬便知道这是知晓此方世界的核心了:“你见到紫微帝星映照了。”语气非常笃定。 [见到了。]白羽低着头,一想起未来小拖油瓶妻离子散的经历就觉得难受。 杨戬虽然已知后事,看看到白羽此刻蔫巴巴的样子还是有点心疼:“这本来便没什么,你想如何就如何。” [真的?]白羽忽然觉得有点惊悚。 司法天神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现在竟然告诉他“想如何就如何”?领导你的原则呢?被哮天犬吃了吗? “真的。”杨戬敢这么说,也是因为笃定白羽不是那种日天日地的作货……嗯,某些方面不是。 “上来。”司法天神抹了一下袍子,拍了拍自己的腿,于是白羽很自觉的就跳上了领导的大腿,安安分分的让杨戬撸羽毛。 习惯什么的,有时候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才多久,白羽就从抗拒司法天神撸毛到耽于享受其中乐趣了! 因为得了领导的准话,白羽心里头的大石头总算挪开了。他踌躇满志的打算在三月三的时候大干一场,好从源头上让小拖油瓶避免将来的悲剧。 转眼间又过了四五天,正是到了清明节,家家户户都要祭祀仙人。 许娇容一早就去庆余堂把自家那个沉迷学习不能自拔的弟弟领回了家。等一家人都准备好了要出门的时候,白羽立刻跑出来刷了一波存在感。 他张开了雪白的翅膀挺直了腰身站在门口,就是拦着这一家三口不让他们出门。 “这是怎么了?”许娇容奇怪的看着白羽。 “我哪儿知道啊?刚才我才走到了门口,就被鹅大仙给拦住了。我看这意思,是不想让咱们出门去祭祀?”李公甫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白羽说的。 白羽修长的颈子向下弯了弯,给了李公甫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不太好吧!”许娇容犹豫着说。家家户户都是这一天给祖先祭祀上坟的,他们家不去也不行啊! 李公甫摸了摸后脑勺,“还是别了,大不了明天咱们再去好了。”家里头有个活神仙给他们示警了,要是不放在心上非要去,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嘛! 许娇容一想觉得也对,这祭祀先人是重要,可要是他们这些后辈有个好歹,还不如晚一天呢!哪头轻哪头重衡量一下,许娇容就把一大篮子香烛元宝给放下了,“那咱们就明天再去也行。” 许仙对白羽也是很信服的,毕竟两次闹妖精的事情,李公甫根本就没有瞒着他。所以既然白羽拦着大家不让出门,许仙也就回房间看医书去了。 白羽见自己的三根江米条这么听话,满意的咂咂嘴,回鸡栏歇着去了:就让那两根油条继续在西湖抓瞎去吧! 眼看着时间过了午时,许仙把最近得的一本医书给看完了,心里头就存了一些疑问。他有心想要立刻回去问问王掌柜,可偏偏之前有白羽的示警在。 踌躇了一会儿,许仙才到了后院的鸡栏处,小声唤着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白羽给叫醒了:“大白,我看书有几个问题,想要去问问老师。你看我回庆余堂行不行?” 白羽“扑棱”一下就站了起来,脖子扬得老高、居高临下看着蹲在地上的许仙,目光十分锐利:真的只是去庆余堂? 许仙大概也明白了白羽的意思,连连点头保证道:“我只是去庆余堂问问老师,别的地方哪儿也不去。” 相处了这么些年,许仙从来不说谎也不食言的性格白羽还是清楚的。所以这小拖油瓶巴巴的眼神一看白羽,白羽就心软了。他冲着门口的方向扬了扬脖子,示意许仙可以走了。 得到白羽的允许,许仙如临大赦,赶紧和许娇容说了一声,就拎着自己的医书出门去了。许娇容赶紧追着许仙给递了一把伞过去——三月天最爱下雨,有备无患的可千万别被淋湿了。 到了庆余堂,正赶上王凤山王掌柜领着药童要出门。 王凤山看到许仙立刻就松了一口气:“汉文,你感激接了药箱子跟我走。”转过头吩咐把药箱子交给了许仙的药童,“你在家看店,只按方抓药。” “老师,我不是……不能……”许仙赶紧辩解。他可还没忘了之前答应白羽的事情呢。 “不能什么?救人如救火,快跟我走!”王凤山心急病人的病情,也不听许仙辩解,直接抓了他的手腕就往外走。 门外面早就有力巴等着,见人出来了抬起人就往码头去了,那边又是早有船家候着呢。 折腾了足有两刻钟,王凤山可算是带了许仙到了要出诊的人家了。这家里早有一个看着和王掌柜差不多大的大夫一脸愁容的等着了。 一看见王凤山进来,脸上立刻就灿烂了:“凤山兄可算来了!我已经用药暂时稳定了老爷子的情况,药方在此。等一会儿可就看凤山兄的金针了。” 原来这家的老人家是突发急症,疾风上头厥过去了。 就近请的这位刘大夫也是行家里手,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要是没有王凤山的一手行针技法,恐怕这老爷子就算醒了也是嘴歪眼斜难以自理了,就让人赶紧去请王凤山来。 王掌柜接过药方一看,连连点头:“刘老哥的方子很好,便是我也想不出更好的了。” 刘大夫腼腆的笑笑,引着王掌柜进去给老爷子施针不提,许仙也赶紧跟过去给王掌柜打下手。 待小半个时辰之后,王掌柜一头汗的擦着手和刘大夫先出来了,许仙在后面负责收拾银针和引药。患者的亲人立刻就迎了上来:“王大夫,我父亲/祖父/太爷如何了?” “无碍了。”王凤山累得够呛,“刘老哥的方子是最稳妥的,后面调养贵府老爷子的事情交给刘老哥最好不过了。” “是是是,刘大夫咱们是信任的,老爷子交给刘大夫咱们都放心。”患者的亲人也不是混不吝、卸磨杀驴的,刘大夫的名声和医术也是实打实高明的,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请了人家过来了。 刘大夫见王掌柜和患者家属都如此信任,自然是里子面子全有光了,提笔细细斟酌一番,便下了方子。他也不自专,写好了之后又和王凤山讨论了一番,这次把药方确定。 等药方送到厨房去煎药去了,刘大夫这才和王掌柜寒暄:“凤山兄手腕不减当年啊!” 王掌柜摇头:“老了,不行了。再过几年说不得这眼也花了手也抖了。你看我这一头的汗,早几年便是更危及的病情可不曾如此,岁月不饶人啊!” 刘大夫也知道王凤山是真心这样感慨的,不由得也有些唏嘘。转眼看着许仙,就问王凤山:“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颇有天赋的?” 一说到自家学徒,王凤山脸上就带出笑容了:“可不是!要不是他有自家家传的医术,我少不得要收他为徒,到时候我就是他师父了!如今只能做他老师。”话里话外颇为遗憾。 刘大夫兴致上来了,叫过许仙来打算考校一番:“往刚才的两个方子你可看见了?” 许仙点头:“刘大夫的方子开得很稳妥。”态度很是恭敬。 “这些话你老师都说过了,你说点别的。问你,若是你遇到老爷子的情况,你会如何开方?” 许仙看了一眼王凤山,见王凤山笑而不语,便大胆的开了口:“未曾亲自替这家的老人望诊切脉,晚辈不敢胡说。不过若是我开方子,也就是和刘大夫一般了,但要是添上一味辅药,是不是就更好了?” 刘大夫是个能沉得下心钻研医术的人,学识修养和他的品德也是成正比的。听见许仙这样说不但不生气,反倒替王凤山高兴,高兴王掌柜收了个好学徒。斟酌了一番计量后又让人去找自己的药童,赶紧把这味药添上。 等到这家的老人缓过气来之后,家人们对两位大夫又是一番感谢,送了诊金之后千恩万谢的送两位大夫出了门。 出了府门之后,刘大夫就拉住了王凤山:“咱们俩也是久没见了,今日也是机缘巧合,不然还不知道哪日才能腾出空来。你便留在我家一宿如何?” “这可不行。你大侄子回乡祭祖去了,徒弟也还没出师呢,我不会去看着点庆余堂就没人了。” “没什么人?这孩子不是人?”刘大夫指了指许仙,“我看他都能出师了。而且钱塘县也不是就你一家医馆药铺。” 王凤山一想也是。自己这些年光耗在医馆里头了,和刘大夫也是多年没好好聊过。正好他有几份脉案有新想法,可以和刘大夫交流一番。 这样一想,他也不急了。转过头对许仙说:“你本来就请了三日的假期,我这边也没什么事情,你且自己出去逛逛。春日西湖、黄昏西子都是好精致,也别真的整日闷在医书和草药堆里成了个闷头闷脑的药葫芦。” 许仙被王凤山这么一说,心里头也有些意动,便把药箱子给了王掌柜,自己拿着许娇容给的伞往西湖去了。 西湖美景的确令人心旷神怡,水天一色之下也让人顿时觉得心胸开阔了不少。许仙站在断桥上看着西子景致,不由得露出笑容了。然后他就想起了自己和白羽的保证了。 他慌慌张张的收起了怡然的心态,忙三火四的赶紧下了断桥往庆余堂赶。一边疾步前行一边嘟囔道:“完了完了,我答应过的!要赶紧回去才行!哎呀我这个臭记性!” 而已经在西湖边上找了大半天“高人”的白素贞和小青也终于找对了人,此时终于确定了许仙就是白素贞救命恩人的转世了。 “真是气死人了,这人怎么来得这么晚啊?”小青跟着白素贞在一天里围着西湖转了一圈又一圈的,心里的火早就躁上头了。此刻见到让他受累的正主儿,立刻就掐着腰嘟着嘴不高兴了。 白素贞包容的看着小青抱怨,忍不住摇摇头:这孩子的性子太急了些,修行的时候沉不下心可怎么办呢? 小青可不知道白素贞正担忧自己呢,他看着许仙就来气,也不想让好看的姐姐去给这小白脸报恩了。所以他开口道:“姐姐,你也不知道你这恩人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不如我们试一试他怎么样?” 说着,就摘下了白素贞头上的一根金钗,用术法撇到了许仙的必经之路上。 要是许仙缓步徐行的话,是定然会发现这根金钗的。可惜许仙因为自己答应白羽偏偏食言的事情心里焦急得够呛,一路上只想快点回庆余堂去,或者赶紧回家去跟白羽道歉。 于是那根亮闪闪的金钗并没能引起许仙的注意,快步走过去的时候踩在上面也没多想,还以为是踩在了石头上呢。 等许仙跑过去之后,小青看着躺在地上、金丝镂空花已经糊成一坨、除了一根棍外其他部分都没了形状的金钗时,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20.第 20 章 许仙对于此刻小青的怒火中烧是半点不知情的,他急忙忙的往码头赶,一心只想着早点回去跟白羽道歉。 到了码头边上,恰好就有一个老艄公撑着船,许仙赶紧走了过去:“艄公翁,您这船是载满了人再走还是立刻就能走?” 艄公打眼一看许仙:“哎呦,许相公您不认得我了?之前我去庆余堂看病,还是您给我抓得药呢!” 许仙仔细一看,立刻就点头:“艄公翁是三个多月前因为闪了腰来庆余堂的?医嘱三副药并药酒,几日内不可劳作。” “正是正是。”艄公点头,“王掌柜的医术是这个。”他挑起大拇指来。“看您形色匆匆的,是有事情?” “也不是很急。”许仙不好和艄公说真实原因,“我只是要回钱塘。” “那您上船吧!我送您回去。” “那就多谢老翁了。” 俩人客套一番,许仙就上了船。 待船离开岸边十几丈远之后,天上忽然一声响雷,震得人心脏都鼓噪起来了,而后就是瓢泼似的大雨倾盆而下。 老艄公动作麻利,打雷的时候就拽过了摆在边上的蓑衣斗笠披戴上了,等雨下来了,就慢条斯理的把蓑衣和斗笠的带子系好了。 “船家!船家先别走!” 正当艄公撑起船要再行的时候,就听见岸上传来了一阵呼唤。 “许相公,好像有两位大姐在岸边。” 许仙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看岸边也没个避雨的地方,就让艄公掉头回到岸边,请了两个大姐上来。 这两个大姐,一个穿着一身白衣,一个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衣服,正是白素贞和小青。 青白二人在船篷里坐定了,理了理被雨水打湿了的衣裳,这才和许仙见礼。 “多谢这位相公。”态度平和带着点笑容的,这是白素贞。 “多、谢、你、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是小青。 这样的态度自然引起了许仙的注意。他不由得对着小青的脸上下逡巡了一番,牵动了一下嘴角:这位大姐火气好大。 原来小青因为之前许仙踩坏了白素贞的金钗,气得眼睛都红了,正是肝火上升的表现。 小青还在生气呢,如今一看许仙直勾勾看着自己,心里头就一阵鄙夷:“这位公子,你当心看在眼睛里拔不出来了!”这是讽刺许仙看自己漂亮就挪不开眼睛了呢。 小青说话的工夫,许仙刚刚打量完白素贞的脸色,是和小青肝火上升的脸色不一样的健康红润。如今听到小青讽刺自己的话,就咧嘴一笑:“这位大姐,我是个大夫,刚才只是望诊而已。”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借着大夫的名头眼睛不老实,嘴巴倒是挺利索的。”小青一脸怒火的看着许仙。 这话说得就有点过分了。许仙也不是没脾气的,只是不好和一个女子打嘴仗,便顺手抽了自己的雨伞道:“既然大姐这般看中男女之别,在下便站到外边去。” 玩脱了的小青傻眼了。而白素贞则是用袖子掩着唇轻笑了一声:小青的性子太躁,还是要好好磨磨才行。这回让他吃个当头,也算是小小的教训他一下,免得以后因为牙尖嘴利、无理搅三分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再吃苦头。 “许相公莫出去了,外面风大雨大的,咱们能在这西湖相遇也是缘分,哪有我们借了你的光上船,却把恩人丢在外面淋雨的道理?”白素贞眼看着许仙要撑开伞出去了,便开口叫住了他。 许仙一想也是,自己也的确没办法证明自己是大夫的身份,这两个大姐的长相这般好看,说不得以前也被好色之徒看过,被自己盯着瞧生气了也合情合理。 “那便多谢大姐了。”许仙从善如流的又坐了回去。这一回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就看着自己眼前那块棕色的船篷,半点也不给小青讽刺的机会了。 白素贞倒是没因为许仙的行为有什么坏印象,毕竟这是自己的恩人,之前多少世可是救过自己的。 至于踩坏了自己的金钗那也是无心之失。而后来小青因为许仙打量他的脸生气,却没注意到许仙也看过了自己。偏偏她们两个算得上国色天香的大姑娘近在眼前,许仙只是单纯的打量,眼底却没有半分淫邪的心思。 这样的一个人,她觉得也不用再试探了,就是一个心思正直的好人。 可这样一来该怎么搭上话呢?白素贞看看似乎对船篷入迷了的许仙,总觉得有点无从下手。 (补字数) 不过再怎么无从下手,还是要搭上话,不然她怎么报恩呢? 想了想,白素贞还是温温柔柔的开了口:“许相公,我替我妹妹跟您道个歉。她脾气躁性子急,有时候说话冲动不过脑子,你别生气了。” 许仙听了赶紧摆手,只是眼睛却还是看也不看青白二人了:“大姐哪里的话,是在下唐突了。” 每一句话都能用来结束话题,完全不给人留下接话的余地,天就是这么聊死的。 白素贞好脾气的又道:“许相公,咱们还没互通姓名,许相公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姓氏的吗?” 许仙没说话,只是手从伞套上那个大大的“许”字上头划过,其意不言自明。 白素贞修道几千年,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塞”。 小青眼看着白素贞和许仙之间的尬聊已经进行不下去了,赶紧带着将功补过的心思插话进来:“许相公,咱们能在这西湖相遇也算是缘分,老这么坐着多无聊,不如咱们聊聊天,也好打发一路的时光。” 许仙有心说自己其实在脑海里默默体会刘大夫的开方特色呢,可既然人家大姑娘都这么开口了,直接撅回去也太没风度了些,便点点头:“大姐自便就是。” 论编瞎话小青那是张嘴就来,自云家中老爷生前乃是四川总镇,如今老爷过世了便陪着小姐来钱塘寻亲。 许仙听完点头。这就对了。那位大姐一身雪白雪白的衣服,一看就是重孝之中,偏偏不在家中守孝还出门来,也就只能是因为双亲亡故无靠所以出来寻亲了。 “逝者已矣,大姐还请节哀顺变。”许仙以己度人,回忆起爹娘去世后自己和姐姐的难过心情,便劝了一句。 小青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我们说了自己的事情你也要说说你的事情啊!他现在真恨不得敲开眼前这个二愣子的脑袋看看,怎么就这么回不过弯来呢? 不过有因为之前挤兑许仙,结果人家直接就出到船篷外的教训在,小青也只能压着火气说道:“我和我家小姐的事情许相公都清楚了,不如许相公也说说自己吧!” 许仙犹豫了一下,还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姓许名仙,家中就在钱塘。如今在庆余堂医馆做学徒。” 小青见许仙接话,正要他说得再详细些,就听见许仙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两位大姐,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许相公言重了,请说就是。” “两位大姐的面貌可以说是姿容天成的花容月貌。这世间的人自然是好人多坏人少的,可人心隔肚皮,焉能知道你们遇到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交浅言深,说不得会给两位大姐惹祸。” 许仙是第一次遇见这俩姑娘这样的人:一见面就把自家的底都给掀翻了,生怕别人不清楚不明白一样。这是遇到自己了,要是换个人试试? 两个落魄绝色的官家姑娘,不是会被人劫财,就是会被人劫色,要么就是财色一起都劫了! 他真的很怀疑,就这两个姑娘的智商也待人接物的阅历,是怎么平安无事的从蜀中天府到了天子脚下的?这运气简直逆天了! 小青听许仙话里话外全是教训教导的意思,半点没领许仙的情,气得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 而白素贞虽然知道许仙是好意,只能上来打圆场:“多谢许相公的规谏,小女子一路行来和小青谨慎小心的不曾与人深交,如今到了天子脚下难免放松一些,见公子面善,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这样解释了一番,白素贞可算是把话给圆回来了。 好不容易船篷里的气氛缓和了一点儿,白素贞正要和许仙再拉近一下感情的时候,就听见船头传来艄公特别嘹亮的招呼声:“清波门到了——” 白素贞忽然就觉得观音大士指定的今天大概对自己不利,下一次她出门见恩人一定要事先查查黄历顺便卜算一下吉凶才行。 “二位大姐不下船吗?”在白素贞心里头全是黄历万年历愣神的工夫,许仙开口了。 “许相公,多谢你载了我们一程,咱们有缘再见。”见事不可为,白素贞也不多耽误时间了,娉娉婷婷的起身和许仙道别。 小青巴不得赶紧离开许仙呢,不然他怕自己气得现出原形直接一口把姐姐的恩人给咬住甩水里去! 待船停稳,青白二人上了岸走了几步,小青忽然拉住了白素贞:“姐姐,咱们就这么走了,今后还用什么理由见这个愣子呢?” 说着就掐了一个法诀,找来了风雨,让附近下起了雨来。 也就是这么一个缘故,小青就叫住了正要开船的艄公:“许相公,你看这又下起雨来了,不知能不能把你的伞借给我?免得我家小姐一路回去淋雨受凉。” 许仙其实心里头是不怎么愿意的,因为这伞是新伞,上好的青竹骨桐封油做的,而且他看了一眼远远等着的那个白府的小姐,想说你都淋湿了,那有没有伞其实也不算什么了。反正看后者淋了雨仍然健康红润的脸色,许仙半点不觉得自己的伞是她们的必需品。 不过既然人家开口了,许仙也就把伞递了过去,只是伞套自己收了起来:“这伞便赠予姑娘吧!” 说完这话,许仙也不待小青跟自己道谢,就让艄公把船撑起来,赶紧回钱塘去。 待船离了岸边好远,都看不见人影了,艄公才和许仙搭话:“许相公,你这是少年不识情,半点没看出来刚才那大姑娘对你有意思啊!” 许仙赶紧摇头:“艄公翁你这是看错了吧!那两位可是官家姑娘,而且还在孝中呢!怎么会有子女在孝中还有其他心思呢?快别乱说,当心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艄公看许仙态度严肃认真,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多说。此刻云晴雨散,两岸景色似水洗过一般清新,又是别有一番滋味。艄公便亮开嗓子唱了一区江南调,一曲之后让许仙也不由得鼓掌捧场的叫好,早把和青白二人的偶遇忘到脑后去了。 傍晚时分,许仙揣着伞套急忙忙赶回了家里。 许娇容看他进了门也不说歇歇,直接就奔着后院的鸡栏去了,赶紧跟了过去。走近了之后就看见自家弟弟正和白羽道歉呢:“……当时实在匆忙,我就跟老师出诊了。然后虽然在西湖逗留了片刻,可一想起你的警告就赶紧回来了。” 白羽看着许仙可怜巴巴的样子,一双鹅眼瞪得溜圆——你怎么能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什么!”还不等白羽给许仙进行一下“爱的教育”,许娇容就一嗓子喊出来了。 她疾步走到了许仙的身边,伸手就拽住了许仙的耳朵。 许仙如今长得比许娇容还高了一头多,其实一用力就能挣开。可此时却半点不敢反抗,还要半弯着身子让许娇容不至于掐着自己耳朵的时候把手给抬酸了。 “叫你别出门叫你别出门!你自己说说,你什么时候还学会食言而肥了?而且鹅大仙之前就有示警,你是半点不往心里去啊!你说说,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让我怎么办?你让许家今后怎么办?” 许娇容一开始还生气的骂来着,说到后头就不由得脑补起来:像是许仙这一出去就遇到了什么祸事,结果人就没了。一想到自家弟弟没了,许娇容眼泪就止不住了,完全忘了她弟弟此时正全须全尾的在她身边被她掐着耳朵呢! “姐姐!姐姐我错了!我一想起来就赶紧回来了!什么坏事都没遇到,真的!”许仙赶紧自救,“我还好好的呢!” 这边许仙还没能把自己的耳朵从许娇容手里拯救出来,听见动静的李公甫就过来了:“汉文啊,你又怎么惹你姐姐生气了?” “嘎!杠!”还惹我生气了呐!糟心孩子怎么不听话啊! 白羽因为生气,叫声都不对了。 许仙此时面对着姐姐姐夫还有羽毛都炸开了的白羽,很有一种被三堂会审的感觉,不由得连连讨饶。 等许娇容把许仙薅走了,白羽也没跟过去,而是在鸡栏里明媚忧伤的45度角仰望天空:这日子没法过了!他就一个不小心啊,这孩子就自己跑西湖去了。小拖油瓶长大了,不听话了啊! 过了大概也就盏茶的时间,李公甫就过来了:“那个……鹅大仙,汉文这孩子虽然不听话,可孩子还是好孩子的。他姐姐正问他出去的经过呢,咱们也过去听听?这样要是真有个什么,也好圆圆。” 白羽chua的一下就看过来了。李公甫的话很有道理啊!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还是很了解的,不像是能被轻易蛊惑的样子。 这样一想,白羽呼啦一下就飞出了鸡栏,大踏步的前进,而李公甫要跟上白羽甚至还要一路小颠。 等人到齐了,许仙只能把今天中午回了庆余堂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说了一遍,自然也包括自己搭船回来时遇到两个大姐的事情了。 为了让姐姐姐夫……还有白羽安心,所以许仙特意把自己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清楚。等这一溜的话说完之后,白羽炸着的毛就放松下来了。 小拖油瓶不愧是他看着长大的娃娃啊,这应对,要是白素贞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估计也是再没脸和许仙说话了。 不过目前看来,许仙对白素贞还真就没什么特殊的好感,这是一个好兆头来着。就怕白素贞不死心啊! “鹅啊,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会害了汉文啊?”许娇容听许仙说完,就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白羽身上。 要她说,这里头唯一可能遗祸后来的事情,就是他们家汉文在刘大夫药方上增减的事情了;又想着别是那户人家的老人有个什么好歹的,就要找汉文来闹。 这也是关心则乱,许娇容完全忘了中间还有个主治大夫王凤山呢,人家再怎么样也不会找许仙这个学徒的不痛快来。 白羽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又不能跟许娇容和李公甫说,小拖油瓶被两个长虫缠上了,所以为了不让他们被吓到,暂时就让他们以为无事吧! 李公甫夫妻看到白羽摇头,立刻就松了一口气。原本正襟危坐被三位大人联合会审的许仙也放松了下来:“我就说嘛,本来也没什么的,你看鹅大仙都说没事了!” 21.第 21 章 许娇容白了许仙一眼:“没事是你走运!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是能吃后悔药去吗?” 面对家里的一把手许娇容大人,许仙只能赶紧低头认错了。 到了晚间,等李公甫夫妻并许仙都睡着了,白羽就一忽闪翅膀出了桂花巷李家,直奔清波门的双茶巷。 双茶巷正是仇王府所在,只是前几年因为盗库银一案之后,县太爷也意识到大宅久废易生事端,所以拆分规制之后分别卖给了几户人家。 只是因为仇王府当初的事情牵连甚广,难免双茶巷内还是有一二座无主的宅子。青白二蛇上次去见了白羽拜山之后,就在此处占据了一处宅子。 她俩也不懂得修葺之法,只是用了障眼法遮掩一番,让宅子看起来像是被人整修过一般也就罢了。 此时夜深,看守这“白府”的门子乃是小青以前收伏的五鬼。 大半夜的听见门口传来“哚哚”的声音,看门一看,就看见一只大号的家鹅正叨着门呢! “兄弟们,大晚上的还有宵夜自己送上门来!”开门的鬼生前是个胖子,一看见白羽就乐了。 “什么宵夜啊?”白福伸头一看白羽,立刻就给自己这满脑子只剩下吃的兄弟一个脑勺,“赶紧去告诉青姑娘白娘娘去,就说白羽大人来了!” 转过来又和白羽赔笑:“大人莫怪,我这兄弟生前脑子也不灵光,死后更是只记得吃了。便是当初见了青姑娘的时候,他还想要做成羹呢!” 白羽也不生气,跟着白福进了白府的大门,到了正堂之后就看见白素贞和小青已经在候着自己了。 “不知道友深夜前来有何赐教?”白素贞还不知道白羽和许仙的关系,对白羽此来的目的颇为疑惑。 白羽也没跟白素贞绕圈子,直接就开口道:“嘎嘎?”报恩一定要以身相许吗? 听到白羽的问题,白素贞的脸很快就红了一下,然后又白了,最后定格在了恼羞成怒的青色上头。 短短几息之间,白羽见证了白素贞的脸色变化,不由得感叹了一声,不愧是四川来的,这变脸技术真棒! “道友何出此言?”白素贞整理好自己因为白羽一句话而泛滥的心绪,状似镇定的问道。 “嘎嘎,嘎嘎。”许仙,是我家的江米条。 白素贞对于“我家的江米条”这句话有些困惑,不过到底是千年的大妖怪,很快就通过白羽的前后语境理解了其中的涵义:许仙是白羽罩着的人。 没想到啊,绕了一大圈,竟然还是回到了白羽这里。本来以为能相安两无事呢,如今看来,似乎白羽对于自己要嫁给许仙报恩的事情很是反对? 白羽看白素贞没翻脸,就一扑棱翅膀跳上了詹桌,就近和白素贞嘎嘎嘎的交流了一番。大概内容如下:许仙是他看着长大的小江米条,未来理想是做个悬壶济世的大夫,顺便重振许家家业。你要是嫁给了小江米条,破了元阴不说,更有可能心染红尘对道途有碍;而且看白素贞马上要功德圆满的样子,估计等不到许仙寿终正寝白素贞就要么回去闭关等待飞升要么直接飞升了,到时候留下许仙孤零零一个人在万丈红尘之中,这报恩说不定就变成报仇了!这么一算的话,还是不要嫁给许仙为好。 作为一只鹅,一只此刻不能说话的鹅,忽略掉耗时两个多时辰的时长,那么把这些话用鹅语清晰明确的表达出来这件事,足够白羽骄傲得要上天了。 到最后,白素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白羽的道理给说服了,还是被满脑袋的“嘎嘎嘎”给洗脑了,就点头答应了白羽:“道友放心,轻重权衡,素贞还是明白的。” 小青一开始还抖得跟筛糠一样在边上听着,慢慢的,在“嘎嘎嘎”的声音中眼睛也转成蚊香了。此刻听到白素贞的话,立刻就打起精神来。结果他抬头一看,外面天都快亮了! 白羽看白素贞答应了,立刻就高兴的扬起了脖子:“咱们可说定了啊!你也不用送我了,我认识路,自己回去就行!” “……”压根就没打算送的白素贞。 眼看着白羽走了,小青可算放松下来了。他这才发现,这位鹅大人虽然武力值高强,可是看起来脑子好像不怎么好的样子!姐姐说了他就信了,半点也不怀疑,当真是好糊弄。 这样想着,小青就说了出来。 白素贞听了小青的话,笑着对他摇摇头:“不是他好糊弄,那是他敬我,我也敬他。” 几千年的大妖,而是有正经师门传承的妖修,自然不会像山野妖精一样不在乎说出口的话。虽然不是言出法随,可也自然有天道感应。所以答应了就是答应了,若是反悔,自有天道应和。 还有一点白素贞没有说,她虽然对许仙有些许的动心,却还不足以动摇她的道心。白羽把其中利弊都和自己说明白了,她也不会不识好歹的放着通天大路不走反倒硬要走崎岖小路去。两厢便宜的事情,自然是答应得痛快了。 小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只是眼珠子不停的乱转。 他之前在白羽手里头吃了亏,在武力上明显不是白羽的对手。可白羽看起来脑子有些不好使,这就难免让小青起了些念头了。 只是他这念头才一起来,这些日子相处后已经熟知他性子的白素贞就心底了然了,赶紧按住了小青的手:“你可别看白道友心思纯良便起了什么心思。我之前找过此地城隍土地,得知白道友身上是有仙职的,只是不知为何仙光不显。且你可知白道友是在何处做仙奉?” “何处?”小青歪着头问道。 “灌江口二郎神座下当差。”白素贞郑重的说道。 “我当他是什么大仙,原来不过是个人间道场底下的小仙奉?”小青立刻就笑了。 白素贞摇头道:“你才不到六百年的修为,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你以为二郎显圣真君是一般仙人可比的?他乃是天庭第一的战神,修行的是肉`身成圣的功法。便是我,对上二郎真君也不过是立刻被碾死,如同凡人取蝼蚁性命一般容易。且我听城隍说,每年上元节真君都会前来探望白道友,和白道友的私交甚笃。你觉得这样的白道友,可是你我能惹得起的?” 小青听到白素贞说自己敌不得二郎神一合之力,脑补了一下自己和白素贞的差距,立刻就打了一个冷战。而后听到白素贞的问话,赶紧摇头。 白素贞看小青还知道害怕,就安心不少,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安抚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看白道友是个心思澄澈的单纯性子。你之前盗库银,他也只是小惩大诫了一番,就放你离开了。可见如果你不去扰乱人间秩序,白道友也不会针对你。” 小青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行了,既然不能以身相许报恩,便如白道友所说,还有其他的方法,很不用执着。”白素贞最后总结道,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且慢慢看吧!” 因为知道了许仙的志向是要悬壶济世,白素贞便细心的查访,找到了一间濒临破产的医馆盘了下来。 要说这世道什么买卖不会黄,那就只有食铺和医馆两样了。为什么呢?因为人只要或者,就离不开五谷杂粮,而只要还吃着五谷杂粮没有羽化升仙,就难免会生出疾病来。这家医馆也是因为坐堂大夫因家事离开了,又找不到顶替的人手,这才黄了买卖的。 白素贞盘下医馆之后没有立刻去找许仙,毕竟这样就显得太刻意了些。所以她走了一个迂回的路线,去找了许仙的老师王凤山王掌柜。 白羽也没亲眼看见,也不知道白素贞是怎么和王掌柜说的,反正到了后来,这许仙就被王掌柜派到白素贞的医馆里头去帮忙了,美其名曰是出师前的试练。 许仙自然不疑有他,规规矩矩的去了白素贞盘下的名为“回春堂”的医馆当坐堂大夫去了。 刚去的时候,许仙还不知道东家是白素贞呢,后来偶然发现了,也恪守男女之别,对白素贞很是尊重。而白素贞呢,也因为和白羽有约在先,不曾对许仙有什么逾越之举,两人的关系就是东家和雇员的关系。 白羽一开始还担心呢,结果后来时不时的去瞧一眼,就发现许仙一门心思都在医术上头,是半分绮念都没有的,立刻就放心了。他想着白素贞因为师承的关系,对于歧黄之术也是知之甚深的,就起了点小心思,想让白素贞教教许仙的医术——小拖油瓶不容易啊!能走点捷径就走点捷径吧! 转眼许仙就在白素贞的回春堂里头呆了大半年,附近的街坊们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认可了许仙的医术。 重阳节的时候,许仙请了一天的假回了家里,和许娇容李公甫一起过节,期间就谈起了白素贞来。 说起来许仙也十七了,许娇容过去没觉得,如今却开始心急起许仙的婚事来。今天忽然听到许仙口中提到了一个女性,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一溜追问。 许仙看到姐姐心急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笑了:“姐姐你别乱猜了。白姑娘是官家的女眷,又是我的东家,哪里是我能肖想的?而且我敬白姑娘医术高明,若非男女有别,我学的又是家里的医术,我恨不得拜白姑娘做师父呢!” 得了,这是没戏了!许娇容立刻就不鸡血了。平白无故的给人家一个大姑娘长了一辈儿,可见自己这个弟弟是真没有什么心思。 边上的白羽得意的摇头晃脑的,这都是他的功劳啊! 重阳节过完,许仙自然是要去回春堂继续坐堂的,白羽想着挺长时间没见白素贞了,也跟着去打个招呼也好,就陪着许仙一路往回春堂去了。 除了桂花巷走了不到两条街,迎面就走过来了一个穿着灰色僧衣的老和尚。那和尚除了颈间的一串佛珠之外只在手里捧了一个铜钵用作化缘,行走之间颇为从容,一股子高僧风范在一众行人中很是显眼。 许仙因为白羽的缘故,是和白羽一起贴着街边走的。一人一鹅也不着急赶路,所以悠哉悠哉的。只是才进了这条街几步,那迎面走来的老和尚就笑呵呵的到了许仙的面前,对许仙一礼:“阿弥陀佛。” “老师傅有礼了。”许仙见这老和尚对自己行礼,赶紧也抱拳还礼,“不知老师傅有何赐教?” 那老和尚面容慈祥的未言先笑:“呵哈哈,老衲观施主天资秀美神思清明,施主也愿意随老衲一同修行啊?” 嗯?白羽原本还没在意,一听这话脖子立刻就扬起来了。这是遇到传销组织的了? 许仙的心情和白羽差不多,不过他仔细打量了面前老和尚的面容,又特别留心观察了老和尚的瞳仁,就知道这老和尚并不是得了癔症,只是单纯的度化自己了。只是他并不想出家当和尚啊!所以便赶紧拱手道:“老师傅说笑了,我并不想出家。” “小施主可听说过‘法力无边海列天崩’?”老和尚似乎半点没听到许仙的拒绝,开口又道。 “您说什么法啊海的,我是个俗人,是半点不懂的。老师傅若想化缘,我这里还有几个馒头。在下先告辞了!”面前这老和尚半点不听人说话,许仙有些不喜,可还是耐着性子说完了客套,将两个自家蒸的馒头放在铜钵里便拱手告辞。 那老和尚见许仙要走,立刻伸手抓住了许仙的手,面上却还是一副笑容:“施主能听出‘法海’二字,可见慧根深种和我佛有缘,阿弥陀佛,施主还是随我修行去吧!” 神他么的“和我佛有缘”! 白羽听见“法海”两个字,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又看见法海硬拽着许仙要走,立刻就扑棱着翅膀跳到了许仙的肩膀上,脖子一伸对着法海锃光瓦亮带着戒疤的脑袋直接就叨下去了。 法海一开始还没在意白羽,因为他自己已经是人间的金刚行走了,哪里有什么能伤到他呢?更遑论这只是体形大些的家鹅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白羽的嘴一叨在他的头上,他自恃的金刚不坏之身好像没了半点作用。一股子疼痛从头上传来,头皮竟然也被叨破了,哗哗的往下流血。 法海一震惊,原本抓着许仙的手就不由得松开了,他大喊一声“妖孽”便举起了手里的铜钵罩向白羽。 卧槽,浪费粮食! 法海一举铜钵,之前许仙放在铜钵里的两个馒头就滚出来了。 那可是许娇容细细的磨了之后自家发面蒸出来的大馒头!可好吃了! 白羽眼看着馒头即将落地,chua一声就从许仙脑袋上跳了下去,一张嘴就接住了一个馒头。然后理也没理法海的铜钵,虽然嘴里叼着麦香浓郁的馒头,可眼睛看着那趟在地上的另一个馒头,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说你这和尚,你不吃馒头就不吃馒头,做什么往地上扔?” 现场沉默了片刻之后,一个路过的婶子就发话了。 许大夫大家都是认识的,就是隔壁两条巷子里李捕头家妻弟,向来是好脾气的。刚才虽然没听那老和尚和许大夫说了什么,可也看见许大夫往铜钵里放馒头、那老和尚又抓着许大夫的手不放了。 而白羽呢,作为李捕头家的鹅、一个赶跑了好几次小偷还救过小娃娃的明星家禽、钱塘县家禽家畜界总瓢把子,自然也是有不少人认识的。 反倒是这和尚眼生得很,谁知道是好是坏呢?肯定是刚才要对许大夫动手才被李头儿家的鹅教训了的,活该!还浪费粮食,该死你! 法海也有些尴尬。他合计着,白羽能伤了他的金刚不坏之身,肯定是个妖怪,还是个修为高深的大妖怪了!可他不怕,他有灵山赐予的降魔除妖法宝金钵——目前伪装成铜钵。 可问题是,他拿金钵对向了白羽,白羽却半点事情都没有的去拯救馒头了啊!难道是他功力倒退了? 白羽可不知道法海心里在想什么,他三口两口的把充满麦香的馒头吃了,对着街边上叫了一声,就有一只狗子跑了出来,对白羽低了低头,然后听从白羽的指挥把掉在地上的馒头叼走了。 法海完完整整的看到了这一幕:这鹅定然是妖怪! “大师傅,我说了我不出家,还请你不要纠缠了!” 这边法海还打算要收了白羽呢,就听见许仙义正言辞的声音。 这一句话出来之后,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街边上的大姑娘小媳妇老爷子小伙子们都对法海怒目而视。 “什么和尚?别人不愿意出家还缠着人家不放了?” “许大夫可是许家的独苗,这和尚是要断人香火不成?” “真不是东西!” “呸!” 一瞬间,金山寺德高望重的法海住持成为了街坊们唾弃喊打的存在。 22.第 22 章 身处窘境的法海对白羽怒目而视,颇有种金刚发威的感觉。 白羽并没有被吓到:跟他比眼睛大是吧!跟他比眼神锋利是吧!来啊,谁怕谁?你要是个罗汉他还真就刚不过,可一个金刚还敢跟他得瑟,当着他的面诱拐小拖油瓶! 可白羽没被吓着,群情激奋的百姓却被这金刚威势给吓着了,一个个的梗着脖子说不出话来。就连许仙也被这威势压制着绷紧了下颌,却只是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来。 “嘎——该!” 一声由高亢转为低沉的鹅叫声对着法海响起,原本被法海金刚威势压制得难受的街坊们立刻就放松了。 “这和尚使妖法啦!” “妖僧害人啦!” “快去县衙报官!” 街坊们一恢复正常了,立刻就七嘴八舌的高喊起来。 于是刚才还指着白羽喊妖孽的法海立刻被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骂妖僧了。几个外围的街坊立刻腿脚利索的去找县太爷报官去了,其他的街坊自动自发的以法海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有四五尺长真空带的包围圈,顺便把之前别白羽护在身后的许仙也给拽进圈子里了。 要问大家为什么不怕,因为真空带里还有白羽站着呢! 只要张眼睛的就都能看得出来,这和尚虽然厉害,可还不是被李头儿家的大鹅给叨破了脑袋吗?你看那血哗哗的现在都没止住呢,只要李头儿家的鹅在,他们准保没事! 而且还有小许大夫在呢!小许大夫医术是不错的啊,那可是被王掌柜亲口赞过的,以后万一有个病啊灾的还不得求求人家?刚才这和尚可对小许大夫不善,他们帮着整治一番,也个卖好的好机会! 不得不说,小老百姓有小老百姓的智慧,此时此刻就众志成城的把法海给镇住了。 法海也七八十岁的人了,可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还有这种操作。因为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儿,一时之间竟然愣在当场了。 “各位施主听我说,这畜生分明就是妖孽。难道各位施主没发觉这孽畜有异吗?分明就是已成了精怪。”法海虽然有些无措,可很快就又端起了高僧的范儿试图劝说围观群众。 “你这老和尚当真妖言惑众!”许仙一听就不乐意了。 这是陪伴他从小长大的鹅,当初自己在学堂里被同窗欺负他没爹没娘的时候,还是他家鹅过去叨了欺负自己的人给自己报仇呢!虽然后来年龄渐长后和那同窗化干戈为玉帛了,可他不会忘了自己当初的委屈难过,也不会忘了是白玉轻轻的叨着自己的头发给自己顺毛安慰的。白羽在他心里也是家人,如今家人被诋毁成妖孽,这老和尚还一口一个“孽畜”“畜生”的,许仙觉得自己没上去打人就已经是修养好了! “就是就是!”许仙的话引来一群街坊的附和。 “你这和尚说起谎来半点不脸红!李头儿家大鹅的吃食都是李大嫂子来我摊子上买的。”一个卖菜的大娘掐着腰啐了法海一口。 “以前黄鼠狼精害人的时候,李头儿家的鹅还救回来好几个姑娘呢!”有个家里头是捕快的人嚎了一嗓子。 “我家囡囡还是那鹅从水沟里救出来的,要不就没了!”一个抱着六七岁女童的人也赶紧跟着喊了一句。他怀里的女童也哭唧唧的看着法海,“坏蛋和尚,你别想欺负大鹅!” 旁边就有个人拽他:“你是不是傻,抱着你家囡出来干什么?这妖和尚要是用妖法伤人了怎们办?赶紧抱回去!” 这话提醒了几个带孩子出来买菜正好碰到热闹来围观顺便见义勇为的人,赶紧领着孩子往圈外头走。街坊们也都互相挤挤挨挨的给腾出地方让几个带孩子的先出去。 现场一时间混乱不堪。街坊们七嘴八舌的用各种例子证明白羽不是妖孽,和白羽关系好的孩子一看被家长要抱走了,开始扯着嗓子哭喊,儿童特有的童子音高八度刺得法海脑仁一跳一跳的。 在他看来,人妖不两立。白羽这妖物能让这么多的百姓替他说话,可见蛊惑人心的能力深厚。 “妖孽好胆,竟敢蛊惑百姓以为己用。今日若不除了你这祸害,你恐怕还不知道佛门尚有怒目金刚呢!”法海一摘颈上的一百零八颗佛珠,运气佛法后那佛珠便升起了灿灿的金光来。 在金光璀璨到围观的众人都觉得眼花的时候,法海把佛珠一把砸向了白羽。 白羽觉得自己和许仙今天出门真的是没看黄历,怎么碰见这么一个不听人话、满脑子强盗逻辑还自以为普渡众生的缺心眼儿顽固分子呢?他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那金钵对自己没用呢?金钵都对自己没用,那佛珠对自己又怎么会有用呢?顶多也就是能起`点物理攻击的作用让自己疼上一下吧! 他要是小青那样的野路子修行的妖怪,根本就不用这佛珠,那金钵出来的时候就够他喝一壶的了。而这佛珠如果对付的是白素贞这样的有师承的妖精,大概也是能稍微发挥一下威力的。可问题是他不是妖精出身,他是仙禽出身啊!天生受仙界灵气滋润,只差临门一脚就是天仙修为了啊! 所以当一百零八颗佛珠跟金色的小子弹一样砸向自己的时候,白羽躲都没躲。那些珠子飞到白羽身前三寸远的时候,白羽背后那片棕色的羽毛就乍起一道土黄色的光芒来,一下子把那些佛珠全都挡住了。 看到这一幕的人可不少。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一个街坊颤着声音喊了一声“妖怪啊”。 这一声好像重新打开了关闭的声道开关一样,一声声的“李头儿家的鹅真是妖怪”就从最中心的真空带开始往外扩散了。 人群一下子慌乱起来。站在包围圈最里面的人开始往外挤,外面的人没听明白怎么又变成白羽是妖怪了,就想挤进去看看。 白羽手足无措的站在法海面前,完全没明白刚才还替他说话的街坊们怎么忽然就对自己充满恐惧了,眼睛里全是疑惑。这个模样看得许仙心疼不已,就要赶紧上前去把白羽抱起来。 “小许大夫,你家那只鹅真的是妖怪啊!会发光勒!”有人见许仙要过去,赶紧拽住了许仙。 “对对,会发光勒!只有妖精才发光呢!”还没挤出去的几个人听了附和道。 所以以前他家大鹅叨死黄鼠狼精、后来让钱塘县所有家禽家畜俯首称臣这件事你们完全没觉得不对吗?许仙心中有点槽多无吐的感觉,完全不能理解街坊们的心理想法。 可这个时候好像也不是深入思考街坊们想法的时候,他看着乱成一团的人群,想着这样下去可不行:人挤人人推人的,很容易发生踩踏事件的!所以许仙扯着嗓子喊道:“大家都不要乱!都不要乱!要是推倒了谁踩伤了谁就不好了!我家的鹅不伤人!” 法海心里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你家鹅不伤人,我脑袋顶上的伤是我自己啃出来的吗? “嘎嘎嘎!”都别吵吵别挤了! 响亮的鹅叫声响了起来,不管是往外挤还是往里挤的人都被这鹅叫声给镇住了。白羽附近的围观群众们回头一看,就看见那只刚才身上冒出土黄色光芒的大白鹅叫完了这嗓子之后歪着头看着他们,还是和过去一样,并没有长出獠牙利爪来,也不像是要吃人的样子。 “你们是不是傻?李大嫂子天天上我那儿买菜去!”卖菜的大娘又发声了。 群众们一时之间没有get到大娘的重点。 “今早上李大嫂子还来买菜了呢!说是她家鹅爱吃我家的嫩瓜!”大娘特别骄傲的挺了挺胸。 还是没get到重点。 “他是鹅!成了精还吃菜呐!”卖菜的大娘觉得心很累很累,怎么这群人都是缺心眼吗? 人群中的混乱逐渐平息了下来。这个时候就听见不远的地方传来“衙门办案让开让开”的声音。 包围圈最外面的人看见了扶着腰刀一路小颠跑来的李公甫,表情全都是肃穆的敬佩:家里养着一只妖精,李头儿果然是真汉子! “哪个和尚要拉我家汉文出家?”李公甫看到了人群,脚步就慢了下来,提高了声音问道。 那可是他老婆唯一的一个弟弟!真要是出家当了和尚了,娇容能挠死他! 围观群众们抬手无声的指向了包围圈最中间的法海。 其实不用指,李公甫往前走两步也看见了——就这么惟一一个脑袋上血次呼啦的光头。来报信的人也说了,那和尚的脑袋被他家鹅大仙叨破了,就是他没跑了!至于后面说这和尚会妖法的话,李公甫根本没往心里去:他家鹅大仙还在呢,哪里容得这么一个和尚造次? “上镣铐!”李公甫单手扶着腰刀,另一只手一招手,身后立刻就有个灰衣的捕快拎着镣铐过来了。 也不等法海辩解,直接就把人手腕子给铐住了。金钵也没收了。 拽着法海往外走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还踩到了一颗圆溜溜的佛珠,差点没摔倒。 李公甫又有话说了:“这谁的珠子散了?不知道这是大街上吗?人来人往的万一踩着摔倒了怎么办?赶紧扫了!” 这可是好东西啊! 白羽看李公甫不识货,法海喘着粗气有火都发不出来,赶紧叼了身边许仙的裤腿一下,扒拉了一颗掉在地上的佛珠到许仙的脚边上。 “你要?”许仙看白羽又去划拉其他四散的佛珠去了,便蹲下身捡起了脚边这颗问道。 白羽点头。这可是好东西,放在身边能凝神静气驱避邪祟呢。 得了白羽一个点头的许仙也帮着划拉起佛珠来。 一人一鹅低头捡佛珠的时候,李公甫正跟围观群众们了解情况呢。毕竟虽然把法海铐住了,可还是要找几个别证回去作证的。 这么一和街坊群众们对话,之前白羽浑身冒光的事情就暴露了。李公甫抓着脑门儿一阵阵的心烦,回头看见法海那张老脸就来气:“就你事儿多!”要不是你非拉着汉文出家,他家鹅大仙的身份哪里会这么快就暴露? “挺大个岁数自己不纳粮不服役的,还拉着别人跟你一起去做这眼里没有家没有国的事情!”李公甫因为经常跟着县太爷,大道理还是能憋出一二句的,立刻就给法海扣了一顶帽子。 “都散了都散了!”数落完法海,李公甫对着其余还等着看热闹的人喊道。 留下作证的人是这一里的里长和耆老家的男丁。里长凑近了李公甫,压低了嗓子神神秘秘的问道:“李头儿,你真不知道你家那鹅是个妖精?” “屁的妖精!要是妖精我立刻把脑袋摘下来给你!”李公甫心烦意乱的挥手道,“那是天上落难的神……”话说到一半,李公甫赶紧闭了嘴。当初做梦的时候那金光闪闪的战神可没说他能不能说实话,还是不说为好。 可就这么半句,也足够周围还没散开的街坊群众们脑补了。众人看向白羽的眼神又不同了。可以说今天就近围观了的街坊群众们,心理状态那是在短时间内都大起大落啊! 一开始以为是老和尚动粗,后来发现是老和尚拐人,再后来发现老和尚是个妖僧,然后又发现李头儿家的鹅是个妖精,最后李头儿自己出来正本清源:人家是天上落难的神……神什么?神仙?神鸟?总之就是天上来的就对了。 这么一想,难怪李头儿家的鹅之前帮着钱塘县除了黄鼠狼精,后来平日里也帮着大家做了不少的好事儿!原来是天上来的,原来如此啊! 不管街坊们是怎么把这个逻辑给硬拗通的,当许仙和白羽终于把佛珠捡齐之后,大家对白羽的态度就不再是害怕了,反而更热情了些。 卖菜的大妈特别有广告意识,回到自己的摊子上之后原本的叫卖吆喝就换了:“李头儿家的鹅都爱吃我家的菜!我家的菜李头儿家的鹅一直爱吃!” 白羽特别想去收一下广告代言费,可惜他们还要跟着李公甫回衙门作为举发苦主过堂,这件事只能暂时押后了。 回春堂。 白素贞将自己最近誊抄下的一本医书带来了医馆,打算交给许仙研习。 其实和许仙相处的这大半年的时间,白素贞越发觉得自己对许仙心动了。许仙他有一颗真正的医者仁心,也有保证自己仁心的妙手医术。 他果敢、坚定,小小年纪就心怀宏远目标;他善良孝顺,对长姐和姐夫敬重有佳;他专心起来心无旁骛、他面对孩子的时候也会显露赤子童心的一面…… 许仙的优点和缺点,在白素贞的眼里都变成了千般万般的好处。 若是许仙对自己有情,哪怕之前自己对天道许过承诺又如何呢?她宁可违背誓言,也要以身相许才好。可偏偏许仙对自己的态度是亦师亦友也罢,是雇员对东家也好,她看不出半点男女之情来。 既然相对无情,白素贞也不会强人所难。她在这时日流转中,借着这股情思滋味,不断的锤炼自己的心绪,来度过这三千红尘中最难度过的情劫一关:唯有拿起后放下,才算得上是功德圆满。可若是真如说的这般容易,这情劫又如何会成为最难过的一劫呢?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东家,许相公在街上和一个和尚起了冲突,如今已经去了衙门了!” 白素贞正沉思着,白福就进来禀告道。 白素贞“腾”的站起来,往外疾走了两步之后停下了脚步:“既然是去了衙门里,那李捕头应该也是会照应的。咱们跟去看看就好。”再抬脚的时候,步子已经不疾不徐了。 小青瘪着嘴不高兴的直嘟囔:“心急及心急,装什么嘛!” “小青,你嘟囔什么呢?还不跟上?”白素贞看着小青半点不是情滋味的青涩懵懂,不由得笑着摇摇头,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小青“哎”了一声,赶紧跟了上来。 青白二人并白福到了县衙的时候,已经被证实了身份的法海总算要回了金钵出了衙门大门,和这两人走了个头对头。 猛一照面,白素贞还没觉得什么,法海却是觉得眉心一跳,内心对白素贞生出一股戾气来。他回头一看,正看到白素贞领着小青迎向了同样刚出了衙门的许仙。 “许大夫,你可安好?”白素贞上下打量了许仙一番,虽然没觉得许仙有什么不妥,可还是忍不住关心的询问。 许仙笑着对白素贞拱手:“劳烦东家挂心,并无不妥。” 白羽在许仙边上,对白素贞看许仙的眼神看得真真儿的,心里头就是“咯噔”一下,目光带出几分谴责来:当初说好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对许仙动心了呢? 白素贞自然是看到白羽的目光了。她不由得心里苦笑:心若是那么好控制的,那还叫心吗?难道她愿意放着堂皇大道不走,偏要走艰难的歧途吗? 23.第 23 章 可许仙对白素贞又不同了。白素贞是许仙的东家,是指导他医术成长的半师。他怜惜她失怙失恃孤身一人,仰重她医术高决不吝自珍,敬慕她以女子之身支撑起一家平价医馆造福乡里。 这样一个女子,许仙难道真就半点好感都没有吗?是有的。白素贞是个让人不能不去产生好感的女子,可许仙的好感却不是建立在亵渎的基础上的。 所以许仙对白素贞亲近却不亲密,半点不会逾越礼数。 此时许仙见白素贞眼中带着些担忧,赶紧开口相劝:“东家莫要担心,有惊无险而已。” 白素贞这才吁了口气:“既如此,咱们还是赶快回去才好。我出来的时候着急了些,若有病人上门可就抓瞎了。” 法海在十几步外看着白素贞和许仙,一双眼睛眯了起来。 这许仙乃是积世的善人,别人看不出来,他却是有佛祖所赐的佛泪,能看出这许仙身上的功德金光的。 之所以他那般执着于把许仙收入佛门之下,也是为了那功德金光。那许仙本就有如此雄浑的功德,今生又是个悬壶济世的大夫,若此时不收他入佛门,恐怕此世一了,便能立时升入天宫得以赐下神职了。 原本他还觉得那许仙身边有只不明来历、自己半点碰触不得的大鹅还不好下手,可此时看见青白二人并那白福,法海心头一跳,便有了一条计策。只是此时尚且不是妄动的时机,他忌惮的看了一眼白羽,心内默念一声佛号,便托起金钵转身离开了。 县衙里头,县太爷坐在书房里主座上,李公甫则坐在了下首第一个位置上。 县太爷抿了一口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来:“金山寺的住持也不过如此。”连神仙还是妖怪都分不清楚,还敢在他的地头耍横! 要不是这金山寺的住持和京都的梁相国还有些情谊,他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二五眼的和尚呢! “李捕头,你也不要吃心。这法海是金山寺的住持,和许多权贵人家都交好。他那金山寺就是京城里的梁相国捐赠修建的,有些扎手,不能不放。” 人都放了,李公甫也不能说再把人给拘回来一次:“大人,只是若有人知道了我家那鹅……” 县太爷一抬手,“这你不必担心,也不是咱们担心得着的事情。” 李公甫一想也对。真要是有个什么万一的,他这么个小小的捕头也就是给人送菜的命。所以他很光棍的就不再担心了,直接跟县太爷拱手告退。 县太爷也没留他,哼着小曲儿就往后衙去找自己小老婆去了。 事实上,这事也的确没有让这俩人操心。当天夜里,钱塘县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都梦见自己到了城隍大堂里,被城隍爷命令签下了一份不可多言白羽身份的令状。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他们再想张嘴说些私话,偏偏话到了嘴边上就没声音了。 白羽是半点不知道杨戬为了让他自在呆在钱塘县还下了这么一番功夫,心里头忧心忡忡的全是白素贞和许仙的事情。 昨天他跟着去了回春堂,白素贞是半点没有避讳的意思,直接就坦白了,态度自然得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白素贞这种蛇妖不怕开水烫的态度,白羽也是服气的,心里头唯一的安慰就是这件事是白素贞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不管再怎么纠结闹心,日子该过还是要过的。眼看着到了端午,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过节了,偏偏李公甫这一天满头大汗的回了家来,进门就让许娇容赶紧去叫许仙回家一趟。 “这是怎么了?风风火火的。后天就是端午了,你要是没个什么着急的事情,就等后天汉文自己回来吧!”许娇容一边包粽子一边横了李公甫一眼道。 李公甫刚灌下一碗凉茶,摆摆手:“这事说起来急也急,不急也不急。” 每当许娇容听见李公甫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的时候,就难免会忍不住叹气。可这么多年的夫妻过来了,她也懒得和李公甫较真儿了,直接拍拍手上沾着的粽米,带着点嗔怪的伸手戳了李公甫的脑门儿一下,就出门去叫街坊里腿脚快的半大小子跑一趟叫人去了。 一时三刻之后,许仙果然回来啦,还带了些白素贞包好的粽子:“姐姐,这是东家给我的福利。” 这粽子包得小小巧巧的,许娇容也是做惯了活计的,一眼就看得出里面的料放得也足:“哎呦,这粽子好,是用了心思的。” “那是,东家对人是真好。”许仙一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行了,今后给白大娘子做事可要更用心!”许娇容推了许仙一下,让他赶紧进屋来。其实她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想头,只是自家人的身份还是有些不够,怕说出来不成没了脸面。 “汉文啊!你可算回来了,我有件事想问问你!”李公甫此时已经脱了制服换上了常服,看见许仙进来也不在厅里绕圈了。 “姐夫你说。” “我在苏州有个老熟人,说是苏州城里出了疫病……” “什么?”许仙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疫病这东西弄不好,是要上万上万的死人的!“姐夫可知道是哪种疫病?可有症状?可有脉案?” “你听我说完。”李公甫被许仙激动的态度吓了一跳,“这疫病奇怪就奇怪在这儿。事先没有半点征兆,忽然有一天,苏州城里的人就上吐下泻的了。然后就来了一个自称茅山门下的道士,卖一种叫做万灵丹的药,说是吃了百病全消。” 许仙听出不对劲儿了:“那治好了吗?” “治好了治好了。”李公甫点头,“那茅山道人还得了官府的嘉奖和一百两商银呢!” 许娇容听了一耳朵,没听明白:“这是好事儿啊!你发愁做什么?又叫汉文回来干什么?” “姐姐,姐夫那位同僚应该是发现不妥了吧!” 李公甫赶紧点头:“要不说读书人脑子聪明呢!我那老伙计合计了一个月了,觉得不怎么对,又听那道人的道童说那道人要往咱们这儿来了,就借着驿差过来,给我送了个口信。” 许仙点点头:“我知道了。这道人若真的是先下毒再用解药敛财,那钱塘县的百姓们就要遭祸害了。” 许娇容这才恍然大悟,“什么人啊?为点子钱财就能做这种该雷劈的事情了!相公啊,他既然敢往咱们这儿来了,干脆你就到城门口守着去,他一来就给他抓起来!” 其实许娇容自己也知道自己说的是气话,可这为了钱就做这种伤生害命的事情,许娇容作为一个医药世家出来的姑娘可是气坏了。 李公甫摆着手:“捉贼捉赃,我回来前就和县太爷通了气了。只是汉文啊,你也好,王掌柜也好,若是能破解了这道士的手段,咱们就更有把握了。到时候这么瓷实的证据摆出来,起码能判个流放边关。” “姐夫放心,我自当尽力。”这对百姓是好事,许仙自然不会推脱。 而这些事情,没在家的白羽自然是不知道的。 过了三五日之后,端午也过了,那茅山道士就带着两个道童到了钱塘县。 钱塘县是入京的必经之路,虽然只是一个县级行政单位,可实际上并不比苏州城差。那茅山道士一看钱塘县的繁华,立刻就见猎心喜起来。 他打定了注意要在钱塘县也搜刮一番,顺便传出些名声去,进京之后也好根基厚实些。可他不知道的是,他才一进钱塘地界,就已经让李公甫给盯上了。 当天晚上,这茅山道士王道灵在宵禁之后就出了自己临时租赁来的院子,到了最近一口水井来,二话不说就往水井里倒了些东西。 这水井旁左近的一户人家是养了一条狗子看家护院的,闻到生人的味道之后就吠了起来。那家的主人出来察看也没发现什么,就对自己半夜叫唤的狗子呵斥了几声。那狗子有些委屈,小声呜咽着虽然不叫了,可也打定了注意明天要去找老大告状的。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钱塘县许多户人家里,所以第二天早上白羽出门的时候,就听到了一群狗子过来告状。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昨天有人往井里倒东西我叫了结果主人没发现那个人就把我骂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我也是我也是我还要出去咬那个坏蛋也被骂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对对对我家主人没给我栓链子我出去闻了已经记住那个人的味道了! 犬语里是没有标点的,所以白羽每次听犬语都觉得心很累。这个时候他对哮天犬的观感和好感度就会增加几个百分点:和哮天犬说话的时候,完全不会有自己跟着喘不上气的感觉啊!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犬语标点的时候,白羽从一群狗子的话里提炼出了重点来:有人在夜里汪钱塘县城内的水井里倒东西,行迹颇为可疑。 “嘎!”前面带路! 既然已经知道了有人形迹可疑,白羽也不会干等着,直接就让记住了那人气味的狗子带路,去找那个罪魁祸首去。 所以钱塘县人一大早的,就看见一群狗子在前边跑着,后边跟着李公甫家的白羽,浩浩荡荡的就奔着某个方向去了。 等李公甫等人得到消息的时候,白羽已经带着一群狗子小弟,还有附近的鸡鸭鹅猫把那茅山道士王道灵的院子给围住了。 看着以白羽为首的动物们来势汹汹的样子,附近的人家不由得对王道灵一伙人多了些猜测。 “咪~”一声软绵绵的叫声传来,之前听白羽的话跳墙进屋去观察王道灵等人的小猫回来了。 “咪咪咪,喵喵。”东厢房里都是他们做的说是解药的药粉,正往瓶子里头装呢。 [白道友?] 正当白羽要下令攻进这王道灵的小院的时候,一声悦耳的女声遥遥响起。 “嘎?”白素贞? [正是在下。道友聚集许多猫狗家禽在此,可是有什么事情?] 白羽也换成了心音传话道,[这院子里的道士昨夜在钱塘县许多的井水里都倒了东西,如今又做了解药来,可见他之前往井水里倒的东西可能是毒物。] 白素贞可没忘记之前白羽找到自己,对自己苦口婆心的那一顿劝说时候的鹅语是多么的伤耳朵的。当初还以为是这位道友不会心音传话之法,如今看来,这白道友是故意聒噪了快两个时辰的吧! 她正这样想着,就又听白羽道,[快去带许仙来!这么奇怪的毒和解药,这么好的研究机会,可不能错过!] 一时间白素贞也不知道是该怪白羽太不近人情阻拦自己动凡心,还是该感谢白羽当初的一番劝告秉持着好意推自己坚持本心道途。此时听白羽这么一说,又觉得白羽对许仙颇有一种慈父心肠的爱护,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来:[白道友稍等,我这就去叫许仙前来。] 和许仙前后脚一起来的,是李公甫和王凤山掌柜并钱塘县小有名气的几个大夫。 从知道白羽带着鸡鸭鹅狗猫们把王道灵院子给围了的时候,李公甫就知道先下毒后卖药这件事应该是事实了。只是他们还没搞清楚这王道灵到底给没给钱塘县百姓下药?又是如何下药的? 白羽本来还等着许仙呢,结果李公甫也来了,这样就连强攻都不用了。白羽总瓢把子一挥翅膀,小弟们立刻给捕快们腾出地方来上前叫门去。 在之后就简单错了,捕快叫门这年头儿没有敢不开门的平头老百姓。又有白羽领着大家去了东厢房找到了一堆新制出来还没搓成丸子的药粉来,几个大夫就忙起来了。 分析药粉的成分,又逆推这王道灵下的药到底是个什么药。忙忙活活三四天里,还要把药粉根据回春堂白大娘子的说法撒进井水里好让钱塘百姓都能通过日常汲水饮下解药。 等到这边临时组成的大夫联盟把毒物和解药都研究透了,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官府里也已经审问了王道灵,拿到了口供。可惜的是王道灵还没被判刑,就被茅山驻钱塘办事处的人给领走了,说是要把人带回山门受罚。 这可让李公甫憋了一肚子的气,最近一段时间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许娇容不乐意看李公甫那张憋屈脸,自己最近也闹心得很,白日里瞌睡不说,食量也大了不少,而且还心烦气躁的经常发脾气。正好李公甫撞在了枪口上,就被许娇容直接撵到衙门睡觉去了。 李公甫在衙门睡了三天,实在受不了每天晚上守夜同僚的呼噜声和满屋子汗津津的男子汉气味了,鸟悄的去了回春堂找许仙诉苦。 “汉文啊,你回去劝劝你姐姐,让我回去睡可好?哪怕是睡大厅呢,我也乐意啊!” 小青看李公甫吃瘪,一边捣药一边笑,笑容里全是幸灾乐祸。他对白羽怵得很,如今看见李公甫苦着脸的模样,多少有点找补着找乐子的心理。 许仙皱着眉,忽然就舒展了眉头露出点笑容来,和白素贞告了假:“东家,我家可能有点事情,想要回去看看。我请半天的假,要麻烦东家了。” 白素贞细一思量就明白了,“那你就快回去吧!如果是真的,我可提前恭喜你要升辈分了!” 李公甫不明白这俩人打什么哑谜呢,只是听到白素贞准了许仙的假,就催着许仙赶紧回去。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和白素贞拱手,“为了我们夫妻拌嘴的事情,打扰白大娘子了。” 这会儿小青白福等人都明白过来了,看着还半点没察觉的李公甫都觉得好笑,可也都不点破。 等许仙急忙忙奔回家中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迷瞪瞪又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的许娇容把脉。 李公甫一看许仙的姿势,心里头还奇怪呢:“你这好端端的给你姐姐把什么脉啊?” 这一嗓子半点没压着音量,一下子就把许娇容给弄醒了。许娇容醒了的第一件事就是气呼呼的瞪着李公甫:“不是叫你别回来吗?一回来就大呼小叫的,家里都不清静了!” 一直趴在许娇容椅子下头养神的白羽也被吓了一跳,探出头来一看,正好看见许仙一脸的惊喜——切,早半个月前他就发现许娇容肚子里多了两个小小的光球了。结果家里这两个爷们儿,一个忙着破解王道灵的药方,一个忙着审问王道灵并两个道童,完全忘了家里还有个婆娘了。 白羽刚把脖子缩回了椅子下头,就听见许仙兴奋的说道:“姐姐姐夫,我要当舅舅了!” “什么?”李公甫和许娇容都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要当舅舅了!”许仙的嘴都要咧到耳朵根儿了,恨不能跑出去高喊三声。过去有人家去他那里确诊怀孕,他虽然也高兴,但很难感同身受那些人家欣喜若狂的感觉。 可如今这一遭,他高兴得恨不得哭上一场,又想到自己父母坟前去诉说一番,然后他又想道了一个人,他的东家白素贞。他想和她分享一下这番喜悦! 24.第 24 章 这个念头只是在许仙心中一闪便消失了,他很快就和姐姐姐夫一起重新沉浸在了家中要添新丁的喜悦中。 椅子底下的白羽咂咂嘴,对这三个人的欣喜若狂不以为然。 而自从许仙确定了许娇容有孕了之后,时间好像被按下了快进按钮,转眼间三个多月的时间就过去了。如今的许娇容已经显怀了,而且一看肚子里就明显不是一个。 这个情况带来的后遗症,就是许娇容成为了家里的国宝,家里所有的活计都被李公甫包圆了。从洗衣服做饭到打扫卫生,李公甫磕磕绊绊的重拾自己单身时候的手艺。虽然做的不尽如人意,可有许仙帮着,也比过去衣服洗出来和梅菜干差不了多少、饭食做出来连泥沙都没清净好多了。 白素贞知道了许娇容有孕的事情后也曾上门拜访恭贺,看到李公甫和许娇容夫妻两个亲昵的拌嘴,心中多么羡慕就不提了。 白羽抽空又找白素贞了一次,老调常谈还是关于她和许仙的事情的。 [许相公于我无意,我自然不会强逼于他的。]动情这件事白素贞自己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自然也没发现许仙对自己也是有情谊的这件事。 许仙要是对你没意思,我还用得着这么着急吗?白羽不止一次看见许仙拿着白素贞亲自抄写赠送的脉案书稿医方手记忽然傻笑。他虽然没吃过猪肉可也见过猪跑,许仙这样不就是陷进去了嘛!可这孩子有点迟钝,自己半点没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呢。 心中烦闷的白羽实在找不到解决方法,只能满钱塘的溜达,最后无处可去的还是去了清源妙道真君祠去了。 杨戬对于白羽现在来找自己的频率比过去高了这件事还是非常受用的,他撸着白羽的羽毛给白羽出各种不靠谱的馊主意其实逗弄白羽呢。像是把许仙送去当和尚什么的,明知道白羽不可能这么做,还是说出来列为了选项,就是相看白羽吃瘪的表情。 可白羽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儿,觉得自己领导这些主意出的忒不靠谱了!不得不说,他心目中威严肃穆的司法天神形象在这一刻有些崩塌了——原来自己领导也有熊熊的一面呢! 不过仔细想想,当初领导可是脾气上来连自己亲舅舅都怼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领导似乎还是没从中二期毕业啊! 眼看着许娇容的肚子过了七个月本着八个月去了,白羽暂时也不往真君祠跑了,每日里守着许娇容的肚子,随时随地处于战斗状态一样的警觉:不警觉不行啊,双胎早产案例多啊! 也就是在白羽很久没有在钱塘县溜达的这短短一旬时间里,钱塘县又出了人口失踪的案子了。这一回失踪的人,都是不满十岁的小孩子,如今已经有三四个孩子丢了。 要说这偷孩子的是谁呢?这祸首乃是钱塘县旁凤凰山上的一只蜈蚣精,捕捉孩童乃是为了用孩童身上的精血提高自身修为的。 李公甫身为捕头,虽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又是妖精所为,可还是只能把家里托付给了许仙,自己回衙门寻找孩童失踪的线索去了。 白素贞心思敏捷,一听丢失的都是不大的孩子,就觉得可能是精怪所为,便又打着看望许娇容的旗号去了桂花巷李家,找了白羽出来。 “白道友,这丢失的孩子都是八九岁大,正是元阴元阳初初凝聚的时候,我恐怕此事又是妖邪作祟。”白素贞娥眉微蹙着对白羽道。 白羽这才知道,原来自己陪伴许娇容的这十来天里,钱塘县竟然已经丢了三四个小孩子了。 “官府方面还在往掠买人口上面查,恐怕难有线索。此事恐怕还要白道友帮忙,若真是精怪所为,白道友眼线遍布钱塘县,可以最快找到那些孩子。迟了的话……” 白素贞未尽之意哪里还用得着说出口?若真是妖精掳走的孩子,迟了恐怕会丢了性命! [我这就去告诉他们去!] 于是钱塘县里的各家牲畜都得了命令,要紧紧跟着自家的小孩子,若有异常就赶紧招呼同伴报信去。 钱塘县外五十里的一处破庙里,此次掳走钱塘县童男童女的罪魁祸首蜈蚣精正对着三四个强忍恐惧挤在一起的孩子垂涎三尺。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那蜈蚣精似乎忍不住食欲了,对着一个长得白嫩的女童伸出了手去。 正当那女童已经饿得连尖叫的力气都没了,眼看着就要遭了这蜈蚣精的毒手,一个穿着杏色道袍的道士进来了,看到蜈蚣精的动作赶紧用拂尘隔开了那蜈蚣精的爪子:“不是说了这些孩子吃不得,要想吃好的,就要等着!” “等等等!你让我等,这都十多天了,我等不及了!”蜈蚣精烦躁道,“王道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和那李公甫有过节,就用我来对付它!” 王道灵一笑:“我和他有过节不假,可它家那个大肚婆肚子里的胎对你有好处也不假。咱们各取所需而已。你若是吃了这几个孩子,他们死后魂灵归引是在钱塘城隍,引来阴兵阴吏怎么办?你这不是打草惊蛇嘛!”他顺手扔了几个不大的馒头给了墙角的孩子,保证他们不饿死就行了。 要说王道灵是怎么和这蜈蚣精搅和在一起的,就要说说王道灵被茅山驻钱塘办事处把王道灵送回茅山之后的事情了。 王道灵虽然用药术收敛钱财,但并没有造成民众死亡,所以也只是被刑堂罚了面壁罢了。只是这王道灵还有另外的身份——他是一只修行了九百多年的蛤`蟆精,修成人形之后才拜入茅山药门一支的。 被刑堂处罚之后,他使了些手段把刑罚削减了,回想起自己在钱塘县的经历,怎么想怎么觉得有问题。他便在几个月前改换形貌回了钱塘细细察访,果然找到了害自己栽跟头的源头——李公甫家中的白鹅。钱塘百姓虽然不能说白羽的来历,可对白羽做的事情还是能说的,王道灵便了解到了自己被捕当天院子被白羽带小弟围住这件事。 加上后来他发现李公甫家的那个许仙竟然和几百年前打伤自己的白蛇有关系,那白蛇私下里看那许仙的眼神绝对是动了凡心了,这更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当初自己要和那白蛇成就双修,那白蛇二话不说把自己打跑了,如今倒是反过来倒贴一个凡人! 凡人对他来说,是敛财的工具、是可以愚弄的对象,可唯独不能反过来对付他。如今他栽了跟头,就跟玩着蚂蚁结果被蚂蚁咬了一口一样,对李公甫一家恨不得一脚直接碾死。 恰好这个时候遇到了这送上门来的蜈蚣精,王道灵在人间游历多年,从凡人身上学到了“杀人诛心”这个词,便想了一个恶毒的计策来:他要让李公甫因为四处寻找孩子奔走无暇顾及许娇容和其腹内骨肉之时,让蜈蚣精将许娇容腹内的胎儿剖开生吃。他要让这几个被掳来的孩子好好的,偏要让李公甫本人家破人亡。 还有那不知什么来历的鹅,会指挥牲畜又如何?不过是个初开灵识的小妖,也敢和他叫板,让那许娇容的孩子在它眼前被吃了才好,下一个就把这鹅生烤了来填肚子。 最后就是那许仙了,别以为靠上那白蛇就万事大吉了。他如今学了茅山道术,可不是几百年前的自己了,对付那白蛇,若是自己不行,还能用茅山请神术请神上身。上界大神当面,便是大妖又有什么可怕的? 王道灵算计得非常好,他甚至能想象得出李公甫肝胆俱碎失魂落魄难过时候的模样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全是狂妄和残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嘎嘎?”你这撒比笑什么呢? 跟在后面的白素贞眼皮子跳了一下:她从来不知道白羽这个道友骂起人来也带着点诙谐。 王道灵听到声音之后,笑到一半憋得一口气没上来,脸都紫了。他咳嗽着看着大摇大摆进了破庙的白羽,狠厉一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好,好得很!”可惜因为刚才那口气没顺过来,声音跟公公似的尖细尖细的。 手持宝剑的白素贞顿时有些啼笑皆非:本来应该剑拔弩张的场面怎么这么喜感呢? 蜈蚣精都傻了。他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白素贞这么一个千年大妖在呢,看到白素贞那半点没有遮掩的冲天妖气,立刻瞅准了一个机会就要跑。 可外头的小青早就等着了,见到这么一个弱鸡,顿时就把当初被白羽蹂`躏的怒气给砸在这蜈蚣精身上了。 那蜈蚣精如何先不说,只说白素贞妖气冲天而起,金山寺内原本打坐参禅的法海就睁开了眼睛,露出一抹带着深意的笑容:“阿弥陀佛,妖孽出世,我佛当除魔卫道匡扶人间正气安宁。” 破庙内的白羽可不知道法海那老和尚又给自己加戏了,他轻轻一跳就落在了王道灵的脑袋上头,一掌蹼踩下去,也就幸亏白羽控制自己力道的能力细致入微,不然这王道灵的脑袋非爆开不可。 王道灵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虚弱不堪的恢复了原形。 “嘎!”恶心死了! 白羽看着眼前能有一个磨盘大小、身上黄绿色相间的癞蛤`蟆,觉得自己刚才不该踩那么结实的!看看那蛤`蟆脑门上还有脓包往外流脓水呢! 几个还窝在墙角的孩子这些天又饿又吓的,如今又亲眼看见道士变成蛤`蟆,有一个身子弱些的直接就厥过去了。 这回白羽也顾不上恶心自己的掌蹼上沾没沾脓水了,赶紧啪嗒啪嗒的过去一张开翅膀,把几个孩子都拢到自己怀里来。 几个孩子还是知道好歹的,也听自家爹娘提起过李捕头家的大鹅,知道这是来救自己的,立刻就委委屈屈的哭了起来。可因为饿得时间太久,哭起来的声音跟蚊子也没差多少,就搂脖子的搂脖子抓翅膀的抓翅膀,紧紧攀着白羽不放。 白素贞忽然觉得自己来得特别多余。她收了宝剑,扭头出去看小青去了。破庙外面小青脚踩着一只一丈来长的蜈蚣,特别的得意——他总算在这蜈蚣精身上找回了自己的武力值自信。 “姐姐,这蜈蚣太弱了!真垃圾!”小青晃着脑袋得意的很。 白素贞笑着点了小青一下:“这回可要斩草除根才行。上次把那王道灵交给了官府,结果便留下了后患,又回来钱塘为恶!” “里面怎么样了?”小青探着脖子往破庙里看。 “好着呢,正安慰那几个孩子呢!”白素贞也笑着回头看了一眼破庙。 小青嘴唇动动,到底没说话:他是不明白那大鹅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修为那么高,偏喜欢凡人,尤其是凡人的幼崽。 “这次要不是凤凰山的兔子精报信,还不能这么快就找到这些孩子呢。回去之后我要去信师门,问问能不能将外门的基础法门教给那两只兔子精一些。”白素贞收回了视线之后又道,“只是这蜈蚣精据说是那金拔法王的生子,处理了这一个小的,还有个老的说不得会找来。” “姐姐你怕什么?反正有那鹅在的,想来那金拔法王再厉害也不会厉害过咱们几个连手的。”小青本来想说“再厉害也厉害不过那鹅”的,可想想还是换了个保险些的力量对比。 白素贞倒是更同意小青原本想说的那句话:“白道友的道场是在天界,修为可不是我们这些人间修行的妖修能比的。同等修为之下,也定然完胜下界妖修。而我若非师承所在,恐怕也是敌不过白道友。今日看白道友的手段,我推测我和白道友的能为也在仲伯之间,不好说的很。那金拔法王若真和白道友对上,约莫是能撑住一时的,可最后终会落败。” 小青这才对白羽的武力值有了一个更深刻的认识:“他竟然这般厉害?!” 白素贞点头,“据白道友自己说,他如今不能化形也不能动用法术。如此束缚下尚且这般,那若是有了法术相合,不知道白道友又会是如何威势?”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机会见到了。 这边闲话不提。白羽临出来之前可是派了一只狗子去县衙找李公甫报信的。可惜那狗子要往县衙里去,门丁自然是不许的,狗子又不能说话,只能比划了好久,才让门丁明白自己是被白羽派来的。 李公甫得了消息也顾不上怪门丁误事了,领着人跟着狗子出了钱塘往破庙这边过来。 远远的就看见了白大娘子和小青姑娘站在一条长长的、红的发黑的蜈蚣旁边,心跳顿时就加快了。 “白大娘子,这是怎么一回事?”李公甫气还没喘匀就指着地上的蜈蚣问道,顺便把这两个胆儿肥的大姑娘拉开些,离那蜈蚣远点才好。 “李捕头莫惊,我和我家小青都是自小学过拳脚的,川内天府又是玄门道场遍布,我得家门之幸也是学了些玄门道法的,对付些小妖还不在话下。”白素贞早就想好了说辞,和自己的家世身世都对得上,此时娓娓道来倒是让一众捕快们跟着冷静下来。 “看不出白大娘子还有这一手!”李公甫没想到自家小舅子的东家还是个女中豪杰,赶紧拱手抱拳,“这就是那掳走孩子的精怪?” “是,只是里面还有一个呢,已经被李头儿你家的鹅给打服了。”白素贞的玉指一指破庙的方向道。 我的妈呀,竟然还有一个!李公甫看了一眼地上的蜈蚣,又看了一眼破庙的方向,腰刀一横,招手让兄弟们把这蜈蚣精绑瓷实些,自己又领着几个人进到破庙里头去了。 才进了庙门,李公甫和几个捕快就是一惊——好家伙,这么大一只蛤`蟆!肚子还一鼓一鼓的喘着气呢! “头儿,孩子都在那儿呢!”一个捕快看见墙角的几个孩子并白羽,立刻大喜道。 “赶紧的,一人一个抱着,看这小脸儿都饿佝偻了!”李公甫也是要当爹的人了,看不得孩子受罪。 一行人就这么动作迅速的带着孩子们并两个妖精罪犯返程了。 才到了县城门口,就有各家丢了孩子的家长等着呢,赶紧把自家的孩子抱了送到等在路边的许仙处。先是一个孩子一碗熬出来的米油灌下去,然后再诊脉,挨个发了有安神效果的丸药。 “我做丸药的时候特意裹了蜂蜜,只当是糖果了。若孩子晚间盗汗惊厥,叫醒孩子之后吃一颗就好。”许仙硬撑着给几个孩子开完药又对家长叮嘱了医嘱,这才回头看向了白素贞。 天知道他听头前回来报信的捕快传话的时候有多紧张!那是妖精啊!她怎么就敢和妖精斗法呢?还有他家鹅也是,怎么就敢去一挑二了? 一个个的,胆子大的都没边儿了!许仙心里头又急又气,也不知道是该先说白素贞胆大包天还是该先说白羽无知无畏。 25.第 25 章 许仙满心满眼都是白素贞和白羽,至于他姐夫李公甫,对不起,许仙连个眼角都没分给这个只当了力工就白捡了功劳的人一点。 李公甫可是提心吊胆了一路:那蜈蚣虽然死透了,可那蛤`蟆可还活着呢!万一走到半路上忽然给他们这些肉体凡胎的来上那么一下子,说不得就要搭进去几个兄弟去。 万幸的是白羽那一脚的确是非常给力,如今那蛤`蟆半死不活的,连喘气都细微得只能通过肚子起伏来确定了。 这两个大号的精怪一路上被捕快们招摇过市的穿大街过小巷,最后到了钱塘县衙门口,县太爷和师爷等衙门内的人都出来瞧热闹了。 李公甫还特别仪式化的跟县太爷抱拳:“属下幸不辱命,丢失的孩童都被各家抱回去了,稍后就会来衙门销案。这两个便是掳走孩童的罪魁祸首,已被我等制服。其中内情,稍后容禀。” 人群后面的小青悄悄对着白素贞咬耳朵:“哪里就是被‘他等’制服了?分明是我和那白鹅出的力气,功劳倒是让他给捡去了。” 白素贞看小青一心表现的样子,点点他摇摇头。 “东家你可受了伤?”许仙趁着这个工夫挤过来,上下打量白素贞一番,确定了她没什么不妥,可还是担忧的问了一句。 白素贞淡笑着摇摇头:“并未曾受伤。多谢许大夫关心了。” 许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对话了。明明两个人共同研习医术的时候还有很多话说的,可现在他偏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让他不禁懊恼自己的笨嘴拙舌。 白素贞见许仙不说话了,也便不再多言。一时间二人相对无语。 在边上看着的白羽晃了晃脑袋,觉得这二位要是就这种模式相处下去,估计等白素贞都飞升了,他俩的窗户纸也不一定能捅破,索性也就不管这两个笨呆呆的人了。 他忽闪了一下翅膀,决定还是赶紧回家去看看许娇容那大肚婆去才好。说起来自从许娇容肚子里揣了小娃娃,他都多久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鹅食了?如今白羽只盼着许娇容赶紧卸货、赶紧出月子。他觉得自己对李公甫和许仙这两个爷们的庖丁手艺已经忍受到一个极限了。 大概是因为街坊们都去看那两个掳走小孩的妖精去了,桂花巷里头半个人影也没有。可白羽才走到了巷子门口,就听见了若有若无的痛呼呻`吟的声音。仔细一听,可不就是许娇容嘛! 这可吓坏白羽了,他忽闪着翅膀就飞进了李家的院子里,正好看见许娇容挺着个肚子自己扶着椅子背挪腾呢! “嘎?”你怎么了? “鹅……鹅大仙!”许娇容听见声音,扭头一看,就看见了从墙上飞进来的白羽,“我这是……呼呼……可能……要生了嗯~~~”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大概正好踩在阵痛的点上,被许娇容抻出一个只有出大恭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 白羽一下子就懵圈了,保持着降落的姿势站在门槛前,木愣愣的看起来呆极了。 “去……叫稳婆和汉文!”一看白羽那木愣的样子,许娇容就一肚子火。果然这帮男的,无论是人还是鹅,关键时刻都指望不上! 白羽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扭身就窜上墙原路返回找许仙去了。 许娇容还记得自家弟弟特意询问出来的孕产诀窍,看白羽走了,就继续吭哧吭哧的扶着肚子在椅子边上小幅度的倒腾。向左走上两步,再往回走两步,哪怕没有一个男人在身边,许娇容也忍着疼咬着牙走动。 到最后扶着椅子的手都哆嗦了,才听见了门口一阵嘈杂忙乱的脚步声,看见了自家弟弟和相公一起冲进了门来,后边还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稳婆。 许仙就算是个大夫,第一次面对妇人生产的情况也难免有些麻爪。反倒是比两个人晚到几步的稳婆特别有经验,进门之后一看许娇容的样子,又摸了一下许娇容的肚子,就放松下来:“先去准备热水。产房产褥准备好了吗?你家大嫂子看着挺顺。” 说着就扶着许娇容来回的走动。走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许娇容腿一软就要跪在地上。可这稳婆是什么人?经手过的孕妇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手拿把掐的就把许娇容扶的稳稳当当的,又伸手摸了一下许娇容的肚子,这才点点头把人往产房扶过去。 进去了之后如何净手更衣如何让许娇容呼吸用力不提,大概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听见屋内传来了一声婴孩的啼哭声。 产房外头的李公甫听到了这么一声,呵呵呵的傻笑着对许仙显摆:“汉文!汉文!我当爹了!我当爹了!” 许仙特别捧场的回应:“姐夫,我当舅舅了!我当舅舅了!” 不等这二人高兴完,立刻又传来了一声啼哭。屋里的两个孩子都用着力气哭号着庆祝自己降生在这世界上,屋外头则有两个男人同样手舞足蹈的为这件事而欢呼雀跃。 和这两个欣喜若狂的男人不同,白羽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天空先后降下的两道红光,完全不能理解这方世界的运转规律了——这是什么情况?星宿包团下界吗?南天门的审查是怎么批准通过的? 钱塘县外,一手托金钵一手持禅杖的法海不由得伫足而立,看着钱塘县内此时尚未消散的星宿仙光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文曲星武曲星共同降世,我佛门兴盛有望了。” 语毕,又继续往钱塘而来。 远在回春堂的白素贞看见天将祥光到桂花巷李家,心里头也是惊奇异常。祥光初降的时候,她还觉得此光和自己有莫大缘分,可待那光芒落到实处,那缘分却消失了一瞬。她再掐指卜算,便觉得这祥光和自己的缘分浅淡了不少。 “恭喜李捕头喜得贵子!”稳婆是不知道自己接生出来的两个孩子竟然还有来历的,只是按照惯例给包好了襁褓,把孩子捧出去给李公甫和许汉文看上一眼。 李公甫是第一遭近距离看到刚出生的孩子,红通通皱巴巴的,便脱口而出:“怎么这么丑啊?” 稳婆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没常识的男人了,笑着解释:“孩子刚出生都这样,过几天张开了就好看了。李捕头的两个小公子还是很俊俏的,尤其是大公子,长得倒是和小许大夫有几分相似呢!” 李公甫听说自己儿子像许仙,半点也不恼:“外甥像舅舅,这好!”自家小舅子医术什么的先不说,只说这样貌,要是自家儿子能有小舅子一半,将来就不愁找不到媳妇。用脸也能忽悠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 稳婆看李公甫和许仙都没有要抱抱孩子的意思——不是不喜欢孩子,而是太喜欢了才不敢抱这小小软软的孩子——便手把手的教这两个大男人怎么抱孩子。白羽蹲在墙上看着手忙脚乱、动作僵硬抱孩子的李公甫和许仙,甩着长长的脖子笑得前仰后合的。一时之间李家的院子里全是欢乐温馨。 而凤凰山上的一处洞府内,一个一身赤衣妖气冲天的男子则睁开了眼睛,目光里全是狠厉:“何人敢伤我独子?” (补字数) 要说这金钹法王真是为了自己独子蜈蚣精身亡而恼火,其实也不尽然。都已经成了精怪了,他更多的是对长生不死的追求。蜈蚣精这么个血脉纯粹是意外产物,他想着反正也不碍事,自然也就养着了,还顺便引导他走上了修行的道路。 如今养得好好的忽然没了,金钹法王多少是有些生气,却不是因为对这个儿子有多少感情,而是生气自己的面子被拂了,想要找补一番。 奔着蜈蚣精的气息一路而去,到了钱塘县外二十里的破妙处,金钹法王便被一股冲天的妖气给吸引了。 同在五毒之内,金钹法王自身修为也不若,很轻易的就辨别出了那留下冲天妖气的乃是大妖级别的蛇妖。但自己的孩子蜈蚣精却不是死于这大妖之手,而是亡于另一条蛇妖手下。 而且还有另一道气息,乃是一个蛤`蟆精,只是气若游丝一般,好像生机都断绝得差不多了的样子。 因为破庙处的几股气息交杂,向来谨慎小心的金钹法王没有继续追着自己儿子的气息前往钱塘县,而是思虑一番之后回转了凤凰山,拘来了几个小妖精,东拼西凑的才知道原来是山上的两只兔子精给钱塘县通风报信的。 “真是好大的胆子!”金钹法王一掌拍碎了石头椅子的扶手,面上露出了狠厉的冷笑,誓要让这些让他丢了面子的人用命来偿还。 钱塘县里桂花巷李家,自从许娇容生育之后,李家就长时间的处于一种热闹欢快的气氛的。 这样的日子一天两天,十天半个月还可以,可时间要是再长一点儿,绝对能把人折磨疯。 大半夜的,许娇容和李公甫夫妻俩已经进入黑甜乡了,结果耳边就传来了儿子亲切的呼唤,把两夫妻给弄醒了。 许娇容睡在床里侧,听见动静后的第一个动作不是自己起身,而是一脚把身边还迷糊的李公甫给踹清醒了:“你快去看一看!” 李公甫在这大半个月里早就被许娇容和李家新添的两个小祖宗给折磨得没了脾气,半点反抗都没有的掀被下床,眯着眼睛到了婴儿床边上,凭听力先摸摸哭着的那个是不是尿了还是拉了。发现尿布是干的之后,就把这个给许娇容抱过去了。 不过这还不算完,这一个饿了,那另一个估计也快饿了,李公甫又去摸另一个孩子的尿布,然后就把孩子也抱到了床边,自己搂着孩子迷瞪着站着就睡着了。 这套动作经过大半个月的时间,李公甫已经做得非常熟练了。配合着许娇容把两个小祖宗给喂饱了之后,他迷糊着又把孩子抱回去,然后才上床往被子里一钻继续睡。可就算是睡着了也不踏实,始终留着只耳朵听着动静呢! 第二天一早,夫妻俩照例肿着眼睛黑着眼圈起来了。李公甫觉得自己睡觉了就和没睡一样,困得直点头,忍不住跟许娇容抱怨:“我就是值夜蹲点都没有这么累哦!” 许娇容把孩子刚换下来的尿布往木盆里一扔,给了李公甫一个邪魅狂狷的冷笑:“呵呵。”自己做的孽,你就是跪着也得受完! 李公甫从许娇容的笑声中体会到了很多的内涵,吃完了早饭也没急着出门,自动自觉先把孩子的尿布都洗了,挂在院子里一排那叫一个迎风招展。 早先还信誓旦旦要做奶爸的白羽早就躲出去了:不是他意志力太薄弱,实在是敌军太强大!这两个小包子目前还没满月,属于无法交流沟通的范畴。白羽受不了每日里的魔音贯耳大法,只能转移阵地了。目前他的白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已经换到了真君祠消磨去了。西湖的水,也无法治愈他被魔音穿耳伤害到的心灵:说好的小孩子都是小天使呢?明明太虚幻境里的花草精灵们刚出生的时候都辣么可爱! 对此,得到了每天可以撸白羽这个福利的司法天神大人虽然没有明确发表看法,但其实私下里已经在小本本上记着,将来要是文曲星武曲星二宿正身除了什么差错的话,他也不介意稍微放放水的。 真君祠里,白羽趴在领导的腿上,嘀嘀咕咕着关于许仙和白素贞的二三事:[我才不管他们了,他们两个人,活该生离死别的受罪才好!] 杨戬摸着白羽冰冰凉的掌蹼,“嗯”了一声。 [小拖油瓶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竟然要玩儿跨种族恋爱这种高难度动作了!] “嗯。”杨戬点头。 [白素贞也是个缺心眼儿!那蛤`蟆和蜈蚣精被正雷劈了之后,竟然用障眼法换了这两个东西的身体送给小拖油瓶炼药去了!]谁家送暗恋的心上人这种礼物的?注孤生有没有! 杨戬继续点着头“嗯”了一声。 掌蹼被杨戬摩挲得有点发热、又有点发痒,白羽忍不住蹬了一下腿。下一秒,领导的手就转换了阵地到了白羽的翅膀上来回抚摸。 [神君,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啊?]白羽被糟心的现实打击得不行,忍不住鸵鸟的抬头问杨戬,自己的归期到底是什么时候。 这一点,杨戬还真就不知情。他只知道白羽有这么一遭经历,可具体在哪个小世界呆上多少年可不太清楚。不过这种问题从来都有个万金油的答案来着:“天机不可泄露。机缘到了,你自然就会回去了。” 白羽听了之后蔫头巴脑的没精神了。 “这小世界不过是个映射,你其实不必有太多顾忌的。”杨戬看着白羽的样子,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白羽自然是知道的。这话领导早就和他说过了。可小世界也是世界啊!小世界也有天道意志啊!虽然只是个映射,但是谁知道会不会和天道正身关联?所以还是顺着点才好。 杨戬撸了白羽一会儿,眼看着大半天又过去了,白羽因为惧怕家中两个嗓音豁亮豪迈的小江米条,愉快的决定见天不回家了!他要去回春堂蹭吃蹭喝蹭地方睡觉去! 回春堂里,许仙送走了一个患者之后,整理好了脉案医方,开始收拾医馆预备打烊。 白素贞见许仙忙着整理药材,便拿起了许仙放在桌上的脉案医方阅读,不时的点头。在她看来,许仙如今的医术已经很有火候了,所欠缺的也就是行医的阅历经验。这需要时间来积累,可不是一时一刻能立刻成长起来的。 许仙见白素贞来了,笑了一笑。两人间自有一种默契流转,就算没有言语交流也不觉得尴尬。 待手头的活计都做完了,许仙才腼腆的看向白素贞:“有让东家费心指教了。” “若是过去,我还能指点一二。如今许大夫的医术已经小成,今后只要自己精进即可,旁人与其说是指点于你,不如说是和你交流了。”白素贞摇摇头。 许仙拿着脉案的手一顿,“我其实心里有个想头。” “许大夫你说。” “我想写本关于医药的书。以药物为根本,分切可列医方,总徕成药通药……”话说出口,许仙自己先红了脸,“我口气太大了,让东家见笑。” “许大夫有这样的鸿鹄大志是好事,我怎么会见笑呢?”白素贞赶紧说,“天下的医者众多,许大夫能为百姓立下这等壮志,我心中是唯有敬重钦佩的!” 边上的小青被许仙和白素贞整日里这酸倒牙的话刺激着,此时早就已经有了免疫力了,过耳不闻的继续手里切药捣药的动作,不过还是难免会腹诽一番就是了。 白羽进门的时候,就正好看见小青怪模怪样的做了个鬼脸。 26.第 26 章 小青如今虽然还是怕白羽,可总算敢和白羽说话了。 见到白羽耷拉着脑袋进来,也没去叫那自成一种境界的两个人去,恭恭敬敬的引着白羽往回春堂后院去了。 “嘎嘎?”那两只给咱们报信的兔子精呢? “送城隍庙去了!”小青赶紧回答。他倒不是不想留下这两个小兔子,可这两个兔子一见到自己就木愣愣装死,种族天性中对蛇类的畏惧感完全抑制不住,小青就只能先把这两个小兔子给送到城隍庙去了。 白羽点头,又问:“嘎嘎嘎嘎?”我家的小拖油瓶和你姐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哎呦!他们两个当中哪里是一层窗户纸啊,分明就是一层金刚石板嘛,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戳破呢!”小青一提起这两个人,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的,开口就是一句抱怨。等话说出口了,才意识到眼前的是白羽,又战战兢兢起来。 如今白羽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在自家领导反复强调“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件事之后,白羽看着白素贞和许仙俩人折腾来折腾去就是不说破最后那一层意思,全当是看戏了。 而既然是看戏,又怎么能没有一个恶毒的大反派来棒打鸳鸯呢? 法海这次出发来钱塘,可不像是上回一样一件普通的灰色僧衣、一串佛珠、一个伪装成铜钵的金钵了。这一次,他是带着金山寺方丈住持全套装备来的!从袈裟到金钵、从禅杖到随侍沙弥,都一应俱全。 待他走到了钱塘县县城门口几里远的时候,就看到了冲天的一朵妖云裹着腥气就从凤凰山方向过来了。 作为一个敬业爱岗的合格人间金刚,看见这腥乎乎沾满了血腥戾气的妖云,法海自然是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去正面刚一下这朵妖云的。 于是飞在半空中的金钹法王,还没到钱塘县地头儿找到那个害自己儿子身亡的罪魁祸首呢,就直接被法海一金钵从天上给嗨下来了。 “妖孽好胆!青天白日之下竟敢兴风作乱,看老衲今日为民除害!”法海从来都自认为自己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间正义,二话不说先给金钹法王安上了一个罪名。 金钹法王此刻的心情很惊奇。他的确是想出来作乱的,可明显他现在还没怎么着呢对吧!怎么这年头和尚道士的开始连未遂都管了?不然的话,他这最多也就是个在禁空管制下违章飞行的罪名,至于就要被“为民除害”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之间获得了这么大的殊荣……罪名,让金钹法王一时难以接受,所以当法海一钵罩下的时候,金钹法王根本就没什么反应,就直接现出原形被罩在了金钵里了。 就这样,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金钹法王非常儿戏、可笑、容易的被行走在人间的金刚法海给就地正法了。早前在凤凰山誓要报仇的凤凰山寨大王,半点浪花也没能在钱塘县掀起来就彻底消失在了人间界。 首战告捷的法海对此非常满意,从金钵中取出了金钹法王已经化为一只蜈蚣的本体交给身后的沙弥,对着沙弥训诫道:“我辈佛门中人,行走世间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除魔卫道匡扶生灵,切记。” 沙弥赶紧接过金钹法王就算被佛法压制也足有两个指头粗细的尸身,而后双手合十低头回了一句佛号,表示受训。 上一次法海来钱塘县的时候,因为和白羽争斗的缘故,算是被钱塘县大多数的街坊群众们都认了个脸熟,即便是过了这么久了、法海的装束也更加宝相庄严了,可群众们见到法海的第一印象还是“妖僧”。 也因为这样,法海领着一个沙弥前脚进了钱塘县城,后脚就有人去找李公甫去了。 “李头儿!李头儿,上回那个和尚又来了咱们县了。看去的方向还是你小舅子小许大夫那边!” 正因为睡眠不足满肚子火的李公甫“腾”的就站起来了:正好没地方撒火呢,送上门儿来了!这是要给他找事儿是吧! “走,跟我去看看去!”李公甫一招手,就领着两个捕快打着巡街的名义堵人去了。 于是还不等法海领着沙弥找到回春堂,他就在半路上遇到了抄近道过来堵人的李公甫。 “呦,法海老方丈你好啊!怎么又贵足踏贱地的到了我们钱塘县来了?”李公甫开口就是讽刺。 法海也不恼。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人就是文曲星武曲星下凡后的生身父亲了,自然是好言好语的和李公甫说话,半点没有之前对金钹法王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模样了。 “阿弥陀佛,李居士别来无恙。贵府喜得二子,当是贵府的福源,老衲在此先恭贺了。” 这话一说出来,李公甫后面的刻薄话就不好出口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恭喜自己喜得贵子,他总不能借着剂对人不是? 所以脸皮还不够厚的李公甫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忽然进水了,就闷声闷气的回了一声“同喜”。 不过这也算是错有错着吧!神他么的“同喜”,直接就让法海脸都绿了——他一个和尚,同喜得着吗? 而看见法海脸色发青的李公甫,自然就高兴了。然而还不等他因为法海变脸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呢,法海接下来的话又触了李公甫的雷点了。 “只是福源之下尚且有横祸。居士,你一家四口和睦美好,偏偏身边有妖邪作祟,安知今日的安稳平静不会在他日被妖孽暴戾之心毁损呢?” “不是,之前在衙门的时候我不是就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家的鹅不是妖怪、不是妖怪的,你这和尚是耳朵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怎么听不懂人话呢?”李公甫立刻就发火了,他以为法海还是暗指他家鹅大仙呢。 法海摇头,“老衲所说的妖孽,自然不是居士家的那只异种白鹅。只是妖精鬼怪历来迷惑人心,都披着美色皮囊。李居士幸免于难,可贵府另一位居士却已经被精怪缠住了。” 李公甫都气笑了,“我说你这和尚,张口闭口的就是妖孽,是忘了上次脑袋上受的伤了?” “阿弥陀佛,居士若是不信,只管跟老衲前去一探。届时孰是孰非,居士心明眼亮,心中自然有分晓了。” 李公甫冷哼了一声,他是不信法海的话的。这法海话里的意思是说他家汉文被妖精鬼怪之类的东西缠住了,而且还是披着美人皮的妖精鬼怪。想起自家最近经常去回春堂蹭吃蹭喝的鹅大仙,李公甫想着,要是真有这种东西缠着汉文,还不立马就被鹅大仙给叨零碎了?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嘛! 不过他又不能放任这法海老和尚自己离开,所以最后还是跟着法海一起往回春堂去了。 才进了回春堂,李公甫先是对白素贞拱拱手:“白大娘子,打扰了。” “李捕头怎么来了?”白素贞嘴里的话是对着李公甫问的,可视线却落在了李公甫身后的法海身上。 “我来找汉文。”李公甫笑呵呵的说,又指了指身后的法海,“法海老方丈可是不辞辛苦从金山寺赶来的,说是汉文身边有个披着美人皮的妖精鬼怪,要替咱们降妖伏魔呢!”话里话外都是讽刺。 白素贞却心中一突,一双美目看向了身披袈裟手持金钵禅杖的法海。 “白大娘子,汉文呢?咱们赶紧把汉文叫出来让老方丈好好瞧瞧。其实我也是发愁,汉文这孩子一年大似一年了,偏偏就是半点不开窍。我和他姐姐说给他找个媳妇吧,他也不往心里去。这好不容易有个母的看上他了,说起来还是件好事呢!” 李公甫的一番浑话说出来,颇有些胡搅蛮缠的意味。白素贞就算心内沉郁,听了这无理搅三分的话也忍不住掩唇一笑。 去小库取药材的许仙抱着几盒药材往出走,就听见了有人说话呢。他以为是来了病患,赶紧疾步走了出来。可到了大堂打眼一瞧,就看见自家姐夫和姐夫身后的法海,脸上的神情就不太好了。 许仙虽然对法海很是不待见,可医者仁心,许仙也做不出在医馆里赶人的举动,只是原本面对病患时柔和的笑容变得冷淡生疏了不少:“大师是来看病的?那还请大师坐下,伸手将手腕放在脉枕上。” 法海这次改策略了,不再一上来就直接喊打喊杀的捉妖,而是笑眯眯的将手腕伸过去,让许仙诊脉。 许仙手指按在法海的手腕上,眼睛观察法海的面色,这是望诊和企鹅诊同时进行的。可当他的眼神和法海相对的时候,一瞬间竟然有些恍惚。 一个洪钟大吕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眼前法海在许仙心中面目可憎的形象也变得宝相庄严起来,让许仙不禁想要叩首跪拜,内心不自觉的升起一股皈依之心。 法海这手段颇为高超,便是在近旁观看的白素贞也不曾察觉到许仙此时的状况。 恍惚只有一瞬间,法海所图,既有白素贞,也有许仙,所以他此时并未再劝说许仙皈依,而是只在许仙的脑海里留下一个佛家印记。 这种手法如果类比的话,就相当于是后世催眠中的关键词。催眠师给被催眠者留下一个指令,可这指令不是立刻就发动的,而是需要一个关键词作为开关,来开启被催眠者的行为。许仙此时就相当于是那个被催眠者一般,对自己脑中多出了一个开关这件事毫无所觉。 一瞬间过后,许仙仍旧是那个面色冷淡的许仙,对法海说道,“大师身体健壮,气血澎湃比二十几岁的壮年也不差,也无任何病灶,看来是不需要许某人效劳了。” “许居士过谦了。老衲见许居士清透灵慧,很有佛缘,今后恐怕要时常来和许居士交流佛法了。”法海说完,对许仙微微倾身一礼,便转身离开了回春堂。 许仙气得不行。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谁乐意和你交流佛法?自说自话的本事还真是天下无双了。 李公甫看法海走了反倒是高兴,“这和尚刚才还说让我分辨什么美人皮呢,这就走了?原来也是个说大话的。” “姐夫,下次这和尚再扰你,你可不要理他。你看看他,就和我做的膏药似的,粘上就撕不下来!”许仙还以为是法海主动去找的李公甫呢。 李公甫被许仙一说,也不好坦白是自己得了消息去堵人的事情了,随便和许仙敷衍了几句,就出了回春堂又往衙门走去了。 正巧这边又有病患上门,许仙立刻就把刚才和法海的小交锋抛在了脑后,专心致志的给病患看诊了。白素贞总觉得法海来者不善,便去了后院找小青,想让小青去找着白羽商量一番。结果直接就在后院见到了正主儿。 “白道友,正巧我要去找你。”白素贞见白羽在,心中淡定不少,“今日那金山寺的法海又来了。” [可曾又劝说小拖油瓶出家?] 白素贞摇头,“这倒是不曾,只是他托言看诊,让许大夫看了一遭。而后又说今后要时常上门来和许大夫讨教佛法,之后就离开了。” 这是要打持久战?白羽歪着头,怎么也想不明白法海的意图。 [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白羽觉得自己晚间的安稳觉又要泡汤了。他本来还想扯着许仙的大旗虎皮在回春堂蹭地方睡觉呢,如今看来,还是要跟着许仙才行啊! 晚间医馆打烊之后,白羽远远跟着许仙不清不愿的回桂花巷去。途径铜钱巷许家旧宅的时候,许仙忽然就觉得脑子一懵,迷瞪瞪的就转了方向,进了旧宅。 这宅子虽然有许娇容时不时的过来打扫照看,可到底因为长久无人居住,难免有些破败的痕迹。 白羽本来还有些奇怪小拖油瓶怎么上这处破房子里了,就看见了宅子内早有人等候,正是白日午间造访过回春堂的法海。 可此时在许仙眼里,法海却不是法海,他身后跟着的沙弥也不是沙弥,而是他早早就去世了的爹娘。 许仙只听见自己的“爹”对他慈爱温和的问候之后,便说自己是受了地藏王菩萨的恩典回归了人间,来替许仙这个亲子解除一桩劫难的。这劫难,就是许仙身边有一个妖邪隐藏了身份,要暗害于他。 白羽一开始还没看明白许仙怎么对法海露出了那种孺慕的表情的,等许仙称呼法海为“爹”之后,他就知道了:法海这是用了障眼法术。 蹲在墙头的白羽就呵呵了,法海这老和尚,一天天的动不动就说这个蛊惑人心那个迷人神志的,结果他自己还不是一样?真是乌鸦落在猪身上,光看见别人黑没看见自己黑了。 法海很显然就算用了障眼法也不是很能驾驭这种温情脉脉的亲人相处戏码,不得不加快的话题的节奏。 他拿出一串佛珠来。这一串佛珠可就不是像之前白羽捡漏收走的那串佛珠一般只是温和的有凝神静气守正辟邪的功效了,而是带着一股强大的威势,泰山压顶一样沉重、锐器出鞘一般锋利。 “……你家中有那异种白鹅,自然不必担忧。可你每日里去医馆坐诊,却还是可能被妖邪所害的。所以你要将这佛门宝物悬挂在医馆侧厅之内,方可保证平安。”法海大概是入戏了,殷殷切切的叮嘱许仙道。 许仙接过佛珠,眼中含着泪水:“是孩儿不孝,让您九泉下也不得安宁了。” 法海自然是一番安慰,而后便又用佛法让许仙恍惚一番,自己领着沙弥离开后才撤下了障眼法。 待许仙清醒之后,便发现自己孤身一人站在老宅之内,看到手中拿着的佛珠,许仙不由得有些怅然和愧疚。 白羽从墙头上的阴影里飞了下来,嫩黄色的喙拽了一下许仙的衣摆。 “爹亲,是孩儿无能,让您九泉之下还不得安宁!”许仙握着佛珠的手劲儿猛然加大,说出的话来也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白羽伸头去叼那串佛珠。他猜法海那和尚让许仙把佛珠挂在回春堂,所图目标应当便是白素贞了。他虽然不满意白素贞和小拖油瓶搅和在一起,但也不能让白素贞真有个什么好歹的——如今小拖油瓶自己情窍迷蒙也就算了,真要是有一天他顿悟了然了自己对白素贞的情感,那时候发现佳人已经被法海借他之手暗害了,那小拖油瓶还不得内疚死? 所以为了小拖油瓶,白羽也不能让白素贞出事,起码不能因为许仙而出事! 27.第 27 章 许仙握着佛珠的手死紧,珠子被他压在手心里,留下了一个个深刻的印子,脸色也憋得发红发紫。过了好半晌,才急促的大口的喘气。 大概是大口的深呼吸平息了许仙的情绪,他看着手里的佛珠嗤笑了一声:什么东西?还真把他许仙当成是个傻子了不成? 一开始的时候,许仙猛地在老宅看到了父亲的形象,自然是惊喜又孺慕的。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已经四五岁了,虽然不能说记得一清二楚,可父亲的言行他多少还是记得一点的。所以当佛珠递到自己手上的时候,他才会立刻意识到自己是被人骗了。 这欺骗自己的人,除了白日里造访的法海之外,不做他人想了。他深恨法海借亡父形象欺骗自己,搅扰得父亲就算入土了也不得安宁,这才说了那句话。 他见白羽去叼这佛珠往边上甩,就知道这佛珠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家鹅大仙上次见到那佛珠,可是急巴巴的让他捡了的,事后他自己也发现那佛珠隐隐有让人凝神的功效。可如今这串佛珠,却总是让他觉得难受得很。 “这东西,看来确实不好。”他冷笑着拎着佛珠往回走。到了家之后也没有像往常一般先去看姐姐和外甥,而是到小库房拿了往日烧化祭祀的铜盆出来把佛珠扔了进去,又去厨房拿了生油倒在里头,火折子一吹,铜盆里就升腾起了橙黄色的火焰。 等那佛珠被烧成了一串焦糊的炭块,许仙这才收拾好了残局,自己烧了热水沐浴之后才去看姐姐和两个小外甥。 许仙的两个两个外甥乃是文曲星和武曲星下世,大外甥文曲星并没有因为许仙身上残留着的佛珠锐气而如何,偏小外甥武曲星见了许仙之后气得哇哇直哭。 这倒是不怪人家小星君。武曲星主管武事并金财,在天庭时和主管杀伐杀戮的太白是最要好的。而太白是天下杀意之精,身上存的是最精纯的杀意锐气。武曲星每日和这样上等的杀意在一起,如今见了许仙身上沾染的佛珠锐意,如同在美味佳肴中忽然尝到了一坨伪装成美味的屎一般,败兴不说还特别恶心,哪里能不气得直哭呢? 这也怪佛门。佛门本来是以大慈悲起家,就算后来意识到单纯的慈悲不能成就世界,弄出来个佛门怒目什么的,可因为毕竟不是本行,难免做出来的锐气就很下乘了。所以小星君恶心这佛珠的残留气息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白羽眼看着小拖油瓶许仙把佛珠烧了,不由得有些惊讶:怎么总感觉这小拖油瓶不知不觉间就变了呢? 等许仙和李家等人都睡下了,白羽想了想,还是要把法海意在白素贞这件事告知正主儿才好,所以踩着夜色就去了回春堂后边的白府。 大半夜的,别人家无论是主人还是下人肯定都睡着了,可白府不是一般的人家啊,小青在花园里吞吐月华、五鬼也跟着沾光,就是白素贞,人家也认认真真的……压制修为呢。 自今天白日里,许仙说要做一部集天下药物总徕的书籍后,白素贞就觉得自己的修为那是蹭蹭的往上涨。后来法海进来的时候,她表面上是作为东家看许仙这个坐堂大夫给法海诊治,其实是分出一部分心神来压制修为呢。 白素贞其实有点想不明白,怎么许仙说自己要写书,自己的修为就涨了呢?她要报恩,可怎么恩人许下了宏愿,得到惠泽的却是自己呢? 所以当白羽大半夜跳进白府之后,白素贞就拉着白羽把自己的疑问说了。 白羽其实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操作原理,可这不妨碍他不懂装懂啊!所以白羽故作深沉的说道:[你可知道当初西方接引准提二圣成圣时曾立下了四十八桩大宏愿?而后天道才降下功德金光让这二个成圣的。] 白素贞还要再问清楚些,白羽就拿出之前领导忽悠自己的万金油来忽悠白素贞:[天机不可泄露,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要自己体悟。]至于最后能不能悟出来,悟出来的是什么,那就不关白羽的事情了。 白素贞好笑的看着白羽见自己不多问了之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也不难为白羽了。只是之后听白羽说法海的目标在自己身上,便觉得奇怪又诧异。 “我此番前来人间,便是因为之前在峨眉金顶受了观音大士的点化,说我有一桩人间旧情未了。如今我前来报恩,怎的他身为佛门金刚竟然要阻我不成?” 谁知道佛门是怎么传递消息的?又或者是法海本身级别太低,所以不知道佛门高级管理层点化白素贞的事情?总之目前看来法海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既然如此,还是以和为贵的好。”白素贞想了想之后说道。 白羽黑人问号脸:[你是打算怎么以和为贵?] “还是要去找法海说清楚的,让他莫要插手我和许大夫之间的恩情纠葛。”白素贞因为被观音点化的缘故,对佛门还是很有好感的。此时也不愿意和佛门金刚结仇结怨,可她却不知道,她早就和这金刚结过怨了。 法海的行踪其实很好找,白素贞有白羽请城隍帮忙,很快就找到了在钱塘暂时挂单的法海。 白羽没跟着白素贞去,他不耐烦看法海那张老脸,便在回春堂等着白素贞回返。天明之时,白素贞倒是回来了,可是她的面色却分外的古怪。 白羽察觉有异,不禁询问原因。 “我将大士点化我的话说与他听,他先是沉默,而后听了我如今助许仙精进医术的做法之后,就劝我……” [劝你什么?] “劝我以身相许报答当初的救命之恩。”白素贞很艰难的把这句话说出口。 这秃驴莫不是疯了?白羽听了之后第一感觉就是这个。 法海当然不是疯了,他只是发现自己还有另外一个方法,不光能两全其美——既能让许仙皈依佛门,又能报当年和白蛇的恩怨,更能借此一箭三雕的让自己得罗汉果位! 白羽就算不完全清楚法海心里的想法,可也能看出来这老和尚不怀好意来着。偏偏白素贞因为早就对许仙有情,对法海的提议很是动心。 可就连白羽都能看出来法海的叵测,白素贞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一边是顺从心意却有可能是万丈深渊的陷阱,一边是谨守道心却要断情绝爱的仙途,白素贞面对这两个选择,心中颇为凄苦:“难道成仙便是要如此吗?永远不能顺从自己的凡心,要恪守要克制。那孤单到天荒地老又有什么意义呢?” 哈?白羽懵了。[谁告诉你说成仙就要孤单的?雷公电母是假的吗?东王公和西帝娘娘可是模范夫妻!] “嗯?” 白素贞觉得自己可能修了个假仙,又听白羽继续道,[而且你不是腾蛇吗?你将来又不在天庭任职,而是去三皇位内的娲皇宫啊!] 场面有些尴尬。 尤其是刚才还自怨自艾的白素贞,觉得自己刚刚的剖白真是傻透了。 眼看着天光大亮了,白羽草草的和白素贞总结了几点:这法海眼看着是不怀好意,那么他的提议就绝对不能采纳,再心动也不行!又提到当初佛门二圣许大宏愿,就算如今没能实现几条,人家的圣位不还是稳稳的嘛! 白羽充分发挥了自己其实并不怎么样的口才,忽悠着白素贞:[你看我家拖油瓶,想要著个书,你都跟着沾光修为提升,你说有没有可能小拖油瓶也是能……的?]白羽一挥翅膀,做了一个向上的动作。 这么一句话,算是搔在白素贞的痒处了。 [人和妖是人妖殊途不能相合,人和仙也是如此,但是仙和仙应该就没关系了吧!]白羽忽然就把逻辑给捋顺溜了,一双圆溜溜的鹅眼睛亮晶晶的,[我还一直不乐意你们在一起,可你们要是都升仙了,那拖油瓶就不会难过了!这样真是太好了!对,就应该这么办!]不过到底该怎么操作,还是要问问天条百科司法天神大人才行! 所以还不等白素贞消化完白羽的话,刚才还磕磕巴巴总结中心思想的白羽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突突突”的自说自话了一番,就“嗖”的上了墙,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真君祠里,杨戬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出儿,所以听了白羽的话,他是半点也不觉得惊讶。毕竟在好几个小世界里头,娲皇宫的腾蛇后裔后来和农皇宫的医典官结成仙侣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所以在这方小世界里,是应在了白素贞和经世善人许仙头上吗? [可以吗?可以吗?]白羽眨巴着眼睛抬着头看着自家领导。 “并无不可。”杨戬也不吊白羽的胃口,直截了当的点头认可了。“只是你要知道,这二人在人间却是不能有越雷池半步,不能有夫妻之实,也不能有夫妻之名。” 这个条件有点苛刻。可想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没点代价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样的话,身为许家独苗的小拖油瓶这边,可能会有来自江米条许娇容的阻力哦!白羽晃了晃脑袋乐呵呵的想道,到时候小拖油瓶肯定要经历一番痛苦挣扎的心路历程才对。被拖油瓶和白素贞两人的事情操心了这么久,也该换上小拖油瓶本人来试试这种心烦意乱的感觉了! 白羽随后就返回了回春堂,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另一个当事人白素贞。 只是白素贞的反应并不是兴奋或者欣喜,而是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淡淡道:“我知道白道友怜惜我,可白道友莫忘了,许大夫对我无意。这一切不过是空谈罢了。” 哦,对了。白素贞还没看出来许仙对他的心意呢,所以目前心烦意乱的可不只是白羽一个。不过——[谁怜惜你啦?我是可怜我家小拖油瓶!] 白素贞看白羽羽毛都炸起来了,也顾不上心里的愁思了,赶紧给白羽陪好。毕竟人家为了自己,都偏离了一开始“防止许仙将来有一天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痛不欲生”的这个初始目标了。 小青对此也是很服气的。他私下里对白羽说,他其实觉得姐姐和许仙这两个,身上都有一股子呆劲儿,尤其是在感情方面,真是配得没边儿了:一个看不清自己,一个看不清对方。嗯,很好,很登对。 于是这登对的一对儿就继续这么平淡如水的相处,半点也不着急来着。反倒是法海,因为许仙和白素贞都没什么动作,反而心急得不行,大有一种要亲自动手促成此事的架势。 时间转眼就过了三个多月,眼看着文曲武曲两个小星君就要百日了,这两个小家伙儿的异常也开始显现出来。 文曲小星君的变化还不明显,顶多就是这孩子比其他的孩子安静,而且每当身边的大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滴溜溜的看着像是能听懂一样。 武曲小星君就明显一些了,具体表现在这孩子的力气一天比一天大上。原本没满月的时候还跟小猫崽儿似的,可如今却能拽着李公甫的手指头让对方抽不出手了。 两个孩子大了,如今也不似过去一样日日哭个不停了,许娇容终于能重新开始自己李家内当家的职务了。也是这个时候,白羽才重新搬回了桂花巷李家后院的鸡栏去。 “你说老大长得和汉文还真是像啊!”这一日正赶上李公甫休假,天气又正好,夫妻俩便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到了院子里头,一家四口出来见见风晒晒太阳。 才站了那么一小会儿,李公甫就“哎呦”一声痛呼出来。 原来他怀里头抱着的武曲小星君小手里正攥着一绺李公甫的头发,看发丝那新鲜有光泽的样子,明显就是刚从头皮上脱落下来的。嗯,不是自然脱落,是外力使然才让正当壮年的头发离开了生养它们的头皮的。 李公甫看着二儿子手里头的一绺头发,摸了摸火辣辣的头皮,觉得自己离脱发不远了。说起来也奇怪,这孩子在许娇容怀里的时候可是老老实实的,就连吃`奶的时候都不会太用力让许娇容觉得疼痛。偏偏到了李公甫这里,拽手指头、薅头发什么的却是屡屡发生。 许娇容这些日子见多了自家相公被小儿子弄得没辙,如今听见他喊,都不用回头打眼,就知道这是又在儿子手里头吃亏了。 她半点也不心疼,反倒是说起了两个孩子的事情来:“让你给儿子起名字就像要了你的命一样,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啊?这都三个多月了,你要是真想不出来,难不成还让我儿子等一辈子都不上户籍不成?” 李公甫一听许娇容提到起名字的事情,就觉得脑仁儿疼:“你有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大老粗。就咱们家那本《说文解字》还是汉文以前上学堂的时候留下的。我是只要翻开看,不出一盏茶就能睡着。” “你还有理了?让你起个名字,不过就是在那书本里挑上几个寓意好的字来,怎么就那么难吗?” “就这么难!”李公甫特别的理直气壮,“要我看,不如这名字还是让汉文来取好了!他是读书人,肯定能取个好名字。” 许娇容都气乐了:“哪家孩子自己亲爹不给取名字让舅舅取名的?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你!” 李公甫一开始还只是随口说说,可话一出口,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了。 他好声好气的和许娇容说道:“我怎么会想气死你呢?你给我生了两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是我们李家的大功臣,我谢你都来不及呢!我就是想着,汉文是除了咱们俩之外和这两个孩子最亲近的人了,又是读过书有学问的,不像我,肚子里半点墨水也没有。这么亲近,又有学问,给汉子取名字难道还不合适?” 许娇容被说动了。想了想之后,她看着李公甫:“你真想让汉文给孩子取名字?” “当然了!娘舅亲娘舅亲,汉文绝对有资格给孩子取名的。”李公甫就差对天发誓了。他发现了,自家婆娘这心思,自从生完了孩子之后就越发的细小了。 晚间许仙回了家,听说两个孩子的命名权归了自己之后,又是生气又是好笑的,对自家姐姐姐夫这对不靠谱的爹妈也是非常服气了:“你们让我取,我便取了。只是我若取了,姐姐和姐夫就是再怎么不满意也不能改了!” “那是那是!”李公甫的回答紧跟着许仙的话音,简直是无缝衔接,半点不担心小舅子会不会给两个孩子取个怪名。 许仙看见自家姐夫迫不及待的样子,又那么一瞬间是真恨不得给两个外甥起个怪名字的。可到底是关乎外甥一辈子的事情,便斟酌着,两个名字就浮上心头:“大外甥就叫章华,小外甥就叫开勇。” 28.第 28 章(入V万字更新) 本来还盼着许仙说出“仕林”这名字的白羽有点儿小失望, 毕竟这文曲星好像应该是许仙的儿子来着。 可随后白羽就释然了:这文曲星都直接成了许娇容的亲子, 顺便还领着武曲星一起下凡, 早就和白蛇产子生下来的许仕林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了, 如今不过是换了一个名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章华, 开勇。嗯, 好名字!”李公甫一听就觉得顺耳,一个劲儿的点头。 许娇容也在嘴里念叨了两遍,同样是越念越觉得顺耳。 于是两个孩子的名字这就算是定下来了, 第二天李公甫颠颠的去了衙门找人给孩子上了户籍,这两个孩子就算是正式的钱塘籍子民了。 孩子从来都是见风就长的, 转眼之间两个还要人抱着的娃娃就已经能颤巍巍的自己走上两步了, 乳牙也长出来了, 说话也一日比一日利索完整,再不会跟过去似的无论高兴不高兴都只知道扯着嗓子嚎了。 而孩子一旦长大了, 也就意味着李家原本还富裕的住房开始拥挤了起来。现在还看不出什么, 可要是过上几年, 肯定会觉得住着不方便。 许娇容看弟弟也大了,总想着赶紧让许仙相看个姑娘, 到时候也好早日开枝散叶, 续下许家的香火传承。 因为这个,许娇容抽空就让李公甫去铜钱巷看了一眼许家的老宅子。 李公甫有些不乐意:“汉文就是住在咱们家又怎么了?他现在才十七岁不到, 你就要赶他出门自己一个人住?你还是当姐姐的, 怎么半点不心疼他!怎么生了孩子反倒更心狠了?” 许娇容横了李公甫一眼:“跟你就说不明白话。汉文他既然要娶亲了, 总不能出去和人说是住在姐姐姐夫家里的吧!还是要让人知道咱们汉文已经能顶门立户了才行。我让收拾老宅子就是这个意思,总要让相看的姑娘不至于看轻了他不是!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我心狠了呢?” 李公甫想了想:“汉文这孩子说起来是弟弟,其实和咱们俩的孩子也差不多了,你就真心放心汉文自己住出去?” 许娇容当然不放心。可不放心也必须得忍着,这是弟弟一辈子的大事,真因为自己舍不得弄得弟弟得了个“靠着姐姐姐夫过活”的烂名声,那可就怎么都找补不回来了。 李公甫一看许娇容不说话,就知道自己的话戳着她的心事了,嘿嘿的咧嘴一笑:“要我说,这事也好办!” 许娇容又横了李公甫一眼。三天不收拾,就开始学会吊人胃口了是吧?呵呵,我就不问你,看你自己能不能憋住不说自己有什么法子。 李公甫还真就憋不住,也就几息的功夫,李公甫就把主意说了:“隔壁家那户要搬家,咱们正好把他们家买下来给汉文不就好了?老宅子你愿意留着也好,卖了或者租出去都可以,咱们管外头那些人说什么?咱们汉文是大夫,有几个人脑子不好使的会说汉文的坏话?说句不好听的,汉文是王掌柜的学徒,那就能跟大半个钱塘县大夫的称师叔师伯了,当心真有个三灾五难的,让长辈得着机会替晚辈找补回来。” 钱塘县的大夫们医德还是不错的,不至于为了什么小事就谋财害命,可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手脚还是可以的。比如说把医方里的甘草去了,再把苦、涩味重的草药在不影响药效的情况下加重一些,让你苦得找不着北什么的,还是能够做到的。 许娇容想了想,的确是没有更能两全其美的办法了,所以也就点头同意了。所以晚间许仙回来的时候,李公甫就叫许仙第二天晚去回春堂一会儿,先和他去一趟衙门。 “可是姐夫手底下的哪位大哥有了病症了?”许仙第一直觉就是这个。 李公甫摆手:“没有,他们一个个的都壮实得很。是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许仙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情要去衙门的。 “你也大了,该娶媳妇了。咱们家就这么大点的地方,等那两个小子再长些肯定有些住不开。可我和你姐姐又都舍不得你住到铜钱巷去,听说隔壁家的那户要卖房子了,我就寻思着买下来。明天你就跟我去衙门里,把那宅子落在你名字下头才好。” 李公甫其实多少真把许仙当儿子了,所以才这么替许仙打算着要置办产业,还非要置办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能就近照看。 许仙一听到“娶媳妇”这个关键字,耳朵根就红了。脑子里全是白素贞的容颜,有愁容有笑颜,没有一处不让他觉得心动的。 他赶紧摆手:“姐夫你……说什么呢?我……我离娶媳妇还早着呢!” 李公甫听到许仙说话都咬舌头了,就觉得不太对。他上下打量了许仙一番,嘿嘿笑着调侃:“我看差不多了。不过你得提前和你姐姐说一声才行,不然哪天你姐姐就去找媒婆托人了。” 院子最后还是买了下来,李公甫特意请了泥水匠把房子翻新了一遍,又在两家的墙上开了一道门,这样只要关上外门,就还是一家人。 这边李公甫高高兴兴的给小舅子张罗未来产业,可法海等不下去了。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白素贞根本就没上当,没把自己说“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的话听进去,而这边眼看着许仙这经世善人也没有听话的把自己的佛珠挂到回春堂去,就知道自己是两头空了。 他有些奇怪,自己无往不利的手法怎么就不顶用了呢? 金山寺的信众众多,而他之所以能吸引这么多信众的原因,就是他讲经的时候,经文通过佛门法决传出,更能渗透入人心。谁家没有些过不去的事情呢?有了过不去的事情就难免心烦气躁,可听了法海讲经之后,偏偏能够心神安宁。这也是佛家能够逐渐在封建上层人士中流传的最大原因。 佛法能安定心神这点是真的,法海稍加改动就让佛法有了诱妄人心的作用这一点也是没问题的,可他偏偏挑了许仙来蛊惑。 许仙和那些主动敞开心扉祈求佛祖慈悲的人又不同,他无所求,心智也很坚定,所以发现了其中的违和之后就挣脱了出来,还烧了法海给的佛珠。 法海唯一比较成功的,就是用一个佛语结合佛法印在了许仙的脑海中,能够在某些时刻迷惑许仙一下了。 如今看到一番盘算全都成空,又知道白素贞是受了观音大士点化这才入了红尘来了结恩怨的,便决定先把这白素贞这边放下,而是转向了经世善人的归属。只要经世善人入了他佛门,这善人日渐积累的功德就会落到佛门身上了!到时候就算没有镇压白素贞的功劳,罗汉果位也是能够到手的。 所以这一天,在许仙如同往常一样前往回春堂的时候,早就等候多时的法海再一次现身了:“阿弥陀佛,许居士别来无恙。” 许仙一看见法海就恨得牙痒痒的。就是这个人,天知道是为了什么缘故,竟然化作亡者的形象来迷惑他,扰得亡父泉下也不得安宁。如今见了他,自然是半点好脸也没有,冷笑了一声就要走开。 法海见许仙对自己这般敌视,自然知道许仙已经猜出当日里用幻象迷惑他的人是自己了。国人重视祖先,自己的做法确实不地道,可要是和罗汉果位和佛门功德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他也不多费口舌了,直接对着许仙的天灵一拍,念了一声佛号。 而被拍中了天灵的许仙听到了那声佛号之后,眼中的法海如同立地成佛了一般,让他有种顶礼膜拜、立刻皈依门下的冲动。 “痴儿,红尘三千丈,哪里是你的归宿?还是随老衲皈依我佛,好早日登入西天极乐吧!” 许仙不自觉的跟着双手合十,双眼空荡失焦的低下了头。法海见状,便转身往金山寺而去,身后的许仙恍恍惚惚的跟在了他身后。街面上的人来来往往的,偏偏刚才法海用了一个障眼法术,没有一个人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到日上中天了的时候,回春堂的白福找了过来,这时候留在家里的许娇容才知道弟弟汉文没去医馆这件事。 “这怎么可能呢?”徐娇许娇容说道,“他老早就出门了啊!还是我亲自送出去的呢!” 得了,这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了,赶紧找人吧! 原本跟着许娇容陪孩子的白羽也出来了。听了白福的话都不用作他想,用他的掌蹼猜一下都知道,肯定又是那个法海了。 毕竟原著里头这老和尚就把人强掳到金山寺去了,这才引得后来白素贞水淹金山寺和法海斗法时发动生产,导致法术失控让钱塘江水倒灌钱塘县。以至于钱塘百姓死伤无数,法海这才得了天庭法旨,又有灵山为靠,生生将娲皇宫的使者压在雷峰塔下二十年,让白素贞的浑圆道果分了一半给佛门去了。便是天庭的文曲星都因此被算计,最终让延续人间大宋国祚国运的功德也被佛门分去了许多。 不过这也是佛门一向的德行。立教始祖就不是什么要脸的人,上梁不正下梁自然也就跟着歪了。教派发展受限也不知反思,一味的算计天下去了,早就忘记了自己当初立教时候发下的四十八桩大宏愿,只想着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完全没意识到天道为什么那么看不上他们。 不过这大概也是因为如今的掌教意识到当初那四十八桩宏愿有多么可笑了——把天下变作佛国,男为僧女为尼,呵呵,这只有缺心眼儿才会觉得中原百姓能替他们实现么! 白羽自然是知道许仙的去向的,可他没办法让许娇容和李公甫等人知道了,所以还是去了回春堂告诉了白素贞去。 白素贞也是糟心透了,怎么这法海就这么执着于许仙呢?又忧心可能是自己的缘故才让法海这么执着于许仙的。 [那秃驴可不是个好的,说是佛,可你看如今他做的事情说是魔都算得上了!]白羽气得很。这老秃驴竟然敢拐带他家拖油瓶!他要是不把他脑壳给咬开,他就不是白羽! 白羽没想那么多,就是来知会白素贞一声,让她做个跑腿传话的去告诉李公甫一声就完事儿了,自己则要杀奔金山寺,想着要把法海那老秃驴黄汤都给收拾出来才行。不乐意搭理你,给你几分颜色你还开起染坊来了! 白素贞想的多谢,赶紧先把白羽拦住了:“白道友莫急。那法海拘了许大夫去应该不会伤他性命。咱们还是先告诉李捕头一声才好。就算是李捕头之后有什么不方便出面的地方,咱们俩一起去金山寺走一遭,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也好过单枪匹马孤身一人的。” 这话在理,白羽没有拒绝的道理,只能蔫巴巴的点头同意了,只一个劲儿催着白素贞赶紧让人去给李公甫报信。 李公甫先前听到小舅子光天化日的就失踪了的时候还是着急担忧的,可现在又听说小舅子是被法海给弄走的,立刻就气炸了,嘴里头一口地道的钱塘土话把法海往上的祖先和往下的后人都问候了一番,又表达了希望法海家里所有女性亲属能和犬类发生某种和谐关系的强烈愿望。 不过骂人也没耽误李公甫脚底下的功夫,人家直接就奔着消息来源的回春堂去了。这么一路走着,不禁想起来自己以往办的几起案子来。那些犯人有抢劫的有杀人的,可最后只有少数几个被缉拿归案了,余下的都躲到了和尚庙里剃度出家了。 也因为这样,李公甫其实对和尚的印象并不好。之前遇到了法海还觉得这和尚虽然讨人厌可算是个有本事的高僧来着。没想到这一次这高僧直接掳人啊!他就生气自己,气自己根本就不该之前觉得法海有能耐! “白大娘子,多谢您为我家汉文费心打听了!”李公甫一进门就对白素贞是千恩万谢的作了一个揖。人家非亲非故的,就算是汉文的东家吧,可能这么急忙的得到点消息就给自己报信来,绝对是很大的人情了! 白素贞连忙摆手:“李捕头说哪里的话,许大夫医术精湛,我这回春堂要是离了他可就转不了了,哪里能不尽心呢?”话里都是不敢接受李公甫道谢的意思。 李公甫这时候担心许仙,也没继续和白素贞争论该不该谢这件事情了,只想着等把小舅子就出来之后,让小舅子自己来答谢白大娘子才好。 之前他和小舅子探讨“娶媳妇”这个话题的时候,小舅子那红了脸的样子他可记得呢!这孩子天天不是在医馆就是回家,除了白大娘子也不做他人想了啊!可这话他不能说,不然坏了人家白大娘子的清誉不说,小舅子要是没能如愿,说不得连医馆的差事都丢了就糟了。所以也不戳破。 自家小舅子要是真能把白大娘子娶回家了,那可算得上是高攀了。毕竟白大娘子的品貌家世都是极好的。 不过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赶紧去那什么金山寺把小舅子讨回来才好。 李公甫自恃身上有公职,直接就去了金山寺所在县衙,想请县衙出面帮忙。可惜人家县太爷惹不起经常和朝中贵人来往的金山寺,一听说李公甫就是为了自己的小舅子,立刻就端茶送人了。 李公甫见无法,只能往金山寺去了。第一次进去的时候还进了山门,可到了后殿就不让走了。他想硬闯,可没想到金山寺里有武僧。最后双拳难敌四手,鼻青脸肿的回来了。 等第二次去的时候,人家压根连山门都不给开了,无论李公甫怎么在外面喊叫,金山寺就以不变应万变,全当李公甫不存在。 “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许娇容气得直喘气,“你走的时候怎么不带上咱们家鹅大仙?要是有他在,就是少林寺也能闯一闯的!” 被武曲星和文曲星一人拽着一边翅膀争夺的白羽学着许娇容的样子横了李公甫一眼,表示他不乐意理这个人了。 李公甫还不是想要显示一下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能为嘛,没想到一下子就踢到了铁板上头,完全忘记了之前自己这里的县太爷也是一确定了法海的身份就把人放了、半点不乐意交恶的事情了。 白羽翻了一个白眼,看也不看李公甫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窘态。李公甫出去来回奔波的时候,他也没闲着,自己飞去金山寺可比李公甫走着去快多了。 本来他还以为拖油瓶在金山寺估计过得难受着呢,没想到去了一看,除了每天要固定被法海精神摧残一段时间之外,人家心态良好的开始借着金山寺没有外界打扰的环境开始整理他之前想要梳理成书的药典了。 这几日里也是有吃有喝的,还抽空做做五禽戏八段锦什么的锻炼一下身体,半点没有被软禁的样子。 白羽觉得这样下去的话,最后该心塞的人肯定是法海才对,所以他就没立刻把许仙带回来。如今李公甫终于意识到自己在金山寺这么个庞然大物面前只是个小虾米的现实了,白羽想着,要是李公甫不好好的请托自己,自己就继续和两个小星君在一起玩耍,才不理这觉着自己翅膀硬了要单飞了的江米条呢! 李公甫虽然对自身的实力估量有一点认知上的错误,可还是很会看眼色的。一见白羽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样子,就知道鹅大仙这是恼了,赶紧陪好道歉,又请许娇容替自己做了一份鹅食贿`赂白羽,这才让白羽给了他一个准信。 临出门的时候,李公甫也不知道冲着哪门子的神仙佛祖祈祷:“再一再二不再三,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可要保佑我这次把汉文成功带回来才行!” 自从李章华和李开勇两个不再无时无刻的魔音贯耳哭闹不休之后,白羽现在可不乐意理李公甫了。度过了婴儿时期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哭闹的小婴儿简直就是小天使,真是太可爱了!他才不乐意缩减自己和小天使相处的时间,来和这个糙老爷们儿度过呢! 可就算再不乐意也不行,白羽还是要去把拖油瓶许仙带回来的。 就这样,李公甫一路上顶着白羽嫌弃的眼神赶路,终于第三次来到了金山寺山门外头。 “你看,我就是怎么叫门都没人来开!”李公甫一副向家长告状的模样,指着紧紧关闭的山门颇为委屈。 白羽活动了一下脖子,又晃了晃脑袋。这么一扇凡木制成的山门都叫不开,江米条你真是越来越回去了!这样想着,白羽的翅膀紧紧收在身侧,红艳艳的掌蹼在地上划拉了两下,做了一个助跑的动作。 李公甫在边上看着,总觉得白羽此时的动作特别像是生气的蛮牛要用头顶撞什么的姿势。 他其实还真没猜错,白羽此时这姿势,正是要使用头撞神通的准备姿势,“师承”老君兜率宫里的青牛坐骑。 掌蹼在地上扒拉了几下之后,白羽就像是一道离弦的箭一样直接冲向了那两丈高的山门。隐隐的,李公甫好像看到白羽身上形成了一头青色大牛的虚影,然后,那厚重的山门就在那虚影之下直接被白羽撞的碎裂。 大块的门板摔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金山寺里的武僧们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有敌手前来,可也赶紧都拿上各自的僧棍前往大门护寺来了。 结果到了寺门前一看,就看见之前闯山不成被他们教训了一顿的男人和一只半人高的大白鹅大摇大摆的从灰尘暴土的寺门碎片中走了出来。 这些僧兵们一眼就认出了李公甫是谁:这人的武功还是不错的,起码也是江湖二流高手的级别,就是这人几次三番的前来金山寺闯山。他们不禁觉得方丈就是太慈悲了,竟然不允许他们伤这人太重,这才会让这人觉得他们金山寺可欺,如今竟然连寺内的山门寺门都给毁了! “你还敢来!”僧兵中的一个人看见李公甫之后就怒目而视。 李公甫心说,你们不乐意见我,我还不乐意见你呢!“要不是你们的方丈住持强抢了我小舅子到这金山寺里,你以为我乐意见你们这群秃驴啊?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哪个地方犯下案子的逃犯,我还不乐意和你们这些凶徒说话呢!” “你血口喷人!” “你才是逃犯呢!” “法海禅师才不会强抢呢!” 李公甫的一番话打击面太广了,让一群正是血气方刚年纪的小伙子哪里忍得了,一个个都忘记了佛门要戒嗔的律条,攥紧了手里的僧棍,恨不得立刻把面前这闯山的浑人打个脑袋开花。 李公甫身边跟着白羽,那得瑟的劲头儿可不是之前能比的,还嫌这群僧兵火气不够大,又给泼上一瓢油:“一个个脑袋上都带着戒疤呢,怎么就对我这俗人大吵大嚷喊打喊杀的了?你们可得戒嗔戒杀才行!”说着,就做出一副“我好怕啊”的表情来。 一直隐身跟在一旁的青白二人都被李公甫这混不吝的样子给逗笑了。小青忍不住吐槽道:“没想到这李捕头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白素贞笑着点头,“我也没想到。可仔细想想,李捕头他是捕头,接触的人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有?也许这是他和哪个混不吝的人学来的呢?” 小青才不在乎李公甫到底是跟谁学的,只是看着这些僧兵被李公甫的话噎得脸上变颜变色的,便觉得特别好笑。“姐姐你看,他们的脸都憋红了,那个脸都气得发青了!哈哈,可笑死我了!” “欺人太甚!” “师弟们,降魔阵!” 小青觉得好笑,和尚们可不觉得,反倒是认为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既然嘴皮子明显比不上李公甫,那就索性手底下见真章吧! 一看见和尚们又要摆阵了,李公甫就觉得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上次他可没嘴炮这帮秃驴,都把他打成那样。这回他把这群秃驴都气跳脚了,真动起手来,还不得往死里打自己啊!他看了一眼白羽,心里头祈祷鹅大仙千万要给力,千万别这时候掉链子。 白羽当然不会这个时候掉链子了。事实上,白羽从出生开始,除了脑子不太好使以外,关键时刻从来没掉过链子,不然的话也不会在有明显脑子转不过弯这个明显缺陷的情况下,还能和天庭内各个根脚是禽兽的仙籍仙奉们混得那么好,甚至连他们的天赋神通都能被指点一二了。 面前的这些僧兵们不过是肉体凡胎的,白羽都没用上大劲儿,只是张开翅膀、抬高脖子、气沉丹田,对着自己面前围过来的僧兵们来了一声高亢的鹅叫:“嘎——” 就这么一声,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僧兵们一个个的都跟当胸挨了一脚一样,眼前发黑的气都喘不上来了。就连小青,又那么一瞬间也微微难受了一下。 “阿弥陀佛,李居士,老衲早说过许居士和我佛有缘,如今已经在老衲的度化下皈依我佛了。还请李居士速速退去,莫要惊扰佛门清静之地。” 一声响彻山林的洪亮佛号之后,金山寺的住持法海便披着一身锦衣袈裟走了出来。 仇人相见是分外眼红。李公甫直接把手里的腰刀□□三寸,恨不得立时就劈了眼前这个搅扰得他家不得安宁的秃驴。 白羽自然是不会让李公甫动手的。毕竟李公甫可是官差,若是真动了法海,执法犯法的,少不了一辈子都毁了。 所以他再一次的把张开的翅膀紧紧的收在了身侧,掌蹼扒拉了地面两下,直冲冲的没给法海半点反应的机会,就chua的撞在了法海的身上。 那法海的袈裟大概是佛门的宝物,在白羽撞在法海身上的时候,还散发出了一层浅淡的金光来抵挡白羽的冲击。 只是白羽身上那青牛的虚影在金光出现后就变得更加清晰了,金光几乎就在一瞬间失去了庇护法海的作用,法海本人则在这巨大的撞击下直接高高的飞了出去,然后“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把地面给砸出一个坑来。 这还不算完,白羽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到了法海的上方,还不等他起身,一只掌蹼就直接印在了法海的胸口。 边上的小青看的分明,这一招分明就是当初降服自己的那一招。当时他鼻尖生疼的没注意到,如今一看,那掌蹼之下竟然形成了一个白色象足似的虚影。 法海被这一脚踩的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烂透了。恍惚间他回忆起了自己多年以前捕捉猎物的时候,也是这般让猎物重重的摔在地上,内脏摔得稀碎之后再去啄食的场景。 在法海喷出那一口血之后,金山寺就仿佛被按下了一个静音键一样,在场的所有人全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好不容易平息了胸口的闷疼的僧兵们,看见白羽把佛法高深的法海都踩吐血了之后,扑簌簌抖落身上的羽毛,全都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 白素贞对白羽的身份越发好奇了。若是她没看错,白道友先前撞破山门挑飞法海用的是道门的神通,而后把法海踩得五脏俱碎的神通却佛门气息凝重。这位白道友,当真是高深莫测啊! 金山寺内正奋笔疾书的许仙此时的心情很是兴奋。就在刚才,他先是听见了什么东西坍塌的声音。这声音太远,他还没往心里去。可过了不多一会儿,那声熟悉亲切的鹅鸣一响起来,他就知道,这是自己的亲人来接自己回家了。 看了眼这几日写下的文稿,他缓缓的撂下了笔,没了继续写下去的心思,轻笑了一声开始把自己的书稿都整理好,随手把边上法海送来的僧衣抽起来,把书稿都包好揣进了自己的怀里,这才笑嘻嘻的坐回了原位去。 在金山寺的这几天,因为没有外界的打扰,许仙得以静下心来开始梳理自己著书的条理。这说起来像是处变不惊,其实未尝不是苦中作乐。他被软禁在金山寺里,其实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 害怕的同时也思念。四年姐姐和姐夫,思念章华和开勇,思念鹅大仙,还有……白素贞。 不过他也坚信,姐姐姐夫他们是肯定会来救自己的,还有鹅大仙,他从小到大的守护神,绝对不会放任自己被法海这般对待的。 前胸抱着一个孩子,身后背了一个孩子的许娇容气喘吁吁的终于到了金山寺的山门前。 先前威严肃穆的山门寺门早就碎成废墟了。她领着孩子踏过了大门的残骸进了寺内,就看见一群面色苍白的僧兵捂着胸口,如临大敌的看着远处踩着一个不停吐血的人的白羽。 “这是怎么啦?完事儿没有啊?”许娇容一眼就看明白了,这些不要脸掳走他们家汉文的秃驴是被鹅大仙给教训了。许娇容的腰板立刻就挺直了,“快着点儿,要是完事儿了咱们接了汉文就回家了。” “你怎么来啦?”李公甫一脸懵圈,没想道媳妇也跟着来了。来就来吧,怎么还把孩子也给带来了?带着两个孩子半点纰漏都没有的安全从钱塘到了镇江,厉害了我的媳妇! 许娇容不说自己不放心,只拿两个孩子说事儿:“章华和开勇想他们舅舅了,我就过来了。” 许娇容比起李公甫可要雷厉风行多了,二话不说就指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和尚吩咐:“你,说你呢,快去把我弟弟叫出来。” 在所有战斗力都被敌对方KO了的情况下,这和尚就算再憋屈,也不得不低下光头,听许娇容一个女流之辈指挥,特别乖巧听话的去了封塔把许仙给请出来了。 一家人这才算是团聚了。许娇容上下打量了许仙一番,看到自家弟弟没有受苦的样子,这才算是彻底放心了,回头对着一个看起来是和尚头儿的和尚说道:“哎,你听着,你们寺院强掳良民为僧的事情,我们家就不报官了。咱们私了,就这么算了。” 至于山门被毁住持被伤的事情,许娇容一句都没提。 “你怎么自己就过来了呢?”为惊心自家媳妇大胆妄为的李公甫仍然在碎碎的念叨着。 “一边儿去!”许娇容把章华塞进许仙的怀里,自己背着开勇,连个眼角都没分给李公甫。她领着弟弟顶门立户的时候,李公甫还是个毛头小子呢,还好意思不放心她? “鹅啊!咱们该回去啦!”许娇容看见白羽仰着脖子不知道往天上看什么的白羽,便喊了一句。 当然,就这么喊话的工夫,许娇容也是脚步不停的领着弟弟和相公往金山寺外走的——这地方太糟心了,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了! 然后呢,就在许仙踏出金山寺后的第一步,一道天光就从天而降,笼罩住了正隐身着的白素贞。 没错,刚才白羽就是觉得头上的气息不太对,这才抻着脖子往天上看呢。可这白素贞怎么算都算不得功德圆满,怎么就有飞升天光降下来了呢? 其实引导天君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啊!这白素贞飞升进入娲皇宫那是早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定好了的事情,尤其白素贞身上还顶着紫薇星君的星曜呢。可这佛门插手算是怎么回事?若是你规规矩矩的劝导她皈依,或者她触犯天条你加以镇压也就罢了,可人家没有!没有你就故意教唆着人家,这吃相就未免太难看了些。 娲皇宫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如今眼看着这佛门出了一个如此不要脸的人间行走金刚,考虑了一下,还是赶紧把白素贞弄上来吧,就去联系了一下兄弟单位天庭。 天庭和三皇圣宫那是兄弟单位,而且如今的玉帝又和娲皇有同门之谊,自然是诚挚的给白素贞开了一个小小的后门,将“救助许仙、助其著书立说、使后世百姓免受疾病痛苦”的功德也加了上去,其实这是走得和当年接引准提立教后为了成圣开了四十八张空头支票给天道一样的套路。 但是相比起佛门的信誉,天庭和娲皇宫自然是属于信用非常高的客户了,所以天道自然就把飞升天光给降下来了。 飞升天光之下,白素贞先是现出了腾蛇真身,然后才又换成了人形;而后又有引导仙君宣读飞升法旨:“腾蛇白素贞,修一千八百年,今功德圆满,允飞升天庭!” 白素贞听到引导天君的声音,对自己本来梦寐以求的飞升竟然半点不觉得喜悦。只是天道之下容不得她拒绝。所以白素贞微微低头道:“白素贞接法旨。多谢仙君引导。” 可这么一来,就直接把李公甫等人给震慑住了:好家伙,这白大娘子竟然是条蛇精吗?还是功德圆满飞升成仙的蛇精! 许仙也愣住了。在金山寺的这几天,他想了很多,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还想着,等他离了金山寺之后,就请姐姐托人向白素贞提亲。若是成了,自然是最好。若是不成,他也能就近守着她看着她。 飞升天光之下,白素贞并未急着去天庭,而是走到了许仙面前,徐徐一福:“许大夫,我乃是受日精月华修炼成精的白蛇。一千七百年前,你曾经救我性命,让我得以继续修行。后来我变换真人,距离飞升还有临门一脚的时候,观音大士点化我,须得保得你的救命之恩才能功德圆满。” 许仙只觉得耳内隆隆作响:“你……我……就只是为了报恩?” 白素贞摇头:“一开始是为了报恩。但后来,我一千七百年不曾动摇的道心被凡心侵扰了。我敬你慕你,只是当时……人妖殊途。” 许仙脸上露出了怆然的神情:“如今却是人仙殊途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白素贞便是一震。她惊讶的看向许仙:“你对我……” 许仙心里虽然难过得要死,可还是撑起了一个笑容出来:“天仙自然不能配凡人。是我痴心妄想了。” 白素贞脸上原本泫然欲泣的表情就没了,又是哭又是笑的看着许仙。 她正要说些什么,飞升天光却在这时带着白素贞腾空而起,往三十三天外而去。 “白道友!”白素贞看向白羽,“请帮我照顾小青!”不敢再看许仙一眼。 [你个撒比,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许仙!]这白素贞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呢?许仙身上那么厚的功德金光摆着呢,用得着这么撕心裂肺生离死别的吗? 29.第 29 章 已经升空了十几丈的白素贞被白羽骂得一愣, 这才意识到飞升天光之下, 自己已经不是妖精而是仙了。 她美目微眯, 仔细一看许仙, 就发现此时仰着头看着她的许仙头顶的功德金光竟然直冲天际,分明就是立地成仙之象。她如遭雷击, 原本已经绝望的心中重新涌起了希望来, 再一次看向了白羽,眼神中全是希翼:“白道友!” 白道友白道友!动不动就白道友!白羽一甩头,[赶紧走赶紧走!等上几十天, 拖油瓶就找你去了!] 就这么一句话,白素贞算是安心了。 当然, 安心的可不光是她一个:引导仙君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这可是他的差事呢;玉帝也松了一口气——紫微星可算能归位了;娲皇宫这边提在嗓子眼儿的心也落回原位了——腾蛇可算回归了。 可以说, 除了佛门之外, 目前这个状况算得上是皆大欢喜了。至于对许仙这个大功德之人的争夺,那就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现在还不着急。 许仙这边还仰着头看着视野里逐渐变小的白素贞, 那边李公甫夫妻俩就来回看天上的白素贞和那边慢悠悠蹓跶过来的白羽。 李公甫的关注点有点歪:他还是头一次知道, 自家鹅大仙竟然还有姓氏来着;许娇容心里头想的就多了:原来自家的鹅大仙和这白大娘子是有交情的、难怪好几次关于妖精的消息都是白大娘子传来的、原来自家弟弟早就把白大娘子拿下了、怎么就好好的飞升了呢倒是和咱们家汉文生个娃啊、早知道自己就不犹豫那么多早早去提亲去了、完了汉文动了真情了…… 种种思绪盘旋在许娇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最后的最后, 许娇容的第六感让她觉得眼看着快到手的大侄子大侄女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过了一会儿, 白素贞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许仙才失魂落魄的低下头来。 “汉文啊, 咱们先回家去!回家再说。”许娇容走了过来, 说话声音都轻轻悄悄的, 半点看不出之前的泼辣来。 小青看了一眼白素贞消失的天际方向,再看看白羽,最后还是特别有眼色的跑到了白羽身后,紧跟着李公甫一家人身后。结果一家人就这样虽然团圆了可也不怎么高兴的回转了钱塘,还多带了一个青蛇妖精回来。 他们是走了,可法海被伤得不成人样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按理说,法海和那么多的官府贵人有往来,应该有不少人替他出头整治许仙或者李公甫一番的。可金山寺山门前白素贞飞升的事情可有不少人都看见了,自然也看见了白素贞和许仙的惜别。但凡有那么一两个嘴不太严实的说出去一二句,就足够这帮惜命的的人三思再三思了! 所以金山寺匆忙之间选出来的代理住持去求告抓捕伤害住持的凶徒白羽,得到的就是踢皮球的推诿。人家理由也给的特别充足:没听说过鹅能把人弄得半死不活的!什么?你说那鹅会妖法?做梦呢吧!子不语怪力乱神知道不?而且退一万步说,那鹅真有什么超脱寻常的神通了,那也是仙法!仙法!没听那个飞升的女仙子都叫那鹅“道友”嘛! 这一看就是神仙打架,可不是他们这些凡人管得了的! 于是身受重伤的法海就只能继续躺在床上,连个能给他说句话的人都没有。强闯山门和伤人的事情就这么在所有人闭口不提的情况下被无视忽视漠视了。金山寺大伤元气之下,不得不闭寺封山,一时间萧条不少。 而许仙呢,自从回了钱塘之后,跟没事儿人一样,每天里出门去回春堂坐诊,回家之后整理自己在金山寺写的手稿并继续书写。 可就是这种和过去没区别的状态才更吓人好不好!许娇容宁可汉文颓废一阵子呢,也好过如今这么憋着不是?为了许仙,许娇容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香了。 李公甫看着,就在边上数落许娇容:“我说你就是闲的。你看看现在,汉文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非要大哭大闹的、要不就出去喝酒买醉赌博耍钱去你才高兴了?” 许娇容气得啊,指着李公甫都说不出话来。好半天回过劲儿来,指着李公甫直喘气:“你这半点心肝肺都没有的,汉文那是好吗?他这孩子自小就是个死心眼儿,之前我是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多的事情,不然我说死也要把他和白大娘子隔开,好过现在他这么憋着作耗自己!” 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啊!我还指着他给咱们许家续香火下根苗呢!他这么死心眼儿,要是认准了白大娘子不改了,我上哪儿找大侄子大侄女去啊?” 李公甫最见不得媳妇哭,一看许娇容是真伤心了,自己也皱着眉头闹心得很。在屋里转悠了两圈之后,看许娇容还是没停,就赶紧过去哄去:“你别哭了行不行?都是做娘的人了,你看章华开勇都不哭了,你不害臊啊?” “我不害臊!”许娇容被李公甫一哄,更难过了。推了李公甫一把之后继续哭,大有一直哭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哎!哎!你停一停,别哭了停一停!”李公甫也是服了,“你不就是担心汉文老了没了依靠、许家的香火也没人祭扫了吗?我有两个儿子呢,给汉文一个就是了!” 就和当初说让许仙给两个孩子取名字时候一样,李公甫一开始说的时候没走心,可说出口之后就越来越觉得这事儿可行了。 许娇容一下就愣了。她万万没想到李公甫会说出这么一个办法来,看着李公甫有点傻眼了。 “嗝!”好半天,她才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打了一个哭嗝。一头就扎进了这个平时粗心得要命、偏偏关键时刻总能让她暖心的男人怀里。 “你看啊,章华的名字是汉文取的吧,他还和汉文长得这么像,简直就是缘分啊!诶?”李公甫还掰着手指头和许娇容列举自己觉得可行的原因呢。结果才说了这么几句,许娇容就扑到李公甫怀里了。 这回换成被媳妇投怀送抱了的李公甫傻眼了,赶紧搂着许娇容享受一下媳妇难得的温顺。 第二天一早,李公甫就把事情和许仙说了。 他自己不当一回事,可许仙却知道这里头的重量。他一撩袍子,就给李公甫和许娇容跪下了,认认真真的磕了头下去。 李公甫一下子就惊了。毕竟这可是双膝跪地磕头的大礼!大宋可不是后来的清朝,只要见了个比自己或富或贵的人就膝盖软的往下走的地界,这大礼可不能轻出。 李公甫不明白这跪地磕头的缘故,许娇容却是明白的:果然让她猜着了,汉文早就存了终身不娶的念头了。她叹了一口气,让许仙起身来:“汉文,你别有什么压力。你姐夫既然这么说了,那章华和你的事情就是板上钉钉的了。不过咱们啊,日子还不是和过去一样过?没什么的。” 其实许娇容还有一个想头:自古以来这寡妇再嫁鳏夫再娶的事情那是比比皆是,自家弟弟一个大小伙子,也许只是就惦记那白大娘子几年呢?也许几年之后弟弟想开了,自己再给弟弟相看一个,不也是一辈子嘛!再等等吧!也许再等等就好了。 没想到许娇容这一等,就等了二十年。 二十年的时间,许章华已经进士及第入朝为官了,李开勇也驻守边关统领兵士开始谋划收复大宋丢失了的半壁江山了。 如今的钱塘县,无论男女老少,都知道他们钱塘出了一位名医,乃是回春堂的许仙许汉文大夫。这位大夫身上的故事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有传言说,许大夫早年的时候曾经被神仙点化过,所以医术才这样出神入化的。而且还邀请了不少的名医梳理古今药理医理著书传世,里面不少用的药材和法子都是极便宜甚至不要钱的;还推出了些价格便宜的惠民成药。 二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当初白素贞白日飞升的事情,早就成为了百姓口中的传说了,甚至白素贞的性别和模样都有了不同的描述:有说白素贞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妪的,有说白素贞其实是个俊俏的少年公子模样的——就跟当初的东华仙人吕洞宾似的。 如今的许仙也成为了当初那个白日飞升传说的一部分。又是一年清明后,许仙牵着一头长得非常俊俏的黑驴,身后跟着穿着一身绿衣、换回了男子形态的小厮小青,来向许娇容和李公甫告别。 如今的许娇容已经四十多岁年近五十了,就算是保养得再好,眼角也有了细纹,李公甫更是早就留起了两撇胡子,看起来也稳重了不少。如今他已经不再做捕头了。家里两个孩子都是为官的,出来进去的都有人叫上一声“李员外”。 “这次是出去几年啊?”许娇容问道。 “应该是三年吧!蜀中多名医,还有不少中原没有的药材,可能要多些时间。”许仙回答说。其实蜀中也是白素贞修行的地方,他这次去还想看一看她过去修行时候的居所。 “回春堂你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姐夫。那几个孩子都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就算有什么难题,咱们钱塘还有其他名医在,也是能支应的。”许仙说的,是自己这些年收的几个徒弟。如今陆陆续续的出徒了,也都在回春堂里开始见习坐诊。他看了两三年,已经都有了气候,这回总算可以放心一些,走得远一些了。 他所书的药典除了总结已有的医方和药材的用法之外,还要增减删改一些内容,以防谬误。所以每隔几年,他都要走一些地方,增长见识、交流医术药理,观察和研究从来就没停止过。 “这次不带白鹅去?”自从知道白羽姓白之后,李公甫就对白羽换了个称呼。 许仙摇头:“不了,这次我带着小青就好。”蜀地太远,白鹅还是留在老家照看姐姐姐夫才好。 “对对,有我跟着就好!”小青特别精神的点头,就差没发誓自己一定尽忠职守的看护好许仙了。 小青跟在许仙身边也快二十年了,李公甫和许娇容对小青还是很放心的。现在看小青迫不及待挑大梁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这样的分别在这些年里也发生过几回了,许娇容和李公甫从一开始的舍不得到现在的习以为常都是时间的功劳。 许仙出发去蜀地之后,李家的日子和之前的二十几年也没什么不同,可是又有一点不同。这一点,许娇容和李公甫没什么感觉,可白羽却是能察觉出来的。 他总觉得自己离开的时间就快到了,但就目前的状况看来,自家领导和他说这里有自己的机缘,但机缘到底在哪儿呢?怎么就没见到呢?说起来自从他来了这方小世界之后,这些年他好像根本就没干什么正事儿啊!修炼也没上心来着。别是因为这样那机缘看不上自己跑了吧! 好像这些年唯一的收获,就是和自家领导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这算是成功的抱上大腿了吧!对吧!司法天神的大腿,那绝对是属于二十四K的纯金大腿了! 这一日里,许娇容正在家里做针线打发时间,就听见耳边忽然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今有善人许仙,悬壶济世救济苍生,功德圆满,允飞升天庭!青蛇小青,护佑有功,功德圆满,允飞升天庭!” 手里头原本拿得稳稳的针一下子就刺在了手指头上。 “老婆子!老婆子!” 这边许娇容还没反应过来,那边李公甫咋咋呼呼的就冲进来了,“我这耳朵也不好使了,怎么听见汉文和小青成仙了呢?我问别人,别人全都说没听见,我这是白日做梦了?” 许娇容愣愣的,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了:“苍天慈悲啊!苍天慈悲啊! ”还以为汉文和白大娘子今生今世都是天上地下再难相见了,没成想还有这番机缘! 这些年来,许娇容眼看着别人家的孩子一个个的都夫妻和顺儿孙满堂的,唯有自己弟弟这么好的孩子,独自一人守着那份根本不能实现的情谊,早就心疼死了。如今她活了大半辈子算是想明白了,就是爹娘还活着,也一定是希望汉文快乐的,至于什么香火不香火的根本就不重要,更何况还有章华呢。 同一时间,京城跑来了一匹快马,手里举着六百里军情进了宫去:“捷报!捷报!” 也就是这时候,天上飞下来一颗红亮亮金闪闪的光球,直落落的砸进了钱塘县桂花巷李家后院的鸡栏里,结结实实的把睡午觉的白羽笼罩在了里面——从文曲星和武曲星入朝之后,白羽就不太出门了,每日里就只是窝在鸡栏里睡觉,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趁人不注意跑去清源妙道真君祠和领导联络一下感情,成为了一只实实在在的宅鹅。 冥冥之中,被笼罩住的白羽明白了这团金红色光芒的由来——这是天道降下的大功德。一是助白蛇成仙紫薇归位的功德,二是护佑文曲星武曲星人间成长的功德,三是引导经世善人许仙飞天的功德,四是压制人间歪魔邪道不正之风的功德……林林总总的,给白羽列了十几个功德,连延续人间大宋国祚减少刀兵战乱阻止生灵涂炭的功劳都算在白羽头上了, 等那金红交杂的光芒逐渐消失之后,白羽一伸翅膀,就发现李家的鸡栏有些装不下自己了。现在的鸡栏可不是二十年前的鸡栏了,这是在之前鸡栏的基础上扩建过后,足足有两间屋子那么大。可如今却让他连翅膀都伸展不开了呢? 白羽还奇怪呢,就发现匆忙赶过来三李公甫和许娇容夫妻二人变得更小了。原来这俩人在白羽眼睛里个头也不大,也就是江米条差不多大小,如今更是小了一倍多,眼看着就比火柴棍也大不了多少了,感觉自己大喘气一下都能把这两人吹飞了。 司法天神大殿里,杨戬的天眼一闪,“看见”足足有一人高的白羽,不由得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只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够。” 当初白羽为了那个小子避开死劫的时候,本体可是足足有二十丈高大呢!现在,还是太小了些。 刚为了自家弟弟哭了一场、眼眶子还红着的许娇容看着眼前的白羽都不会说话了。好家伙,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人高的白鹅。 不过好在李公甫和许娇容眼神还不错,立刻就认出这一人高的白鹅是白羽来着了。 白羽低沉的“嘎”了一声,算是和这两根火柴棍打招呼,然后一抬头,就看见半空中出现了一个紫色的光轮缓缓的旋转着。 白羽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就是这玩意儿把自己吞了,自己才到了这方小世界的!现在它又出现了,那自己只要进去,就一定能回去了! “嘎嘎,嘎!”再见了火柴棍,我要走了! 白羽回头对李公甫和许娇容说了声再见,红色的掌蹼一蹬,整个鹅身便冲天飞起,向着半空中那凡人看不见的紫色光轮飞去。 30.第 30 章 时隔二十年, 许仙再次见到了飞升天光。而这一次, 天光不是要带走他的爱人, 而是要带他去见那个分别了多年的人。何其有幸! 在最开始的震惊过后, 回过神来的许仙扫视着天光下见到神迹而磕头跪拜的百姓,终于找到了这次自己前来拜访的名医, 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许某这些日子的书稿就交托给您了——请您把手稿送回钱塘——把内容加进药典里去——” 这位大夫也是个经年的老大夫了, 心里头对许仙这个时候还不忘记医者仁心颇为佩服,也扯着脖子、几乎喊出的每个字都是破音的回道:“定不负所托——” 然后双方再没再说什么,他们都清楚, 彼此之间的距离,就算他们嗓门再大, 声音最后也会飘散在风里。 小青兴奋得脸都红了。他还以为自己怎么说都要像姐姐一样, 再修炼个千八百年的才能飞升呢。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才二十年就得偿所愿了! 而许仙呢,在交代完了关于自己心血书稿的事情之后, 整个人就进入了一种放空的状态中。他心里头千思万绪的, 许多种念头都涌了上来。 这么多年了, 他以为自己对那个绮丽容颜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在最开始的几年里,他曾经试着用画笔描摹那张容颜, 可每次画成后都觉得画中的人不及记忆中那人的千分之一美丽。 最后那些画稿无一不是被他亲手焚毁。再后来他就不再画了, 也不去想了,一头扎进了医术中去。可如今眼看着有机会要和她相见了, 那容颜便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 仍旧美得让他惊心动魄、好像那人就近在眼前一样。 只是他以为的云霄之上的相见并没能实现。首先见到的不是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人, 而是引导仙君的一张大胡子脸。 眉目如画的爱人和怒目圆睁的大胡子,这两者中间的差距还是挺大的,一下子就让许仙清醒了不少。 小青一看引导仙君的样子,就觉得瑟瑟发抖——他当妖精的时间比较长,一看这大胡子一看就觉得是天庭武官,生怕他来个降妖伏魔什么的!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仙了,“刷”的一下就躲到许仙身后去了。 引导仙君连一个眼角都没分给小青。这青蛇算是走了大运了,就这么点儿的修为还能破例被拔地成仙,全是托了娲皇宫腾蛇后裔和眼前这经世善人的福气了。 但是这样上到天庭来,就算腾蛇后裔早就打过招呼要把这青蛇带到娲皇宫去,可最后顶多也就是当个拣香童子,将人间信徒的祈愿敬祷传递给仙君仙奉们罢了。可这位经世善人就不同了,那是正正经经的功德升仙,此世本心又是医药科,说不定是要进神农陛下的农皇宫的! 引导仙君的眼力还真就不差,他领着许仙小青到了天门外之后,把许仙和小青的名号上了仙榜,便有农皇宫的人来领许仙,又有娲皇宫的一个拣香童子来领小青前往娲皇宫。 农皇宫来的人是个衣袂飘飘的儒雅男子,一见到许仙就露出笑容来:“等了你好久了!快跟我来,咱们可算能面对面的说说话了。”说完就抓着许仙腾起一朵云彩走了。 而来领小青的则是一个面容俊朗的小哥儿。他见到小青之后先是拱手一礼:“师弟有礼了。咱们这就回吧,白师姐等着呢!”他是认得这小青蛇的。当年见这小青蛇的时候,他还没开灵识,在西湖里畅游自在呢。本以为是惊鸿一瞥,没成想还有再见之日。心里头就先亲近了几分。 小青一听白素贞等着呢,也不瑟缩了,比面前这拣香童子还要心急:“那咱们快走!” 云朵腾起之后又想起来还没问对方姓名呢,便赶紧补救:“还不知师兄的姓名呢?” “其实我也是刚刚自下界历劫回返的。你便叫我此番下界时用的名字吧,我叫张玉堂。” “张师兄。”小青对张玉堂一拱手。 “青师弟。”张玉堂也还了一礼。 小青和白素贞相见后如何诉说离情不提,只说白素贞听说了许仙被农皇宫司药仙君带走了之后,又是期待又是忐忑的,比之当日飞升之后还要觉得时间难熬。 娲皇宫的仙奉都看了出来,也知道她思念之心甚重,便干脆指了一件事情,让白素贞去农皇宫司药所在去办。 而与此同时,许仙也被司药仙君派了出来前往娲皇宫去。 两人就这么在半路上直直的碰上了。四目相对,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偏偏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最后还是白素贞掩唇一笑,率先开了口:“许相公,咱们能在这天界相遇也算是缘分,老这么看着多无聊,不如咱们聊聊天,也好打发一下时光?” 这话一下就让许仙想起两人初识时候的事情来了。那时候自己还是个木头呢,半点没明白话里的意思,还缺心眼的给人家普及安全知识呢!如今想来,当真是好笑极了。 不过这一次,许仙可不会跟上回似的不解风情了,他缓缓一礼,对白素贞道:“小生姓许名仙字汉文,祖籍钱塘,如今在农皇宫司药仙君手下当差做个药奉,尚未婚配。不知可堪大娘子中意下配?” 白素贞的眼睛不由得有点湿润。她也回了一个福身:“小女子姓白名素贞,今为娲皇宫女使,亦未曾婚配,心悦许药奉,愿禀明娲皇与药奉相配。” 等了那么久才和他心意相通天上人间再相逢,白素贞颇为洒脱的这般回应许仙——把一双柔荑放在了许仙的掌中。 许仙心中缺失了许多年、以为终身都无法补上的一角终于完整了。他捧着白素贞的手,就好像捧着全世界一样,二十年的相思终于得到不负这相思华年,成全了这场再续前缘。 ------------------------ 白羽一头扎进了紫色的光轮里去,又经历了一次滚筒洗衣机的待遇,还是漂洗加甩干那种。那天河旁的界石前一秒钟才像是吃饱了叹息了一下,下一秒就跟吃撑了似的把白羽从光轮里吐了出来。 被界石吐出来的白羽迷迷瞪瞪的摔成了滚地葫芦,滴溜溜的在河畔边上轱辘了好几圈才终于停了下来。 还不等白羽起身呢,他的头上就飘来了一朵金紫二色夹杂的云朵,照着白羽就来五十四道雷劈闪电。 不过这五十四道雷的力道其实并不大,打在白羽身上,把他的羽毛都给导亮了,弄得白羽在这五十四道雷结束之前就跟节日的闪烁小灯泡似的,电一下亮一下,特别有节奏感。 白羽只觉得身上酥麻麻的一阵之后,半点瓶颈啊心魔都没有的直接就升阶了。修为一下子就从地仙圆满的状态蹦到了天仙中期,顺利极了。 不过这也和白羽本身的根脚和出身有关:首先他是鹅,生下来就在生物链上处于天生天道钟爱的那一类;加上他出身天界——虽然太虚幻境只是挂在天界边上的福地,可也属于天庭地界不是?所以白羽其实是根红苗正的仙禽出身,而天劫什么的,完全就是水到渠成之后走个过场而已。 白羽也没想到啊,自己憋了那么长的时间,没想到就这么简单就有了进步!他趴在天河边上细细品味了一下修为提升的感觉,赶紧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他现在可高兴了,要去和哮天犬傲天鹰那里去得瑟一下才行! 天河上操练的天庭水军看到体形大了一倍的白羽都有点傻眼: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才半天没见,这幻境的大鹅就度过天仙劫了? 看着兴冲冲往司法天神大殿奔去的白羽,愣住了的天兵们全都忘了要提醒一句让白羽先换成人形才行。 司法天神大殿里,杨戬的天眼闪烁了一下,终于收敛了异光。小世界里的几十年时光,在此间世界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他看到白羽高兴的踩着天河的水往他这里奔,就知道这几十年水磨的功夫没有白费,总算让这家伙信任自己一些了! 不过嘛……杨戬摸了摸下巴想道,还是不够。他怎么也要把好感度刷得比那死小子高些才行。 白羽不知道领导正盘算着要刷自己的好感度,反倒是想要反过来好好抱一抱领导的大腿!他一路上因为修为晋升这个高兴啊,想着要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和领导分享一下,这样才能更好的拉近彼此的关系! 也因为心里头正盘算着这些事情呢,白羽走路的时候没怎么注意,进司法天神大殿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就把在门口睡觉的哮天犬给一脚踩了。 大概这一脚踩得太实诚了,哮天犬“嗷唠”一声就窜起来了。跑出去好几丈的距离之后,对着自己的后腿一个劲儿的呼气。 等疼痛缓下来了,才对着白羽呲牙道:“没你这样的!我封了一大半的听觉就为了睡个好的午觉,你就来折腾我!” 白羽也知道自己踩了人家不对,蔫头巴脑的低着头,特别弱气的给哮天犬赔不是:“嘎!”对不起啊! 这边才道完歉,就听见大殿里头杨戬的声音传来了:“啸天,你去领颗灵丹。你也对修行上心一些才好,别整天总想着睡觉。” 灵丹可是好东西,哮天犬一听,立刻就乐颠颠的跑了。大殿里的杨戬看到哮天犬的样子不由得笑着摇摇头。 他又看看殿门口因为闯了祸耷拉着脑袋的白羽,从桌案后面站起了身来,走到了殿门口,撸了一下白羽修长的颈子:“没事。” 其实杨戬的内心在一瞬间是闪过了一大堆想要说的话的。像是,你不用担心闯祸什么都有我呢;哮天犬是自己人不是真的生你的气了……可最后到了嘴边,也就是那么两个字。 白羽拿脑袋蹭了一下杨戬的肩膀,还是没什么精神。 杨戬被这一蹭弄得心都化了,可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连语调都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还是和之前在小世界时候那样,“进来吧!” 等白羽跟着领导进了大殿,看到领导坐到主位上了,这才回到自己往日里的位置上去。可那个位置对于现在这个体形的白羽来说有点挤。这就有点尴尬了! 杨戬看出白羽的窘迫,点了点白羽:“你换做人形变好。如今你才是天仙境界,不能控制根脚的大小是正常的。” 白羽虽然遗憾变作人形之后就不能近距离的和领导亲近培养感情抱大腿了,可还是听话的换成了人形。杨戬一白羽这白衣书生的样子,就觉得可亲得很。带着点怀念的伸手在白羽的脸上掐了一下,留下一个浅浅的红印子。 什么情况?白羽先是一愣,然后就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领导又给逗弄了。不过这也说明他和领导的关系很亲近对吧!白羽从一开始的惊讶中反应过来之后就特别高兴的傻乐了起来。 “对了,赤瑕宫的宫主送来帖子,说是有个小宴邀我。”杨戬拿起一支完好的笔继续书写公文,漫不经心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赤瑕宫谁? 因为过了几十年的时间,白羽有那么一瞬间完全想不起来赤瑕宫宫主是谁、为什么邀请领导领导还知会自己一声了。可随后他就想起来了,这就是那个神瑛侍者的顶头上司啊! 怎么的,那个小不要脸的回来之后跟他的上司赤瑕宫宫主告状了?所以这是走迂回路线要让他的上司跟自己的领导告状好给自己穿小鞋? 白羽晃着脑袋,脑补了一出针对自己的阴谋诡计来。 杨戬余光看到白羽那摇头晃脑的样子,就知道他又不着调的胡思乱想了。不过他没有纠正白羽的意思,反倒是难得诙谐的调笑了一句,算是坐实了他风猜测:“我估计大概是为了他手下童子神瑛侍者和天河旁那株绛珠仙草的事情来的。你在里面可没少起作用吧!” 白羽一惊。 “你自己想想,要怎么贿`赂我,才让我在赤瑕宫那里保了你?”杨戬不紧不慢的借着说道。 其实对自家领导二设性格有些不靠谱这件事,白羽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但白羽是个穷逼,兜比脸干净……不,压根就没有兜来着。所以他唯一能贿`赂领导的方面,恐怕也就是领导其实是个撸毛控这件事了! 可有一个问题:他现在这个体格可不是过去了。真要是还跟过去一样趴在领导腿上让领导撸自己,那个场景怎么想怎么觉得尴尬癌会直接病发身亡啊! 该怎么办呢? 白羽可怜巴巴的瘪着嘴,想了半天。是真半天,金乌都下班换望舒执勤了。白羽这才很迟疑的、缓慢的,把脸枕在了领导的腿上,对领导露出了自己的脖子来。 然后下一瞬,白羽的耳后就露出了成片白色的羽毛,服帖的顺着耳根一直到脖颈最后再没入了衣领里去。 白羽想得特别简单:既然领导爱撸小羽毛,他又不能用原形让领导撸,那就这样半化形的状态,也可以让领导满足手瘾吧!杨戬从白羽把脸贴在自己腿上的时候,整个人就硬成了一块石头。有那么一瞬间,杨戬还以为白羽是要做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呢,可随后白羽就用自己的举动告诉杨戬,他想多了。 好吧,他能等。杨戬告诉自己,心里多少有些啼笑皆非,可也不会放过送到手边的福利。 杨戬顺着白羽而后的羽毛向下到了脖子根,就是天庭最好的织女织出的云霞也比不上他手底下此时的触感。时不时的摸一下白羽有些微凉的耳朵,杨戬决定今后多给白羽一些自己思考的机会。 金乌望舒交替三次之后,司法天神大人应赤瑕宫宫主的邀宴日子也到了。 这几天白羽就跟拴在了自家领导裤腰带上似的,时刻不放松的满足自家领导的手瘾,就为了抱领导大腿来着。 其实白羽要是孤家寡人一个,还真就不怵赤瑕宫主。可里面还夹着绛珠仙草还有太虚幻境的那些花儿草儿呢,白羽虽然有和赤瑕宫宫主一战的决心,可没有必胜的把握啊! 白羽默默的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赤瑕宫记上了很大的一笔,决定等自己修为上去之后,一定要和这个赤瑕宫宫主做过一场,不然念头都不通达! 送走了领导,白羽支着下巴坐在了大殿门口——就是之前哮天犬睡觉的那个地方,无聊的看着半空中发呆。 “你傻呆呆的看什么呢?”哮天犬是个不记仇的,看到白羽在呢,就过来打招呼来了。 白羽歪了一下脑袋,屁股往另一边挪一挪,给哮天犬腾出一个空档来。一鹅一犬就这么在金乌光芒温暖的照耀下昏昏欲睡起来。 但是在白羽即将被周公叫走交流情感的前一瞬间,他瞪大眼睛看向了半空——那里,有一个紫色的光轮凭空出现了。 31.第 31 章 白羽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立刻就瞪圆了。 他还以为这光轮是界石上长出来的呢, 结果人家现在就凭空出现了! 他赶紧捅了捅哮天犬:“你看你看!你快看!” 哮天犬撩起了一只眼睛的眼皮四下扫了一下, 什么都没看见。“你让我看什么?” “就那个!那个”白羽指着半空中的紫色光轮, 情绪特别激动。 哮天犬顺着白羽那嫩白色的手指头看过去, 半空中什么都没有。他用一种“你别不是个傻子吧”的眼神看向白羽:“别闹,让我睡一会儿。”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白羽眼看哮天犬连个眼角都不给自己, 心里头气死了。他咂吧咂吧嘴, 就觉得自己应该给哮天犬几口才行。 可还不等他做好准备,那紫色的光轮似乎就等不及了一样,对着白羽当头罩了下去。 先等等啊——让我先好好和这不识好歹的狗子“香亲”一下再说啊! 光轮可不管白羽的内心怎么咆哮, 直接就把白羽又给吞了。而进了光轮的白羽呢,自然又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天旋地转。他在那五色缤纷的通道里来回翻滚着, 脑子里却在想着:幸好自己晋升天仙了之后不用吃东西了, 不然非得把胃里的东西都哕出来不可。 而后, 就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白羽在最后一头扎进了一个色彩缤纷的光圈里去了。 “小兄弟?小兄弟, 醒醒!” 白羽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拍了拍, 听见有什么人叫自己。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就看见面前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正打量自己呢。 他“腾”一下从地上起来了,就发现自己现在好似人形的模样, 不由得有点开心。只是随后他就发现, 自己似乎不能恢复根脚的样子了。这样一来,他暂时就只能用人形来活动了? “小兄弟?”叫醒白羽的书生看到白羽起来之后, 先是原地跳了跳, 然后脸上一会儿是高兴的表情一会儿又是苦恼的样子, 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白羽抬起头来,对叫醒自己的书生一拱手:“多谢这位大哥。”感谢当年刘姥姥的悉心教导吧,不然就算是有多了一世的记忆,因为白羽做鹅的时间长过做人,他现在恐怕也是连话都说不利索呢。 “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书生见白羽不解释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大剌剌睡在官道边上,便也有眼色的不去追问,只是回答说:“这里是金华府城。”说着就指着不远处的城门让白羽去看,果然在那高大的城门之上有“金华”二字在。 那书生见白羽愣愣的看着城门不说话,便自己说道:“如今天色已晚,小兄弟还是快些进城才好,免得晚间没了宿头。” 这话倒是没错,可问题是,白羽他没有钱。就算是进了城去,没有钱又怎么住宿呢?所以他眨巴着眼睛看向了书生:“你怎么不去城里?” “在下不过一个游历的白生,实在是囊中羞涩,自然是只能找那不要钱的地界去住宿了。”书生一摊手,半点不觉得透露自己囊中羞涩这件事有什么可耻的。 不要钱的地方?白羽眼睛一亮,就露出一个笑容来:“我也囊中羞涩,正好和大哥一道!”意思就是要跟着这书生了。 这书生打量了白羽那夕阳下流过一丝光华的精致衣衫,又看了看白羽头上一看就知道名贵的发冠,最后看看白羽身上连个荷包都没有的样子,叹了口气还是同意了:“那你便随我来吧!只是那处地方传言可不怎么干净。你若是怕了,我今晚护着你,你明日天亮便走了便是。” 不干净?白羽想了一下才明白这书生的意思是说他要去借宿的地方恐怕有什么妖魔鬼怪,而且是害人的妖魔鬼怪。 普通人听见这种地方,只要不是想正经找死或者走投无路的,肯定是有多远躲多远的。但是白羽又不是普通人,他怎么会怕这些东西呢?所以他半点不觉得恐惧,脸上还带出来些跃跃欲试。 “还没和小兄弟通报姓名呢,在下姓燕名赤霞,祖籍陕西。”书生拱手报上自己的大名,把白羽脸上的兴奋看了个一清二楚,心里头有些后悔答应白羽了。 他看白羽面嫩得很,身上的穿戴价值不菲的,便以为是附近哪家的小公子出来耍错过家人了。可如今看来,这小兄弟更像是自己甩了家人出来玩闹的。看他听了鬼怪的事情半点不怕,又这么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想要掺合的样子,燕赤霞真担心最后弄巧成拙把这小兄弟给波及了,那就不好了。 白羽不知道燕赤霞的纠结,把自己的大号“白羽”告知了燕赤霞之后,只是晃着脑袋期待着:你们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们呢!之前得了那么一团天道给的功德,一下子就蹦成天仙了!这回我要是再弄死几个有孽债戾气的坏蛋,说不定还能往上蹦一蹦呢! 不过……燕赤霞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燕赤霞燕赤霞,念起来还挺朗朗上口的。白羽想道。 燕赤霞说的这处不要钱的住所位于金华城城北,要去那里需要先穿过一片密集杂乱的树林。 才进了树林,白羽就觉得一股子阴冷顺着脊梁骨一直到了脖子根。配合着林子里时不时穿过的阴嗖嗖小风,觉得这里简直就是个鬼片现场啊! “这到底是哪儿啊?”白羽打了个激灵问道。 燕赤霞又领着白羽走了几十米远,才指着一棵树下头已经毁了一半的石碑道:“这里是兰若寺。” 兰若寺?还挺应景。 这地方大概荒废了很久了,林子里的树木没人管理的,所以生长起来也肆无忌惮得很;界碑石后面的小路也被枯枝败叶和灌木丛给侵占了,只勉强能看出来底下还有石板铺成的道路。 燕赤霞领着白羽一路到了寺庙正门。本以为入目的会是残垣断壁,可这寺庙的正门脏是脏、旧是旧,可仍然坚强的和门框紧密相依。 燕赤霞也不嫌弃门上的尘土污渍,上前就把只开了一道缝的寺门推开了。一声酸牙的“吱呀”之后,沉重的大门终于大敞四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大门推开的一瞬间,一阵鼓着旋的小风就顺着大门吹出去了,就跟躲人似的。 白羽看着刚跑出去的那团阴气,眼睛又瞪圆了:第一次看有拿阴气当信差的,太神奇了! 燕赤霞也注意到那团裹在风里的阴气了,而后就注意到都看呆了的白羽,心中诧异:莫非他也能感觉得到? 寺院的正院有些荒芜,唯有正殿的东边一角,长了不少青翠的竹子,最粗的竹子都有人腿粗细了,细细密密的很成气候。竹丛旁还有一个长满了野荷花的池子,此时正是花开的季节,一朵朵的开得很是妍丽,跟这破落的寺庙很是不和谐。 “白兄弟,我看我俩就住在南向僧舍里就好,你意下如何?”燕赤霞趁着白羽看荷花的工夫,就把几件禅房僧舍打量了一遍,最后选了南面的僧舍。 白羽摇摇头,婉拒了:“多谢燕大哥的好意了,可我习惯一个人睡觉了,我就选……东面这间房好了!”白羽随手一指,就选了一间虚掩着门的僧舍。 燕赤霞有心试探白羽一番,也就没有强硬的要求白羽和他宿在一起,而但还是叮嘱白羽道:“晚间若有什么事情,你就大声叫我,燕某定然过来支应。” 白羽看得出来,这燕赤霞身上多少有点修为,就像是刚入了道一样。这样的话,他敢来这兰若寺的原因就好解释了——来除魔卫道的嘛! 燕赤霞整理好了自己要住的南厢,便拿出了一个小炉子来,又从炭盒里挑了个炭块出来,引火点着了热了些粥水算作晚饭。因为白羽也在,他还热心的问了一声白羽:“白兄弟,你也和我一起吃吧!” 白羽就摇头,自己好不容易辟谷了,可以不用依赖食物而是从天地灵气中吸取能量了,哪里还会倒回去呢?何况燕赤霞拿出来也不是什么好吃的,就……算了吧!白羽吸溜了一下口水,把自己脑海里蟠桃、仙藕之类的影像给赶了出去。 燕赤霞眼光一闪,对白羽的猜测又深刻了几分,但嘴上没说破,只是慢条斯理的喝着自己不怎么样的手艺做出来的粥水。 等解决了晚餐、把东西重新收好了,日头就已经到了西山边上,眼看着天色就昏暗了下来。而随着太阳光芒的逐渐消失,兰若寺里除了原本的阴风阵阵之外,还升起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白羽是个鼻子灵敏的,虽然不知道这臭味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但是不好闻是肯定的了。他捂着鼻子皱着眉,希翼的看向燕赤霞,希望他能拿出一个解决方法来。 “我多嘴说一句,看起来,白兄弟是我辈同道中人?”燕赤霞见白羽巴巴的看着自己,心里头觉得有些好笑。 白羽歪着头思考了一下,才有点迟疑的回答道:“应该……算是吧。”不是很确定啊,自己怎么说也是天仙境界了——虽然不能来个make up换回根脚原形、也不能用法力,可境界也还在呢!不过既然目的相同,就怎是算是“我辈”里的一个吧! “是尸臭。”燕赤霞爽朗的笑道,点破了臭味的来源。“若我没有猜错,那味道,好像是屋子里传来的。” 屋子里?白羽看向了几件僧舍禅房。尸臭从屋子里传来,那就是说屋子里有尸体?是这个意思吧! “那咱们怎么办?” “进去找着呗!”燕赤霞一笑,从身边的行李中找出了一个二寸来长韭叶宽的银色小剑握在手里,信步进了屋子里去。 白羽还是第一次见别人除妖除魔,很是好奇的跟了进去。 他们先进的是燕赤霞的南厢,此时夕阳的余晖尚在,透过已经破碎了的窗户纸晒到了屋子里来,把整个屋子都染成了橘黄色。 燕赤霞进屋之后,先是抬头看了眼头顶的防尘吊棚,又看了看脚下咿呀作响的地板,心里头就有了数,转头对白羽说道:“咱们先出去吧!” 白羽不知道燕赤霞看出来什么了,一头雾水的又跟着出了房间。 燕赤霞便手指虚点着自己要住下的南厢解释道:“那屋子里的吊棚上、地板下,恐怕都是枉死的尸体。” 白羽听得直皱眉。 “我的房间是这样,估计其他几个房间也是差不多了。不如今晚咱们俩就别进去了,先在大殿那里呆着就好。我去生堆火,咱们俩将就一晚,就当是每日里做功课了。”燕赤霞把白羽当作哪家出来历练的小辈了,对白羽很有一番前辈的包容照顾。 白羽没什么不乐意的,反正他其实几天几十天不睡觉也可以。燕赤霞一说,他就同意了。 等燕赤霞把火生了起来,白羽回头看了一眼四间僧房,转头问燕赤霞:“里面的尸体要怎么办?” “待明天天亮了,咱们把尸体取出来,送到义庄安葬就好。” 夕阳散尽最后一丝余晖沉入了西边大地,夜色的降临就好像打开了兰若寺的开关一样,忽然间兰若寺里就狂风大起。寺门外也传来了阵阵狼嚎声,听的人没来由的想发抖。 白羽正看着在狂风中摇摆的火堆发呆,就听见门外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过了不到几息的时间,就看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一脸惶恐、惊慌失措、连滚带爬的进了寺庙里来,气喘吁吁的跑到了火堆边上。 “小兄弟,你这是被狗给撵啦?”燕赤霞看来人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不由得出言调笑。 大概是终于见到活人了,新来的书生平复了呼吸之后,先是自嘲的笑了笑,而后回道:“算是狗的亲戚吧,我这是被狼给撵了。” 就这一句话,就让燕赤霞对这书生好感大生。他哈哈一笑后开口:“还未请教?” “在下宁采臣。”那书生对燕赤霞拱拱手,“没请教兄台?” “燕赤霞。”又指了指白羽,“这是白羽小兄弟。” 宁采臣便对白羽拱了拱手:“白公子好。” 自我介绍一番之后,宁采臣才把背在身上的箱笼放下,从里面掏啊掏的想掏出自己的干粮来。 可他的箱笼之前淋过雨泡过水,本来可以放上很久的馒头早就泡了水变成了一团糊糊了。 宁采臣沮丧的看了一眼自己干粮袋的糊糊,最后还是决定不能浪费,用细小的竹片当作勺子,把干粮袋里头的馒头糊糊给刮出来吃进了嘴里。 这个操作白羽可没见过。 宁采臣属于那种一看就知道是个读书人的儒雅长相。用这样的外表做这种不羁豪放的动作,怎么看怎么有一种巨大的反差违和。不过这种不浪费粮食的精神还是值得表扬的! “白公子,燕兄,夜深露重的,二位怎么不进去僧舍休息呢?”宁采臣吃完了干粮,见白羽和燕赤霞都没有进僧舍睡觉的意思,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屋子里有死……” “没什么,不过是难得夜色动人,不由得要多坐一会儿,体会一番其中的趣味。” 白羽本来是想要据实相告的,但话说了一半就被燕赤霞打断了。 宁采臣看了一眼天上黑乎乎、把月亮和星星都遮住了的乌云,又感受了一下冷冽的夜风,对白羽和燕赤霞表示了敬佩,并对之后两人的邀请表示自己十动然拒,便选了北厢的僧舍做了自己的栖身之处,告辞进去休息了。 等宁采臣进屋去了,白羽皱着鼻子看向燕赤霞:“为什么不告诉他?” “告诉他也没用。咱们俩能在这里挺上一晚上,可他要是吹一晚上的风,我怕他那小体格直接就得被风寒撂倒。”燕赤霞对宁采臣这样的书生还是很熟悉的,比白羽更清楚他们的体质有多羸弱。 “那他岂不是要和死尸睡上一晚?”白羽看了一眼亮起灯光的北厢房。 “没事儿,我看他明天就会走了。咱们不说,他又不会知道。”燕赤霞很光棍的一摊手,半点也不觉得愧疚。 很快的,北厢的烛火也熄灭了。夜色里除了呼啸的风声之外,全没了半点其他的声音。 快到子时的时候,北厢房里忽然就传来了悉悉索索、磕柯拉拉的声音来。这声音非常的细碎,若不是白羽和燕赤霞耳力过人,还真就不一定能听见。 “是那个宁采臣吗?”白羽看向了燕赤霞。 燕赤霞皱紧了眉头,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忽然脸色大变:“糟了!那些死尸恐怕已经成了尸怪了!” 尸怪这东西,是人枉死之后怨气留在尸体上形成的一种邪物。这邪物从来都是聚群而生,食活人而存的。之前他只以为这些僧舍里是死尸,没成想竟然还有尸怪!宁采臣那书生危矣! 32.第 32 章 白羽还不知道尸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这边燕赤霞就“噌”的窜出去了。 兰若寺荒废的时间也挺长的, 门上的门闩什么的早就朽了, 就是个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摆设。燕赤霞一脚踹了上去, 直接就让门板直接跟着门闩一起壮烈牺牲了。然后二话没说,拎起了床上被惊醒后一脸懵圈的宁采臣就出来了。 “燕兄!燕兄你这是干什么啊?”宁采臣现在特别庆幸自己是和衣而卧的, 不然就那么穿着亵衣亵裤被拎出来, 他受不了。不过……被人这么拎着衣领真的不太舒服啊!宁采臣这么想着,就挣动了一下。 “那屋子里有尸怪,你差点就给那些东西当了点心了知不知道?”燕赤霞对宁采臣的动作有点不爽——救人如救火的, 哪里还管你舒服不舒服啊! 白羽眼看着燕赤霞“噌”一下出去又“噌”一下回来,就只把宁采臣带回来了, 有点疑惑:“这就完啦?尸怪呢?怎么解决?” 燕赤霞看了一眼白羽:“没有活人的气息刺激尸怪, 他们就只能呆在是暗处的耗子。等明天早上太阳出来之后把几间僧舍的门窗打开、吊棚捣毁, 晒一晒就没事了。” 这个处理方式,还真是意外的简单粗暴啊!白羽想, 我喜欢。 宁采臣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看着白羽和燕赤霞你一言我一语的, 他努力想从两人的对话里面找到重点:“尸怪?什么尸怪?你们在说什么?” 燕赤霞这才想起来手里头还扥着一个人呢,赶紧把宁采臣给放在地上, 还顺便把宁采臣被自己薅得起皱的领口整理了一下, 想让衣服上的褶皱不那么明显:“宁兄勿怪,刚才实在是事出紧急。至于尸怪是什么吗……这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一句两句说不清, 那就三句四句啊!五句六句也不是不行的。”宁采臣对燕赤霞有点敷衍的态度略微有些小不满, 特别有求知欲的要跟燕赤霞讨要一个答案。 “先坐先坐。”白羽看燕赤霞和宁采臣两人都站着, 赶紧招呼两人坐下,“坐下再说。” 燕赤霞看了一眼白羽,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虽然白羽脸上没什么表现,说的话也是调节气氛安抚两人的话,可总让他觉得这孩子有点幸灾乐祸呢? 不过燕赤霞眼前还有一个瞪着大眼珠子等着自己回答的宁采臣呢,只能先依白羽所言,拉着宁采臣又坐回到火堆旁边去。 和燕赤霞还有白羽不同,宁采臣就算挨着火堆坐着了,还是被夜风吹得打了一个哆嗦。 “之前我和白小兄弟比你先来,就是因为屋子里有尸臭,怀疑有死尸才没进去的。可没想到竟然是尸变了的尸怪。”燕赤霞用一根粗壮的树枝挑了一下火堆,让篝火烧得再旺盛一些,免得宁采臣冻出个好歹来。 宁采臣原本就挺圆溜的眼睛瞪得更圆了,来回的看燕赤霞和白羽:“那你们怎么不提醒我?” 白羽指着燕赤霞道:“燕大哥说反正你睡一夜就走了,怕告诉了你害怕。而且要是告诉了你,你出来陪我们吹夜风,要是着凉了就不好了。”直接就把燕赤霞给卖了。 宁采臣把自己身上的书生袍拢得更紧了一些,抽了一下鼻子,很是不满的看向燕赤霞:“那现在我还不是出来跟你们一起吹风了?” “好了好了!”燕赤霞板着脸看了白羽一眼,对着宁采臣作了一个揖算是赔罪,“是我思虑不周,让宁兄受连累了,请宁兄多包涵。” 这回轮到宁采臣不好意思了,摆着手道:“别,要不是燕兄,我恐怕在梦里就没了命也说不定。” 两人这就算是和好了。只是宁采臣等燕赤霞坐下之后,凑过去神秘兮兮、像是怕惊动了谁一样小声问道:“不过,燕兄啊,你说的事情在下过去可是闻所未闻的。毕竟圣人言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的,难道这世间真有妖魔鬼怪?” 燕赤霞点头:“自然是有的。有的在这人迹罕至的废弃之地,有的在深山老林,有的还可能入世来。说不得你出门碰上个美人老翁的,就是这些山精妖怪、鬼魂精灵所化。” “那……那咱们岂不是很危险?”宁采臣一想到自己的身边可能有不少的非人类,就觉得毛骨悚然。 “这有什么可怕的?”燕赤霞把玩着一截树枝道,“心存正气,百邪自然难侵。” 宁采臣颇为认同的点头,喝了燕赤霞给的这碗大鸡汤。 白羽也止不住的点头,还把燕赤霞的话延伸了一下:“人有好人坏人、妖精鬼怪自然也是有好坏之分的。而且,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最后这句话,是白羽最开始做人的那一世的记忆,只是年代久远,有些记不清出处了。 “白小兄弟这话不错。妖精鬼怪要杀你,不过是用些粗糙的手段,可若是人有心害你,那才是防不胜防呢!”燕赤霞的语气里颇有中过来人的沧桑感。 宁采臣本来还想反驳呢。他想着,那些话本里的妖魔鬼怪的,能变作各种形态、使用各种法术、又武力高超的,要想害什么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可转念又一想,又觉得白羽这话果然不错。虽然他还没遇到被人心所害的情况,可光是从史书上看到的那些,就足够宁采臣觉得人心叵测了。 “宁兄,我看你就这么和我俩讲究一宿。明日天亮了,你便赶紧离开这兰若寺吧!”燕赤霞看宁采臣沉默下来,便劝了一句。 刚才还因为白羽的话而神思的宁采臣立刻不干了:“燕兄这就小瞧宁某了!我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怎么能看着你二人留在这里,自己就走了呢?你们……”说到后面,宁采臣察觉出来不对了。 燕兄既然知道了这寺庙里有尸怪,怎么还敢呆着这里?就拿自己来说吧,不知道的时候,住了也就住了,可知道了之后,要不是寺庙外头有狼群等着、庙里又有燕兄和白小弟生了火堆相陪,他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哪里还能坐在这儿安稳的聊天? “我和白小兄弟有自保的能力,且燕某就是为了这处鬼域前来的。”燕赤霞的笑容映着火堆散发出的橙黄色光芒,没来由的让宁采臣觉得有鼓豪迈洒脱的气息。 宁采臣心里一跳,咳嗽了一声算是清嗓子:“燕兄刚才也说了,心怀正气自然百邪不侵。而且白小弟这个年纪都留在此处给燕兄帮忙了,我痴长几岁,哪里能留燕兄一个人?” 白小弟?谁是你白小弟?白羽刷的把视线转向了宁采臣,用目光chua chua宁采臣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宁采臣还觉得这称呼挺好呢,多亲近啊! 燕赤霞多少看出来点宁采臣的心思了——他这是没见过这种罕见的事情,又听说自己有能力自保并除去那些尸怪,这才要留下来开眼界呢。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有点奇:先是遇上白羽这么个听见“不干净”就跃跃欲试的,后又遇到了这么一个真觉得自己心存正气就万事大吉的二愣子! 不过这白小弟——嗯,白小弟果然比白小兄弟叫着顺口——好歹看着还是同道中人呢,你一个读书人凑什么热闹?不过燕赤霞转念一想,就觉得还是同意了吧,别自己把人撵走了,他再偷偷摸摸的回来,撞上什么不好对付的邪物就惨了。这林子里可不是只有尸怪作祟而已。 “行吧!”燕赤霞点头了,“其实这尸怪很好对付。虽然他们力气大些,可行动并不多块,不过是附在朽骨上的怨气罢了。而且一照见阳光就会化作脓水,并不危险。”真正危险的,是这些尸怪的成因。 什么样的怨气会让尸骨成精?光是想想,就知道后头跟着的可能是一个大家伙了。 宁采臣一听燕赤霞同意了,心里头特别高兴。他看了一眼天时,发现距离天亮可能还要两三个时辰呢,长夜无聊的,就开始背诵一些句子文章来打发时间。 燕赤霞的书生打扮可不是白来的,人家也是实打实的念过书考取了秀才功名的。只不过机缘巧合入道,这才没在继续走仕途,不然现在妥妥是个举人老爷了。所以宁采臣一开口,他就能接上话。 宁采臣是有心科考的,如今在荒山野外的碰见了一个人,竟然学问还挺出色,立刻就高兴的和燕赤霞你来我往的讨论文章经义,两人一时间聊得热火朝天的。 这可就苦了白羽了。 燕赤霞和宁采臣两个人说的话,他每一个字都听得懂,可连在一起之后,白羽觉得他们说的话比领导之前给他看的天书还难懂,一多半都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偏偏这两个人还兴致勃勃的,说到高兴的地方还生出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白羽一点也不理解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在说了他半懂不懂的东西之后,关系就忽然突飞猛进的亲密了这么多呢? 于是白羽听着听着,就忽悠悠的开始放空自己了。等到他神游天外一圈回来之后,东边的天空已经有了一抹橙黄色的暖光了。 “燕大哥,宁大哥,天亮了。”白羽最后还是努力的忽略了一下自己几百岁的年龄,嫩嫩的充当了一把小弟。 “啊,果然天亮了!”宁采臣顺着白羽的目光看去,就看见东升的日头刚刚冒出来一个小小的弧度。他看向燕赤霞,目光里全是笑意,“燕兄见识广博,非我所能及也。昨夜和燕兄畅谈,真是受益匪浅啊!听君一席话,过去有些不通的地方,可以说是茅塞顿开!” “哪里?宁兄的学问也不差,只是不似我游走四方,差了点人情练达罢了。切勿妄自菲薄。”燕赤霞也笑着,拍了拍宁采臣的肩膀。 他又指着宁采臣之前住的那间屋子道:“待日头升的再高些,贤弟便看为兄给你来个稀罕的。” 宁采臣正要应“好”,肚子就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燕赤霞便拖了自己的箱笼过来,翻出昨天收好的炭炉等炊具来,“贤弟的东西都落在房间里了,这一时半刻的也取不出来,就先随我简单用上一些吧!” 宁采臣哪里会拒绝呢?其实就算他的东西没留在那尸怪的地盘上,他的箱笼里也没有了干粮的。最后的那点干粮早在昨天晚上就被他吃光了。对,就是那些糊在干粮袋子上的糊糊。 白羽看着眼前亲亲热热做饭的两个人,忽然就觉得有点腻味。他木着脸不说话,移开了目光不去看他俩。 等到日上三竿了,这俩人可算是吃完了,这才携着手要去宁采臣的北厢去除尸怪去。 已经憋了一肚子火的白羽——似的,白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窝火,一声不吭的跟在两人后头往北厢房过去了。 “燕兄,咱们该怎么做?”宁采臣一边问一边开始挽袖子,就好像等一会儿他也要动手一样。 “吊棚上有气窗,把气窗掀开就好,楼板下头的也是如此。动作快些,他们就伤不到你了。不过你别动手,看着就行。”燕赤霞指着僧舍上的几个气窗说道。 “不就是见阳光吗?还用得着一个个的去开窗?”白羽瘪着嘴走了两步,“你们看我的!” 他身上就闪过了一道棕黄色的光芒,一把棕黄色剑身的宝剑就闪现了真身,跳进了白羽的手里头。这正是白羽的本命法器玄黄剑,凝结了太虚幻境的一缕玄黄之气生成的。平日里白羽若是原形,他便化作一片棕色的羽毛在白羽的背上来着。 燕赤霞看白羽出剑,眼光便是一闪:好剑!厚重无双!他本来以为白小弟走的是轻灵的路子,没想到竟然不是,而是沉重的重剑。不过看白小弟举重若轻的样子,就知道他的武力绝对已经到了登堂入室的宗师级别了。 重剑……重剑?重剑!燕赤霞还没感慨完,忽然就意识到了一件事。他立刻就瞪大了眼睛,拽住了身边的宁采臣往后速退:“白小弟且慢!” 白羽不明白燕赤霞为什么叫停,所以手里的动作也没慢下来,一剑直直的挥了出去。 只听“轰隆”一声响,剑气纵横之下,整个北厢的屋脊被一道无形的气体跟切豆腐一样给切开了。这道气体从屋脊开始向下,就算到了楼板也没停下前进的脚步,直接给北厢的屋前屋后的地面都切出了一道丈许深的气痕来。 如果说,兰若寺还是当年的兰若寺,那么就算有这么一道切痕,北厢也还是能稍微支撑一下,等待手艺好的匠作来抢救一下的。可是,兰若寺早就荒废多年了,这北厢也早就破败不堪了,哪里还经得住这样的暴力破坏? 只见从最开始被剑气切开的痕迹开始,北厢就跟风干了的馒头一样,开始往下霹雳扒拉的掉碎渣。那些个尸怪也都从吊棚上掉了下来,在日光下发出“滋滋”的声音,顷刻间就化为了脓水。 大概这脓水是有腐蚀性的,给了北厢这已经是苟延残喘的建筑物最后一击,瞬间就把北厢的血条清空了。于是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着房屋形状的北厢,就这样在一阵隆隆响声和灰土暴尘中,彻底呜呼哀哉了。连带的,他旁边的西厢也被砸塌了一半,里面的尸怪也跟着步了化为脓水的后尘。 燕赤霞目瞪口呆的看着白羽,觉得自己要重新估量一下白羽的攻击力了。 他自恃身负神器,又在剑道上颇具天赋,向来自诩剑仙传人,没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竟然在这金华府内遇见了这样的高强好手!他一时间颇为心热,不禁想要和白羽好好的切磋一番。 “咳咳!”宁采臣在北厢坍塌激起的灰尘中咳嗽着,“多谢燕兄刚才带我后退,咳咳!” 说完,就眼睛闪亮亮看向了明显没想到自己的破坏力竟然这么大的白羽。 看到已经变成了废墟的北厢和塌了一半的西厢,还有地上足有丈许深的剑气刻痕,白羽也有点被自己吓着了:没想到天仙境随手一击的威力竟然这么大吗? 他赶紧把玄黄剑收了起来,假装弄塌房子的不是自己。 白羽的这副模样看得燕赤霞和宁采臣都觉得好笑极了。他俩看出白羽也被自己惊到了,也不多说什么指责他,只把白羽重新拉回到大殿这边:“白小弟,你还是在这里安坐吧!尸怪就交给我们……燕大哥处理就好。” 白羽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宁采臣一说,就挺直了后背,双手放在膝盖上,用特别标准的姿势坐好了。 33.第 33 章 宁采臣吁吁带喘的从北厢房的废墟里把自己的箱笼找了出来。不幸中的万幸是, 这箱笼和里面的东西因为就放在床榻边上, 房子塌下来的时候床被砸成了一个斜角, 里面的东西都完好无损的。 “哎呦我的天啊!”宁采臣囫囵看了一圈里面的东西, 看到账本还在的时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安下心来的宁采臣就跟在燕赤霞后边去看他处理南厢和东厢的尸怪去了。这尸怪还真就和燕赤霞说得一样, 就是样子忒恶心了, 宁采臣眼看着一个尸怪被阳光一照,就成了一滩尸水,恶心得不行, 赶紧从僧舍里退了出去,免得早上吃的那点东西全被贡献给大地母亲了。 而燕赤霞可算是把南厢和东厢收拾利索了, 但就是屋子里的味道有点儿大。他就把所有的窗户和门都打开散散味道, 自己也出来了。出了门就看见宁采臣搂着自己的箱笼不知道正想什么呢, 就过去拍了一下宁采臣的肩膀:“贤弟想什么呢?” “燕兄你别总叫我贤弟了,多不好意思。”宁采臣笑着说道, “你叫我采臣也行, 叫我阿宁也行。我老家的阿婆们都这么叫我。” 燕赤霞觉得“阿宁”这么个称呼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叫个女子, 想了想还是选了采臣。“那你也跟白小弟学学,叫我燕大哥就行。” “燕大哥。” “嗯。” 俩人统一了称呼, 可算是都高兴了。 等回了大殿, 就看见白羽还板板正正的坐着呢,燕赤霞“噗哧”一声就笑出来了。他本来以为白羽是那个隐士家族的小公子, 性子也是该桀骜任性些的, 没想到这人怎么这么听话呢? 白羽是不知道燕赤霞心里都想什么呢, 不然他肯定是要解释一下的:一开始他也不是这样的,他的“坐功”都是后来在领导身边练出来的——一开始的时候趴领导腿上,那真是一动不敢动啊。后来虽然不再紧张了,可这门功夫却保留下来了。如今的白羽能一动不动的保持一个姿势好几个时辰都不带换姿势的! “行了,北厢和西厢都塌了,采臣是住不得了。”燕赤霞说,又转向了宁采臣,“采臣可还敢住在这里?” “这有什么的?”宁采臣就差没拍胸口了。“反正收不了账我是没办法回去的。还是在这里把账本给复写好了,我收了账再走就是。如今就只能继续在这不要钱的地方继续呆着了。” “那你是要和白小弟住东厢,还是和我住南厢?” 宁采臣毫不犹豫的选了燕赤霞。虽然他看到了白羽的武力值,可燕赤霞也不差啊!而且他觉得吧,白小弟这人有点愣,他有点不敢和白羽呆在一起。还是成熟稳重的燕大哥比较好,想来绝对会是金华好室友的! 等味道散尽之后,三人便从僧舍旁的水井里打了水出来,彻底的把东厢和南厢擦洗收拾了一遍,把那股尸臭彻底清除了,这才算是能安居了。 眼看着又半下午了,做了些体力活的宁采臣不由得又饿了,肚子叫得咕咕响努力的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于是燕大厨再次上线,整治了一顿饭食出来。 才要动筷,宁采臣才想起来一件事:“早上的时候白小弟就没吃饭,咱们不叫他来?” 燕赤霞便说道:“你去叫他试试,不过我看十有八`九是不来的。” “为什么?” “白小弟的能为你也看见了,我猜他应该是在修辟谷道的,所以才不用进食。”凡人修士,如果能进入辟谷道,那距离人仙也就不远了。 宁采臣听得稀奇,立刻就等着眼睛跑东厢找白羽去了。过了一会儿,才又一脸惊奇的回来了:“他真的不吃!”语气里全是神奇的惊叹。 燕赤霞发现了,自己一天之内遇到的两个人,眼睛都是又大又圆的,还特别喜欢瞪眼睛,真是奇了。不过这话不能和这两人说。他指了指干粮和榨菜,“赶紧吃吧。吃完你不是还要复写账册嘛!” “对对!”宁采臣赶紧点头,不再继续惊叹白羽竟然能辟谷这件事了。 到了晚上,吃完了晚饭之后,白羽就蹲到了大殿东角的那处荷花池边上,看着满池的水特别神往的样子。 燕赤霞昨天没做晚课,正好今天提早些时间开始,好补上昨日的强度。看到白羽盯着池子发呆,白日里想要和白羽较量的念头就又起来了。 “白小弟,我看你的武艺颇为高超,不如咱们切磋一下?”燕赤霞邀请道。 白羽看了燕赤霞一眼:你也跟着叫“白小弟”!你被宁采臣那个家伙带坏了。 “白小弟?” “你打不过我。”白羽很平实的陈述一个事实。开玩笑,自己一个天仙境界的跟你一个还没到人仙修为的修士较量,两个大等级的压制,一招就能让你死透好不好! 燕赤霞:……白小弟你能不能别这么耿直?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打不过白羽吗?绝对知道啊!但他以剑入道,走得就是一往无前的道路,见到强者自然想要挑战,就算必败,也要战!如果没有这样的认识,那还学什么剑啊? 白羽看燕赤霞眼里的战意没有消退反倒更盛了,便又确认了一次:“你真要和我打?” 燕赤霞一翻手腕,那把银白色的小剑就出现在了他的手心里,一阵光芒后化作了一把宽剑。 看来是必须要打了。白羽还是挺喜欢燕赤霞的这种坚韧的,心里头对燕赤霞更喜欢了几分。一开始听他姓燕,就觉得有种亲切感,毕竟都是禽类嘛!如今见他明知不敌而战,好感度更是蹭蹭的涨——不错,有我辈鹅类横扫天下的气度气势! 所以白羽把玄黄剑召出来之前,先问了一句在燕赤霞看来和切磋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燕大哥,你要不要改个姓氏?”改姓鹅怎么样?总觉得燕这个姓氏不足以衬托你的斗志啊! 燕赤霞到最后也没回答这个问题。 今天的消耗有点大,得早点回去练气恢复一下才行。燕赤霞揣着有点发抖的胳膊往南厢走的时候这样想道。 等回了僧舍之后,他和宁采臣打了一个招呼就去床上打坐练气去了。一旦静心了,外界的纷扰就全都忽视了。所以后半夜的时候,燕赤霞完全没发现因为复写账册而走了困的宁采臣顺着一阵若有若无的琴音出门去了。 宁采臣花了大半个晚上的时间,总算把账册复写了大半。眼看着时辰过了三更,他一时间也睡不着,便起身到窗边看了看夜色。 这古寺在前一夜还阴风大作来着,今夜却是月明星稀的好夜色。正感慨间,就听见远远的传来一阵似有还无的琴声。宁采臣不由得被吸引,一路出了僧舍,顺着琴音寻去。 琴音自北边传来。宁采臣绕过了白日间坍塌了的北厢,便看到北厢后的女墙旁有一处损毁的侧门,正好可以从这门出了寺院去。 顺着那侧门出了寺院,就看见有一道小径延伸出去。宁采臣见有路可走,便顺着小径一路向前。越是向前,那琴声就越是清晰。其中蕴含的忧愁苦闷的意味,让宁采臣这个听众也觉得感同身受的难过。 周周转转沿着小径走了将近二里远的道路,就到了一处开阔的水面上来。岸边延伸出去的一道栈道连接了湖心小亭。那琴声正是从湖心亭中传来的。 湖心亭中的奏者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前来,琴声不由得停顿了一下。只是立刻的就又恢复了正常,只不过这一次的曲调却没有之前哀愁了,而是有些缠绵暧昧,叫人听得心猿意马欲念丛生。 宁采臣就是踏着这样的琴音进了湖心亭的。 原本的湖心亭应当是四面通透的,但是奏者似乎有意布置,在亭子的四周都挂上了上等的雪纱,随着夜风飘飘渺渺的,很有些仙气。 那雪纱触感极好,拂在宁采臣脸上的时候,他便觉得脸上似有一串清凉的白雾拂过一般,头脑便清醒了一些。他见雪纱后抚琴的竟然是个女子,且这女子的姿容极为不俗,也不敢再看便赶紧回过身去,有点惊慌的道歉:“唐突姑娘了。我不知道竟然是位姑娘抚琴,贸然惊扰,还请恕罪。”说完就要迈步离开。 “哎,公子慢走!”抚琴的姑娘出声叫住了宁采臣。这一声呼唤,音色可比黄莺出谷,听得人心弦异动。 宁采臣虽然停住了脚步,却还是背着身没回头看叫住自己的姑娘,“不知姑娘还有何事?” 女子便轻笑道:“这样迷人的月色,公子来此乃是缘分,难道不想和我共享月色吗?” 这话轻佻极了,宁采臣本来还以为自己唐突了好人家的姑娘,心内非常惶恐。如今听到这姑娘这般不自爱,不禁有些恼怒了:“小生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那女子站起身来了。 果然,下一瞬宁采臣就觉得自己的脖子被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是在水上的缘故,他觉得这口气有些凉,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夜色迷人,你我不如共享这良宵美色如何?”随着那口气来的,还有一双有些凉的柔荑,缓慢的搭在了宁采臣的腰上。 “你做什么?”宁采臣大惊,赶紧拉开腰上的手后退两步,捂着自己的衣襟惊恐的看着女子。 这种活像被恶霸轻薄了的良家姑娘的表情动作立刻就把抚琴的女子逗笑了。她掩着唇笑得前仰后合也不让人觉得粗俗,反倒风韵自成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好半天停下来后,她看着宁采臣道:“公子真是个有赤子之心的人!” “我听你的琴音,还以为是个高人。没想到是个……是个……”对着个女子,就算是这女子之前的行为有些轻浮,宁采臣也不好说出伤人的话来,只能卡在这里。 女子听宁采臣这样说,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她想了一想,眼中就透出了意思冷硬,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金元宝,约莫有十两的样子,塞进了宁采臣手里:“给你。” 宁采臣只觉得手上一冷,就多了一枚元宝。他见这女子做的是未婚姑娘的打扮,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引起这姑娘的羞愧之心了,这才拿了这元宝来封自己的口,心里就恼了:“你把我当什么?我不是多嘴的人,也不会要你的钱财。我自然会替你今日的行为保密的,绝不与人乱说。你拿这不义之财来买我的闭口不言,焉知我他日不会用这事要挟与你?你快带了你的钱财离开!”便把元宝又抛回给了女子。 这话里既有保证,又有教训,让那女子听了之后脸上变颜变色的。她凑上前去,口内似含着什么,便对着宁采臣的脸凑了过来。 “哗啦”一声,惊得宁采臣回头,错过了女子栖身过来的动作。 他一回头就看见了岸边白羽的身影——白羽正撩水玩呢! 他看见白羽了,那女子自然也看见了,立刻就瑟缩的一退,扭身便进了湖心亭,抱起自己的琴躲到屏风后头去了。 宁采臣再一回头的时候发现眼前没人了,便以为那女子因为有人来了害臊,所以躲到屏风后了,便抖了抖衣袖,一溜小颠的跑去找白羽去了:“白小弟,你也睡不着?” 白羽看着眼前的大湖,心里头遗憾自己不能显出根脚来游戏一番,听到宁采臣的话就摇头:“我跟着你出来的。”睡觉对他而言已经不是必须的了,而是可有可无的娱乐活动。他主要是听到宁采臣出来了,不放心的也跟过来,就看见宁采臣把一个女鬼怼得脸上变颜变色的好不尴尬。 宁采臣便叹了一口气:“本来以为能弹奏出那样琴音的人,内心应当也是洁净的。不成想看错了心了。” 白羽思考了一下,觉得宁采臣的意思是赞那女鬼的琴弹得好,觉得能弹出这样琴音的女鬼应当也是个好鬼来着。可他怎么听着这琴音就觉得不怎么好听呢? 其实白羽是把这琴音和他在天庭时候听到的仙乐相比了。能在天庭操持器乐的,那绝对都是国手中的国手。白羽听这些人演奏的时间长了,虽然自己对乐器是一窍不通的,可好歹能听出好赖了。有了这么高的比较标准,原本被宁采臣比作高人的琴音,在白羽的耳中自然也就有些不堪入耳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宁采臣不应该在大晚上的出来乱走。这兰若寺里的鬼怪可还没清干净呢,多危险! “回吧。”白羽也不多废话,开口就是让宁采臣和自己回去。 宁采臣本来是出来散心的,却被一个虽然长得好看但是实在轻佻的女子给败了兴,也没了继续的兴致,白羽一说,就跟在他后头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宁采臣便拿着自己复写的账册回了金华府去,找到了客栈的老板之后讨要了银子。 客栈的老板一看见宁采臣就大惊失色:“你没死啊?” 宁采臣脸上的表情就冷淡了。没见过刚见面就咒人死的,还是个做生意的,真不会说话!“自然没有,不然也不会来收账了。” “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掌柜的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麻利的把账银给了宁采臣,解释道,“那寺里不干净,你就没遇见什么?” 宁采臣收了账银,对着掌柜的轻蔑一笑:“心存正气自然百邪不侵,在下自然不会遇见什么。便是遇见了,也不怕的!”说完,便一甩袖子离开了。 掌柜的被噎得够呛,偏偏还反驳不了——毕竟人家一个大活人就站在那儿,可不就是活生生的“心存正气”的例子嘛! 而等宁采臣走没影了,掌柜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骂了:“这不是说我居心不良嘛!”他说自己心存正气所以不怕,那自己这怕的要命的可不就是正气不足的意思? 有知道前因后果的食客听了掌柜的自言自语,就笑着调侃:“他大老远来收账,那账册湿了你便赖了账,你可不就是居心不良嘛!” 又有几个食客起哄,一时间让掌柜的也是觉得羞臊了。 宁采臣自然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后还有这么一出热闹,他拿着新到手的账银,先是采买了一些干粮肉菜蔬果,这才往兰若寺赶。 等回了兰若寺,就发现寺里多了两个人。那人也是个书生,从兰溪而来,带着个仆人出来游历来着。 宁采臣回来的时候,那书生正对白羽示好呢,很有结交一番的意思。 “燕大哥,他带着仆人,难道还没有住客栈的钱吗?”宁采臣把干粮吃食交给了燕赤霞的时候问道。 燕赤霞鼻子里嗤笑一声,要不是宁采臣离得近都不一定能听到。只是嗤笑之后,燕赤霞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解释道:“白小弟住过来了。” 这倒是。总共就两间完好的僧舍了,这主仆二人自然是要住宿的,白羽搬过来也是因为觉得同自己和燕赤霞更亲近些吧! 宁采臣放下箱笼出去,就看见白羽一脸烦躁的撇开了那个书生,脚下一踩就上了墙,稳稳的蹲在了离地丈多高的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兰溪来的书生。 34.第 34 章 “聒噪。”白羽冷着一张小脸, 很不耐烦的说道。 那书生顿时涨红了脸色,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回头又正好看见出来的宁采臣, 顿时把满肚子的火气都发在了宁采臣的头上:“你看什么?穷酸!” 宁采臣顿时就愣了:他什么都没做啊!怎么平白无故就被人骂了?而且你不穷酸?你不穷酸你跑这破地方蹭屋子住来! 白羽也生气了:这人怎么这样?明明是他追着自己说这说那的。自己不耐烦他才说他聒噪了, 他有什么不满对自己来就好,怎么还对宁采臣口出恶言呢? “你们俩做什么呢?白小弟, 你还不赶紧下来!”燕赤霞一出来, 就看见白羽和宁采臣两个人一人在墙上一人在地上都瞪着眼睛呢。“这是比赛谁眼睛大呢?” 白羽和宁采臣一听,一起回头用目光chua chua燕赤霞,表示自己的不满。 “行了, 赶紧进来。”燕赤霞其实是听了全场的,自然知道前因后果。不过他也没理会他书生, 实在是没必要和这样的人计较。 那书生的衣衫算不上名贵, 可在普通人家也算是不错的了。燕赤霞打眼一看, 再和那书生带着的仆人套少几句话,就把那书生的来历弄了个一清二楚, 连家里都有什么人、从事什么生产之类的琐事都弄清楚了, 所以更加瞧不上他。 吃饭的时候, 燕赤霞就把自己套出的话跟宁采臣说了一下。原来那书生家里不过是普通的农户,他读书也是举家供应出来。家里的其他人都是咬着牙勒着裤腰带受苦的, 偏这人还自恃读书人的身份, 半点不沾家中的农事不说,也不知道似宁采臣这般一边考学一边供养家中, 反倒闹着要出来游学, 还非要带着长随来耀武扬威。如今到了金华城, 盘缠被糟蹋得差不多了,这才到兰若寺来蹭不要钱的住宿来住。 今日那书生来了兰若寺的时候,看到燕赤霞衣着普通,而白羽浑身上下的穿戴无一不透着一股贵气,便巴结上去了。白羽原本是不动如山的秉持着视若无物的原则,全当那些示好的话不存在的。可架不住这人太能说,寺院又就不一点大,最后才弄得白羽不厌其烦,不得不上墙去了。 宁采臣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怂恿白羽:“你只要把你那把剑拿出来,往他身上来一下,保证他不敢再烦你了!” 白羽用一种“你疯了吧”的眼神看向宁采臣:那么个垃圾,还不直接就成肉泥了?他还想要继续晋升修为直到大道尽头呢,哪里能因为这人的小错就直接动手杀人?那是要被天道记在小本本上的!领导可和他说了,天道记性可好了,好事记得牢,坏事也一样!可记仇了! “你别逗他!”燕赤霞捅了宁采臣一下,“他当真了呢?”又不放心的转向白羽,“你不会当真吧!”可眼睛里和宁采臣一样都是调笑。 白羽:……你们两个不无聊啊?觉得糊弄自己挺有意思是不是! 白羽就这么看着宁采臣和燕赤霞在自己面前一边吃饭一边眉来眼去的用眼神交流,顺便拍拍搭搭的笑作一团,忽然觉得有点闹心。没错,就是之前看他们俩人说天书一样谈话时候的那种感觉,没来由的牙酸。 饭后无话,到了晚间,白羽依然还是去了大殿边上的东角荷花池发呆去,燕赤霞则去了大殿外宽敞的地方做功课。不过今天他没找白羽切磋了。 宁采臣解决了账册这一遭大事,心头大定,晚间又吃了顿好的,如今只想倒头就睡。所以等燕赤霞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睡得四仰八叉的宁采臣。 这南厢总共就两张床,如今白羽住来了,自然是要有两个人睡在一起的。宁采臣二话不说就腾出了自己的床给白羽来,自己挪到燕赤霞的床上去了。 燕赤霞晚间见了睡相颇为豪迈的宁采臣也不恼,只是把宁采臣的腿脚捋好,把人往里推了推,便脱了鞋子上床睡了。没想到才躺下,大概感觉到了热源,宁采臣就栖身过来了,抱着燕赤霞就跟抱着个大暖炉一样,温度刚刚好,让这山风阵阵的郊外夜晚也不难熬了。 白羽过够了戏水的干瘾也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燕赤霞为了不再睡觉的时候被宁采臣八爪鱼似的缠住,只能反手把宁采臣搂进了自己怀里的动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唉!” 就这么一声,就被燕赤霞“嘘”了一声,意思是宁采臣已经睡了,让他小点声。 白羽瘪着嘴别提多憋屈了,故意踢里踏拉的到了自己那张床上去,还把床弄得嘎吱响,故意气燕赤霞。不过他见好就收,躺在床上之后就没再发出声音了,燕赤霞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死亡视线,搂着宁采臣睡了。 后半夜的时候,本来就不需要睡觉的白羽就醒了。他先是听到了一阵琴声,又听到了隔壁东厢有人开门出去了,便坐了起来。 又过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听到一个脚步声踉踉跄跄的回来了,身上带着一股奇怪又难闻的味道,混合着一股血腥气,让白羽闻见了之后直皱眉头。 他想起来昨晚上见到的那个女鬼,便轻悄的下了床到了燕赤霞的床边上,伸出手指捅了捅抱着宁采臣睡得正香的燕赤霞:“喂,燕大哥,你醒醒!” 燕赤霞立刻就醒了,小心的给怀里的宁采臣拢好了被子免得着凉,这才压低了嗓子问了一句:“怎么了?” “隔壁那个人,我闻着味道不太对,可能要死了。”白羽很客观的说道。 “去看看!”燕赤霞立刻穿鞋下床,领着白羽就往隔壁的东厢房去了。 到了东厢房门口,就看见门是虚掩着的,便上前叩了两下门,也不等里面的人来开门,就推了门进去了。 “哎哎哎,你们怎么就往里闯?”书生的仆从听见动静抬眼一看,就看到燕赤霞和白羽走了进来,立刻不满的叫道。 “快去看看你家主人,恐有性命之忧。”燕赤霞也不理会那仆从驱赶他和白羽出去的动作,只是指了指另外一张床帐掩着的床说道。 “你放什么屁呢?”那仆人立刻就不高兴了,没这么咒人的。 “是不是放屁,你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燕赤霞指着床帐说道,“若你家主人有个好歹,你又能有什么好?” 仆从被戳中了软肋,磨磨蹭蹭的往书生的床走了过去,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嘟囔:“能有什么事情?我家主人好着呢。要是把他惊醒了,挨骂的还不是我?” 没想到一拉开床帐,就看见自家的主人一只手从床头耷拉下来了,哪里是睡着的模样,分明就是昏迷过去了。 这会儿燕赤霞也把灯点上了,过来一照,就看到这书生气息微弱、面若金纸一般,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就不行了。 “这可怎么办?”仆从的脚一下子就软了,“求几位老爷救救我家主人!”他心里头其实是指望着这两人能请回个大夫的,完全忘了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有大夫? 燕赤霞伸手一探书生的手腕,又摸了一下书生肩头的阳火,稍微松了一口气,“还有救。”他伸手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枚绿莹莹、散发着苦涩味道的药丸,想也不想的就塞进了书生的口中。 那药丸入口即化,才进了书生的口中,就化作了一股汁水自动滑进了食道内。燕赤霞又伸手探了一下书生肩上的阳火,便点了点头。只是随后又摇了摇头。 “这位老爷,我家主人怎么样了啊?”仆从看到燕赤霞摇头就急了,连声追问。 燕赤霞没理那仆从,只是伸出双手去,从书生的头顶开始摸索。头顶摸索完了之后又去看七窍,而后又往下看书生的喉头、腋下、胸口。 旁边的仆从看燕赤霞对自己的主人上下其手,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救自家主人的必要步骤,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别提多不舒服了。 等看到燕赤霞把书生反过来倒过去的摸索一番——连前后门都没放过——之后,才在书生的脚心处找到了一个血糊糊的小洞,仆从就知道这确实是在救治自己主人了。这样一来等主人醒了万一问起来,他也有话解释。不过……要不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吧!这画面太辣眼睛,他不想再回忆一次。 燕赤霞也不嫌弃书生脚的味道,一手提着书生的脚腕子,一手凌空画了一个字按在了书生的脚心上。 仆从看不到,可白羽却看到那小洞上带着的一股让人厌恶的黑气飞走了。 处理好了这些,燕赤霞就把衣衫不整的书生扔回了床上,对着仆从说道:“你主人的命是保住了,不过要好好养养。我看你明天一早就带着他离开才好,不然害了你主人的东西再来,我可保不住他的命了。” “什么?”仆从愣了。 “你主人他被邪物所迷,失了阳精血液,就算这次大难不死,今后的身子骨也必须要好好保养才行。”燕赤霞也没解释,说完了这一句,就对白羽使了个颜色,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燕大哥,你不去洗个手?”白羽跟着燕赤霞出来,看燕赤霞就要直接回去睡觉的样子,赶紧提醒了一句。 燕赤霞一僵,干笑了一声:“我这就去。”便往寺内的净手池活水处去了。 这样折腾一遭,白羽也没了睡意,便站在院子里头晒月亮。 那仆从出来打水的时候,看见白羽就站在院子中间动也不动的还吓了一跳。等看清楚人之后也不敢多说什么抱怨的话,赶紧走了。 到了井边打好了水,仆从正要回去,就被一道光芒闪了一下眼睛。他打眼一看,便发现井边的一处沙土下,半掩着一块金子。刚才那道光芒正是金子反射的月光。 仆从伸手扒拉开了掩着金子的土,一块约十两重的金元宝就露出了面貌。他四下张望一番,发现此处除了他自己再没有旁人了,便把那金子揣进了怀里,紧紧贴在自己胸口的地方,慌忙忙的抬起水赶紧回东厢去了。 仆从穿过院子的时候,白羽又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便把视线投向了仆从身上:“你身上有什么?” “什么什么?”仆从刚捡了无主的金子,难免作贼心虚。如今听白羽一问,还以为是他知道了呢。他心里合计着,这寺庙里,自家主人和自己有多少身家他是一清二楚,那个先前折腾自家主人的人和那个后来的穷酸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莫非这金子是这贵气逼人的小公子的?现在他知道了,是不是要讨要?太可惜了!有了这金子,他能赎身不说,还能置办些家业出来,娶个婆娘养个小妾也是使得的,就这么拱手交还,他怎样都觉得不甘心。 这么一番思量下来,仆从便生了留下金子的心来,再看白羽询问的眼神,便故作镇定的挺直了腰板,好像半点不亏心一样看了回去:“能有什么?” “一股奇怪的味道。你出去了,难道没多拿什么东西?”白羽解释了一下又问道。 “我只是去打水去,除了多了这井里打上来的水,再没别的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够理直气壮,便故作一副着急的样子出来,“我知道我家主人招了小公子的厌烦,可我打水是为了照顾主人的,小公子不能因为你厌烦我家主人,便拦着不让我进去伺候啊!小公子还是多存些善心的好。” 白羽平白无故挨了一通指责,眼睛因为生气开始发蓝。他瞪着那仆从:“你说谁?”还没有人敢和鹅爷爷这么说话呢! “吵什么呢?”还不等白羽爆发,宁采臣就揉着眼睛出来了。一看见站在院子里对峙的白羽和仆从,就生气了,“大半夜不睡觉唱什么戏呢?白小弟赶紧回来!”又对还抬着水盆的仆从道,“就数你声音大,不知道别人都睡觉呢?” 这句话刚说完,洗净了双手的燕赤霞就回来了。 宁采臣就换了一个炮轰对象:“一个两个的都成仙了是吧!赶紧回来睡觉!” 燕赤霞这才发现,宁采臣的起床气挺严重的。大概是因为睡到一半被吵醒了,性子挺好的一个孩子跟炮仗似的,稍微有点火星儿就着了。 等白羽和燕赤霞都进屋去了,宁采臣“哐当”一声把门摔上了,就留下了仆从一个人端着水站在了院子里。 仆从稍微松了一口气,暗中庆幸自己这元宝保住了,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不少的也回东厢去了。 宁采臣这么一通发作,火气也消了,便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燕赤霞便把事情和宁采臣说了,又补充说,“那人是精虫上脑,活该。不过也不能见死不救,可惜了我的一枚培元丹了。” 白羽抱着胳膊不说话,一副“我很生气”的样子。 “你又是怎么了?”等燕赤霞说完了,宁采臣又转过来问白羽。 “那个仆人的身上也有难闻的味道。”白羽想了想,现在不是因为生气就不说的时候,还是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下,“我问他,他就急了,还反过来说我。” 燕赤霞站起身来,“我看我今晚上是睡不成了。”说着就去开门,又去了东厢。 宁采臣和白羽互相对了一眼,就跟了上去。 到了东厢的门口,燕赤霞正要叩门,忽然就听见屋子里传来的一声惨叫声,赶紧就踹门进去了。 发出惨叫的可不是之前半死不活的书生,而是仆人。他此刻正仰躺在床上,身上正有一个邪气森森的青面獠牙、夜叉似的恶鬼要抓他的心口去——正是他贴身放着那元宝的地方。 “尔敢!”燕赤霞吼道,手腕一翻,那银色的小剑就冲了过去,一下子把那恶鬼给斩成了一道飞灰。 “救……救命……”那仆从总算回过神来了,磕磕巴巴的对着门口站着的燕赤霞道。 “恶鬼已经除了,你自己起来就是了。”燕赤霞皱着眉,“你自己说,那邪物是因为什么找上你的?” “我不知道啊……” “刚才我白小弟问你,你急什么?你身上到底多了什么东西少了什么东西?或者是去打水的时候碰到了什么看见了什么?”宁采臣一把推开问不倒重点的燕赤霞,自己上了。 “我……我……我……”仆从嘴唇都哆嗦了,最后还是抖着手从怀里掏出来之前自己捡到的金元宝出来给燕赤霞等人看,还解释着,“这金子就落在井边的泥土里,本来就是无主的……” 宁采臣看见那元宝就觉得眼熟,可转念一想,这元宝不都是差不多嘛,就没多嘴。 燕赤霞冷笑一声,伸手从袖袋里取出一张朱砂黄纸制成的符,一下子甩在了那仆从捧着的金元宝上。 只见那金元宝闪过了一道火光之后,原本金灿灿的元宝就变成了一截白花花的骨头。 经历了之前的事情,仆从自然也不会以为这是普通的牲畜骨头,立刻就又惨叫了一声,就把那骨头扔得远远的了。 35.第 35 章 “这是什么?”宁采臣向后退了几步躲开了要滚到自己脚边的白骨。 “罗刹鬼的骨头。”燕赤霞也没用手去拿那骨头, 直接甩手出了一道诀, 一团火焰就从他指尖上出去了, 落在白骨上把那骨头烧成了一团焦炭。 白羽闻到了骨头烧尽后的恶臭, 皱着鼻子捂着嘴往后退了好几步。 燕赤霞看了一眼瘫在地上惊魂未定的仆从,“这东西被使了障眼法, 在旁人眼中就是金银财宝。有贪心的人去据为己有了, 夜间便引得罗刹鬼前来挖人心肝骨髓使用。” 那仆从的脸就更白了,哆嗦着给燕赤霞磕头:“求……求上仙救我!” “你若是不贪心,哪里又会有这遭事?也就不会求我救你了。”燕赤霞没好气道, “你也不用求我,罗刹鬼的骨头已经被我烧了, 你只等天亮之后带着你主人赶紧离开才好。你们主仆两个, 一个贪财一个好色, 才有了今天这遭劫难。只盼着你们今后能持心正大些才好。心存正气便可百邪不侵,哼!” 说完便一甩袍子, 转身就走了。 等除了东厢, 白羽就把燕赤霞叫住了:“燕大哥, 那金子我见过的。” “见过?怎么回事?”燕赤霞问道。 白羽伸手一指宁采臣:“昨晚上有个女鬼,先是和他说话, 然后又塞了金子给他, 那金子就是之前那罗刹鬼的骨头。” 女鬼?什么时候发生的?燕赤霞扭头看着宁采臣,用目光询问道。 宁采臣比燕赤霞还奇怪呢, 什么女鬼, 他怎么不知道? “那个女鬼要给你金子, 你就说了一大堆的话挤兑她来着。后来我来了,那女鬼就走了……”白羽看宁采臣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就帮他回忆了一下,“你还说那女鬼弹琴挺好听的。” 什么?宁采臣都傻了,那个女子是鬼?我的天老爷啊!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回回神。”燕赤霞看宁采臣都吓木了,赶紧轻轻拍了两下宁采臣的脸,让宁采臣冷静点。 “嗯?嗯!”宁采臣深呼吸了一下,“那……她怎么没害我来?” 燕赤霞用一种意味深长、耐人寻味的表情定定的看了宁采臣好几息之后,才开口道:“大概因为你心存正气吧。” 这话一听就挺敷衍的,宁采臣给了燕赤霞一个“你糊弄谁呢”的眼神,沉默着不接话。 燕赤霞这才解释道:“那女鬼不曾□□你吗?还塞了金子给你?之前那书生大概就是着了道,这才阳精泄尽又血液缺失的。你应当是没要那金子的,所以便没能害成你。” “她说话虽然轻佻,可琴艺高超,我以为是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一时想差了的……”宁采臣嘀咕道,“给我金子,是因为被我说得臊了面子封口用的。我想着她回去了会改过,我本就不会泄露了事情坏了她清誉,自然也不会要她的金子。”说到最后,宁采臣有点不高兴的低下了头。 “呵,行了。这是你持心正大,没被美色金银所迷,你可比这主仆两个强多了。”燕赤霞摸了摸宁采臣头顶的发旋道,“读书人要‘慎独’,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自律自制。你品性很好,他日若是为官,也能造福百姓的。” 白羽被燕赤霞夸奖宁采臣的话腻味得直起鹅皮疙瘩,哆嗦了一下才开口打断了这两人的交流:“那咱们去找那女鬼问问?要是她害人,咱们就灭了她!” “天都快亮了,你现在去找谁?”燕赤霞看了一眼天色,打消了白羽的跃跃欲试。“回去再眯一会儿吧!” 说完就拉着宁采臣进屋去了。到了门口看白羽还没动,又催了一声。 白羽踢里踏拉的进了南厢,老大的不乐意:谁愿意看你们俩挨挨蹭蹭摩摩挲挲的样子?忒辣眼睛了!可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却还是跟着两人进了屋,安心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宁采臣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被燕赤霞搂在怀里。郊外的气候总是清凉的,尤其是夜晚和晨间。宁采臣如今被燕赤霞搂着,觉得很是暖和,就闭着眼睛多呆了一会儿,等困意全都没了才起了身。 等他一出门,一不小心就把门口睡着的仆从给踢了个正着,他自己也差一点没绊倒了。等稳住了身形之后,他哭笑不得看向被自己踢了一脚的仆从:“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屋子不睡,跑到我们门口来做什么?” 仆从心说,合着你跟那能斩妖除鬼的半仙住在一起是不怕了,我怕啊!我扒着你们门口睡觉,真要是再有什么妖魔鬼怪的找自己,距离近点儿,被救的速度不也更快嘛! 可这话不能跟宁采臣说,所以只是赔着笑脸:“这不是天亮了嘛,我就想着请神仙大人再去给我家主人看看。” “你等着,我去叫去。”宁采臣一想也是,就回去把燕赤霞叫起来了。 白羽还从来没见过失了阳精和血液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呢,颠颠的也跟在燕赤霞后头跟着去了。 等到了东厢,就看见那书生气息微弱得很,脸上的面色虽然不是灰败的样子了吧,可也是大伤元气的蜡黄。而且前一天还算是有点肉的脸颊全都消瘦了,就剩下一层皮贴在骨头和筋上,腮帮子都抠进去了。 这书生昨晚上被救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会儿恢复了神志的,看见燕赤霞等人进来,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跟燕赤霞道谢。 “你也不必谢我。你虽然是因为起了色心才遭此一劫的,可也罪不至死。如今天亮了,你且赶紧离开,回去将养吧。”说完也不理会那书生,便转身走了。 过了不一会儿,仆从果然把东西收拾好了。那书生早没了前一日来时的精神模样,整个人佝偻着,像是一个七老八十行将就木之人一样,一步一颤悠的被仆从半扶半抱着离开了兰若寺。 主仆两人离开了兰若寺之后,也没直接回兰溪,而是用所剩不多的盘缠先去了金华城找大夫。而后又托人传信回家,请家里送来盘缠来或是请家中亲友前来接应。否则贸然上路,就书生此时那身体状况,说不得就交代了。 这两人的模样又让金华城的百姓们对兰若寺忌讳更甚不提,这边兰若寺里头,白羽三人倒是半点没受影响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眼看着道了下午,燕赤霞便催着宁采臣和白羽去睡觉:“既然那女鬼是晚间出来,咱们现在先养养精神,到了晚上也好周旋一番。” 宁采臣看了燕赤霞一眼,指着白羽对燕赤霞道:“白小弟在呢,你觉得还用的着周旋?”而不是一剑下去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好吧,这个推测还是很有可能发生的。燕赤霞无法反驳。 那……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于是宁采臣见缝插针的拿出书本来读一读,白羽又跑到大殿东角的荷花池看水过眼瘾去了,燕赤霞……燕赤霞扔下手里的食材回屋里练气去了。 等到金乌西落明月高悬,燕大厨再次上线,做好了吃食和宁采臣一起吃了,这才去叫了白羽回来,往之前宁采臣遇见女鬼的北面小湖去了。 还是同样雪纱飘渺的湖心小亭,还是同样姿容清丽的女鬼。那女鬼看见燕赤霞和白羽领着宁采臣而来,吓得连跑都不敢跑了。 白羽一马当先的从栈道冲进了湖心小亭里头,半点铺垫都不打,直接开口就问:“住在东厢的那个书生和他的仆人是不是你害的?” 那女鬼脸上就落下泪来:“道爷容禀,那书生确实是小女引诱来的。他起了色心,我便引他泄了阳精弱了肩上的阳火,又用金簪刺破了他足底的涌泉。可这全是我那妖魔胁迫我做的,我也是不愿意的。” “那……那个仆从捡到的金子呢?之前你还把那金子给宁采臣呢!”白羽又问。 “我也不愿意害人,所以十次里倒是又九次把那骨头化成的金子随意放在哪处。有没有人财迷心窍的,我就管不得了。”女鬼解释道,“我给这位宁相公金子,也是气他说我轻浮。我生前难道不是好人家的姑娘吗?可尸骨被那妖精控制了,死了还不能清清白白的去,只能用阴魂行那下贱的事情,又被宁相公那样说,便要用金子吓唬他一番。我是知道宁相公和这位道爷住在一处的,定然不会有什么危险。”说到最后她指着燕赤霞解释。 白羽还是不高兴。这女鬼不管怎么辩解,不还是害人了?别说现在因为尸骨的缘故不能投胎,就算是有了投胎的机会,入了地府后十殿阎罗审问之下,善行恶行都要一一摊开度量的。到最后也是要为她害掉的人命偿还罪孽的。 “你说你的尸骨被妖魔控制了?”燕赤霞看白羽不说话了,便自己开口接了上去。 “是。”女鬼道,“我叫聂小倩,生前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后来长到十八岁的时候身亡了,尸骨便被埋在在这兰若寺旁的坟地里。和我一般未成亲便夭亡的女子还有不少,连祖坟也入不得,尸骨都是被掩埋在此处的。最后都做了那妖魔的傀儡,诱惑过往的行脚客人。若是有哪个姐妹不从,便被挫骨扬灰。这里是阴差也不来的,没了尸骨依附又不见阴差引导入地府,自然就只能魂飞魄散一途了。”她口齿清晰,几句便把自己的来历和不得已之处都说得一清二楚。 “你的意思是说,是有妖魔胁迫你?”宁采臣开口问道。 聂小倩点头:“宁相公是个仁人君子,先前的诸番举措皆是那妖魔威逼我做的,我先在这里给你道歉了。”又说道,“那书生和仆从没被妖魔害去性命,那妖魔定然是要来找二位道爷的麻烦的。道爷也小心些吧,他实在是个棘手的大恶妖魔。” “什么妖魔?”白羽问到。 聂小倩踌躇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我看二位道爷都是有高超手腕的,可那妖精是一株千年的槐树精,这兰若寺外的树木都被他控制了。二位道爷若无万全把握还是速速离去吧,免得丢了性命。”这话不是讽刺,是她真心实意的想法。 聂小倩如今虽然是鬼魂了,可鬼魂是从人而来,人有的性情特点她身上也有。为恶的时候是被逼无奈,如今见到了宁采臣这个既不贪财也不好色的君子,心里的善念被触动了,便想要弥补一番。就算这弥补是宁采臣不需要的,话也还是说出口了,好像这样自己身上的罪孽就能少一点一样。其实不过就是让自己心里头好受些罢了。 “你弹琴给我听听。”宁采臣看着聂小倩的神情,忽然开口说道。 聂小倩一愣,没想到宁采臣竟然这样说。燕赤霞和白羽也侧目看向宁采臣。 “琴声如心。”宁采臣看到白羽和燕赤霞都看着自己,立刻就端起了高人范儿,说了这么一句算不得解释的解释。 燕赤霞看宁采臣故作高深的样子,也没拆穿他,唇角一勾露出个笑容来,也看向了聂小倩:“你听见了,弹琴吧。” 聂小倩虽然没明白宁采臣的意思,可还是忐忑的坐到了琴案后面,拨动起琴弦来。 一开始的时候,琴声里带着点不安和紧张,过了十几个琴音之后,聂小倩就平静了下来。琴弦在青葱玉指的拨弄下跳跃出一个个音符,带着点难过和委屈。 大概今天晚上触动了内心的缘故,聂小倩把愁苦和抑郁都倾泻在了琴音里,还有对自己过去行为的厌恶,对命运不公的愤怒,对那槐树精的恐惧憎恨,最后竟然把自己的阴气也不自觉的混进了琴音里,发出了一阵阵堪称凄厉的哀号。 白羽捂住了耳朵,眼眶里全是含而未落的泪水。他此刻再不觉得聂小倩的琴音不堪入耳了,那琴音到了最后,分明就是聂小倩在拼命的用灵魂求救,一声声的哀求着“救救我”,从带着些希望到最后的痛苦绝望。这样直击人心的感情,他就算在天庭宴会时也没听那些国手演奏出来过。 燕赤霞皱着眉头,待聂小倩的琴音停下之后呼出了一口浊气,伸手拍了拍眼泪哗哗直流的宁采臣,看向了聂小倩:“我……” “那妖怪在哪儿呢?” 燕赤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羽打断了。 他转头一看,白羽身上光芒一闪,玄黄剑已经握在手里了。 聂小倩用琴音发泄了心中的苦闷后,正微微喘息平复激荡的阴气,脸上也是哀婉的神情。此时抬头一看,就看见白羽手里拿着重剑,眼睛里还含着泪水,偏偏脸上的神情分明就是要找人干架的好勇斗狠的神色,一时间就愣住了。 “我去砍了他,把你们的尸骨都换个地方埋葬。到时候你去地府里去吧!”白羽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那妖怪在哪儿?” 燕赤霞哭笑不得的摇头: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习惯是跟谁学的?也太刚硬了吧! 聂小倩被白羽那一往无前要跟人拼命的姿态给震慑住了,不由自主的说到:“你过了这湖水再往北二三里,便能看见一棵遮天蔽日的槐树,那便是他的本体了。他非男非女,平日里若在人前显形,便是个穿着暗红色衣衫头戴银饰的老妇人,让我们姐妹称他做姥姥。” 说完之后自己就恼恨自己嘴快了:“你还是莫要去了。若你道爷真有心,便在白日里去那槐树下,把我们姐妹的尸骨起出来另外找地方安葬就好。”姥姥是几千年道行的老妖精,眼前这白小道爷和燕道爷就算是从娘胎里开始修行道法,又怎么拼得过几千年的大妖怪呢?还是别枉送了性命为好。 聂小倩说着,便徐徐下拜,只求尸骨离了这腌臜的地界。 白羽眼中的泪水已经消了,他听聂小倩像是不信自己能干掉那妖魔的样子,便不高兴了,语气也带出点生气的意思来:“你当他是庞然大物,我觉得不过是个小虾米。我去砍了他,看他还敢作怪!” 说完,直接从湖心亭跳了出去,也没泅水,直接踩在水面上就往北面去了。 “快拦着他!”聂小倩惊了。她转向了燕赤霞和宁采臣,“姥姥足有几千岁了,白小道爷哪里会是他的对手?燕道爷快拦住他!” 又看燕赤霞和宁采臣的脚程太慢,她轻身一跃,也跟着越过了湖面,往北面追白羽去了。 宁采臣一拍大腿:“哎呀!”就转身往栈道的方向跑,打算从岸边绕过湖水去追。 结果才走了两步就被燕赤霞薅住了脖领子给拽了回来:“你往哪去?” “我去追他们去!”宁采臣急道。 燕赤霞把宁采臣拽近了,把宁采臣的手环在自己身上,自己环住宁采臣的腰:“抓好了。” “啊?”宁采臣还明白怎么回事,就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就被燕赤霞带着飞出了湖心亭,飞在了半空中。 36.第 36 章 宁采臣眼看着自己“飘”在了半空中, 手臂越发用力的抱紧了燕赤霞, 就差没把腿也攀在人家身上了。偏偏他虽然害怕, 可还好奇高来高去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偷偷往下看一眼,就立刻闭上了眼睛把脑袋栽到燕赤霞肩膀上, 好像这样就不会掉下去一样。 “呵。”燕赤霞看着这样的宁采臣, 不由得就笑出声来。他发现自从认识了宁采臣和白羽两个人,日子似乎多了很多的欢乐,总能让他在细小的地方不自觉的想要发笑。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燕赤霞就又催快了些飞行的速度,想要早点到白羽那里去。他还真就不担心白羽。虽然聂小倩说那槐树精是个几千年的老妖怪, 可白羽都已经是辟谷境了, 又哪里会差?便是不能完胜, 势均力敌也是可能的。再不济,也能保全自己。 燕赤霞见过白羽挥剑, 可聂小倩没有啊。她今晚触动了过去的伤心事, 又见白羽分明是因为她奏出的琴音相信了她的话、怜惜她的遭遇, 这才要立刻去找姥姥报仇的。在她的心里,姥姥已经是不可战胜的, 但她感激白羽为她怒发冲冠的赤子之心, 哪里能看着白羽被姥姥所害?自然是将身上的阴气催动到了极致,只想要拦下白羽。 可白羽的脚程比聂小倩快多了, 离着还有不到半里远的时候, 聂小倩就听见了姥姥带着滔天怒火、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哪里来的野小子, 也敢来扰姥姥我的清静!” 聂小倩的腿一软,全没了先前在林中如履平地的轻巧,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可就算这样,她还是挣扎着要站起来往前走:白羽这样的人,不该就这么被姥姥害了! 等她到了姥姥的本体所在地方之后,后面的燕赤霞和宁采臣也到了。 宁采臣借着月色,看到一棵约有三四个人合臂才能抱住的巨大槐树。那槐树并不高,枝桠上的绿叶也很少,显得有些萧条的样子。地面上支棱出了不少虬根,让人想要接近都下不了脚。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色的关系,那槐树的树干看起来竟然是泼墨似的黑色,好像所有的光照在上面都会被吸收掉一样。 “白小道爷!”聂小倩赶紧上前拉住了白羽的手,“你快走!我来拖住姥姥,你快走!你们都快走!” “走?小倩你这个贱人,吃里扒外!今天晚上他们一个都走不了!”姥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四面八方传来,好像无处不在一样,“修士的血肉才好!” 白小道爷?白羽瞪着焦急的聂小倩。他很不高兴!为什么叫他的时候总要带上一个“小”字?他很小吗?明明他是这里最厉害的人好不好!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白羽决定把这笔帐记在小本本上,等解决了这个槐树精之后再算账。 他把聂小倩推到了宁采臣和燕赤霞身边,玄黄剑一指槐树本体:“我要砍了你。” “大言不惭!”那槐树精姥姥没有现身,只是又有声音传来。 话音未落,周围的树木都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枝桠和根系甚至还有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藤条就都活动了起来,朝着白羽攻击了过来。 眼看着如同利剑似的枝桠和树根就要刺中白羽了,聂小倩惊叫了一声,就要扑上去。她想着,就算自己不能挡住姥姥,但替白羽拖上一二时间也是好的。 偏白羽半点不领情,又把聂小倩推回了原地:“别碍手碍脚的。”然后玄黄剑一指槐树的本体,一剑平平刺了出去。 眼看着就要碰到白羽的树枝和根系立刻就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剑气搅了个粉碎。而且那剑气半点没有停顿的样子,又继续向前直接刺进了槐树的主干上。 聂小倩就听见一阵像是怒吼又像是哀号的声音传来,再抬眼一看,就看见那平日里刀劈剑砍连个白痕都留不下的槐树被留下了一个一尺左右的大洞直接洞穿了整棵槐树。 “聂小倩、臭道士,你们等着黑山老爷来收拾你们吧!”姥姥带着怒火的声音传来,原本还摇摆着的枝桠根系藤条之流就跟断了电的玩具似的立刻就耷拉下来了。 聂小倩都看傻了,就算是姥姥走的时候那声饱含了恨意的话也没能让她害怕多少。 白羽这会儿更生气了。他才出了一剑,对手就跑了!跑了!他不是哮天犬,对于追踪这种事情是半点都不擅长的,在没有明确目标的时候连追都不知道往哪边追,只能气闷得朝着那还留在原地的槐树又挥了一下剑,算是发泄一下。 于是那本来就不高的槐树立刻就又矮了一半,树冠那一半“轰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而还留在原地的下半截树干的树心里正有一块像是结晶的东西在月光下闪烁着深绿的的光芒。 宁采臣眼神好,一眼就看见了,拉着燕赤霞问道:“那是什么?” 燕赤霞看了一眼宁采臣,觉得宁采臣很有一些预言帝的风采。之前他说一剑能解决了害人的妖怪,结果真就是一剑解决的,压根没用他帮忙。合着自己和宁采臣就是来打酱油的,除了看了一出热闹之外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 “咱们去看看!”宁采臣看燕赤霞看自己,就拉着燕赤霞往槐树那里走过去,半点不觉得这妖怪本体有什么可怕的。 到了近前之后,燕赤霞一看那东西就乐了。他招手把还因为敌人跑了而没能正面击败对方生气的白羽叫过来:“这可是个好东西,是那妖怪结出来的木精,和妖丹比也不差了。”说着,就把这小孩子脑袋大小的木精从树干里挖了出来。 等把木精取出来之后,借着月光一看,这个墨绿色的木精里面还有一团妖异的红色,看起来让人有些不安。 他把木精递给了白羽:“这东西对修行有益,乃是这片林木原本的灵气所在,都被这老妖精收集在这木精里了。不过你得先把里面的戾气化掉才行。这方面我不在行,你得自己找个和尚或者苦修道人来了。” 白羽半点看不上这木精内的力量。 修者累积修为虽然是逆天而行,可到了一定程度之后都是要反哺回馈的。最忌讳似这老妖精一般,从其他有主之处掠夺灵气壮大自己还半点不知道回馈。而且这木精还沾染了那老妖精害人时候的冤孽,忒恶心人了。 燕赤霞眼看着白羽接过那个木精,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拿起木精就跟敲鸡蛋似的把木精放在地上敲了两下,然后那木精就真跟鸡蛋一样裂开了。里面的灵气找到了出口,一下子从裂缝里“呼”的一声喷了出来,形成了一股绿色的旋风,盘绕在了整片树林上空。 等到最后只剩下那团红呼呼的血色的时候,白羽又把已经只有鸡蛋大小的木精塞回道了燕赤霞手里,瘪着嘴道:“烧了。” 燕赤霞眉心直跳,嘴长了几长想说些什么。可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来,爽朗道:“好!”手里掐诀,一道火光就把那血色给包裹了起来。 聂小倩看到火光的时候才稍微反应过来。她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点崩塌:姥姥竟然就这么败逃了?只一招!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急火火要救人的举动特别可笑。 “白小道爷,宁相公,燕道爷,小倩在这里多谢三位的救助之恩了。”她对着三人行了一个跪地大礼,如同跪拜自己的父母一样。 宁采臣正要避开,就听见白羽说:“趁着天没亮,别废话,自己动手吧!” “啊?”满怀感激的聂小倩又愣住了。 “挖啊!还要我来动手吗?”白羽指了指地面,“你的尸骨在哪儿?还有和你一起被那老妖精胁迫的姑娘呢?也叫出来赶紧挖啊!” “啊?”这回是宁采臣和聂小倩一起。 “有什么问题吗?”白羽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这么惊讶的样子。 宁采臣赶紧摇头:“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聂小倩也跟着摇头,随后就叫出了几个姐妹来。 几个姐妹刚才在白羽和姥姥开打的时候都猫着呢,心里头也捏了一把冷汗,又带着点期待。现在看到姥姥被打跑了,立刻就对着白羽几人行大礼。结果和聂小倩一样,得到一句“挖吧”就完了,人家压根不在乎你谢不谢的。 偏偏有一个叫小翠的姑娘,一跳出来就指着聂小倩的鼻子开口大骂:“聂小倩,我早和姥姥说你是个养不熟的,你这忘恩负义的贱人!” 聂小倩心里气极了:“哪里的恩?哪里的义?他的恩义就是拘了我的魂魄不能投胎去,还要做那卖笑的娼行替他卖命吗?要是这样,我宁肯忘恩负义了!他死了才好!” “我撕了你的嘴!”小翠便扑了上来。 白羽一皱眉:这女鬼是斯德哥尔摩了是吧!竟然觉得聂小倩不对,这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聂小倩斗不过千年的槐树精,可怎么也不会怕小翠。小翠一扑过来,她就把小翠一把按在了地上:“你若是不愿意,你便去跟着他,我宁肯到地府受审,受地狱烈火也好过这样不干不净的被逼着做那下贱的事情!” 说完,她把小翠往边上一扔,便自顾自去挖自己的尸骨去了。 小翠也知道自己敌不过聂小倩了,她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些满脸兴奋挖尸骨的女鬼们,气愤的哼了一声之后,也去挖自己的尸骨。她这样做可不是为了跟其他女鬼一样,重新找个埋骨之地好能轮回,而是怕在场的白羽等人用自己的尸骨做些什么。 要是白羽知道了她的想法,肯定是要嗤笑的:就这么个女鬼,要对付她还用得着使用她的尸骨?直接一剑下去,立刻就灰飞烟灭了,哪里还用得着费挖尸骨的那些力气去! 待鸡鸣第一声的时候,大多数的尸骨都被挖了出来,也被主人带走了。聂小倩也在附近的杂姓坟地里给自己找了一处地方,并不多好,但总算是有个容身之处了,也立了一块木碑,写上了名字。 她自己给自己立碑的时候,心里头又想起自己因为是女儿身,不得不孤零零的被扔在了兰若寺旁的坟岗的事情,不由得感叹了一声:“平生莫做女儿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便是死了,也是由不得自己入土为安的,从没人记得来祭扫。”不然的话,自己的尸骨又怎么会落在了那老妖精的手里呢? 不过今后就好了。她笑着想道,她自然是要去地府的,便是要受刀山火海油炸火焚的惩罚也好,她并不愿意太早来这人间。便是投胎,她觉得做个牲畜也好过做女子的。这世道对女子实在太苛刻了。 “糟了!”正要进自己的新坟去,聂小倩就想起来一件事情:姥姥逃跑之前提到了黑山老爷,他别是去找黑山老妖了吧!这件事可要赶紧告诉白小道爷他们才行! 兰若寺这边,大概是因为没了害人的妖精,阴魂们也把自己的尸骨都挪走了,宁采臣觉得太阳升起来之后周围都比之前暖和了不少。 他从外面解手回来路过大殿的时候,就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呼唤声:“宁相公!” “欸?”宁采臣一愣,循声望去,就看见大殿的阴影处躲藏着的聂小倩。“你怎么没走?天都亮了,你想魂飞魄散吗?” “我回来是想告诉你们,姥姥他逃走可能是去找黑山老爷去了。黑山老爷可是比姥姥还要厉害的妖怪,据说从日月出生的时候就存在的,是万古大妖王,黑山就是他的本体。我知道白小道爷有能为,可也要提防一些才行!”聂小倩语速很快的说道。 她不快不行,就这么一小个阴影的地方,也马上就要被阳光照到了,她得赶紧先藏起来才行,等到晚间再会自己的尸骨处去。 就这么几息的工夫,阳光的角度就到了这个角落来,照在了聂小倩阴气化成的衣衫上,立刻就发出了一股“滋滋”的声音。 “我得躲起来了,你快去告诉白小道爷。”聂小倩对着宁采臣福了一福,一转身就附到香案下面的一个无主的牌位上去了。 房间里面,白羽抱着胳膊,仔细思考自己放走那些女鬼的事情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他觉得女鬼们可怜,毕竟是被逼的,不然早就转世去了,哪里会沾染上这么多的冤孽戾气?可转念他又觉得女鬼们可恨,竟然就这样跟着妖精为虎作伥的害了那么多的性命。 燕赤霞看他一会儿挠头一会儿瞪眼的样子,就问他:“你怎么了?可有什么烦心事?” 白羽就把自己的纠结说了,眼巴巴的盼着燕赤霞能给出个答案来。 燕赤霞就笑,笑完之后自己也沉默了。好半晌才说:“到时候自有地府判断她们该如何。你我凡人修士,守正辟邪匡扶正气,但求无愧于心就好。” 正说着话,宁采臣就急匆匆进来了:“刚才聂小倩回来了!” “她怎么又回来了?”燕赤霞问道。 “说是之前那槐树精走的时候提到了一个叫黑山老爷的万古大妖怪,从日月出生就在了,是黑山成精。她怕那黑山老爷找到咱们打咱们个措手不及,就特意回来提醒了一下。”宁采臣解释。 “那她人呢?”燕赤霞看了一眼外头的大太阳,不觉得聂小倩敢顶着日光浴回去——非魂飞魄散了不可。 “在香案底下一个没了字的牌位里头藏着呢。” “行吧,那就让她藏着吧。”燕赤霞挥挥手放心了。毕竟人家是为了给他们报信才回来的,真有个好歹,他们心里肯定过意不去。 白羽听了“黑山老爷”这个称号觉得挺好玩的。这山原本是地,是地壳运动形成的,说是和日月同生也不是不行。他有点小小的期待——他还没和山打过架呢,一想还有点小兴奋。 “黑山……我走的地方算多的了,也看过不少地方的地志,没听说过黑山在哪里。”燕赤霞迟疑道,“要是能知道是哪座山,直接在他的本体上做些文章就好,也不一定非要硬碰硬的。” 白羽立刻就看向了燕赤霞,有点不乐意:“万一这要是个大号的坏蛋呢?咱们不干掉他?他要是也和槐树老妖精一样害人呢?我要干掉他!” 前面还是质问,后面就是表决心了。而且白羽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就是他要自己去和“黑山老爷”正面刚。 燕赤霞觉得白羽这简直就是熊孩子欠打。“你知道这黑山老妖到底是个什么火候吗?有什么神通知道吗?有没有帮手知道吗?你是打算除妖还是去送死啊?” “我也有帮手!”白羽特别得意的一仰脖子。他都想好了,就算正面刚不过,他也有靠山在的! 燕赤霞还以为白羽说的帮手是说自己和宁采臣,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我连你都打不过,怎么帮你?采臣就更不行了,他就是个文弱书生,你还指望他帮你?” 37.第 37 章 白羽用特别嫌弃的眼神看了一眼燕赤霞:“我没说是你啊!” 自作多情的燕赤霞一下就语塞了。他决定不理白小弟了, 跟白小弟这熊孩子说话太堵心了! 宁采臣在边上看得高兴, 嘿嘿哈哈的低声闷笑。 燕赤霞收拾不了白羽还收拾不了宁采臣吗?直接就过去把人给揉搓了一顿, 等宁采臣连声讨饶才放过了他, 只是嘴上还不依不饶的:“是谁天天给你洗菜做饭的?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欺负厨子!” 宁采臣又赶紧去跟燕赤霞讨好:“我错了!我错了燕大哥!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无心之失吧!” 白羽在边上看着俩人耍花枪, 觉得牙都酸倒了, 鹅皮疙瘩更是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最后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的站了起来:“我去找帮手!”说完就出去了。 金华城里,白羽进了城门就直奔城内的道观去。只是到了这道观的门口一看,白羽就皱起了眉头:那道观的大门的门板上上沾了不少的灰尘蛛网, 门口的栅栏更是损坏的损坏脏污的脏污,牌匾也只只剩下一面还固定在门楣上, 竖着垂了下来。 他上前推开了道观的大门, 就听见一声怒骂:“他娘的今天这么早回来?” 白羽抬脚进了道观, 就发现这道观此时哪里还有香火供奉的样子?他打眼一瞧,已经被乞丐占了做窝了。 正殿里三清的神像都斑驳了。其他的道教诸神神像大一些的还好, 顶多就是陈旧些;小一些的就惨了, 被人从神位上挪了开去, 扔在墙角的、塞在残破桌子下做支撑的比比皆是。 之前叫骂的人是这乞丐窝的头子之一。他本来以为是手底下的乞丐回来了,没成想竟然是个容貌俊俏打扮贵气的小公子, 眼珠子转了转便起了一个心思来! 他歪歪斜斜的拢着脏旧的衣物拖着不合脚的烂鞋子往白羽跟前就凑了过去。只是还不等他到白羽面前, 白羽就看了他一眼就转头往另一殿去了。 白羽可不管那乞丐心里头又什么想法,他快速的把殿内的神像都浏览了一圈, 终于找到了清源妙道真君的神像。这神像和这观内的其他神像一样, 都是不曾通灵祀神的, 不然也不会任由这道观破败成这个样子了。 可白羽是司法天神手下的仙奉,就算这神像不曾祀神,由他拜下也能和自家领导联络的。不过看到清源妙道真君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的神像,白羽心里很不好受。他又出门找了水来,把神像洗刷得稍微干净一些之后才下拜了。之后他托着下巴边等自家领导边想,今后他要刻一个祀神的神像,等回去给领导祀了之后随身带着! 这样想着,他就比比划划的开始计划后续的雕刻计划,自得其乐得很。而杨戬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白羽手舞足蹈的自娱自乐呢! “什么事这么高兴?”杨戬开口问道。 白羽就赶紧站起来跟杨戬行礼:“二爷,你和赤瑕宫宫主说的怎么样了?” “还在饮用仙酿,尚未提及神瑛侍者的事情。”杨戬打量了一下四周,看了眼自己颇显破败的神像。 比起白羽这个下属心内难受的在意,神像本君倒是半点不会因为看到自己的神像似现在这般有什么负面情绪。他已经肉身成圣,因果不占轮回不入,人间的香火之于他可有可无。不过看到神像上清洗过后还没干燥的水痕,杨戬的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白羽点点头,也没继续问此事,而是把自己之前遇到的事情大概讲了一下。杨戬听过之后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个世界的妖魔竟然这般嚣张狂妄!他眉心一闪,便明白了原因。 “王朝将乱,自然有妖孽趁机作乱。”杨戬先解释了一下凶妖出世的原因,而后道,“那黑山不是人间的山,而是枉死城所在阴气汇聚的一座阴气之山。” 枉死城?这不是阎罗所辖的地方吗?怎么会坐视有阴气成妖勾结人间凶妖呢?这不对啊!三界法度森严,绝对不该如此。白羽想不明白了。 “是因为之前有人闯了地府,放出了亿万恶鬼闯入了轮回为祸人间。如今枉死城已经被十殿封闭,城内的阴魂已经转走多年,留下的不过是个空城。如今那枉死城内的全都是当年的那些恶鬼。阴差阴吏现在不再人间行走,就算来也只是接引生死簿上有名的鬼魂。你之前说的聂小倩等人倒是应该在生死簿上,那槐树精是个凶妖,阴差修为不够不敢冒险,不过应该也在十殿处留录了。如今她们离开了凶妖,又有了坟冢,应该很快就会被阴差接引到十殿了。不过要想投胎,可能还是要等等的。” 那亿万恶鬼不消,便是投胎也不过是投胎到了人间地狱。 白羽点点头。“那我能砍了那黑山老妖不?” 看白羽还是心心念念的要砍了那老妖,杨戬点头:“他本体是阴气凝结的阴石堆积成山。你若不敌,便从天空引阳光照射他,他必定烟消云散。你若是烦了,也不必去理他。亿万恶鬼归于枉死城后,十殿也不会放他嚣张。他惹了你,你提前除了他,十殿也要承情。” 意思就是随便弄,弄死了固然好,弄不死最后也有人接手的。 “你说的那个宁采臣……” “他怎么了?”白羽觉得宁采臣人挺好的。 “身上有气运,是个好运的。”杨戬斟酌了一下,只说了能说的给白羽听。 白羽点头,他也觉得宁采臣好运。不然的话也不肯能遇上他和燕赤霞了,否则孤身一人前往兰若寺,就算没中聂小倩的计谋,恐怕也会被那槐树精给抓起来,最后也是沦为亡魂的结果,或者连亡魂都魂飞魄散也说不定。 杨戬见白羽乖巧的模样,眉毛一挑,压下了唇角勾起的弧度。他抬手摸了摸白羽的额心,白羽就觉得额心一热,不由得也抬手去摸自己的额心,正好和杨戬的手碰在了一起。 杨戬不动声色的把白羽的手拉住,开口说话转移白羽的注意力:“我在这里留下了三道法力,可破一切邪魔,慎用。” 领导给自己护身符了!白羽高兴的想,脸上就绽出了灿烂的笑容来,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全是笑意的看向了杨戬:“多谢二爷。” 杨戬的心有点鼓噪。但随后他就压下了心中的躁动,面上半点看不出来异样,又和白羽说了些没什么实质内容的话。 等到杨戬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到了半下午了。 白羽出了小殿之后就发现之前总往他身边凑的那个乞丐不见了。他也没在意,抬脚就走了。他还急着会兰若寺等着那黑山老妖呢! 他不知道的是,之前那乞丐头子见白羽进了小殿之后就想跟着进去。没成想不管怎么走,那小殿就在眼前,他偏偏就到不了。他是坏不是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小公子可不是个好惹的。趁着没把这小公子彻底惹恼了,还是老实点儿别造次为好。 白羽回了兰若寺却没看到燕赤霞和宁采臣。不过他看到了宁采臣特意给他留的字条,说是他们俩去挖树去了。 挖树?白羽想了想,就明白这两人是要去把槐树精的本体给处理一下。他想着反正自己也没事,就也跟着去凑热闹去了。 等到了那槐树精的本体所在,白羽就看见燕赤霞已经脱了外衣,满头大汗的刨树根呢!边上的宁采臣虽然也跟着干,可明显不是主要的劳动力,还时不时的捣捣乱。 燕赤霞也不恼,看宁采臣又过来撩闲,就把自己汗津津的内衫脱了直接扔了出去,准头很好的正好罩在了宁采臣的头上。 宁采臣被燕赤霞的汗味糊了一头一脸,等把罩在自己头上的内衫弄下来之后,也不知是不是憋的,脸色都涨红了。 燕赤霞看宁采臣这样,也收了爽朗的笑容,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你……” “你别捣乱!” 还不等燕赤霞开口,白羽就走过来了。 燕赤霞剩下的话全都噎回了嗓子眼儿,差点没被噎死。 白羽就走到了宁采臣旁边:“你这体格不行,别捣乱了。” 燕赤霞看这话没法说了,也暂时把事情撂下,转过头来看白羽:“帮手呢?” “请到了!”白羽得意的晃晃脑袋。 燕赤霞:……他怎么没看见?“哪儿呢?” 白羽指了指自己的额心,“在这儿呢!有了这个,我肯定能把黑山老妖砍死。” 燕赤霞……燕赤霞不想和白羽说话,并对白羽冷漠以对。 宁采臣团了一下手里的衣服,插嘴道:“天快黑了,咱们回去吃些饭食吧!” 燕赤霞听宁采臣这么说,也抬头看了看天色:“你们先回去,我再处理一下这里。” 宁采臣拿着那衣衫也不放手,张张嘴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来,最后深吸一口气才开口说:“那我先和白小弟回去。”说完就走过燕赤霞脚步急促的拉着白羽走了。 “你拉我做什么?我也能帮忙的。”白羽想着,那树根还是挺大的,他出剑砍上几下,燕赤霞应该更好处理。没成想宁采臣就把自己拉走了。 宁采臣这回脸没红,只是耳根子都红透了,“没什么,咱们赶紧回去。” 燕赤霞看着宁采臣的背影微微一笑,很是满意的点点头。等这两人都走远了,他才退开了些,伸手凌空画出一道诛邪引雷符。 空气中似有金光流动,被燕赤霞的二指引导着汇聚成符,闪烁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符成之后,原本晴朗的天空立刻聚集起了一团雷云。燕赤霞的手一推,那凌空的金符便飞出去落在了断成两截的槐树上,天上原本引而不发的雷云也“咔嚓嚓”的开始了落雷。 从第一道雷开始,一直落下了十六道诛邪雷,雷火把那槐树直接就烧成了焦炭。隐约的,还能听见一声凄厉的哀号传来。 待云开雾散之后,燕赤霞才心情颇好的拎起自己扔在边上的外衫,慢慢的往兰若寺方向回去了。 兰若寺里面,白羽听到雷声,颇为疑惑的看了一眼宁采臣:“燕大哥能引诛邪雷,做什么还要去做体力活挖树呢?” 宁采臣正给燕赤霞洗那件汗湿的内衫呢,听了白羽的话之后也不回答,继续闷头揉洗,只是手上用的劲儿更大了。 等燕赤霞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内衫给晾起来了。燕赤霞看到自己湿淋淋的内衫,贼(zei)兮兮的笑着去准备饭食了。 天色渐暗,因为估计着今晚黑山老妖会来找他们,除了白羽之外的燕赤霞和宁采臣两人都有些紧张。 晚饭快吃完的时候,白天都躲在牌位里的聂小倩过来了。她带着点惊慌的向白羽三人行了礼:“宁相公,燕道爷,白小道爷,我原本想等太阳落山之后回我尸骨那里,可等我到了兰若寺外的树林之后,却出不去了!” “来了。”燕赤霞点点头,动作依然没有半丝慌乱的吃完了最后一口饭。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下了,再紧张担忧也没用,只能见招拆招了。 这种镇定明显比白羽的不走心和跃跃欲试更能安定人心。宁采臣也冷静下来,把剩下的食物都吃进了嘴里。而聂小倩则是拿着自己暂时栖身的牌位交给了吃完饭的宁采臣:“宁相公,你能帮我拿着这个牌位吗?我怕我自己出不去。” 白羽见了立刻给了聂小倩一个“你真懂事”的眼神。这姑娘昨晚上还上来碍事来着,今天就知道不给人拖后腿了,很好! 宁采臣也不觉得有什么,便等聂小倩进了牌位里之后,把那牌位收进了腰袋里,是个只要裤子不掉、这牌位就不会丢的地方。这动作看得燕赤霞眼角一跳一跳的,只是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撇开头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原本夜间寺外常有的狼嚎今晚却半声也听不见,原本该有月亮或星星的夜空也黑压压一片看不出半点夜空的景色来,而且夜风也比之前的几日要冰冷刺骨得多,让人没来由的胆怯又哆嗦。 白羽是个急性子,能从傍晚等到天黑已经是极限了。如今看到这黑山老妖光是弄这些鬼域伎俩偏偏不露头,心里头别提多焦躁了。 反倒是燕赤霞,因为多年行走江湖,对等待也很习惯。见妖魔不出手,便敌不动我不动的闭目养神。 到了快子时,白羽都快等的冒火了,这才远远的听见了一声巨响。 这巨响似乎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在挪动一样,一声一声的,让人觉得发出这声响的东西正在接近。不用问,这一定是那黑山本体的老妖了! 白羽的眼睛就是一亮:可算来了!他身形一抖,一阵黄光之后,重剑玄黄剑便出现在了手中,也不留在寺庙里等待那黑山老妖接近了,自己就兴冲冲的冲了出去。 “燕大哥,白小弟出去了!”宁采臣赶紧去叫燕赤霞。 “走,一起看看!”燕赤霞伸手抓住了宁采臣的手,脚下一踏,便走出去好几丈远。 黑山老妖远远的就闻到了两个生人的味道,光是靠这味道辨认,他就猜出其中有一个生人定然是修士。修士好啊!修士的魂魄和肉`身都是大补,这回正好用这修士填了那槐树精魂飞魄散的窟窿来。 昨夜稍晚的时候,那槐树精弃了本体,元神跑到了枉死城来对自己求助。他本来不想理会的,可槐树精说得好,他本体受损,定然有些时候不能给自己提供阳精阳血了,自己把这几个修士吃了,就当是弥补损失了。结果到了傍晚的时候,这槐树精的本体大概是被那修士给彻底收拾了,惨叫了一声瞬间比那普通的幽魂也不如了。 黑山老妖看这槐树精也没什么用了,立刻就把这槐树精身体里还剩下的那点元气都吸收了,直接让那槐树精魂飞魄散去了:没用的东西他是从来不留着的,麻烦。 黑山老妖正等着那两个生人送上门来呢,就看见了一个身穿白衣的人类拎着一把重剑朝着自己冲过来了。他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感觉不到这个活人的气息呢? 白羽可不知道黑山老妖还在纠结这些。眼前的黑山老妖就是一座岩石山的模样,之所以能移动,是因为他用妖气阴气化出了四条乌龟似的短腿来,驮着他沉重的山体身躯移动着。 白羽见状,立刻就对着黑山老妖比较突出的一条短腿砍了上去。玄黄剑是白羽的伴生法宝,乃是玄黄之气精华所化,又是重剑之形,走的是无坚不摧大开大合的路子。 这一剑下去,那原本幻化出来的短腿立刻就被玄黄剑斩成了两截,且脱离了黑山老妖本体的那截断腿立刻就被玄黄之气碾压成了阴气四散开去了。 “吼——”黑山老妖发出一声似是兽吼、疼怒交杂的声音来,震得燕赤霞和宁采臣的耳朵都生疼生疼的。 38.第 38 章 黑山老妖大概很久没跟人动过手了, 反应有点慢的样子。白羽不等他哀号声落下, 第二剑就刺出了, 正落在了他幻化出的脑袋上。 宁采臣揉着耳朵看着黑山老妖的样子, 开口说:“怎么是个乌龟的样子?” “谁知道?”燕赤霞嗤笑了一声。这一次他没让白羽专美于前了,这黑山老妖实在体形庞大, 白羽若是一人强攻难免会顾此失彼, 所以他把宁采臣放开,伸手从内袋里掏出了一本经文给了他,“这是金刚经, 是我认识的一个老和尚给我的。第一句是‘般若波罗蜜’,可护你平安。” 宁采臣赶紧把经文收好, 又念了两句“般若波罗蜜”, 对燕赤霞挥挥手:“你快去帮白小弟!” “好!”燕赤霞回头看了宁采臣一眼, “等我回来我再和你说。” 说完这句,也不看宁采臣的反应, 一脚跺地, 就飞了起来, 手中的小剑在飞行中变大了体积,最后成了一把宽剑朝着黑山老妖刺了过去。 白羽这边正集中攻击黑山老妖的脑袋呢, 一道道的剑气跟刷刷的击中了黑山老妖的“脸”, 那脸上的石头都被削平了一层,纷纷化作阴气消散开了。 燕赤霞的攻击虽然不似白羽那样犀利, 可剑术和道法结合, 也给黑山老妖造成了一些创伤。他用舌尖血为引, 在手上画了一个很抽象的阴阳鱼图案,借用天地正气引来诛邪雷,一下一下的霹在了黑山老妖的后背上。 诛邪雷本就对阴气天生有克制的作用,燕赤霞因为白羽吸引了黑山老妖大部分精力的缘故也不用分神顾忌自己可能会手上,左手引雷右手剑刺,非常有节奏的把黑山老妖的后背给挖出了一个洞来。 黑山老妖别提多后悔了:他就不该为了贪图修士的血肉神魂出来这一趟!他哪里知道原本以为不过是个有点道行的修士,怎么竟然是剑仙一般的水准呢? 他怒吼一声,决定赶紧离开。不然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被削光本体的! “想走?没那么容易!”燕赤霞怕白羽没看出来黑山老妖的意图,赶紧出声提醒。 “别想跑!”白羽一听就明白了,立刻就恼火了。昨天那槐树精就跑了,今天这个还敢跑?别想!“燕大哥,闪开!” 燕赤霞看白羽要放大招了,赶紧闪开,离黑山老妖远远的。 燕赤霞能看出白羽要放大招,黑山老妖自然也看出来了。他原本用阴气攻击白羽的动作也不那么含蓄了,直接就用本体上的阴石做炮弹击向了白羽。 白羽哪里在乎这些?玄黄剑一挥,就把大半的阴石都击碎了。剩下的小半阴石砸在了身上也是不疼不痒的,他立起了玄黄剑,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一息过后,玄黄剑的剑身就凝结成了一种如同大地般厚重的气息,白羽这才用玄黄剑对着黑山老妖刺了下去。 这一次的剑气,就算是宁采臣这样的肉眼凡胎也能看得见了。那是一道深沉的黄色剑气,直直的从黑山老妖的脖子里斜刺过去,穿过黑山老妖的大半个身体刺入了地面。 而且这剑气也没有像过去一样一闪即逝,而是如同一杆标枪一般,把黑山老妖钉在了地上。 黑山老妖发出了一声不甘心的吼声,脑袋垂下来不动了。 “这就完了?”宁采臣有点懵。 燕赤霞也是如此。 唯有白羽,高兴的一跃身就上了黑山老妖的脑袋,高兴得直蹦跶:“我砍死他啦!” 宁采臣看白羽在那黑山上跳了半天都没事,心里头总算安心了。他拍了拍腰袋里的牌位:“聂姑娘,黑山老妖已经死了,你安全了,快回尸骨那里去吧!” 聂小倩便从牌位里出来了。她看了一眼远处的黑山,又看到白羽在黑山上头摆着各种姿势不知道在做什么,便露出一抹笑容来,想要跟宁采臣告别。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脸上就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宁相公,危险!”说着,就拉着宁采臣赶紧往白羽燕赤霞的方向跑。 “什么?”宁采臣一边跟着聂小倩往前跑一边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就让他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只见他俩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队阴魂。这队阴魂身上穿着铠甲拿着刀兵,聂小倩之前跟着槐树精去枉死城的见过,这正是黑山老妖驱使的鬼兵。 可他俩的腿脚再快,也快不过那些鬼兵骑着的骨马,转眼间就被那些鬼兵追上还越过去了。 聂小倩还好些,因为身上有冤孽戾气可以抵挡这些鬼兵,可宁采臣就惨了,还是个活人肉`身来着。生魂立刻就被那套马索给套住,从肉身里扯了出来,在地上拖着跑。就这样拖行不过几丈远的距离,宁采臣的魂魄就被疼得生不如死,而且这伤痕还从生魂上反应到了他还被聂小倩护着的肉`身上面,双手和侧脸、手肘立刻就变得血肉模糊了。 生魂不能和肉`身离得太远,聂小倩只能背着宁采臣的身体向前飞起来去追生魂:“宁相公,抓住!”她对着宁采臣生魂甩出了一条红色的纱带,乃是她身上的阴气所化。 被骨马拖着走的宁采臣赶紧伸手去抓那红色的飘带,抓了好几次才抓住。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魂魄的胸口的又被蹭烂了一片。可等抓住飘带之后就好多了:聂小倩用阴气牵引着,把宁采臣的生魂稍微托住向上,让生魂不至于再因为拖行而受伤。 “燕道爷,快救宁相公!”聂小倩背着一个人拽着一个魂,很快就力有不逮了,不由得向燕赤霞求救。 燕赤霞早在宁采臣生魂离体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立刻就往这边赶了过来。只不过之前宁采臣为了不妨碍这两个人,后退的距离稍微有些远了,这才耽搁了一会儿。 “白小弟,那老妖还未死,这是他在作怪!”临走的时候,燕赤霞还不忘提醒白羽一句。 白羽点点头,可还是一个劲儿的蹦跶着:燕赤霞看不到他足下形成的一个个象足神通法相的。 黑山老妖是苦不堪言。他虽然被钉在了地上,可还是转眼就想出了装死的计策来,想要趁着这两个修士意想不到的时候把那个凡人弄来做筹码,没想到这到了自己头上的修士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每在自己本体上跳一下,他的神魂就越来越有溃散的迹象。 “我踩死你!”白羽看到燕赤霞急火火的去救宁采臣了,脚下神通法相的攻击更密集了:这黑山真是有点难对付啊! 另一边,聂小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但还是努力用飘带维持着宁采臣生魂的安全。 眼看着那飘带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两边的撕扯拉力要断开了,燕赤霞从天而降,一剑斩断了骨马鬼兵的套马索,把宁采臣的生魂搂进了怀里后,反手一剑就把骨马给削了,又斩了骑马的鬼兵。 “燕道爷,接着!”聂小倩在后面被鬼兵围住了。她见燕赤霞来了,赶紧把宁采臣的身体扔了过去,自己紧跟着就回了宁采臣腰袋内的牌位里去了。 燕赤霞把宁采臣的生魂往身体里一放,再次咬破了舌尖吐出一口舌尖血来喷向了围上来的鬼兵。他本就是元阳之身,舌尖血又是至阳之血,喷出的血珠就像杀人的箭矢一样,把这些鬼兵全都打了个魂飞魄散。 宁采臣魂归本体,半面脸都磨得血肉模糊的,忍着痛咧着嘴赶紧念“般若波罗蜜”,这样一来,果然那些想偷袭的鬼兵都不敢上前了。 就这样燕赤霞主攻,宁采臣替他看着后背,很快就让鬼兵们胆怯了。 只是因为黑山老妖的命令,这些鬼兵就算不愿意也不行,只能继续上前攻击燕赤霞和宁采臣。又有一队鬼兵得了命令去黑山老妖本体处去扰乱白羽。 “这样不行!”燕赤霞且战且退,带着宁采臣往白羽的方向汇合,聂小倩时不时的冒个头击退一两个鬼兵。可这些鬼兵却像是无穷无尽一样,无论又多少魂飞魄散了,马上又有一批涌上来。 “天还没亮吗?白小弟不是说黑山老妖怕天亮吗?”宁采臣在两句“般若波罗蜜”中间抽空问了一句。 “看看什么时辰了?”燕赤霞问道。 “我不知道啊!”现在哪里能腾出手仔细辨认时辰啊? “是卯时了!”向来害怕阳光所以生物钟特别准的聂小倩冒个头说了一句。 “那怎么天还不亮?” 白羽气得要死。他要压制住黑山老妖,所以不能离开黑山本体,就算看见燕赤霞和宁采臣苦战,可也不能过去加以援手。所以他脚下的神通法相力道更狠了。 那原本还装死的黑山老妖终于受不了了,挪动了一下身体想把那道钉住自己的剑气挣脱开。可那剑气就是不动如山,比黑山老妖这真山还稳的插在地上,纹丝不动。 “白小弟,引阳光来!卯时了!”燕赤霞的声音有术法加持,传得格外远。 白羽听了立刻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对啊,引阳光下来,无论是鬼兵还是黑山老妖都能搞定,不用这样非力气了!可他抬头一看,天上已然是黑云翻滚的模样,半点太阳升起的征兆都没有。 怎么回事呢? “黑山老妖用妖气阴气封住了兰若寺一带形成鬼域了。要引阳光,就要击散云朵!”燕赤霞的声音又近了些,可见已经领着宁采臣往白羽这边过来了。 白羽立刻就擎起了玄黄剑,对着头顶就是一剑。一道巨大的剑气击中了天空的妖云,留下一道长长的缝隙。缝隙外面果然是蓝色的天空而不是夜空。从天空倾泻下的阳光立刻就让一部分来不及反应的鬼兵给照射得灰飞魄散。 生死关头,原本被钉得死死的黑山老妖也不得不断尾求生了。他眼看着阳光照射了下来,立刻把已经被削的基本没有脑袋模样的脑袋缩进了山体里,他打算舍弃被钉住动弹不得的身体,只求神魂离开就好!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那槐树精为什么要舍弃自己的本体了:都是被逼无奈啊!不这样根本就跑不掉! 眼看着黑山老妖要跑,白羽着急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心,有点舍不得来着。可目前看来,不用这个,这黑山老妖肯定是会跑掉的。到时候斩草不除根,这老妖手底下又有那么多的鬼兵在,要是前来骚扰他们岂不是防不胜防? 这样一想,白羽总算是把心里的舍不得给压下去了,催动了额心的一道神力。 这神力是来自杨戬额间天目的力量,乃是天地间所有邪物都畏惧的力量。一经催动,白羽的额头上竟生成了一个虚目来,眨了眨眼皮,一道金光就从虚目从射`出,直击在了黑山老妖的本体上。 天目威力之下,黑山老妖整个本体就跟放在火上浇了铜油一样立刻就烧着了,连带着原本遮天蔽日的妖云也跟着翻腾着变薄了不少。 白羽虚目中的力量仍然烧灼着黑山老妖的本体,头也不抬的反手用玄黄剑向着天空中一划,妖云又开了一道口子。他不停的又挥动着手臂,转眼就把天上的妖云搅了个一干二净。 天目和阳光同时照射下来,黑山老妖已经逃无可逃了。原本阴气形成的身体在阳光和天目的威力下,一点点的被分解掉成了气体飘散开来。 而原本围着燕赤霞和宁采臣二人的鬼兵也都还来不及逃就飞灰湮灭了。两人也不再往白羽的方向去了,反而向后退了一些,免得那老妖再使诈,抓了他俩要挟白羽。 不过一刻之后,那黑山老妖的本体已经被阳光消磨得只有一人高了。白羽早就收了天目的威力,额间的虚目也已经不见了。此时手起剑落,那一人高的阴石就爆碎开来,在阳光下滋滋作响着逐渐消失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确定着老妖是真的消散在天地间了,这才蹦蹦跶跶的去找燕赤霞和宁采臣去了。 白羽找到着两人的时候,燕赤霞正给宁采臣喂丹药呢。那丹药很是神奇,宁采臣本来半满脸的肉都在地上磨烂了,可吃了那药丸之后,皮肉就开始又麻又痒的,转眼间脸上就起了一层血痂,轻轻一起血痂就脱落了,原本受伤的半张脸皮肤完好如初。 “白小弟!”宁采臣手里拿着自己脸上褪下的血痂还不可思议着,看见白羽过来就特别高兴的招手打招呼。 白羽走了过去,摸了摸宁采臣刚长好的脸,有点不高兴的说:“对不起啊……” 刚还因为白羽的动作而有点想发火的燕赤霞就没脾气了:“好好的为什么道歉?” 白羽摸了摸自己的额心:“我要是早点用了这个,宁采臣就不会受伤了。是我小心眼,才害的你们俩都受伤了。”他看了看燕赤霞身上的伤口说道。 宁采臣倒是半点不觉得白羽有什么错。他安慰的摸了摸白羽的发顶:“你那道光虽然厉害,可阳光也起了不小的作用。也许你早早用了却引不来阳光,反倒会让那老妖走脱了呢?就在当时,和阳光配合,是最好的办法。而且现在咱们不是没事嘛!我还托福尝了一颗这么神奇的药!”他举着手里的血痂给白羽看。 白羽有点嫌弃的推开宁采臣拿着血痂的手,皱了皱鼻子。 燕赤霞看白羽嫌弃的模样,一下子就笑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忽然就“咦”了一声。 “怎么了?”宁采臣看向燕赤霞。 “地气改变了!”燕赤霞指着天空映射的地气说道。 原本兰若寺是个普通的寺庙挨着坟地的平衡之地,佛寺荒凉之后槐树精坐大,此消彼长之下成了大凶之地。之前白羽把木精生气还给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恢复了不少。如今这里又参杂了阴气,又有白羽那额心力量的残留,竟然把着兰若寺如今变成了一个阴阳平衡、自然流转的混沌修行福地! “果然天道循环!大凶变大吉了!”燕赤霞和宁采臣解释道,不过紧接着他又皱起眉来,“这吉壤气运太厚,若是一般人不但不能从中获利,恐怕还要反受其害。不行,咱们得赶紧离开才行!” “你坐下!”白羽半点不着急,拦着燕赤霞和宁采臣不让他俩离开。 “白小弟,赶紧起来。咱们离开这里!这里真不是一般人能压得住的!”燕赤霞急道。 “亲生的孩子不会伤害爹娘。”白羽指着燕赤霞和宁采臣说道,又点了点自己,“地气也是有灵的,她改变的时候我们是推手,而且当时就在地气之中,既是她的再生父母又是她的同胞手足,她不会害咱们,反而会给咱们好处的。” 39.第 39 章(还债) 白羽的话虽然不清不楚的, 可燕赤霞和宁采臣都不傻, 也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这大吉之壤的地气不会伤害他们。 燕赤霞干脆的席地而坐沉息练气, 很快就感觉到了这里的好处。不过他也不贪图一时之功, 很快就收了气息清醒过来。 忙了一晚上,他和宁采臣都又累又饿的, 燕赤霞就拉着宁采臣回兰若寺去, 好给他弄些食物出来饱腹。 白羽就跟在这两人身后,时不时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思索着要选个什么材料来给领导做个祀神的神像, 最后还是决定去金华城一趟,看看有没有好材料。 等回了兰若寺, 燕赤霞动作麻利的做了些食物出来端给了宁采臣。宁采臣一个晚上又惊又吓还消耗了大量体力, 此时把脸埋在碗里吃得头都不抬。等一餐吃完了, 才懒懒散散的摸着肚子不乐意动了,眼皮子沉重得很, 似乎随时都能睡着的样子坐在矮凳子上直打瞌睡。 燕赤霞收拾了餐具出来看他瞌睡得很, 就把人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自己就看着他睡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偏偏觉得这人很是可爱, 怎么都看不够。 宁采臣这一觉睡到了黄昏, 一睁眼就看见燕赤霞坐在床边上定定看着自己,那目光特别包容温柔, 耳根子就不由得有些发热。他红着脸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我怎么到床上的?” 燕赤霞就挑着眉毛看他, 也不说话。宁采臣想起之前燕赤霞说“等我回来再说”的那句话, 脸更红了。咳嗽了一声要开口,就被燕赤霞抓住了手。 他打了一个哆嗦,觉得整个人都快熟透了,可随后就深吸了一口气也回握住了燕赤霞的手:“我……我得回家看看我娘和大伯他们。还有集宝斋的账也要去送了,还有我的工钱要结。” “嗯。”燕赤霞点头,往日里爽朗的笑容在夕阳的光芒中像是染上了一层金色。 如同天神临凡一样。宁采臣这样想道。 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燕赤霞的笑容就更大了,也低下头。两个人额头碰着额头,呼出的气息交错着开始灼热起来。 “我回来啦!”趁着天亮去了一趟金华城的白羽一把推开了南厢的门,一脚迈了进来。 房间里旖旎的气氛顿时被白羽的这一句话搅和没了。 “你们看我做什么?”白羽看这两个人四只眼睛都看向了自己,自己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没什么不对,干脆的就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没什么。”燕赤霞失笑着摇头,“你呀,可回来得真是时候。” “天都黑了,金华城的店铺都关了门,我不回来还能干什么?”白羽理直气壮的回答。说完之后他又举起了自己一个下午的收获,“我找到了些好东西。” 燕赤霞和宁采臣就看见白羽把手里的布袋翻了个个儿往桌子上一倒,就有许多的金属块和木料被倒了出来。 “我要做一个偶像。”他在这些金属和木料里来回扒拉着,想要选一个好看一点的材料。 “这都是哪里来的?”燕赤霞看见了里面还有赤金和足重银、香檀木这类贵重的材料,开口问白羽这些东西的来历。 白羽头也不抬,“我说我住在兰若寺,把那槐树精给烧了,他们就给我了。对了,之前那个书生还有他的仆人还没走呢,不过比之前看着稍微健康点儿了。” 行吧。燕赤霞点头,他还以为白羽打劫去了。“你要做个什么偶像?怎么没有雕刻用的刀具?” 白羽皱了皱鼻子,“我不告诉你。”他要给领导做一个祀神的神像,没做好之前才不告诉别人!至于刻刀?他伸手招出了玄黄剑——就是它了。 燕赤霞算是开了眼了。 玄黄剑是把重剑,剑尖是一个有点钝的弧度,剑身几乎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高了。白羽就这么用两根指头捏着玄黄剑的剑尖,在巴掌大的材料上来回的刻画。这画面要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人想象得到。 不过这个过程并不顺利。毕竟白羽之前从来没做过这种精细活,一下重了一下轻了的,一块材料就毁了。 宁采臣正要劝白羽一句,就看见白羽把刻毁了的金属块又捏巴捏巴重新揉成了一团,然后重头开始。那常人眼里坚硬非常的金属块在白羽手里就跟面团似的,柔软得不像样子。 宁采臣:……你高兴就好。 因为白羽回来了,宁采臣和燕赤霞也不好亲近了,便一个留在屋子里读书、一个出外做晚课去了。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刚刚互通了心意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难免就互相帮助了一回。等到第二天早上,宁采臣和燕赤霞起身之后,就看见白羽眨巴着眼睛疑惑的看着他们俩:“你们俩昨晚怎么交`配到一半就停了?” 燕赤霞、宁采臣:……这个问题,他们该怎么回答? 宁采臣面红耳赤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燕赤霞倒是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奇怪白羽怎么这么容易就接受了他和宁采臣的关系。 白羽从鼻子里哼了一哼:“全天下只有人族才会觉得只有男女在一起是正常的。” 南极仙翁的坐骑有几个后代,他和里面的鹿童玩的好,鹿童就和他的表哥在一起了。还有金毛狮的两个侄孙也是在一起了,还举行了一个道侣大会来着。 天生万物虽然说要阴`阳`和`合,可只有人会粗暴的单纯把男人划到阳、女人划到阴这样分类。然后就拿这根本不通的道理来告诉其他人,这是天理,所有人都要遵循。若是不遵循,就是逆天、就是背德、就是异类、就该死。丹墨说,提出这个理论的人肯定是一拍脑门儿编出来的,太可笑了! 所以对燕赤霞和宁采臣,白羽半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反倒是乐见其成来着。 “小孩子别多问!”燕赤霞最后还是没给白羽一个明确的答案,只能拿一句万金油的问题打发了白羽。 小孩子?你才小孩子!我当你祖爷爷都够辈分了!白羽不高兴了,决定不理燕赤霞和宁采臣了。他要把燕赤霞记到小本本上去,永远都记着他敷衍自己这件事。 然而他的坚持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宁采臣要走了。而燕赤霞呢,决定跟着宁采臣一起回他家乡去看看。 “你们不带我?”白羽瞪着大眼睛控诉的问道。 宁采臣学着白羽之前的样子晃了晃脑袋:“没办法啊,谁让你要永远不理我和燕大哥了呢,我们只能自己走了啊!” 要不要和他们俩和好,这是个问题!白羽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主动示好:“我说着玩儿的。”语气特别严肃认真。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三人同行了。 三人出了兰若寺,白羽空着手一马当先,身后跟着背着箱笼的燕赤霞和宁采臣。 “咱们仨走在一起,怎么这么像公子哥儿带着两个随从出游呢?”宁采臣走着走着觉出不对来了。就连之前白羽弄回来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是燕赤霞给拿着,他倒好,一个人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留下他和燕赤霞两人背着行囊跟在后面。 聂小倩现在不跟着宁采臣了。 白羽因为知道地府封禁了轮回道的缘故,也不急着让聂小倩去地府受审了。毕竟人家也是拼了命的来给他们报信,悔改之心还是很诚的。所以白羽想着,可以让聂小倩在人间多呆一段时间,看能不能用善举积累的功德消弭一些恶行造成的孽报,将来进了地府也能少受点罪罚。 所以之前白羽开始练习雕刻的时候,就给她刻了一个有点粗糙、不过手指头大小的牌位让她栖身。虽然那牌位的卖相并不怎么好看,可也足够聂小倩高兴了:这是第一个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牌位! 本来她之前的牌位是被宁采臣收着的,这次应该也被宁采臣拿着才对。可这回聂小倩不乐意了。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她一个孤家寡人的幽魂,每天看着一对鸳鸳那般亲密,她的神魂承受不了这个刺激。所以如今她的牌位是在白羽腰上系着呢。 宁采臣的家乡在白马镇,距离金华城将近二百里,要是宁采臣一个人走,怎么也要走上几天还要累得半死不活的。可因为有白羽还有燕赤霞在,也就不过半天的功夫就到了白马镇。 这里比自己离开之前更萧条了,宁采臣看着大街上的乱象想道。“咱们先回家?” “不着急,中午了,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顿饭也好。”燕赤霞听宁采臣说“咱们回家”这话,心情特别好。他怕宁采臣饿着,便指了一家离他们俩最近的饭庄道。 宁采臣也觉得饿了,自然也没反对,跟着燕赤霞就往饭庄走。一边走一边看因为走太快已经越过饭庄往更前面走去的白羽:“咱们不叫白小弟?” “他等会儿发现咱们没跟着,就会回来找了。”燕赤霞半点不担心白羽的安全问题,笑着说道。 只是这笑容越接近那饭庄就越淡,最后全都不见了,换成了一副冷漠的表情。“咱们换一家。”他拉住了要踏进饭庄的宁采臣。 “怎么了?”宁采臣疑惑的看了一眼燕赤霞。不过他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听燕赤霞说要换一家,他就点头转身要离开。 “欸?客官你怎么走了呢?咱们这有新出炉的大肉包子还有肉汤面,您进来尝尝!尝尝!”门口的店小二看到宁采臣要走,赶紧过去拦人。“这不是宁相公吗?这是收账回来了?赶紧里面请。” “宁?那个宁采臣?替集宝斋收账的那个?” 燕赤霞听见饭庄里有人嘀咕道。 “他还不知道集宝斋已经没了吧?不过他身上的账银……” “等他进来再说!” 燕赤霞听见这几句对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也不拦着宁采臣了,直接一马当先的进了饭庄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宁采臣一看燕赤霞的表现就知道不对了,赶紧跟了过去坐到了燕赤霞手边。 “肉汤面来了!”小儿高喊了一声,就从后厨端出了一个大海碗来,“哐当”一声放在了宁采臣和燕赤霞面前的桌子上。 那面热气腾腾的,面汤上飘着一层的油,面少肉多,如果不知道其中的底细,恐怕一定会觉得店家厚道实惠的。 可燕赤霞看了一眼那白色的肉片,除了恶心之外,心里更多的还是怒火。 如今又不是灾年,怎么就这般要吃人肉了呢?这些人该杀! 门口又进来了一个人,扛着一个血糊糊的大腿,进来后随手一扔,正好扔在宁采臣旁边的桌子上:“上好的大肉,赶紧送后头去。” 宁采臣回头一看,那大腿并不是猪牛羊之类的牲畜,而是一条人腿。他一扫视店里的其他客人,就发现这些人一个个的看着都面目颇为可憎,眼珠子通红,手里的兵刃已经出鞘了。而后厨门口有一个装残骨的破筐,那筐里扔的骨头分明就是人骨。 这是一家黑店啊! “哼哼!”小儿来了,“宁相公怎么不吃啊?”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原本还分散在各个桌子的客人全都围了上来,手里的兵刃上血污满满,也不知道有多少亡魂亡于其下了。 燕赤霞腾出一只手安抚的拉住了宁采臣吓得微凉还盗汗的手,另一只手一翻,银色的剑芒闪过,原本这些围上来人的头颅就离开了身体。 白羽进来的时候正好有个血淋淋的人头滚在了自己的脚边。他嫌恶的退后两步,绝对不让自己的小靴子沾上半点血污:他可是一只爱干净的鹅! 因为讨厌这饭庄里的血腥气味,白羽就站在门口对着里面的宁采臣还有燕赤霞道:“你们怎么还不出来?这里面的味道真难闻!” “这就来!”宁采臣看见白羽来了,赶紧拉着燕赤霞出来了。 燕赤霞顺着宁采臣的力道往门口走,只是一边走一边指挥自己的剑飞进了后厨。片刻后回来,这店里所有的凶徒就全都交代了性命。 待踏出了店门,燕赤霞就掐了一道诀,把他和宁采臣身上沾染的血腥气都消掉了,这才走近了白羽:“走吧。” “燕大哥怎么不高兴了?”白羽看出来燕赤霞心情不好,忍不住捅了捅宁采臣问道。 燕赤霞看了一眼音量半点没降低的白羽,最后还是没说话:这孩子是觉得他听不见吗? 宁采臣摇摇头,没回答白羽的问题,而是用力握了一下燕赤霞的手算是激励。 燕赤霞感觉到了之后,心中的阴霾散开了不少。他又问宁采臣:“还找地方吃饭吗?” 宁采臣一想到刚才看到的人肉就恶心得不行,赶紧摇摇头:“还是算了。我家不远,咱们赶紧去看看我娘怎么样了。” 三人在街上走着,迎面就走过来了一队仪仗,后面跟着一个宫纱围住的轿子。仪仗队一路走一路洒水撒花还诵念经文,看起来很是气派的样子,看得白羽觉得很稀奇:好家伙,真是好大的排场! “这轿子里是什么人?”白羽皱着眉问道。这轿子里的味道好奇怪。 “你不知道啊?这是护国法丈普渡慈航。”有个百姓听到白羽的问题搭话道。 护国法丈?白羽摇摇头,没了看下去的兴致,拉着宁采臣和燕赤霞走了。 到了宁采臣家门口,宁采臣就看见家门口有一黑衣一白衣两个眼生的人像木桩一样站着。燕赤霞的表情立刻就不对了,可看着兴冲冲的宁采臣还是没说什么。 “娘,我回来了!”宁采臣只是打量了一下那两个人,没有多想就进了屋里去,高声宣告自己回来了。 “阿宁回来啦!”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笑着看向宁采臣。又看向白羽和燕赤霞,“这两位是你新交的朋友?我看着就像是有本事的。” 她转向白羽和燕赤霞,“我家阿宁是个好孩子,盼着二位今后多照顾阿宁些。老身在此谢过了。” “娘,你说什么呢?”宁采臣觉得他娘有点奇怪,“娘,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啊?”宁母还是笑眯眯的问道。 “我……我……” 宁母拍了拍宁采臣的手,“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进来的时候,看那大高个的眼神,就跟当年你爹看我的眼神一样的!”话语里带着点笑意。 宁采臣没想到他原本以为千难万难不好开口的事情竟然这么简单就被她娘一语道破,而且看起来还是接受了的样子。 宁母看着宁采臣目瞪口呆的样子,左手拉住宁采臣的手、右手拉住了燕赤霞的手合在了一起,“这世道眼看着就不好了,我不管别的什么,我只想阿宁你能平安顺遂。你们要好好的。” “是是。”宁采臣脸上全是笑容,“今后我和燕大哥一定好好的在一起!”他看了一眼燕赤霞,原本圆溜溜的眼睛都笑眯了。 40.第 40 章 “母亲放心, 今后我和采臣一定会和和美美的在一起。”燕赤霞看着宁采臣的笑容, 心中一柔, 随后对着宁母郑重其事的保证道。 “好好!”宁母笑着点头, 又拉着白羽,“这个孩子看着真俊, 可有什么爱吃的不爱吃的?大娘给你做去。” 白羽摇摇头:“我什么都行。”如今他已经不用进食, 也不似过去一般挑食了。进食其实和睡觉一样成了可有可无的娱乐。 “那你们快歇着,我去给你准备饭菜去!”宁母笑着让宁采臣等人赶紧去洗漱一番好好休息一下,自己就去了厨房。 等宁采臣沐浴之后换了一身干净的常服出来, 就看见自家母亲把饭食摆了满满一桌:“娘,你这动作也太快了!”看见全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脸上的笑容就灿烂了几分, “娘您真疼我!” 宁母笑着拍了宁采臣一下, “你是我儿子,我不疼你疼谁?赶紧吃吧!” “好!”宁采臣就招呼着燕赤霞和白羽上桌来, 让母亲坐了主位, 自己和燕赤霞挨着坐了。 “都动筷子吧!”宁母笑着道。 宁采臣便拿起了筷子, 先给母亲夹了一筷子软烂的菜,又给燕赤霞夹了, 这才自己开始吃。 宁母就这么慈爱的看着宁采臣大口大口的吃饭, 眼睛都不带错开的。 等宁采臣吃完了,宁母又收拾碗筷, 就把宁采臣叫进了屋里来。她拉着宁采臣走到了自己的嫁妆柜前打开了柜子, 拿出了一套红色的喜服来:“我家阿宁眼看着也长大了, 娘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既然决定和那姓燕的小伙子在一起了,就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的。这套喜服是你爹当年和我成亲时候穿过的,你们今日就把拜礼行了,就在你父亲的牌位还有天地之下行礼。至于结契的文书,今后有空再去官府办好就行。你不是说那姓燕的小伙子是修士吗?修士对天地发誓是最灵验的!” “娘,不用这么着急吧?”宁采臣奇怪的看着宁母,不明白她怎么这么着急。 “你听娘的。”宁母坚持道。 “可这喜服只有一套啊!”宁采臣捧着喜服找理由。 燕赤霞就进来了,“既然母亲坚持看到我俩行礼才放心,那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说完就转身出去了。过了不过盏茶的时间,手里就拿着另一套喜服进来了。 宁母连连点头,口中说着:“好!好!” 宁采臣很是奇怪的被宁母推回了房间去换装,等再出门来的时候,就发现家里的正堂都装点成了红色,龙凤喜烛也摆上了,父亲的牌位也被请了出来。 白羽看了一眼宁母,又朝外头张望了一下,想了想还是露出一个笑容来,充作司仪唱礼。 “一拜天地。”宁采臣和燕赤霞一左一右站着,朝门外跪拜。 “二拜高堂。”二人转过身来,对着宁母和宁父的牌位跪拜。 “夫夫对拜。”二人又互相对着行了礼。 起身的时候,宁采臣余光看见自己的母亲出门去了,赶紧抬头叫道,“娘,你去哪儿?” 宁母回头对着宁采臣挥挥手,“阿宁要好好的!”然后就往门外去了。 宁采臣赶紧追了出去,正看见宁母和之前站在门口的两个人行了一礼,说了声“多谢二位神官”便不见了。他惊讶的长大了嘴,赶紧回去找燕赤霞。 “燕大哥……”到了正堂里,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刚才出了门的母亲闭着眼睛带着笑坐在主位上。 “采臣……”燕赤霞上前抓住宁采臣的手,“母亲她的心愿全都实现了,她很安心。” “什么?”宁采臣其实心里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可他就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明白,“娘她是不是困了?咱们小点声,我去给娘拿件衣裳披着,别着了凉。” 他说完就低着头往宁母的房间走去,可到了门口就没了推门的力气,整个人都是懵的,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梦醒了,他娘就还是会絮絮叨叨的对自己有很多关心…… “采臣。”燕赤霞扶住了宁采臣,把没了力气的宁采臣抱进怀里。“门口那两个,是无常神君,是地府的引魂使者。你沐浴的时候我去问了,其实母亲的阳寿早在昨天就到了,只是地府感念我等之前剿灭黑山老妖的功德,便用功德给母亲多批了一日的阳寿来与你告别。” 宁采臣一个大小伙子,平日里也是流血流汗不流泪的,这个时候眼泪却止也止不住了,扯着燕赤霞的衣襟:“功德?那就多批些啊!都拿去啊!我只想要娘亲好好的!”但他其实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他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对燕赤霞道,“今后……今后我再也没有娘了……我是孤儿了……” “你还有我呢!还有我呢!”燕赤霞搂着宁采臣,死死的把人压在自己怀里。他是个父母缘浅的,体会不到宁采臣的难过,可他还是心疼宁采臣的。看到宁采臣难过,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剜了一样疼。 白羽也被感染了,要哭不哭的看着宁采臣和燕赤霞两个抱在一起。他摸了一下自己才刻到一半的偶像,忽然特别想要见见领导、和他说说话。 不管再怎么悲痛,该办的身后事还是要办的。宁采臣强忍着难过去订了棺木来,收殓了母亲之后停灵,而后入葬和父亲安葬在一处。等所有事情都办完了之后,整个人就半点力气都没了,直愣愣像没了魂魄一样,每日里动也不想动的坐着。 燕赤霞眼看着宁采臣打不起精神来,也不提和自己回兰若寺的事情了,心里也是无奈。这种事只有本人想清楚了才行,其他人就是再劝,本人解不开心结也没有用。 好在宁采臣过了半个月之后就缓过劲儿来了。他开始整理家中的旧物和父母的遗物,计算家产。这些行动让燕赤霞总算放下心来。 白羽这半个月很无聊。燕赤霞每日里陪着宁采臣,根本就没有工夫理会自己,于是他带着聂小倩有点放飞自我的把整个白马镇游逛了个遍。 在白马镇的东面有一座荒废了的山庄,叫做正气山庄。这山庄的主人也是够倒霉的,一家人都死绝了。如今这山庄破败不堪,就被改成了义庄,用来安置无名的、不能下葬的亡人棺木。 这其中就有一口棺木中的尸身,大概是对自己亡故一事心有怨气,天长日久的竟然尸变了。又吸取了其他尸身死亡时候的怨气逐渐长成了一具巨尸,已经是邪祟了。 白羽看燕赤霞和宁采臣仍然没空理会自己,就每日里去正气山庄看那巨尸。那巨尸不够他一剑劈的,所以也没着急就把它劈了,只是时不时的掀开那巨尸的棺材盖,让那已经变得狰狞的巨尸被阳光找一找散散阴气。 这一日,他又来欺负这巨尸来了,才掀开了棺材盖,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门外的来人领头是两个姑娘,还有七八个白衣人跟在两个姑娘身后,走起路来带着风,分明就是习过武的。白羽见他们都是凡人,便合上了那棺材盖,走了出去。 那些人一看见白羽就赶紧隐住了身形,上房的上房,躲树后的躲树后。 “姐姐。”其中那个小一点的姑娘立刻对另一个姑娘附耳说道,“我们早就打听好了,这里是义庄,平日里没人的。不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来历?” “稍安勿躁。”年长些的少女说道。 “你们要在这里歇脚吗?这里有鬼,你们选个别的地方吧!”白羽的眼睛看向姐妹俩藏身的角落,歪着头提醒。 两个姑娘不说话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好吧。”白羽看这两个姑娘不理他,想了一下提醒道,“那鬼就在正堂的棺椁里,我还是劈了它,你们等一会儿啊!” 说完,就转身回了正堂去,把之前那巨尸栖身的棺材盖子掀开了,一剑就把那巨尸给劈成了碎块。那些碎块被阳光一照,就开始冒烟,很快就变成了一块块又臭又焦的坷垃了。 门外的人还是不现身,白羽也不在乎,自顾自说道:“我已经把那鬼给干掉了,你们进去歇脚吧!” “姐姐,”还是那个年幼的姑娘,看到白羽往山庄外走去,赶紧说道,“我们在这里商议劫狱的事情,不容有失。现在被他撞见了,是不是先斩草除根、免得节外生枝为好?” “不可!”另一个姑娘立刻阻止,“刚才他出手很利落,我们恐怕不是对手。” “那万一他泄露了……” “先不必管他。”作为姐姐的姑娘强硬道。 [白小道爷。]白羽腰间吊着的牌位颤动了一下,[那个姑娘和我长得好像!] “啊?”白羽听到聂小倩的传音,有些好奇,本来都走出山庄一半了,又折返了回来,一步踏出就到了那两姐妹的藏身所在,看到了一张和聂小倩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真的好像!” “看招!”那和小倩很像的女子被白羽骤然靠近的脸吓了一跳。还不等她反应,她身后的妹妹就一剑刺向了白羽。 其他的白衣人看到那姑娘出手,还以为白羽伤了人,也纷纷现身朝白羽攻来。 白羽生气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砍他?他一脚跺地就飞出了包围圈,“你们做什么要砍我?” 这些人不理白羽的问题,手上的动作更加凶狠了几分向白羽攻击。 “再这样我生气了!我要还手了!”白羽不乐意和这些人动手。这些人身上虽然有血腥气,可身上没有孽债,反倒有层浅淡的浩然正气在,是持心正大的证明。换句话说,这些人是好人。 白衣人已然没有停手。 白羽瘪瘪嘴,也没拿出玄黄剑来,就赤手空拳的冲了上来,对着这些白衣人持剑的手臂都捶了一圈。这些人只觉得手臂就像被锤子砸了一样,立刻就丧失了战斗力。 白羽砸完人之后就停手了,他有点手足无措:明明都收着力道了,可他还是把这些人的手臂骨头给砸裂了。 “我不是故意的!”白羽对着那个和聂小倩长得很像、一直没跟他动手的姑娘说道。 那姑娘看白羽的神情的确没有假装的痕迹,眼睛一转,立刻就计上心来:“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师承何处?公子有这番伸手,为何不为朝廷效力,反倒在这荒山野岭呢?”这句话是试探。 “这里有一只鬼。”白羽回答道,“我闲着无聊,就来欺负它。本来打算等离开白马镇的时候再结果了它,可你们来了,我就只能先收拾它了。” “那公子为何刚刚去而复返?公子刚才说‘好像’,又是什么意思?” “哦,我这里有个女鬼,和你长得很像。她刚才跟我说了,我好奇了,就回来看看。你真的和她好像。”白羽指了指自己腰上缀着的小牌位。 这个答案,你真得不是在戏弄我们吗?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在下傅清风,这是舍妹傅月池。”那像聂小倩的姑娘自我介绍道,“家父是兵部尚书傅天仇。” “姐姐!”傅月池听到傅清风自报家门,有点着急。这人要是朝廷的人,泄露了他们的计划怎么办? 傅清风对傅月池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又接着对白羽道,“家父被奸人陷害,如今正被押送进京受审。我等聚集在此处就是要商议在半路上救出父亲的事情。” 白羽抿了抿唇,不明白这姑娘和自己说这个做什么。 “如今我们的好手都被公子伤了,父亲说不定会被问斩,请公子看在父亲的忠义之心上救我父亲一救!”说完就对着白羽拱手向上单膝跪地。她身后的傅月池也赶紧跟着拜下来。 那些刚才还捂着胳膊的白衣人也都是同一个动作:“请公子施以援手,救傅大人一救!” 聂小倩气得在牌位里气得要死!那个什么傅天仇和白小道爷有什么关系?之前白小道爷三番五次留手,是你们一群人冲上来不依不饶的。如今受了伤,就把事情推给了白小道爷,当真好不要脸! [白小道爷,别答应他们!]聂小倩劝道,[燕道爷那里应该有药,给他们分了治好伤,他们就不会缠着你了。] 白羽歪着头想了一下,摇摇头,“我还从来没劫过狱呢,我想试试。”而且要是那个傅天仇真的是好人,救了他,说不定对这个恶鬼当道的世界也是有好处的。 若那傅天仇真的是个忠义之士,生前正气有多厚重,含冤而死之后戾气孽气就会多浓厚。如果撂开手不管,这世间就会少一个好人,多一个厉鬼,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牌位里的聂小倩一噎,[那……既然白小道爷自己愿意,妾身也无话可说。只是还请白小道爷要和燕道爷宁相公说明才行。]有燕道爷和宁相公看着,白小道爷就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了吧! 燕赤霞觉得心很累:一眼没看住啊!就一眼没看住,这孩子就要去劫狱去了!这是跟谁学的? 宁采臣也是同样的惊讶:“怎么就要去劫狱了?” “他们说傅天仇是好人。”白羽捏着玄黄剑在手里的小金人额头上画出了一道竖痕算是天目,头也不抬的回答,“他们身上有正气,没说假话。” 燕赤霞叹了一口气,“行吧,劫就劫吧!”他一个修士,早年科考的时候还对皇权有所畏惧,如今却已经不在乎了,也不觉得劫狱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既然白羽乐意试一试,那就去劫一下也没什么。 宁采臣这会儿也心累了。他叹了一口气,“我也跟着去看看吧!”听白羽话里的描述,就知道这一伙人明显没有点亮智商这个技能点,他还是跟着看看才能安心。 然而等白羽回到正气山庄之后,首先见到的却不是傅家姐妹,而是一个满脸堆笑的青年。 那青年一看白羽进来,就冲了上来:“白衣红靴,您一定是白前辈了!在下昆仑派术士知秋一叶,拜见前辈!” “这是谁?”白羽看向知秋一叶身后的傅家姐妹。 “回白公子的话,知秋先生是和我们不打不相识的。”傅月池拱手道,“之前白公子灭了山庄里的邪物,残留的邪气被知秋先生感觉到了,他进来之后和我们做过了一场,后来看到了公子处理的那些邪祟残骸,就请我们引见他和公子相识。”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知秋一叶一看那巨尸的残骸,就知道这是一招就解决了这邪物的。这东西的残骸众多,密密麻麻铺了一地,可见完整时候是个什么体形了。要让他来处理,肯定是要费上一番手脚的,还不一定能把这东西彻底解决了。可这么个庞然大物就被一招解决了,他说什么都要认识一下这位高人! 41.第 41 章 “听说前辈要去救礼部尚书傅天仇傅大人?”知秋一叶对着白羽笑得特别谄媚。 白羽点点头, “对啊。我还没劫过狱呢, 要去试试。” 原本到了嘴边要夸奖白羽心怀天下、匡扶正义的话全噎在了嗓子眼儿里, 知秋一叶干笑了两声, 终于急智的想到了一句合适的说辞:“前辈果然高人风范,潇洒不羁的气度果然是我等晚辈的楷模!” 宁采臣憋着笑, 和燕赤霞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个人的眼中都是笑意。 知秋一叶明确表达了自己想要追随前辈脚步的意愿,傅家姐妹自然是乐意的。之前交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见识过这知秋一叶的功夫了,而且这人又有术法配合, 是一个很强的助力。 “那么计划是什么?”宁采臣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傅清风看了一眼宁采臣,开口道:“我们打算在他们的必经之路设立埋伏, 将官兵杀死, 然后把我爹救出来。”想了一下她又补充道, “他们今晚应该会经过这里。” 白羽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只是他对埋伏一点兴趣都没有:真汉子, 就该直面惨淡的人生、淋漓的鲜血、强大的敌人, 要正面刚! 燕赤霞和宁采臣都不用白羽开口说话, 就明白他的想法了。宁采臣捂了一下脸,最后还是决定不劝说白羽改变主意。 于是等到了晚上, 所有人都埋伏好之后, 知秋一叶和傅清风发现白羽不见了。 “宁公子,燕公子, 请问白公子去哪里了?”傅清风向白羽带来的燕赤霞和宁采臣询问道。 燕赤霞耸耸肩, 没有回答的意思。于是傅清风把视线转向了宁采臣。 “宁相公, 燕道爷!”一身白衣的聂小倩飘了过来。 傅清风看着眼前聂小倩的脸庞一下子就愣住了。之前白羽说有一个鬼长得和自己一样的时候她还没放在心上,以为只是白羽的托词,没想到如今这女鬼在夜间现身了,竟然真的和自己长得一样! “怎么了?”宁采臣看聂小倩来了,就没工夫理会傅清风了,“是白小弟让你来的?” “是。前面五里远,白小道爷已经把那些人都制住了,就让我来找你们过去。”聂小倩看了一眼傅清风就挪开了视线,“白小道爷说,他发现那些人也是好人。尤其是领头的那个左千户,身上的浩然正气不比傅天仇少。” “胡言乱语!他要是好人,为什么要抓我父亲?”傅月池听聂小倩转述白羽的话后插嘴。 聂小倩睨了一眼傅月池,“别人说这话我是不信的,但是白小道爷说了,那就一定是真的。”她白了傅月池一眼,就是这个女人,之前还想要对白小道爷动手呢!白小道爷不计较,她可记得一清二楚。 “你!”傅月池被聂小倩的目光激得火大。 宁采臣眼看着这一人一鬼之间针锋相对的,赶紧转移话题:“既然白小弟叫我们去,那咱们就赶紧去吧!” “嗯。”燕赤霞点点头,拉住了宁采臣的手一掐指诀,一步踏出已经出去了半里地。 知秋一叶原本还看着聂小倩这个女鬼手痒痒,后来听明白这是白前辈养着的,就没了收鬼的心思了。如今看到燕赤霞的这一手,他又是眼前一亮:“果然前辈身边就没有普通人!这位也是高手前辈!”感叹完之后也掐了一道诀,直接就遁入地面往聂小倩说的地方去了。 傅家众人一看只剩下他们了,也只能迈起两条腿,来回倒腾着追上去了。 等他们到了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傅大人正和押送他的左千户双手交握着,激动的互诉衷肠,谈论着要报效朝廷的志向理想。 白羽抱着胳膊晒月亮,颇为不耐烦:“劫狱一点都没有意思。” 这熊孩子!燕赤霞觉得肝儿疼:“也没人跟你说劫狱有意思啊!” 白羽横了燕赤霞一眼,“你和阿宁哥都不理我,小倩白天也不能出来,我都无聊死了!” “别老这么口没遮拦。”宁采臣目前还是听不得“死”字,一听见这个字就觉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他现在身边就只剩下燕赤霞和白羽了,一个是爱侣一个是友人,他可不希望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出事。 白羽自知理亏,低着头很诚恳的认错。 他们三个说话的工夫,傅天仇已经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押送自己的左千户了。左千户也识趣,看他们父女相见有很多话要说,就识趣的暂时告别朝着白羽走了过来。 “小兄弟好身手!”左千户背后背着五把唐刀,是一个五刀流的高手,可以说是江湖顶级好手之列了。可就是这样的高手,刚才也没抵挡得住白羽一招。如今双方化干戈为玉帛,便起了招揽之心。 知秋一叶灰头土脸的从地下跳了出来:“哎呀!在下面看不见方向走错了路!” 左千户一看知秋一叶就觉得眼熟:“小兄弟,咱们在浦江县见过,你定住了我的马,咱们交过手。真是缘分啊!” “诶,你别跟我说让我做官的话啊!还有,这几位也都是我的前辈,也都是闲云野鹤的高洁品性,是不会给朝廷卖命的!”知秋一叶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是在下强求了。”左千户也识趣,没有再劝说。 “白小道爷!”原本在四周巡视的聂小倩回来了,“三里外有一队仪仗护送着一个金袍法师,气息好吓人啊!” 左千户听到了倒是没有似其他人那样戒备,反而高兴道:“这一定是护国法丈普渡慈航了!他是陛下钦封的国师,深得陛下信任,宫廷中的祭礼法事都要咨询他,是一位真正的得道高僧。若能得到法丈相助,定然能说动陛下给傅大人平反!” “当真?”傅天仇目露希翼。他知道,就算左千户相信了自己,可陷害自己的人还没有露出行迹,那就没有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要想重审自己的案子,就必须得到陛下的许可,那护国法丈的帮助就非常必要了。 “我这就去求见国师,请他前来和傅大人面谈。”左千户一抱拳,示意自己之前被白羽打伤了的手下继续原地休息,自己就去找普渡慈航了。 护国法丈普渡慈航的仪仗队正是之前白羽三人在白马镇看到的那一队人。端的是来势盛大,仪仗队前撒花的洒水的咏唱梵音的人就算如今到了夜间也没有懈怠的痕迹,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一条花瓣路。 左千户一开始求见的时候还被拦住了,可后来提到了傅天仇之后,这位国师才现身:“都是为陛下分忧,那贫僧就为陛下安抚一下这些忠良之士。”说完就走在了前面。 “犯官礼部尚书傅天仇拜见国师。”傅天仇见普渡慈航果然来了,立刻就行了大礼,“还请国师禀明圣听,为下官平反申冤。” “阿弥陀佛。”普渡慈航念了一声佛号,“傅大人的心意本座知晓了,定会转述陛下。只是你们杀气太大,快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傅天仇一听这话有点不对劲,便又说道:“犯官身在狱中但心怀国事,素闻法丈慈悲,望法丈助圣上重整朝纲普救世人。”这话就有点威胁的意思了:你的法号就是普渡慈航,如今天下大乱,你若不救世人,又如何敢称普渡慈航? 普渡慈航听了,周身就弥漫气了一丝戾气。只是和这戾气相反的是他面上那始终没变的悲天悯人表情:“阿弥陀佛,浮世苍生便是一场大劫。须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说完这一句话,身后咏唱梵音的人就开始发声,而普渡慈航本人则是嘴唇快速的开合,用一种极快的语速、一种奇特的音调不停的重复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 傅天仇本来还有话要说,结果梵音一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的脑子被一股热气笼罩住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不像是距离自己不远的法丈念出来的,更像是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来的一样。 他恍惚间回忆自己的一生,只觉得所作所为全是错事,罪孽深重就是万死也不足够,便“梆梆”的往地上磕头,把额头磕得血肉模糊一片。一边磕头一边还高喊着:“求法丈超渡我!求法丈超渡我!” 傅清风等人也和傅天仇一样,一个个都迷迷糊糊的。还有留在原地的左千户手下等人,都不自觉的被这梵音所吸引,恍惚着站了起来,朝着普渡慈航走去。 “前辈,是索命梵音!”知秋一叶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自己的道心一乱,这才发现中了招,仔细思索了一下才想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白羽只觉得这声音刺耳得很,让人烦躁异常。他早在这个什么国师走近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如今听到“索命”两个字,也不再犹豫了,直接就抖出了玄黄剑,一剑刺向了还在“放下屠刀”的普渡慈航。 这一剑威势极重,普渡慈航的身上爆发出了一道金光似乎想要挡住这一剑。可最后的结果是金光也被劈了个粉碎,剑气最终还是落在了普渡慈航身上。 “什么东西!”也敢在你鹅爷爷面前玩阴的! 慈航普度发出了一声惨叫,身上再闪过一道金光,立刻就化身成了一座巨大的、闪着金光的佛祖相来。金佛原本双手合十,见白羽又举起了玄黄剑,便食指一点:“尔等安敢在此放肆!还不退下!” 燕赤霞和知秋一叶都浑身颤栗着,法术神通半点也使不出来。 修士虽然逆天而行,可心中也是敬畏天地和先贤的。而佛祖自然也是他们敬畏的对象之一。因为敬畏所以谦卑,所以连攻击都不敢。 “邪魔歪道,也敢披着佛祖法相!”白羽如今是天仙,比起燕赤霞和知秋一叶稍微强一些,可也对这金色的佛祖法相无法挥出第二剑了。 还在赤瑕宫赴宴的杨戬忽然眨了眨眼睛,眉间天目所化的竖痕轻轻动了一下,就感觉到了白羽此时的两难处境。 他不动声色的接下赤瑕宫主斟满的一杯佳酿,借着品酒的动作仰头一饮而尽,眉心的天目便划过了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来。 而远在小世界里的白羽只觉得额心一热,之前被杨戬存在其中的神力便爆发了出来。直直的击中了那金色的佛祖法相,法相立时就碎成了粉末。恍惚中,白羽看到那破碎的法相里有一条长长的黑色条状物扭曲着。 在一阵黑风刮过之后,那护国法丈和他的仪仗队就都不见了踪影。所有人都如大梦初醒一样,跌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燕赤霞和知秋一叶也不例外,宁采臣也靠着燕赤霞直打哆嗦。 唯有白羽,还勉力用玄黄剑支撑着身体,保持着一个站立的姿势。 好半天,他才咬牙切齿的说:“他打不过我,可我不敢出手!”要不是额心的虚目出手了,到最后胜负还未可知。“我要弄死他,弄死他。”没有人能这么戏耍了鹅爷爷之后还溜之大吉! 有本事就真刀真枪的干一场,用他人心中的敬畏心做弱点这算什么?白羽眼珠子都气蓝了。 左千户之前被拦在了远处,后来听到里面有打斗的声音,赶紧就进来了:“这是怎么了?” 不用傅天仇等人说话,他的手下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都跟左千户说了。 等到最后知秋一叶凑了上来:“我不知道那个护国法丈是个什么玩意儿,可看他的手法,绝对不是正道佛修,倒像是黑佛邪祟。” “千户,咱们怎么办?”左千户的手下缓过劲儿来之后问道。 左千户握紧了拳头,如果法丈真的是邪祟妖魔,那陛下亲小人远贤臣的举动就都说得通了,是这妖孽在迷惑陛下!“你们速去找浙江总督调兵前来白马镇。” “那千户你呢?” 左千户哈哈一笑:“国有妖孽,我自然是要为吾皇清君侧除妖的!” “喂,你别笑了。那妖怪逃了,你要除妖也要先把它找到才行!”知秋一叶不客气的给左千户泼冷水。 “这里离它亲自督建的慈航普度大殿不远,我料想它一定是去了那里!” 白羽得了准话,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立刻就拎着玄黄剑要走。只是走出去几步之后又转了回来,“你们谁认识路?”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高悬天上的明月忽然暗了一些。白羽抬头一看,就看见本该是满月的月亮缺了一角,立刻就咧嘴笑了:“哈哈!好哥们儿!” 天狗食月,妖邪本体定然现形。只要现了原形,那佛祖法相也就使不出来了,真是天助! 燕赤霞也拉着恢复了的宁采臣走了过来:“此妖不除,天下必然大乱!”所以我们和你一起去。 聂小倩也跑回来了。刚才那什么法丈幻化佛祖法相的时候,那金光差点把她烧死。幸亏她躲得快!“白小道爷,他们往北去了。” “果然去了慈航大殿。”左千户以拳击掌道。 “那咱们就出发吧!”知秋一叶一边说一边开始在自己身上摸摸搜搜的看自己的装备准备得够不够齐全,免得临时要用的时候不够。 傅清风姐妹本来也想跟着一起去,可傅天仇年岁大了,之前被梵音迷惑自残,此时就算清醒过来了,也伤了些元气,一时半刻虚弱得很,离不开人。 最后还是兰若寺三人组、知秋一叶和左千户六人并聂小倩这一个鬼一同前往慈航普度大殿去了。其实白羽一点都不想带着左千户这个拖后腿的,可左千户是唯一认得路的人。虽然让聂小倩找路也可以,可有个能直接带着大家到达终点的人,总好过边走边找吧! 和一般佛寺的宽阔寺门不太一样,慈航普度大殿的寺门是两个细长条的门页组成的。虽然走人的宽度是够了,可这个横竖比例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左千户上前要叫门,结果才敲了一下,就被知秋一叶给推开了:“咱们是来踢馆除妖的,你以为你是来做客的啊?还敲门?”说完就一脚踢开了寺门。 左千户深呼吸,他一点都不觉得知秋一叶嘴贱,真的。 白羽一把推开了堵在门前的知秋一叶和左千户,一马当先的冲了进去。 知秋一叶被推了也不生气,还挺高兴的:“前辈果然嫉恶如仇,这就等不及要诛邪守正了!前辈等等我!”说完就追了上去。 在经过了一道十几步长的通道之后,众人就进了一个宽阔的广场里来。 左千户扫视了一圈就懵了,满朝文武都在这里呢。他立刻躬身抱拳行礼:“不知诸位大人在此,请恕属下失礼!此处危险,还请诸位大人速速离开为好!” 燕赤霞扫视了一圈,直接走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穿着官服的人,伸手一推,那人就倒了。 42.第 42 章 “大人!”左千户赶紧要过去扶人。 “死透了, 不用看了。”知秋一叶也走了过去, 一眼就看见那倒下的人背后从后脑开始就有一道巨大的开口一直裂开道了尾椎。 推开那裂口一看, 人体内该有的内脏、筋肉、骨骼全都没有, 只有一个空荡荡的人皮被堆成了坐着的姿态。 “怎么会这样?”左千户愣住了。他的脑子里猛然略过了一个想法,立刻就去看旁边另一个官员的后背, 果然也有一道裂口, 里面同样是空荡荡的。 一连看了好几个都是如此,左千户头皮都麻了:“满朝文武……满朝文武啊!”都被那普渡慈航给弄成空壳子了,想来最近那些朝廷政令都是在这妖人的操作下炮制出来的。这样的朝廷中枢, 天下哪有不乱的道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燕赤霞说道,眉心的褶皱明显得能夹死蚊子了。 左千户能想到的事情, 燕赤霞和宁采臣都想到了。只是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普渡慈航的踪影还没有, 还是先把他找出来为好。 “这边还有一个后殿!”左千户翻动百官人皮的时候, 知秋一叶四处找了找,就发现了一个入口。 “走!”左千户听到知秋一叶的话, 也顾不得心内的戚叹了, 脸上的表情转为坚毅, 伸手拔下背后的一把刀跟上了知秋一叶。 后殿外头是一片宽阔的空地,先前白羽等人见到的仪仗队一个不少的全都在这里, 就连普渡慈航本人也安坐在轿子的纱幕内, 端的是一派祥和慈悲。 “妖人纳命来!”左千户一声怒吼,甩出了几枚叶子镖。 这镖本是试探, 毕竟他没见过普渡慈航动手。只是看到能轻易制住自己的白羽, 在和普渡慈航动手之后都显得那么狼狈, 可想普渡慈航本人应该也是个高手,且还会玄门神通。 没成想这本来以为应该没什么用的飞镖竟然直接刺中了普渡慈航,其中有一枚更是直接戳在了眉心处。 “也是人皮!”知秋一叶比他快一步,一跃就到了轿子里,推倒了普渡慈航就看见了他背后的裂口。 “都是人皮啊!”宁采臣壮着胆子过去把所有仪仗队的人都看了一遍,发现所有人的后背都有裂口,全都是人皮,而非活人。 “这里有东西啊!”知秋一叶推开了普渡慈航的人皮之后,就看到这轿子后面有一道黏糊糊的痕迹蔓延出去。他眼珠一转,就猜到应该是之前藏在普渡慈航身体里的东西从裂口出去时候留下的痕迹,赶紧招呼众人。 白羽看到那黏糊糊的痕迹恶心得不行,可还是拎着玄黄剑顺着痕迹追踪,十几丈之后就看到了一个地坑。 “这又是什么?”左千户觉得他自己一天之内受到的冲击太大了,以至于现在看到这满坑里一个个蠕动着、包着一层薄膜的不知名物种半点也不惊讶了。就算上面还堆着一团血糊糊、看着像是人肉还是人体内脏的东西也不觉得恶心了。他现在是愤怒。 “像是虫卵?”宁采臣不确定的回答。 燕赤霞懒得分辨这是什么物种的卵,直接凌空掐起了一道法诀,一道近乎白色的火焰就出现在了他的指尖,“用人肉人血喂养的东西,管它是什么,烧了就是。”说完便把那一颗不过黄豆粒大小的白色火焰扔到了地坑里。 那地坑立刻就跟被火点燃的油水一样烧了起来,原本还蠕动着的虫卵全都剧烈的颤抖起来,好像这样就能摆脱被火烧的命运一样。但遗憾的是,它们是饱含了冤孽戾气滋养长大的,而燕赤霞手中的火是至阳的三昧真火,是这邪祟的天生克星,一旦沾染上了,只要燕赤霞不死或者这些邪祟不被彻底烧尽,那这火焰就不会熄灭。 “前辈果然是前辈,竟然已经练就了人极三昧真火!”知秋一叶看着那白色的火焰把虫卵烧得黑气翻腾,眼睛里全是赞叹和崇拜。 燕赤霞没说话。这三昧真火是他最近才练出来的,也是托了当初地气改变的福气了,不过才逗留在兰若寺地界两日,就让他修为增加了不少,更是参透了三昧真火。 火焰烧灼着虫卵,发出了“吱吱”的声音,听得让人觉得牙酸作呕,更有恶臭弥散,白羽皱着鼻子后退了好几步离地坑远了些:“那普渡慈航呢?” “应当就在附近。”左千户察看了一下之前从轿子中延伸出来的痕迹,笃定的说道。他本行就是缉捕起家,对痕迹查看、追踪再熟悉不过了。虽然这次追踪的不是普通的凡人而是妖邪,可一法通万法通,道理是一样的。“他似乎……” “似乎什么?”知秋一叶斜着眼睛看他。 “似乎凭空消失了。”左千户奇怪的说道。他看着地上的痕迹很是疑惑,冥思苦想不得其解。可是忽然间,他看了一眼还燃烧着的地坑,又看了看地上那道泥土的痕迹,手中的唐刀往地面一插,那片土地立刻就塌陷下去了,“糟了,他在地下!” 左千户的话音还未落,众人脚下的土地就是一阵颤动。地面自下而上被拱了起来,就好像是地下有什么庞然大物冲破了大地一样。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一个巨大的、带着螯钳的虫头冲了出来,紧随其后的,就是它多节多足的身体。 “是蜈蚣!”燕赤霞一把拉住宁采臣,脚下一踏腾空而起,手中的银色小剑托住了他和宁采臣的脚。 左千户也运起了轻功来,还把只会遁地不会飞天的知秋一叶给拉住一起带走了。 唯有白羽,还立在原地。地面被拱破之后,他步伐稳健一丝不乱的就这么站在了那巨大蜈蚣的第三节上。 这条蜈蚣的体形非常大,远远看着就像是一条黑龙一般。事实上,这条蜈蚣身为国师,打的就是要借助当今皇帝的龙气和中原国运化龙的主意,如今身上黑红金三色夹杂,绝对不是一般妖邪的范围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它之前幻化出的佛祖法相才会那样让人畏惧——国运关乎苍生安定命运,只要心中有仁义、有苍生的人,自然就不敢对这法相出手了。 远远躲开的燕赤霞等人对这种国运的压制还感觉不深,可白羽就站在这蜈蚣的背上。他就算是手拿着玄黄剑,看到这蜈蚣身上不时闪过的金色光芒,就不敢刺下去。他眼中看到的金色光芒,不是什么法力元气,而是无数生民的魂灵、国家的未来。所以他不愿、不能、不敢下手伤害。 白羽保持着一个举剑下刺的姿势,偏偏就是不能动手。身为天仙,他比燕赤霞等人更能体会道这生民命运的重量和强大,自然也就更加的畏惧。 “白小道爷!”聂小倩顶着那蜈蚣身上带着能伤害她的气息忽然从牌位里冒出头来。 “回、去!”白羽此时正和自己的敬畏心争斗,咬牙切齿从牙缝里一字一顿的挤出了两个字,让已经被烧焦了半边脸的聂小倩赶紧回到牌位里去。 “小道爷!我来助你!”她在牌位里都看见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也许是因为自己栖身的牌位是白羽亲手所做的缘故,她把白羽的内心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懂得了白羽为什么能一剑劈了这妖孽却偏偏就是下不去手。 她想要帮白羽。想要给这个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世界开辟出一个稍微好一些的未来,而不是窝在牌位里看白羽一个人挣扎着。 白羽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别、捣、乱!” 聂小倩本身就是苍生之一,偏偏因为身死暂时不受这国运庇护了,敬畏心便小了很多。她一下子扑在了玄黄剑上,半点不在乎玄黄剑上散发的正气驱散了她身上的孽气戾气,扶着剑身把自己融了进去。 “啊——”白羽气得要死。谁给这小小的阴魂胆子的?这是想要魂飞魄散吗?陡然而生的怒火让白羽的肾上腺素在短时间内大量分泌,他原本顶住不动无法向前的手借着这股力道立刻就能动了。他大吼了一声,一剑就刺了下去。 而这个时候,距离这蜈蚣拱地而起也不过才几息的时间。 “白小弟!” “前辈!” “小兄弟!” 才刚落地的燕赤霞等人惊呼道。 宁采臣眼神好,一眼就看到那蜈蚣被白羽伤了,推了一把燕赤霞:“快去帮他!” 燕赤霞立刻纵身一跃也到了白羽身边,银剑在手他就同样体会到了刚才白羽的那种感觉。只是此时因为普渡慈航这蜈蚣精已经中了一剑,身上的金色国运就弱了不少,已经不会让燕赤霞动不敢挥剑了。所以燕赤霞当机立断,银色的剑光便在白羽刺破的地方又补了一剑。 “回去!”趁这个空当,白羽一把从玄黄剑里把已经半死不活快魂飞魄散的聂小倩揪了出来塞回牌位里。然后又看向了脚下的蜈蚣,不管这蜈蚣怎么甩动身体都稳稳站在上面没动,“妖孽窃取国运,也敢妄想化龙?” “前辈小心啊!”远远的,知秋一叶的声音传来。 原来那蜈蚣见甩不掉白羽和燕赤霞,便腾身而起要去撞山壁,想要把燕赤霞和白羽撞扁。 知秋一叶上不去蜈蚣的后背,就算上去了也没什么用,所以眼看着那蜈蚣要撞山,便从衣袋里掏出了两张黄符来:“移山排海,给我移!” 原本就在那蜈蚣眼前的山体竟然缓慢的向侧面移动了,正好避开了蜈蚣的撞击。那蜈蚣见一招不成,又一扭身子再次朝着山体撞来。 “还来?”知秋一叶扔了两张已经燃了一半的黄符,又掏出两张来:“移山排海,我再移!” 山体再次滑开,蜈蚣又撞了一个空。 这个时候蜈蚣背上的白羽也终于想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办法。他“刷”的收起了玄黄剑,双手紧紧贴在了身体的后侧方,仰高了脖子,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 燕赤霞虽然不知道白羽要做什么,但一看就知道这是要放大招的预兆,赶紧警戒起来时刻做好逃命的准备。 果然,下一刻白羽的嗓子里就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叫声。这叫声从一开始的让人惊心动魄,到了后来因为音调的拉高已经让燕赤霞的耳朵再听不见其他声音了。 就在他觉得这声音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的时候,白羽的头顶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公鸡头虚像来。这虚像出现之后,就长大了嘴巴,对着此时白羽所在的蜈蚣第三节狠狠啄了下去。 这一啄的力道之大,直接就把还耳鸣得什么都听不见的燕赤霞给带飞了。而原本就已经被白羽和燕赤霞刺出了一个大洞的蜈蚣立刻就断成了两截各自飞了出去,“轰隆”一声落在了地上,不停的抽搐着。 才移开了山体的知秋一叶一看见燕赤霞被带飞到了半空中之后划了一个弧线就落了下来,看起来一点能控制住下落速度的迹象都没有,赶紧扔了手里第二份烧了一把的黄符,又掏出一张来:“云从龙风从虎,风来!” 一阵旋风就凭空出现,托住了燕赤霞就要砸到地上的身体。 “燕大哥!”宁采臣跑了过去扶起了燕赤霞。平安落地的燕赤霞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宁采臣,两道血痕顺着耳孔流了出来。 “燕前辈,前辈呢?”知秋一叶也跑了过来,后面的左千户也赶紧跟了过来。 燕赤霞只看见宁采臣和知秋一叶嘴动,耳朵里却还是残留着白羽先前尖利的叫声,半点听不见这两个人说了什么。 “这是怎么了?”宁采臣看到燕赤霞耳朵流血了,立刻扒着燕赤霞的耳朵看。 “燕前辈的耳朵受伤了?”知秋一叶之前忙着移山,精力高度集中之下直接把白羽的高音排除耳外了。 “白小弟呢?”宁采臣知道燕赤霞有药,不怕这些损伤,虽然心疼,可还是更担心此时没了踪影的白羽。 “白小弟”三个字燕赤霞看懂了,他握着剑从宁采臣怀里起身,“我不知道。”顿了一下他又说,“白小弟他……用了一个奇怪的神通,化出一只公鸡把蜈蚣给啄断了。” 大概因为耳朵听不到,燕赤霞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几乎是扯着脖子在喊,音量特别大。 “那妖孽死透了吗?”左千户虽然也担心白羽,可他更关心的是这蜈蚣到底死没死? 就在这时候,远处的蜈蚣身体终于不再抽搐了,看起来是完全死了,原本还颇有威慑力的百足也松垮垮的排在身体两侧,半点没了刚才腾空入地的能耐。 烟尘过后,就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有点踉跄的走了过来。 “前辈!”知秋一叶赶紧迎了上去,果然是白羽。 只是现在的白羽看起来有些狼狈。从来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袍上红红黄黄的沾了不少的污渍,嘴角还流出了着一丝鲜血。 “小兄弟,你受了内伤?”左千户赶紧也跟了过去,扶住了白羽的另一侧。 白羽半点也不想被这两个人扶着,可他刚才咬到了舌头,一张开嘴就疼,半句话也不想说。最后白羽还是没反驳这两个人,任由这两人把自己扶到了燕赤霞和宁采臣身边。 “好,没事就好。”燕赤霞一看见白羽,一颗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便原地坐着,收了银剑运气恢复精力。 白羽也累得够呛。刚才他那一招是和卯日星官学的,但是学的不到家,不光不能很好的发挥效果不说,他自己也要消耗不少的精力。现在他一动也不想动。 宁采臣左看看燕赤霞右看看白羽,总算把心放回肚子里了。可还不等他说什么,就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有人走动的时候衣物摩擦的声音一般。 “你们听没听到什么声音?”宁采臣站了起来,四处张望了一番偏偏什么都看不到,有些疑惑的问左千户和知秋一叶。 “什么声音?”知秋一叶一开始没听见,等他眯着眼睛全神贯注的把精力集中在了耳朵上之后,才听见了宁采臣说的那种声音。 “什么人?出来!”左千户也听见了,立刻高喝了一声。 “刷”的一声,一个之前普渡慈航仪仗队里的“人”忽然现身了,举起手中的利刃就砍向了左千户的后背。 左千户听到风声赶紧往一旁躲闪,却还是被砍伤了手臂。 那人砍了一刀之后向后一退就又没了踪迹。 “闪开!”左千户看到知秋一叶的身后又凭空出现了一个人之后焦急的喊道。 43.第 43 章 话音未落, 手中的叶子镖已经飞了出去, 正扎在那“人”身上。那“人”向后一退, 半滴血都没流的就又不见了。 而这个时候, 左千户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人”,一刀捅向了左千户。左千户赶紧一个前滚躲开了, 那“人”就被知秋一叶的一个掌心雷炸成了碎片。 “这些是刚才的那些人皮, 不弄碎就还要出来……”知秋一叶话还没说完,身边就忽然冒出两个“人”来,一左一右的抓住了知秋一叶的胳膊, 力道大得他根本挣脱不开。 “放开他!”左千户一刀砍向左边的那个,偏他刀一起, 左边那一个就立刻转身不见了。而下一瞬左千户的右侧就出现了一把刀, 一刀砍在了左千户的肩膀上。要不是左千户躲得快, 整条手臂都要交代了,而不是现在这样只是在肩膀上留下了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 “诛邪!”知秋一叶自由了一只手, 立刻就把目光所及能看得见的两个“人”给炸成了碎片, 把左千户抓起来放在了燕赤霞和宁采臣白羽身边, 自己掏出了四支旗子插在了几人周围。 “这是阵旗,我师父给我的。本来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 嘿嘿!”知秋一叶苦笑了一声, 插好了阵旗之后自己走到了旗子的范围之外去了。 “你做什么?”左千户不明白知秋一叶怎么出去了。 “这阵旗绝对能持续到燕前辈和白前辈恢复元气,但就是有一点不好, 要在外面发动。”说完就一掐手印, 四个阵旗像是被风吹动了一样抖动了一下, 一道金光便形成了个半圆形的盖子,把白羽等人包围在了里面。“那东西应该还没死透,我现在在外面拖着它,只要你们不出来,它就绝对动不了你们,就算从地下也不可能。” 白羽挑着眉毛,不明白知秋一叶怎么一副交代遗言的样子。他就是累了,稍微歇一会儿而已,就算那蜈蚣没死透,再出来之后他也会把这东西打爆的,用不着这么悲壮。 知秋一叶的手印还没放下,之前普渡慈航的人形就出现了。 他一边走向众人一边说道:“我没想到你们竟然能破我金身。好!好啊!可惜你们现在都是强弩之末了,就让本座来超度你们去西方极乐世界!” 白羽抬头一看,就看见原本天狗食月已经结束了。暗自啐了一口哮天犬的不靠谱,又转头去看普渡慈航。那普渡慈航虽然已经重新进了人皮里,可进去的却不是全部身躯,而是只剩下头部的前三节躯体,所以他这会儿一路走一路顺着背后的开口向外面流黄色脓水一样的东西。 “呸!你也配!”知秋一叶对着普渡慈航唾弃道。 “放肆!”普渡慈航眼睛一瞪,立刻就重新化成了之前让白羽等人不敢攻击的那尊佛祖法相,对着知秋一叶拍出了一掌。 知秋一叶此时不敢逃,还想要多拖一会儿时间,顺便消耗一下普渡慈航的功力,便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掌。这一掌直接把他拍得吐血,勉力坐起来之后只能立刻坐在原地调息修复内伤,正挡在那阵旗形成的金色结界前面。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佛祖法相感叹了一声之后,便开始似之前那样咏诵起索命梵音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知秋一叶原本已经平顺了的内息在这索命梵音之下再次躁动了起来,疼得他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如同金纸。 白羽立刻就站了起来:竟然还敢出来叫嚣?我这回绝对把你打成虫子泥! “小兄弟!”左千户整个右臂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砍断了大筋,此时虽然还和肩膀连着,可晃晃悠悠的明显使不上力气了。但就算这样,他还是站了起来拦住了白羽,“知秋兄弟设下阵旗又出去,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你们恢复。你别动,我去!” 因为咬了舌头不想说话的白羽眯着眼睛看着左千户:你去给那蜈蚣送菜去? 也不知道左千户看没看懂白羽的眼神,他拍了拍白羽的肩膀,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吊着血淋淋的膀子就要出阵。 “都坐下!”宁采臣气急了,“一个两个都半死不活的,都给我坐下!” 随后也不等左千户和白羽,自己气哄哄的就出了阵旗保护的范围。一边走还一边解衣服,从怀里掏出了当初燕赤霞送给他的那卷经文。顶着索命梵音让人头脑迷糊的干扰,宁采臣对着那佛祖法相喊道:“你会念经我也会!”他站在知秋一叶身前两步喊道。 说完就翻开了经文……不认识,上面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这就尴尬了。宁采臣咬着牙,虽然他不认得这上面的梵文,可到底还记得第一句话来着:“般若波罗蜜!般若波罗蜜!般若波罗蜜!” 宁采臣就这样坚定的、笨拙的顶着索命梵音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 白羽眼看着宁采臣手里捧着那本金刚经,一边念经一边缓缓盘膝坐在了地上。随着宁采臣念经的次数增加,他的声音逐渐出现了重叠,好像有无数的人都在跟着宁采臣一起重复着“般若波罗蜜”这句话一样。 这声音越来越响亮,逐渐把索命梵音给压制住了。天地间的万事万物万生万灵好像都汇聚成了一个声音——般若波罗蜜。 一尊巨大的金佛虚影在这响彻天际的声音里从宁采臣身上成长了起来,逐渐变高变大,比那普渡慈航的佛祖法相还要高大、祥和千倍万倍,居高临下的看着普渡慈航的佛祖法相,启唇轻声说了一句:“般若波罗蜜。” “啊!”只这么一声,那佛祖法相发出了一声惨叫,立刻就被击得粉碎。普渡慈航从法相中跌落出来,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白羽立刻就要出圈去结果了这蜈蚣,结果才迈出了一步,就被燕赤霞拦住了:“你受了内伤,我去!” 你们一个个都是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受了内伤的?白羽觉得心好累,一点都不想跟燕赤霞解释了,直接就一脚踏出了阵旗的范围,一抖落身体把玄黄剑重新叫了出来。 这一次,白羽没有刺、没有挑、没有砍、没有划,而是把玄黄剑平着举了起来,走到了普渡慈航面前,用宽大的剑面像拖鞋拍蟑螂一样直接拍在了普渡慈航身上。一下之后,这普渡慈航的人形就被白羽砸得没了人样,只能勉强看出人皮裹着那三节蜈蚣头的形状来。 于是白羽再接再厉的又举起了玄黄剑平拍了下去。蜈蚣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嚎叫,然后迎来了白羽的第三下平拍、第四下、第五下……等到白羽停下来的时候,地上的三节蜈蚣真的已经变成了虫子泥了。 燕赤霞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吊着膀子的左千户和真·受了内伤的知秋一叶都忘了自己的伤了,微微张着嘴,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没了国运,你就是个垃圾。”白羽拎着玄黄剑、忍着舌头上伤口的疼痛,字正腔圆的对已经魂飞魄散的普渡慈航下了一个定义。 宁采臣眨巴着眼睛,觉得自己应该好好重新认识一下白小弟:从来没发现这孩子这么……暴力啊! “前辈果然除恶务尽、嫉恶如仇!”知秋一叶一开口就是奉承,反正白羽做什么他都觉得厉害就对了。 燕赤霞把自己的下巴合上之后,从怀里掏出了丹药来递给了左千户和知秋一叶,又有些犹豫的拿了一颗递给白羽:“你到底受没受伤?” 白羽白了燕赤霞一眼:“当然搜桑了,就在则里!”白羽张开嘴,吐出自己的舌头给燕赤霞和宁采臣看,“自前就似因为则个,都流雪了,可疼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燕赤霞默默的收回了递丹药的手:这丹药要炼制还有点技术难度,就不给这熊孩子了,让他疼着吧! 有了燕赤霞的丹药,左千户和知秋一叶很快就又活蹦乱跳了。左千户看着已经成了虫子泥的普渡慈航,脸上带着饱含希翼的笑容:“妖孽已除,陛下身边再没有这蛊惑人心的妖人,定然能重整朝纲社稷,安抚黎民百姓的。” 真是这样吗?燕赤霞可不这么想:“若当今皇帝是个明君,身具龙气受天下生民供养以存正气,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妖孽蛊惑?不过是因为他自己想要当个昏君,才给了这妖孽可乘之机,才会害了这满朝的文武大臣。”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可未尝不是事实。国有明君,龙气旺盛哪有妖邪敢造次?昏君临朝,自然是妖魔鬼怪全都出来作乱了,还要累及百姓民生。如今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妖邪身上,好像皇帝一点错处都没有的样子,实在是自欺欺人。 白羽撇撇嘴,燕赤霞说的一点都没错,如今那个皇帝可不是真皇帝,而是一个恶鬼。原本的皇帝要投胎的时候,偏偏赶上亿万恶鬼大闹地府,所以那皇帝也就没能投胎做人,那未来皇帝的婴儿肉`身就被一个恶鬼占了。 左千户也反驳不了这话,可他能说什么呢?最后只能长叹了一声,脸上全是低落。 “别这种表情!”知秋一叶贱兮兮的过来撩拨左千户,“你要是对朝廷失望了,可以来我们昆仑派啊!我们不排斥带艺投师的啊!你身手不错,心中也有热血正气,考虑一下看看?” 被知秋一叶这样一说,左千户的心情好了一些。他一拱手:“若是在下真的有无处可去的一天,一定去投靠知秋兄弟你。” “那就说定了啊!”知秋一叶咧嘴一笑。 “一定。”左千户也对着知秋一叶露出个笑容来,微微点头。 又过了半个月,宁采臣总算把自家的所有家当都整理好了,雇了辆牛车拖着行李告别了白马镇,和燕赤霞白羽一起返回兰若寺去。 牛车走到浦江县,遇到了一路送嫁的队伍。 “这是谁家的亲事啊?”宁采臣跟着看热闹,问了一声边上同样围观的百姓。 “是礼部尚书傅大人家嫁女儿呢!傅大人之前被妖孽陷害,如今平反冤情帮助皇上重整朝纲,他要嫁女儿的时候皇上可是赏赐了不少的好东西!”看热闹的百姓热情的对宁采臣八卦自己知道的消息。 “傅月池!”白羽此时坐在行李堆上视野特别好,指着花轿旁边骑着马的那个姑娘认了出来。 “那轿子里就应该是清风姑娘了。”宁采臣看了一遭热闹,对着骑在马上的傅月池招招手,也不管对方有没有看到他们。“咱们走吧!” “这就走?不再看看?”燕赤霞看了一眼傅月池和傅清风坐着的花轿问道。 “别人的热闹有什么好看的?”宁采臣不在意的挥挥手,“我自己的日子就够热闹了。”说完就指挥着燕赤霞驾着牛车继续赶路。 白羽捏着聂小倩的牌位坐在两人身后的行李堆上,摇晃着脑袋自娱自乐。等牛车又动了他就哼起了一首刚学的白马镇小调来。 可车才走出了浦江县,就在半路上被拦住了。 宽阔的商道上,衣着一黑一白、看不清面貌的两个男子见到了牛车就抬起了手来,示意牛车停下。 燕赤霞一看,赶紧勒停了车:“二位因何而来?” “聂小倩何在?”穿着白衣服的男子高声喝道。 原本阴魂是不能在白日里显身的,可这白衣男子喊了一声之后,原本在白羽牌位里的聂小倩就飘了出来,亭亭的站在阳光下面却没有半点要魂飞魄散的迹象。 宁采臣立刻就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了:正是之前带走自己母亲的黑白无常神君!他有点激动,想要跟他们打听一下自己母亲的状况。 黑白二人上前来,先是对着白羽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又对燕赤霞和宁采臣拱了拱手,“我等是为了聂小倩而来。” “神君有礼。”聂小倩盈盈下拜,努力压制心中的迷茫惊恐。 白羽倒是半点不着急。之前和普渡慈航的原形蜈蚣苦斗的时候,聂小倩为了帮助白羽克服心中的敬畏感身入玄黄剑,身上的冤孽戾气全都烧光了不说,连原本的阴气也消耗了不少,几乎要魂飞魄散了。 不过经过了半个与的将养之后,聂小倩的魂魄终于稳固了下来。昨天晚上聂小倩现身的时候,身上反倒又了一层淡淡的功德金光出来。可以说,如果聂小倩现在再去转世,下一世的命绝对不会和凄苦相关,一定是幸福顺遂的。 “十殿即将重启,你当随我等归返地府。”白衣无常也看到了聂小倩身上的功德金光,语气和善了不少。 聂小倩对白衣无常点头:“请神君稍等,容我说几句告别的话。” “请便。” 聂小倩走到了白羽三人面前,双膝跪地,给三个人行了叩头大礼。 宁采臣要扶她,却被燕赤霞拉住:“你受得。” 聂小倩跪在地上,抬头看着三人道:“小倩过去为恶虽然是被逼无奈,可恶行就是恶行,小倩无从抵赖。是宁相公让小倩早就埋没的良善之心重新活了过来,又得燕道爷和白小道爷拯救,这才脱离了虎狼魔窟。小倩不胜感激!” 白羽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聂小倩又单独对着白羽叩首九次:“白小道爷不嫌弃小倩身上的罪孽不说,还给了小倩戴罪立功的机会。小倩如今的这身功德都是白小道爷的恩赐,小倩永世难忘!” 白羽摇头:“你想永世记得是不可能的,喝了孟婆汤,你就全都忘了。” 这话太耿直了,原本因为离别而有些感伤的气氛立刻就被破坏了。就连边上的黑白二神也不免勾起了唇角来,而燕赤霞和宁采臣直接就“噗哧”笑了出来。 “你不必永远记得我,我希望你记得你自己的不易,我不知道你的神魂饮下孟婆汤之后是否还记得,但还是希望你今后就算转世了,也要记得善恶道德,盼着你别为恶。”白羽虽然不觉得聂小倩真能记得,可还是把自己的希望说了一下。 聂小倩抿唇一笑,眼中就氤氲了起来。她没再说话,起身之后又对着三人拜了一拜才起身走到了白无常的身边。 一阵风吹过,聂小倩和黑白无常都没了踪影,白羽重新坐到了行李堆上,仍然还是哼着之前在白马镇学到的小调,只是手里头不再捏着聂小倩的牌位了,而是换成了一个小小的布袋,袋子里面装的是自己雕刻好的祀神神像。 傍晚的时候,牛车就到了兰若寺门口,将近一个月没回来,兰若寺还是兰若寺,只是这里的草木葱茏茂盛了不少,让人觉得生机盎然的。 僧舍和一个月前一样,仍然是只剩下南厢和东厢挺立着,北厢和西厢还是坍塌废墟的模样。本来白羽以为自己要单独住在东厢了,可这一回,宁采臣却要搬到东厢来和白羽住在一起,留下燕赤霞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南厢,好不可怜的样子。 “为什么啊?”白羽奇怪的问道。他俩都拜过天地了,为什么还不住在一起呢? 44.第 44 章 宁采臣用一种特别无奈的表情看向白羽:“我要守孝。” “守孝?”白羽知道这是人类在至亲去世之后一种特有的悼念方式。不过在他做人的那辈子里, 这个习俗已经不怎么用了;后来从太虚幻境里孵化也是从来没见过自己的鹅爹鹅娘的, 所以之前根本没想到。 宁采臣“嗯”了一声。 他父亲去的早, 宁母当初多柔和一个人, 为了孩子硬是刚性了起来,跟着族里争财产争家业的, 保下了八成的家产, 硬是把宁采臣给供出来了。 后来到宁采臣考中了秀才,家里的活钱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地产却半点不少来着。按理说眼看着母子俩的日子应该是越来越好了, 可世道转眼就乱了,地和房子都不值钱了。所以宁采臣才会暂停了脱产的学习生涯, 一边念书一边找些活计挣些活钱。也有了替集宝斋收账前来金华、入住了兰若寺这出际遇。 母亲在世时候对他的期望极高, 可临走的时候却没了那些望子成龙的期望, 唯一就是嘱咐他要“好好的”,拳拳心意不言自明。与其说他守的是孝、是世俗的礼节, 还不如说他守的是自己的心、对母亲的孺慕。 “要守多久?三年吗?” “二十七个月。”宁采臣露出一个笑容来。他已经从最开始的悲痛欲绝里走了出来, 现在更多的是怀念。顶多有时候忽然想起什么和母亲相关的事情, 心里头难受一番罢了。 二十七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转眼就过去了。 这期间逢年过节的也是要给宁父宁母扫墓祭祀的, 燕赤霞也出去了几回,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师门弄回来的金银,直接把兰若寺一带的地皮给买下了。 本来兰若寺临近金华府城, 面积又颇大, 应该是值很多银两的。可大概之前那槐树精闹得太凶, 地气改变之后普通人进了这地界也因为受不住这大吉的地气回去都要病上一场,弄得这里方圆几里都没什么人家。 燕赤霞又在兰若寺和外面林木所在布了一个迷踪阵,如果凡人进来都会换个方向再转出去,慢慢的大家就当这块地方不存在了,所以买下来的时候其实没花多少银两。 就这样,白羽跟着燕赤霞还有宁采臣在兰若寺里一直安心修炼来着。当然,时不时的他也要找个避人的地方用祀神神像请领导出来,好抱抱领导大腿、好好维系一下领导和下属之间的感情就对了。 两年多的时间其实发生的事情还是挺多的,傅天仇年岁渐长告老还乡,朝纲并没有因为他的努力而为之一肃,百姓民生也仍然不见清明。 左千户一开始因为参与斩灭普渡慈航一事还高升了,得了一个爵位。可后来逐渐被排除中枢,成为了一个空桶爵爷了。 知秋一叶仍然满天下的乱跑着降妖除恶,只是并没有再遇见什么大妖了。期间倒是来兰若寺拜访了一回,可只住了一晚就受不了这兰若寺的地气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说自己就跟吃撑了还消化不了一样难受,再不来了! 九月,金秋。 燕赤霞一早就起身给宁采臣预备好了除服的礼服,二人从兰若寺出发回了白马镇给宁父宁母上香,一天的时间大半都消耗在路上了。到了晚间,燕赤霞拿着一本师门秘藏的房中术拉着宁采臣回了南厢,东厢终于又只归白羽一个人了。 三个月后,时间进入了腊月。这一日正是腊八,宁采臣吃了一口腊八粥就觉得恶心得难受,一张口就呕了起来。燕赤霞很是担心的给宁采臣拍背,结果他一拍,宁采臣就吐出了个拳头大小的肉球。一连拍了几下,三个滴溜溜的肉球就在地上滚做了一团。 原本在廊檐下的白羽“噌”的就进到了屋子里来,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三个灵机盎然的肉球,还伸手戳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宁采臣都傻了。 那肉球被白羽戳了,就像是受惊了一样跳了起来蹦进了宁采臣和燕赤霞的怀里去了,挨挨蹭蹭的像是在撒娇一样。 “这是你儿子!”白羽很肯定的说道。宁采臣不愧是领导口中运气好、好气运的人,竟然能和燕赤霞双精感气而得子,这简直就是上古神祇才会有的经历了啊! 宁采臣不知真假,燕赤霞却有些相信白羽的话了,于是两人把这三个肉球好好的供着。翻过年到了六月夏日,那几个肉球也没见吃什么喝什么,偏偏长得很大。忽然有一天那肉球就裂开了,每个肉球里蹦出来了一个男孩子来,一落地看着就有四五岁的样子,对着宁采臣和燕赤霞叫爹爹,对白羽叫叔叔。 这三个孩子一个长得像宁采臣、一个长得像燕赤霞,还有一个……很尴尬的长得像白羽的模样。宁采臣和燕赤霞看着长得像白羽的小男孩,终于相信了白羽说的话,这还真是地气所化的! 地气表示:皮一下我很开心! 又过了两个月,有一天燕赤霞去金华城补充孩子们成长要用的东西,忽然见有快马来报,说是皇帝驾崩了。他倒是半点不觉得有什么可哀伤的,反倒庆幸这糊涂的皇帝终于没了,希望下一任皇帝能清醒些,不然最后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回了兰若寺,燕赤霞才放下手里的东西,就看见从天而降一团又金又红的光芒坠进了东厢里。 “天道功德?”身为修士,燕赤霞立刻就明白了。这可不是浅淡的功德,而是一大团浓郁得几乎成为了实质的功德! “白小弟!”宁采臣站在了燕赤霞身边,就看见白羽身上金红色的光芒交杂着走了出来。 白羽这一回得到的功德名头也挺多的。从消灭槐树精以正人间正气,到诛杀黑山老妖和鬼兵助地府理清生死轮回,还有使人间提前百年结束疾苦的功劳,甚至连延续昆仑派传承都算在白羽身上了。所以现在他的修为又是和之前一样,噌噌的往上张。 也就是这个时候,兰若寺东厢前出现了一个缓慢旋转的紫色光轮。 “我要走了。”白羽对着燕赤霞和宁采臣挥挥手。 燕赤霞早在当初白羽召出公鸡虚影啄断了蜈蚣的时候,就推测白羽不是一般的修士了,因为那虚影可是带着星宿的力量的。如今看白羽得了这么大的功德,又和他们说要走,就知道这事是挽留不了的。 “可还有再会之期?” 白羽歪着头想想:“我也不知道,但我希望等我能回来的时候,你们还在。” 宁采臣虽然不知道白羽的真正身份,可听到白羽和燕赤霞一问一答,也知道可能这一别就是永久了。他因为经历了母亲的离别,反倒比过去看得更豁达了:“我看我们有缘,应该还能再见。就算不能见了,我和燕大哥不会忘了你,你也不会忘了我和燕大哥,就算不能相见也无妨。” “这倒是。”白羽点点头,很是认同的对宁采臣和燕赤霞挥挥手,走进了紫色的光轮。 白羽消失之后,三个半大的小子跑了进来,围着宁采臣和燕赤霞:“爹爹爹爹,白叔叔呢?我们感觉不到了!” “白叔叔回家去了。”燕赤霞回答道。 三个孩子不依,要找白叔叔。 “你们要是真想要白叔叔,那就多想想他,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燕赤霞最后没办法,只能这样和三个孩子说道。 等把孩子都哄走了,宁采臣就怪他:“你都不知道白小弟能不能回来,就胡乱对他们许诺。” 燕赤霞就摸着下巴,“也不一定,说不定真能回来。” “这话怎么说?”宁采臣追问,燕赤霞摇头不回答。 最后宁采臣看燕赤霞就是不说,宁采臣一甩手转身走了:你爱说不说吧! 看宁采臣走了,燕赤霞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当初宁采臣不过是个没有法力的凡人,却能用一句发音并不准确的梵文金刚经就击败了普渡慈航的佛祖法相——那可是白羽和他都束手无策的手腕。他想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也许多想想就真的实现了呢! 不过嘛,现在还是该把采臣哄好才行,不然今晚说不定就只能睡东厢去了。说起来也是时候把北厢西厢都修起来了,孩子一天天的大,总不能总跟着自己和采臣住南厢不是? 这样想着,当年威风飒飒的剑仙燕赤霞大侠就小颠儿着去追宁采臣做小伏低的讨好去了。 又过了三五年的时光,说是“再不来了”的知秋一叶又跑来了,领着自己身背五把唐刀的师弟跟燕赤霞自豪的显摆:“我如今也是昆仑派的大师兄了,这是我师弟!”转头看向身后的人,“快叫我声师兄给前辈听听!” 曾经的左千户如今的昆仑派二师弟——可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同时也是小师弟——的五刀流高手包容顺从的叫了一声“师兄”。 燕赤霞和宁采臣并三个孩子都意味深长的看着这对师兄弟,看破不说破。 天庭,司法天神大殿。 白羽被紫色的光轮一下子吐了出来,砸在了哮天犬身上。 “嗷——”哮天犬被砸得够呛,把白羽拱开之后委屈得不行,“不带你这样的!不带你这样的!”我就是想好好睡一觉!怎么就这么难? 要是往常白羽还跟哮天犬好好道歉,可现在不行了。眼看着一朵不大不小的雷云直接就在司法天神大殿这聚集了,哪里还有工夫管哮天犬委屈不委屈的? 哮天犬看白羽如临大敌的样子,抬眼一看,也看见那雷云了。他惊讶的转头看着白羽:“你!你!” 这可不行,白羽想道。万一雷下来了把天神大殿给劈坏了怎么办?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和领导有了融洽亲近的关系呢,可不能因为劫雷得罪了领导,让领导对自己的印象坏了! 这样想着,白羽就闷头朝着大殿外冲去,结果才到了门口,那雷云就跟了上来,不等白羽从大殿的院门出去,那雷云就落雷了。 还是和上一次一样,不过这次电流的强度稍微强了一些,劈的白羽身上酥麻麻的没了力气,腿软的跌坐在了地上。他要哭不哭的恢复了根脚原形,六十三下雷劈仍然很有节奏的把白羽弄成了一个闪灯。 等雷云散了,哮天犬走了过来,拱了一下白羽摊开的翅膀:“你是怎么办到的?怎么这么快就玄仙了?” 白羽不想说话,被啸天犬碰到的地方还残留着电击的触感,这么一碰别提多酸爽了,跟有虫子在皮肉里爬咬一样,难受得哭都哭不出来。他立刻把被拱了的翅膀收起来,换回了人形离哮天犬远一点儿。 “好兄弟,有提升修为的好办法就交流一下呗!”哮天犬坐到了白羽身边,笑眯眯的说,“我把我的骨头分你点?” 白羽:……不,我不吃。 过了半天,白羽缓过来了,正要站起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了?” 完了!领导回来了!白羽哭唧唧的坐在地上。他本来计算得挺好:领导去赴赤瑕宫主的宴请了,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所以他是打算要在领导回来之前把被雷云劈黑了的司法天神大殿修缮好的。现在领导回来了,看到被劈黑了的瓦片,肯定要生气了! 他正要主动认错,结果腰间和腿窝就多了一个支撑,下一息就腾空而起了! 什么情况?白羽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把自己公主抱起来的领导,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啸天,去找一下梅六,让他派几个人修一下。”杨戬压着嘴角的弧度,看了一眼哮天犬。 哮天犬听了,立刻就去找梅山老六去了。 “二爷……我过劫的时候把瓦片给弄坏了。”白羽很诚恳的承认错误。 “嗯,这是小事。”杨戬抱着白羽往殿内走,“几块瓦片廊砖,没什么贵重的。” 领导你真好!白羽感激涕零,对着杨戬越发亲近敬爱了。 杨戬把白羽放在了内殿的静室里,让白羽好好稳固一下修为,又殷殷切切的叮嘱:“你有这番机遇是多少仙人求也求不来的,千万珍惜。”又道,“这和其他仙人将来要斩三尸又有些不同,就算是我也摸不清最后是怎么一个道理,你要自己多揣摩才行。” 白羽点头,特别虚心的接受领导的教导。 见白羽特别乖巧的听训,杨戬不由得手痒的摸了一把白羽的发旋:“行了,你先巩固一下。”然后就出去了。 等白羽从静室出来,已经是第二日了。 他点了卯进了殿来,坐在了往常自己坐着的位置,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杨戬。 杨戬一看就知道他是想问赤瑕宫的事情,也不卖关子,直接就跟他说了前后因果。 那神瑛侍者本来就是一颗石头,得了机缘才有了神魂灵智。赤瑕宫主思及顽石有灵不易,便特特点化了他,还带着在自己身边。 因为知道这顽石愚钝,也不给他派太有技巧性的活计,就把赤瑕宫内花草灌溉的活计给了他。没想到顽石就是顽石,就算是做再不起眼的事情也能闯出大祸来! 给天河边上的仙草浇水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罪过,可偏偏就是成了警幻手里的利剑,差点把太虚幻境里的仙草灵花一锅端了去!虽然这神瑛侍者多少也算是个受害者,可若不是他自己行事不当,后来又被警幻蛊惑着信了“这仙草和你有缘”的鬼话,也不会有后来那一遭事情了。 现在仙草灵花归返天庭,虽然西帝娘娘不曾计较,更没下法旨,司法天神更是只处置了首恶警幻,可赤瑕宫主怎么也不心安。 人间俗语说“日子久了连石头也焐热了”是说两个个体相处久了难免有些香火情,这话不假。别看赤瑕宫宫主本身是个石头,神瑛侍者也是同类,可赤瑕宫主把神瑛侍者带在身边这么久了,多少也是有感情的,便想着跟司法天神求个恩典,希望日后也别牵连自家的小童。 “所以他是告恼,不是告状?”白羽没想到人家的目的完全和他想的相反。 杨戬点头:“那神瑛侍者也不是什么暴性子,如今知道了前因后果也后怕。就是他好像记住你了。”毕竟送了人家整整一年份的排物,估计过个千八百年也忘不了吧! 白羽松了一口气,随后听到神瑛侍者记住自己了,半点也不担心:他还没怕过谁呢!之前是担心赤瑕宫宫主护短拉偏架,到时候累及太虚幻境里的花草就不好了。真要是两个人想划下道来做过一场,他还真就不怕! 一直担心的事情了结了,白羽高兴得很,立刻就和上次一样,把后脑到脖子的羽毛都幻化出来,脑袋“啪”一声砸在了杨戬的腿上:“领导,谢谢你!”明显是要用实际行动来感谢领导的关怀。 就算杨戬之前对白羽把脑袋放在自己腿上这个动作有什么旖旎的心思,此时也都一干二净了。不过白送上来的福利还是要享受的,于是便一手执笔一手撸着白羽的脖子,全当怀念童年了。 “主人,百花仙子来了。”快到了午间的时候,哮天犬跑了进来高声通告。 他话音未落,就有一个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神君这是做什么呢……”看到白羽趴在杨戬腿上的姿势,一句话就渐渐消了音。 45.第 45 章 杨戬倒是没立刻起身, 而是先拍了拍白羽让他起身, 而后自己才站了起来, 走到了百花仙子跟前, 拱手行礼:“姨母,您来是有什么事?” 百花仙子被杨戬叫做姨母这件事, 其实也是有迹可循的。要说这百花仙子原本是鸿钧道祖紫霄宫内的小童, 算是和昊天上帝、西帝王母同出一门,和杨戬的生母也是相识的。 其实严格从师门传承来看,杨戬是要矮上两个辈份的, 但百花仙子和杨戬生母有一段香火情,便只论私交不论师门的, 让杨戬按照人间的规矩叫自己做“姨母”, 也是为了显得亲近一些。 还有一点, 杨戬被西帝王母劝动做了司法天神之前,因为对昊天上帝“听调不听宣”的态度可不被天庭一些修为低还心思多的仙人看好, 在灌江口的草头神领取仙禄的时候颇多拖延不说, 行事也有些掣肘。 杨戬彼时沉迷修炼不可自拔, 对这种行为是嗤之以鼻不放在眼里的,所以百花仙子让杨戬这般称呼自己也是为了震慑那些能耐小还心思多的人, 替杨戬省却了不少的麻烦。 百花仙子看了一眼白羽, 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好孩子!” 莫名就被夸的白羽眨巴了一下圆溜溜的眼睛,眼睛里全是疑惑懵懂。 百花仙子抿唇一笑, 对杨戬道:“你可对他好一些。我听太虚幻境的那些小丫头们都说了, 这孩子是个呆的, 你可不能欺负他,尤其是他之前为了你和三……” “姨母!”杨戬赶紧打断了百花仙子的话。 百花仙子看杨戬都明白的样子,也不多言:“我这次来是为了辞行的。” “辞行?姨母要去何处?”杨戬奇怪了。百花仙子领着统领天庭灵花仙草的职责,怎么可能远走? 百花仙子笑眯眯的道:“当初老爷说天庭没有统领花草的仙人,便把我借给了昊天师兄。如今自人间飞升了一个叫唐小山的姑娘,颇有灵秀之资,我也该回紫霄宫去了。”她话中的老爷指的就是鸿钧道祖。 杨戬点点头。紫霄宫是鸿钧道祖的道场,对百花仙子是有大好处的。这些年百花仙子在天庭忙碌花草琐碎的事情,修为停留在大罗金仙的境界已经很久了。如今能够把这些事情都推脱了,也好早些晋升成圣,到时候又会是一番不一样的天地了。 “只是我心里有些不放心她,她修为浅薄,所思所想也多是凡人的套路。说是聪慧,但总让我觉得有些……” “有些什么?”杨戬顺着百花仙子的话问道。想着这应该也是百花仙子此来的目的了。 “有些短视。大概是还没有脱离了前世的桎梏吧!”百花仙子叹了一口气道,“我怕我走了之后,天庭的那些精灵们有个好歹的都求助无门,你分出一厘一分的心思帮我看着些。” 这不是什么大事,杨戬点头同意了。 “如此我便放心了。”百花仙子这样说道,又叮嘱了杨戬几句话,这才离开了。 白羽虽然在边上听了这两人的对话全场,可因为不知道前因后果的,除了百花仙子托自家领导照顾天庭花草之外,根本没听出百花仙子的弦外之音来。 等人走了,杨戬又落座回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 “是,二爷!”白羽乐呵呵的跑过去,又把脸拍在了杨戬的大腿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杨戬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笑着摇摇头继续办公了。 大概又过了十几日,杨戬的休沐日到了,便要带着白羽回灌江口自己的道场去。白羽很久没有下界了,自然是高兴期待的。 到了南天门门口,就看见除了守门的神将之外,还有一个人在门口呢。 白羽一看,这不是之前总叫自己“呆头鹅”的那个红衣小娃娃嘛! 白羽看见了这红衣孩童,那孩童也看见白羽了。他一双潋滟的美目一眯,对白羽露出个笑容来:“呆头鹅,你和二哥去哪儿?” 二哥? 白羽看了一眼小童,又看了一眼领先自己半步的领导,努力回想自家领导的亲缘关系:没听说领导还有个这么小的弟弟啊!呃,也许是妹妹?这小童长得真俊啊,还真不好说是男是女。所以,这小童真的可能是女娃娃?是领导的妹妹? “三圣母娘娘安好!”白羽觉得自己的逻辑很通顺,所以立刻就推测这小童应该就是领导的三妹三圣母了,赶紧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打招呼。 杨戬的面色没变,小童的笑容有点冷淡了,而天门神将则是不停的抖动着肩膀,头低着都快把脸埋到胸口去了。 “哼!”红衣的孩童左右看了看,发出了一声冷哼。 就这么一声,神将就赶紧重新恢复了威武的站姿,再不敢抖动肩膀了。 那孩童白了白羽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脚下就冒出了两团火来,“嗖”的一声越过了白羽和杨戬的头顶飞走了。 “二爷,我惹三圣母生气了?”白羽有点忐忑的问道。 “没有。”杨戬半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就领着白羽直接出了南天门,往灌江口去了。 灌江口的真君道场没有“清源妙道”这个前缀,特别简单的写了“二郎真君庙”五个大字做牌匾,高高的挂在门口。 白羽仰着脖子看着这五个大字,觉得这五个字真霸道啊!这横、这竖、这点、这撇,这笔画,每一笔都透着一股天上`人`间舍我其谁的霸道感觉,让白羽感觉道扑面而来的威势。 正看着呢,这牌匾上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紫色光轮,仍然是一点都不给人准备的机会,直接就对着白羽当头罩了下来了。 杨戬因为白羽没跟上来回头看了一眼,就正好看见白羽不见了,赶紧跑了过去察看。 而此时的白羽,在紫色光轮牌洗衣机里经过了漂洗甩干的待遇之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有些事情吧,真的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算是有经验了。这一次白羽可没摔成滚地葫芦,而是一个利落的前滚翻就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才一落地,白羽就觉得不太对劲。 等他站起来之后,抖落了一下身体,本来应该和他心意相通的玄黄剑毫无反应。他又捡起了一块石头攥在手里握了一下,石头完好无损,半点不似从前碎成粉末。 白羽有点慌了:他召唤不出玄黄剑,也没了引以为豪的力量,他——竟然变成一个弱鸡了! 他握着一块石头,木愣愣的站在路中间,有点茫然无措。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软弱无力的一天。 “……位公子,这位公子?” 白羽正发愣呢,就听见有人叫自己呢。他一回头,就看见一个长得还算端方的男子正要抬手拍自己的肩膀呢。 “什么事啊?”白羽扔了手里的石头,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就看向了男子。 “这位公子,你怎么站在路中间发呆?”男子看白羽回过神来了,腼腆的笑了笑,“这人来人往的,要是因为公子失神而不注意撞到了公子,岂不多生是非?”其实男子是想提醒白羽小心些窃贼盗匪的,可看到白羽这么嫩的面相,就怕这样说会吓到白羽,便换了个说法。 白羽前后看了看,自己正站在一条不怎么宽阔的土路中央,往前看,看不到路的尽头;往后看也是一样。就好像这世间有人烟的地方都在这路的前后尽头,但偏偏白羽此时站的地方是个没人烟的荒僻地方。 白羽一时拿不定主意该往哪边走,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男子看白羽皱眉,本来有些着急回家来着,可还是出言询问。 “这是哪儿啊?”白羽最后还是问了这件事。 男子把背上有些下滑的背筐颠了一下,还是那温温吞吞的笑容:“这里是鄳亭。公子可是和家人走散了?” 白羽摇摇头,“我没有家人,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不若到舍下坐坐?”男子把白羽的回答听成了另外一番意思,看白羽刚才失神的模样,便以为白羽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了,出言邀请道。 白羽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没地方去,便点头答应了。他看着男子背着一个背筐很沉的样子,便要伸手帮他:“我来帮你吧!我力气大!” 这话才出口,就立刻打脸了。白羽虽然提起了那筐,可立刻就被手头的重量给吓了一跳:“好重!” 男子便笑了:“公子看着不像是习惯拿重物的,我背着就好。我家在这边,请跟我来。” 白羽这个时候才真正认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原本的力道和能为了,闷头“嗯”了一声,有点小失落的跟在男子身后走着。 男子看白羽闷闷不乐的样子,便提起一个话题来:“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我叫白羽。你呢?” 男子对白羽一拱手:“白公子,在下董永。” 白羽点点头,觉得董永这名字有点耳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不过这没什么,想不起来就不想了,白羽也没继续纠结。 董永看白羽脸上的愁闷之色少了些,便就着这个话头开了话匣子,对白羽介绍此地的风土人情。 白羽本来还有点难受,可听着董永不快不慢的跟他说着这些,就忘了之前自己失了能为的难受了。 两人边走边说,原本看不到头的土路很快就走到了尾,进了一处虽然偏僻、看着屋舍稀少但也算别有一番乡野风情的小村落里。 董永领着白羽进了自己家,“舍下简陋,怠慢白公子了。” “儿啊,你回来了?” 大概是听到了董永的声音,屋里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爹,我回来了。”董永把背筐放在了看着像是厨房的小间门口,转身就往声音传来的正屋走去。 正屋走出来一个看着有点老相、看着也不太健康的老人。一看见白羽,黝黑褶皱的脸上就露出一个笑容来,转头低声问董永:“这俊俏的后生怎么来咱们家了?” 董永扶着老人,低声的回答道:“我之前在路上看到这位白羽小公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发愣。我问他家里人的事情,他说家里没人了,也许是遇到了什么事也说不定。儿看这位公子孤身一人不像样,就领着人先回来歇歇。” 老人,也就是董父点头:“谁都有遇到难事的时候,帮上一把是应该的。” 说完这话,对着白羽的笑容更亲切了:“娃娃,到了这儿就当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外道了。人啊,哪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呢?一时半刻想不着出路,就慢慢在这儿想就是了。” 白羽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董永和董父可能对自己有什么误会来着,但他想要解释却也找不出合适的说法理由来。最后只能迟疑的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董父的话。 董父见白羽点头了,立刻就咧嘴露出一个憨厚慈爱的笑容来:没办法,白羽的面相实在是很讨老人家喜爱的那种。 董父看儿子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伙食,就过去帮着把菘菜洗了,也没用菜刀切了,就手撕成了碎片递进去给董永熬汤。 想了想,又撑着病体出门去了隔壁借了两枚鸡蛋回来,让董永也给打进汤里,免得白羽只喝菜汤不习惯。 董家父子俩整治饭食的时候,白羽就四处打量董家的屋舍。 董家的屋子是泥坯的。三件屋舍一间灶间,看着都有些低矮。白羽也不觉得有哪里简陋的,进了屋里才发现没有桌椅,只有一个被石头撑着的平整木板。 等董永把饭做好了端出来,就放在了这木板上,然后和老父亲一起到了桌子旁边。 董永是挺直了要被跪坐到了桌子旁的苇子席上的。董父大概受不住那姿势,就并着腿坐在门槛上端着碗,拿着一个黄米的蒸饼就着全是水、半点没有菜和蛋的汤顺食。 看到白羽还站着,就指了指那“矮桌”,“快吃吧!眼看着快午时了,别饿着了!” 董永便用一个棕色的陶碗给白羽盛了一碗全是鸡蛋花的汤,自己的汤里却是和董父差不多的汤水。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糜子是新下来的,你尝尝。”董永向白羽大力推荐自己做出来的蒸饼。 白羽看着黄呼呼的蒸饼,毫不犹豫的就咬了一口下去。可这一口就让白羽后悔了——好难吃! 这饼子大概没发面,就是直接做了蒸出来的,吃到嘴里不但没有粮食的香味,反倒有一股酸酸的味道。说起来有点像是饽饽,但绝对比饽饽难吃了几百倍。 不过这是粮食来着,白羽就算觉得难吃,都咬了一口了,就只能继续吃完。 于是董家父子就看见白羽咬了一口蒸饼就眼泪汪汪要哭不哭了,但眼睛里虽然含着泪水,却还是一口一口的把蒸饼吃完了,然后一口把一碗汤给喝干了。这才收了眼泪。 董永没多想,但是董父想的就多了,在脑海里脑补了一出白羽可能是被后母赶出家门的大戏来,脑补出来白羽的可怜经历都能直接拍一部三十集的宅斗电视剧了,对白羽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他也几口把蒸饼吃了,一口喝干了汤水:“娃娃,你就安心住在咱们家!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白羽点头,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了董父的腰部以下膝盖往上的位置,一下子就惊到了,嘴张得老大。 董父一开始还不知道白羽怎么一副吃惊的样子,结果顺着白羽的视线一看,就看见自己用破布拼成的短裈中间来。 他不好意思的赶紧又并住腿,拉了拉衣摆遮住自己无裆的短裈:“嘿,让娃娃见笑了,农人家过日子,粗糙些,吓着了?” 白羽摇头,只是微微张着嘴又去看董永,很有想掀开董永的袍子也看看的意思。 董永被白羽看得面红耳赤的,臊得不行。偏偏董父还在边上拦着不拦的看热闹,最后看董永都要烧着了才开口说道:“别看咱们家不怎么富裕的样子,我儿可是在学舍里念书的,穿的是裤。”脸上全是骄傲。 白羽点头,似懂非懂的。但他明白了一件事,就是穿裤子似乎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来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裤子,不由得露出一个笑脸来。 等吃过了饭,董永拿着一把柴刀出门去了。董父身体不好,没跟着一起去,只是叮嘱着董永在山外收柴就好,别进了深山去。 白羽眼巴巴的看着,看得董家父子俩心都软了。最后还是董永开口邀请了白羽:“山边的风景还是不错的,白公子去看看风景风貌,也能心情开朗些。” 董父自然不拦着:“那就去吧!注意安全。” 白羽就一颠一颠的跟着董永砍柴去了,早忘了之前因为没了修为的郁闷。 46.第 46 章(还债) 到了山脚下, 董永把外衫脱了搭在一边的柴架上, 随后拿起了柴刀往低矮的树丛走去。 白羽这才看到, 原来董永里面只传了一个没袖子的破旧亵衣。那亵衣破到什么地步呢?只到了董永胸口下面一点。真要严格来说, 这哪里是亵衣?根本就是一个假领子! 白羽过去拽了一下董永假领子……亵衣的下摆,又伸手摸了一下董永根根突出的肋条骨, “你家怎么这么穷啊?” 董永半点不觉得自家穷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对着白羽温和的笑着:“比前几年好多了。前几年我娘走的时候欠下的债还没还完,爹又病了,家里又去借了不少外债, 连出门都不好意思。这几年我字好看了,找了几个活计把债都逐渐还清了, 家里没有外债, 比过去轻松多了!” 想起前几年的日子, 董永对目前的日子已经很满意了。他识字,学的也好。如今还了债, 以后再挣了钱也能给爹弄些好吃的补补身子才好。 馆内的巫医都说了, 他爹就是又累又饿体虚才出的病症, 只要吃饱吃好自然就痊愈了。如今他已经能让爹吃饱了,等过几年, 肯定也能让爹吃好!他对自己有信心! 白羽点头, 对董永的好感提升了好几个百分点。 穷这事吧,究其原因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因为懒, 宁肯受穷也不乐意找个发家致富的出路来。这样的人穷着是活该!还有一种就是董永家目前的情况了, 家里头先前遇到了大事情, 欠了大笔外债了,一时半会儿家里的境况缓不过来只能受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白羽看董永不是个懒的,而且看着才不到二十岁的模样,就已经把家里的债务给还了,还供养了一个病弱的老爹来着,自己也没把读书给扔下,可见是个有恒心有耐力又孝顺的人。这样的人假以时日,一旦有个机遇,一飞冲天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你将来想做什么?”白羽托着下巴问董永。 董永劈了一束柴,正往柴架上装呢,就笑笑:“我也没什么大志愿,只希望将来从学舍念出来了,能找个长久固定的营生,给我爹好好养养身体,让爹能亲眼看见我子孙满堂。” 收回前言。什么一飞冲天的,董永要是主观上没这个想法,那全都没用!白羽瘪着嘴:“你就不想着将来大富大贵?” 董永看了白羽一眼,目露惊讶的神色:“孝廉可不好举,我的才德不匹配,朝廷对此要求颇高,我自然够不上的,哪里敢称要举孝廉得贵身?” 孝廉?那是什么东西?白羽半懂不懂的,不过看董永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办法好像挺难的。 “那就多挣些钱,起码要吃好穿好!”白羽又道。 这一点董永是赞同的,他脸上带着点浅淡的笑意,眼光也闪亮亮的:“我都计划好了。如今秋收过了,今年我家的粮食除了交税都不卖了,让爹也能尝尝咱们自家的粮食来。到了下个月,各家都要盘账了,我去忙上几个月,过年肯定能让爹吃上羊肉,穿上有裆的裤子。”等到了明年,他再努努力,说不定能把家里的屋子给重新葺上一遍。再过两年,他学成了,有了生计,再娶上一门亲事,让爹抱孙子才好! 白羽:……这个愿望,真是好质朴来着。 董永也没让白羽帮忙,自己一个人汗流浃背的砍了装满柴架的柴火,用麻绳绑好往肩上一背就走了,也没把之前脱下来的衣服重新穿上。 到了家门口,就看见自己阿爹正忙着舂糜子呢,累出了一头的汗,赶紧过去接过来,推着董父去休息。 董父没撒手,反倒先对董永瞪起眼睛了:“又衣衫不整!快去把衣服穿了!” 董永最后还是没拗过董父,去把衣衫穿了。之前背柴火的时候怕穿着衣服磨了肩膀,整件衣服就废了。所以董永在家干活一般都不穿外衣。之前见到白羽的时候,是因为他从外面办事做活回来来着,不然他才不会穿那么好的衣服背重物呢! 白羽看着父子俩为了舂米抢来抢去的,便好奇的过去掺了一手,试着按照董父刚才的姿势舂米。才几下,就觉得这姿势真是累腰。 “白娃,你别动手!”董父赶紧拦住了白羽,“这活累人,你去歇着就好。” 正好董永放好了柴火,抬着一个木盆出来,要去河边浆洗衣服。董父就让白羽也跟着去,泅泅水凉快一下也好。 说是河,其实也就是条稍微宽一些的小溪。董永到了河边之后把衣裳用水浸湿了,就拿一团灰乎乎的东西抹在衣服上,在平滑的大石头上揉啊揉的,之后放在水里漂一漂,这就算是洗好了。 董永和董父的衣服加在一起才三四件,其中还有一条董父的无裆短裈,所以洗起来很快。白羽走个神的工夫就全都洗完了。 眼看着半下午了,董永抬头看了一眼天时,就脱了自己的衣衫裤子,穿着裹裆布就下了河,撩起被太阳晒得半温的水洗去身上的汗水。 白羽都看傻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来做什么?为什么没有亵裤?为什么董大伯穿的是开裆裤,但是董永腰上却裹了这么长的裆布?你匀出来一点不就够董大伯来个内裤了?为什么?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刚开始遇见董永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不对的,可后来到了董永家里之后,就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在挑战白羽的世界观来着。 到了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坐以待毙。现在他法力全无是个弱鸡,但不能因为成了弱鸡,就自暴自弃的连想要往好的方向上进的心都放下了啊!他要奋发图强,改变这个任性得让人三观粉碎的世界! 白羽握着手,看着已经从河水里出来了的董永,握拳给自己鼓劲儿加油:就从你开始吧! 这样想着,他就拽开了自己的腰带,要给董永来一次内衣裤的概念普及!但是他才拉开了束带,却发现自己腰上缀着领导祀神神像的小袋子闪了一道光,自己的衣服就怎么都掀不开了。 白羽:……领导你怎么了? 白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领导不让自己脱衣服,不过他这个人向来都是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去想的,直接就默认了领导的行为,默默的又把自己的腰封给束了回去。 “董永!”白羽叫住了晾干了身体正要穿裤子的董永。 “何事?”董永笑着看向白羽。 “你会做针线活吗?” 董永的脸就红了。说起来大男人拿针线还真挺让人不好意思的,但是他家就他和他爹两个人,这些年两个汉子因为没有婆娘在,日子虽然过得粗糙些,可还是要做点针头线脑的活计的,不然什么都拿出去请托别家的妇女,费银钱不说还要欠人情。所以他还真就会,而且因为年轻学东西快,针线的活计做的比董父要强上不少。总体来说,董永如今除了不会织布之外,其他家里的、田间地头的活计都是手拿把掐的。 “那我要是给你画了图,你能做出来吗?”白羽一听就乐了。 “白公子是要我做什么?”董永问道。 “你只说能不能?” “我试试吧!”董永点点头,又迟疑道,“可咱们家没有布了,公子到底让我做什么?” 白羽嘿嘿笑着也不回答,一弯腰从地上把董永洗干净了的衣服连带木盆一抬,两条腿就倒腾着往董家的院子方向跑了。留下河边的董永还拎着自己的裤子,满脸全是不明所以。 董永虽然疑惑白羽到底要让自己做什么,可最后还是赶紧穿上了衣服追了上去。 等回到了家里,就看见白羽被董父按在了一个木墩上坐着,他洗的那些衣服已经晾晒起来了。 白羽看董永回来了,就拉着董永到了一片平坦的地上,用树枝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平角内裤的图案,又指着内裤的裆部说道:“这里开个口,平时叠在一起,这样就不露了。要方便的时候就从开口里掏出来。腰上窝进去一条缝上,在这里面穿上带子布条都行,平日里系上活扣,要换洗的时候就解开。”说完了又看向董永,“怎么样?” 董永看着地上的图案,点点头:“没问题,这就是一个小了些的裈,只不过是有裆的。也不用新布,咱家还有些破损的布料,我本来打算给爹再做一件裈来着,现在正好拿来做它。” “那你快去做!” 董永的行动能力不差,也没用晚间点灯熬油的,天黑之前就做出来了两件。 白羽满意的点头。内裤这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贴合身体就行了。董永做惯了他和董父的衣衫,尺寸掐得正好,被白于催着和父亲换上了之后,觉得比起裹裆布果然舒服不少。 董父也羞羞答答的换上了,出来的时候外面还穿着那件无裆的短裈,满身的不自在:“老了老了,还学着贵人们的打扮来。”在他的眼里,这内裤自然不是他们这样的乡间农人配穿上的。又因为是白羽这个小公子教给自家儿子做出来的,就以为这是达官贵人才能穿的呢! 董父一开始虽然不习惯了,可穿了一会儿内裤之后也觉出好处来了。首先一点,就是干活的时候不觉得蛋时不时抽着腿疼了。再有就是叉着腿坐着的时候也不会害臊了。 白羽看董父接受良好,又说等明天天亮了,还要让董永把董父的短裈也改一改,不用一圈圈的围着麻绳捆着腰难受。 董永看到父亲的笑脸心里也挺高兴的。他没想到,一件小小的贴身内裤能让父亲高兴成这样,有些担心自己过去是不是有些不够孝顺父亲了。 其实董父高兴是因为新奇,不然过去董父身上的衣服都是董永亲手做的来着,自家孩子孝顺不孝顺,他这个当爹的难道不是一清二楚嘛!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一早,董永还没起来,就听见门外有乒了乓啷的声音。他揉着惺忪的眼睛起来,就发现睡在榻上的白羽不见了。 等推开门出去一看,就看见白羽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木头,用他家扔在柴棚下的麻绳困在了一起,架在了一个叉子形状的木桠上头呢。 “白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呢?可用我搭把手?”董永一边系衣带一边走过去问道。 有人帮忙自然是好的,白羽乐呵呵的把手里的麻绳交给了董永:“捆结实些。” 白羽做的是什么呢?他想要做一个踏椎用来方便董父舂米。他昨天试着舂了几下米,觉得真是腰酸背痛的,今天早起第一件事情,自然是要把这个耗费体力的活计用具给改良一下,好提升一下生产力。 他想了想,石磨明显不是他能空手做出来的,但是踏碓可以啊!这是一种利用杠杆原理节省力气的工具,要是有了这个,也不用双手捧着木杵不停的向下用力了,只要找了合适的高度坐着,一下一下踩着脚踏板,基本就解放了胳膊,也不会让腰部因为长期劳作受累甚至受伤了。 这东西长得像是汲水用的桔槔,董永还是见过的。不过自家院子里并没有井,而且白羽还把董父舂米用的木杵绑在了汲水的水桶所在,心里模模糊糊的就有了一个猜测。所以等这么一个“桔槔”做了之后,白羽催着他去拿糜子时,动作也不由得急切起来。 董父因为体弱的关系,睡的晚,醒了也需要在床上躺一会儿再起来才不会头昏眼花。所以等他起来之后,就看见院子里多了一个小号的桔槔,白羽坐在远一点的地方,脚一踏一踏的,那桔槔木桶的位置的木杵就“哚哚”的落在了舂臼里。 “我来看看!”董永看白羽踩了二三十下之后,就让白羽停了下来,自己跑到了舂臼旁伸手进去抓了一把之前放进去的糜子细看。越看,他脸上的笑容就越大,“成了!真的成了!” 什么成了?董父也过去看了一眼,就看见自家儿子手里的糜子已经是脱壳的状态了,只要把里面碎了的糠皮去了,这就是上好的精细粮食! “这……这……”董父看了一眼架在自家院子里的大家伙,又看了看舂臼里米糠分开的粮食,微张着嘴瞪大了眼睛。 “爹,今后你可不用受累了!有了这东西,再不用自己舂米了!”董永也是心疼父亲的。可父亲也是个倔强的,家里的事情有多,一眼看不见,父亲就自己舂米去了。有时候他把第二天的米舂出来,父亲是不会管,可也抽空去舂第三天的份。 董父看了一眼白羽,就走到了踏板的地方,学着白羽的样子也踩了一下,那踏碓的杵就起来了,一松脚,那木杵就落下去了。董父一下一下的踩着,还真就没觉得有多费劲儿,等一臼的糜子都舂完了,头上连薄汗都没出,比起往常腰酸臂痛满头大汗可轻松多了。 “这是好东西啊!”董父看着白羽,“娃娃,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咱们家还要接着用手舂米呢!” 白羽晃晃脑袋:“不用谢,只要你们今后听我的就行!”他想要做点事情来改变他们的生活。 董父看着白羽的小模样,一张脸笑成了菊花:“好好,听你的。”转头对自己儿子说,“听见没有?听娃娃的。” 董永配合的点头,看着白羽的样子就像是包容弟弟的大哥哥:“听你的。” “那好,咱们下一步养几只鸡!”白羽立刻就给董永布置任务了。 话音未落,之前绑在杠杆上的木杵就“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白羽看了一眼断掉了的麻绳,瘪了瘪嘴。 董永也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松了一口气:“咱家的绳子用的年头太长了,有些朽了。这木杵有些重,刚才舂了这么多下的米,这绳子受不住力,就断开了。” 养鸡什么的还是等一会儿吧!还是要先去找条结实的麻绳把踏椎修好才行。 等到踏碓重新修好了,天色已经大亮了。董永动手做了一顿稀溜溜的粥水算是早饭,然后就领着白羽去了前一天董父借鸡蛋的人家。这户人家是养鸡的,要想养鸡,向他们家买仔鸡是最好不过了。 白羽和董永刚进了院门,白羽就看到了几个灵巧的身影扑棱着翅膀就上房顶去了。这户人家应该是比较殷实的,盖房子的时候起架还是挺高的,房顶到地面足足能有两个半人那么高。 白羽看着在新鲜的茅草屋顶散步的几只鸡,深深的羡慕嫉妒恨了:他现在都不能扑棱翅膀上墙了,凭什么这几只鸡就能扑棱着翅膀上房呢?他不高兴! 董永对于白羽要养鸡这件事还是有点不解的。鸡啊,这东西多凶啊!不过既然白羽想要养,因为有内裤和踏椎珠玉在前,他手里又有几十币的闲钱,便是买上几个养一养也没什么。 他先跟这家主人结了昨天的鸡蛋钱,又说了自己要买鸡回去养的想法,问有没有仔鸡卖。 “是有的。就是要等等,母鸡护崽子的,不能现在就给你。”女主人对董永笑得慈和。 董永点头,“那先看看。”说着就回头叫白羽。 等到了鸡窝,白羽再一次觉得惊奇了。这里的鸡,无论是公鸡还是母鸡,都和自己一惯见到的不太一样,看着更像是……斗鸡来着。 47.第 47 章 说起来他对鸡比较熟悉的印象是来自他作为人的那一辈子来着。在天庭的时候, 他是没见过卯日星官的真身的, 学会的神通法相虚影也是比较接近自己做人那一辈的公鸡。后来下凡了、在钱塘的十几年、在兰若寺和白马镇, 见到的鸡也都是差不多的样子。 但是这里的鸡, 看起来就好凶啊! 白羽对此表示不服气:你们这么凶,那我大鹅在家禽界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董永看白羽忽然就生起闷气来了, 就小声问道:“怎么了?可是不满意?还买不买?” 白羽立刻就把圆溜溜的眼睛给瞪得竖了起来:“买!”买回去好好教育你们, 让你们知道知道谁才是老大!看以后还敢不敢在自己面前扑棱翅膀上房! 仔鸡就这样定下了,董永付了些定钱之后,就领着白羽往回走。 回了家之后, 董永就着手把董父的短裈都给接上一段布,窝回去成了一个空, 又舍了那勒人腰的糙绳换了碎布拼的布绳来。这样做好之后, 董父换上了, 就不用总担心一个不小心糙绳断了裈会掉下来了。 在董父因为董永改良了自己的裈而高兴的时候,距离鄳亭八十里的丹阳县城里, 首富傅家正在经历一场家庭风暴。 傅家的独子傅官保跪在厅上揪着自己的耳朵, 时不时的偷看一眼自己暴怒的老爹傅老爷, 生怕傅老爷手里的藤条落下来,给自己来一个皮开肉绽。 傅老爷在厅内来回的踱着步子, 手里攥着一根藤条, 心里是又气又急:“今天若不是我遇到了孟夫子,是不是你还要继续瞒着我?” 傅官保看傅老爷生气的样子, 就是一个哆嗦。但哆嗦归哆嗦, 该要找理由给自己辩护、顺便拖延一下时间等自家母亲过来救命还是必要的:“爹~我这不是怕您生气嘛!” 一声“爹”叫的那叫一个九转十八弯, 也把傅老爷的火气叫得消下去大半。傅官保是傅老爷的独子,也是老来子,对傅老爷来说那就是香火传承的人,怎么爱都爱不够的。自小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疼得跟眼珠子一样。 这孩子小时候也就是顽皮一些,机灵劲儿还是有的,但是没成想大了大了,越发的胡闹了。目不识丁不说,整日里是招猫逗狗的上街上做些讨人嫌的事情去,遇见好看的姑娘还要调戏两句才罢休。 他想着,这孩子也许是不懂事,再长长说不定就好了呢?没想到长到现在,十八快十九了,还是一事无成。每日里睁开眼睛就是吃,吃好了就出门逛去招惹是非。 前段时间傅老爷求爷爷告奶奶的给学舍捐了百两黄金,这才求了一个学舍的旁听名额,希望这孩子能稍微明白些道理,不再像过去那样胡混。可今天见到孟夫子孟先生,才知道这孩子去了学舍就是睡觉。 之前因为到了举贤的关键时刻,孟夫子没太多精力管他。如今秋收农假了,才抽了个机会和傅老爷说了这件事,希望傅老爷这位家长也能多说说傅官保。 “爹!”傅官保看傅老爷只叹气,就膝行过去抱着傅老爷的小腿晃了晃,“你让我去听那些之乎者也的,我实在是不耐烦!而且我也不觉得跟那些穷酸学有什么好的?咱们家有钱,干什么不行?非要跟他们学那些个让人听了头疼的东西,多难受啊!” “干什么都行?”傅老爷都气笑了。“你敢佩剑出去吗?你能……” 傅老爷本来想说“你能穿绸缎大衣裳出门吗”,可想到自己这些年铺桥修路的赚了个好名声所以丹阳县百姓对他宝贝儿子穿绸缎都视而不见这件事,就咽回去了。 但不能说绸缎衣裳的事情,还能说别的:“你能骑马吗?你能乘车吗?你能当官吗?你能买地吗?” 绸缎衣裳含糊一下就过去了,可后面这几样是真不行。傅官保瘪着嘴不说话,用脑袋蹭傅老爷的膝盖:“爹~” 傅老爷叹了一口气,跪坐了下来,后背都蹋了:“儿子啊,咱们是商贾贱业,再有钱也没用,便是那匠户人家都能啐上一口的。这些年要不是我花钱买名声,你以为你穿着绸缎出去,能不被抓起来?僭越啊!如今我活着的时候能护着你,可等我走了,你还这么懵懂,咱们家可怎么办啊?” 傅官保不知道自己睡个觉还招出自家父亲这么多话来!他是真不耐烦听那些个摇头晃脑之乎者也的东西,就跟催眠曲似的。这东西就跟安神汤似的,安神汤喝完立刻就困,一上课他听了倒头就睡,特别好使! 他懵懂的看着自己父亲痛心疾首又焦虑忧愁的脸:他前十八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有哪里不好啊!怎么爹说的就跟他立刻就会被抓走受刑坐牢一样? 不过他虽然有点混不吝,可对爹还是孝顺的,他觉得自己咬咬牙,应该能挺住不睡觉。正当他要表决心的时候,就听见他爹胡撸了一下脸说道:“既然你不乐意去,那就算了吧!过一个月就要盘账了,你跟着看看,对家里的事情也要知道些才好,这都是你将来要接手的。” 傅官保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哦!”他有点闷闷不乐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回去吧!去看看你娘,让她安心,知道我没虐待她儿子!”傅老爷其实有点惧内来着,不过他之所以惧,也是因为爱,不然也不可能守着老妻这些年都没有其他的花花肠子了。 傅官保看到自家老父大发慈悲放过他了,赶紧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连鞋也没穿就窜出去了,看得傅老爷一阵好笑。只是等人走了,又忧愁了起来——这孩子将来可怎么办啊? 董家,董永把白羽做好的踏椎给拆了,放在了筐里要带进丹阳县去给官匠看一看。这东西对民生有用,作为一个学舍学生,董永觉得自己还是要能力所及范围内的为天下百姓谋一下福祉的。 又因为这东西是白羽做出来的,便连白羽也一起带着去了丹阳县。 两个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八十里路看着长,可转眼也就走到了。一边和董永走着,白羽就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按理说自己要是真的成了弱鸡体质的凡人,应该是除了吃喝以外还是要拉撒的。但是自己过来已经两天了,偏偏并没有想要拉撒的迹象。 还有就是他和董永一起走路,董永是会出汗的,可他不,并不觉得头上的太阳大会让他热,也不觉得脚下的路程会让他累。 种种的迹象让白羽猜测,他其实并不是变成一个“凡人”了,而是他的修为能力全都被封闭在了自己的体内了!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 他想,如果只是被封闭而不是消失了,他晚上回去就试试看能不能联系到领导。有话想说偏偏没人聊天的日子真是太难受了。偏偏董永和董父是凡人,很多事情他都是不能跟这两个人吐槽的,憋在心里真难受啊! 丹阳城看起来还算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县城的。反正白羽从进城门之后,就没见过有哪个成丁男子还穿着无裆的裈的。这一点让白羽稍微对这个世界又了点期待。 “那里有炙,你可要尝尝?”董永见白羽四处张望、看什么都新奇的样子,最后还是带着白羽去了几家卖吃食的摊子。 白羽伸头看了一眼,对这种粗糙的烧烤敬谢不敏。而且他觉得自己既然是法力修为被封闭了,那在董永家里这么困难的情况下,口腹之欲这种事就不要管它好了。 董永笑笑,又指着不远处的一处饭庄酒肆:“那里可以沽酒,还有稀奇的脍生。脍生是用鱼做的,运来可不容易。等一会儿我请你去尝尝。” 白羽又摇头:“我不是非要吃不可,咱们还是先去把这个踏碓送去。” 董永先去学舍找了自己的老师孟夫子,然后由孟夫子领着去找了主簿,又叫来了官匠看着他们演示了一遍踏碓的使用方法之后,就记下了董永的名字先让两人离开了。 出了县衙,孟夫子皱着眉问董永:“你这朋友竟然没有引牌(通行证)也没有籍索(身份证)?若非今天我在,你拿出的踏碓不光没有功劳,说不得还要因为包庇隐民坐牢去。” 董永也是后怕得很。他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这东西对民生有利,想给白羽讨个功劳来着。他对孟夫子一揖:“麻烦老师了。” “算了,你是学舍的学生,有事自然绕不过我,这是我该做的。”孟夫子对董永还是很温和的,这孩子并不是学舍里最出色的学生,但绝对是品行最好也最努力的。“我已经和户曹打过招呼了,把你朋友落在你们鄳亭。过几日来取籍索吧!” “多谢老师!”董永又是一阵感激。 白羽一开始还不知道这个引牌还有籍索到底是什么东西,可后来就知道了,这就像是古代的身份证一样。你出门若是不带引牌就要带籍索。而今天之前,白羽一直是一个黑户来着。若是一直不出门也就算了,可既然要出门,那就必须有引牌或者籍索带着,不然就不能离开所在地一百里的距离范围。 今天孟先生领着他们俩来了县衙,今后白羽也就不算是黑户了。今后再遇到查问的时候,只要说自己是鄳亭的人,报上姓名并给查问的吏衙出示之后来取的籍索就行。 “至于踏碓的事情,”孟夫子补充道,“这东西送到郡里,还要往京里送,一来一往的恐怕要小半年,不必心急。” 董永低头,“自然是不急的。只是这东西早一天被百姓们知道,百姓便早一天不必因为舂米而受累了。” 孟夫子点头,又叮嘱了两句,便离开了。 董永领着白羽在集市上逛了一圈。一开始他还以为白羽是腼腆的不愿意让自己花钱才什么都不买,可后来逐渐察觉出白羽确实没什么想要的,所以也没继续推销,只是拉着白羽去买了墨条和空白竹简便要往回走。 两人正要离开丹阳县城,就被在街边调戏妇女的傅官保给看见了。他立刻就扔下了这个姑娘,转身带着身后四五个奴隶并他们家管家过来了。 “我说,董呆子,现在是秋假,你怎么来县城了?”傅官保一摇三晃的就走过来了。看到董永手里的墨条,很不客气的直接伸手拿了过来,“你这什么破墨条,这么臭?” “在下囊中羞涩,只能买得起这种。”董永不卑不亢的微笑着,半点不以为忤。 傅官保就一笑:“嘿,我第一次看见有人穷还穷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我爹总让我学你们,可你们这样的,连吃饱饭都困难,有什么好学的?”这是把自己听了一耳朵唠叨话的不满都倾泻在董永身上了。 “读书明理,自然是该学的。”董永还是温和的样子。 傅官保看见董永这永远都温温吞吞的样子就来气,把墨条往地上一扔,就跳起来踩了上去:“明理!明理!我让你明理!我就是不学!” 董永就急了:“别踩!别踩!”这墨条够他用半个月呢,如今踩了,他手里的刀币还要做别的用,根本没有余钱买一条新的了。 白羽之前对两人的对话云山雾罩的听不明白,但现在看到傅官保的行为还有什么不懂的呢?总之这个小白脸就是在欺负董永就对了。 所以白羽一把推开了弯腰伸手去拿墨条差点被傅官保踩了手的董永,一脚就踹在了傅官保的屁股上,把傅官保踹了一个狗`吃`屎。 “哎呦!”傅官保嘴唇都磕破了,舌头还咬了一下,下巴也撞了地面一下,觉得下半张脸都不是自己的了。 “少爷!少爷!”一群打手并那个奴隶出身的管家都围了上去。 “都给我起开!”傅官保扶着自己的下巴,把一群围着自己的脑袋推开,指着白羽,“你敢打我?给我揍他!”后面那句话是对他带着的奴隶说的。 白羽如今虽然力道和普通人差不多了,可身体的战斗意识还是很强的,而且何人打起架来就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所以对方四打一都没能在白羽手里讨到好处,反倒被白羽撂倒了两个。 “别打了!别打了!”董永眼看着白羽眼眶子也青了,鼻血也流出来了,拼命的想拦着。结果被一个打手直接一脚撂倒了。 白羽一看董永被打倒了,眼珠子都气蓝了。攥着拳头也不管自己身上挨了多少打,就追着那个踢倒了董永的奴隶打,一拳一脚都是玩命儿的样子。 傅官保都看傻了,下巴都合不上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跑,可不知道为什么,腿软得挪不动步子。眼看着白羽把自己的打手都打翻在地上了,只能和管家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你……你别过来啊!我告诉你……我爹……我爹是……” 白羽哪里管这个?他只知道这人欺负了董永,也不等傅官保说完话,就薅住傅官保的脖子把人提溜了起来。 说起来傅官保其实比白羽还高一点儿来着,可因为腿软,所以被拽着脖子提溜起来的时候,腿脚都是拖在地上的,根本就站不住。也因为这样,他被勒得够呛,脸也憋得通红。 “啪”一声,一个大耳刮直接扇在了傅官保的脸上了。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董永有些怔忡。 “啪”,又一个大耳刮子。两个耳光的重叠打击让傅官保原本白皙的脸立刻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白公子!”董永赶紧过去拦着,“你流血了,咱们快去医馆找巫医看看!” 白羽很是豪迈的自己抹了一把鼻血:“没事!”说完又转向傅官保,“你赔!” “我赔我赔!”傅官保因为脸肿了,口齿也有些含糊了,但还是用不停点头的姿态表明了自己话里的意思。 他对着瘫倒在地上的管家伸手,示意对方赶紧给钱。 整个钱袋里有不少的金银豆子,还有几个零散的刀币。白羽回忆了一下刚才和董永买墨条时候的花费,从里面抽出了五个刀币,把余下的金银连同钱袋子一起扔回给了傅官保,“快滚!” 傅官保呆愣愣的看着白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就跑了,根本就不管身后管家的呼喊。 白羽等傅官保跑了,才拿着刀币献宝的送给董永:“咱们再去买一块新的!还能饶一条空白竹简!” “你的伤?”董永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墨条,看着白羽五颜六色的脸,着急死了。 白羽自己倒是不在意。通过刚才的群架他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他之前半点不在意这些人的攻击?因为他根本就不觉得疼!他能感觉道自己被击中的地方用一种飞快的速度在痊愈。别看他现在满脸血的样子,但其实只要洗洗脸,就会发现他脸上的伤全都好了。 48.第 48 章(还债) 距离那次在丹阳县城里的打架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天, 白羽正拿着一个小锄头在董家的院子旁边挖坑。这坑不大, 也就一尺深一尺宽三尺长。稍后他还要给这个坑的坑底还有四周都铺上石头, 多铺几层! 白羽想着, 等仔鸡拿回来之后,他就给这些仔鸡抓地龙吃, 然后再用鸡屎和腐土拌在一起养地龙, 等地龙长得多了就拿去喂鸡。这样多好! 傅官保举着一根树枝躲在不远的灌木里,偷偷的看着白羽顶着大太阳忙活。他摸了摸自己还疼着的脸,举着树枝又靠近了一些。 白羽一开始还没注意, 但是随着傅官保越来越接近,还傻兮兮的举着一根也就比手指头粗些的、枝叶稀疏的树枝还自以为自己躲得挺好的时候, 就觉得生气了。 这是以为自己瞎看不见是吧!白羽“腾”的就站了起来, 回头立着眉毛看向了傅官保:“你还没被打够?” 傅官保一见白羽发现自己了, 立刻就扔了手里的树枝跳起来就要跑。 白羽一看傅官保要跑,立刻就挥舞着手里的小锄头追了上去:“你跑不了!” 傅官保也是个愣的, 也不往丹阳城的方向跑, 就围着董家的院子躲白羽。白羽呢, 眼睛里看见傅官保就只顾着追了,也没注意他们俩其实是围着董家的院子一直绕圈子呢。 等绕到第七八圈的时候, 傅官保实在是跑不动了, 脖领子一紧,就被白羽从后面拽住了, 发出了一声悲切的哀鸣:“咯——” 董永正好出门, 看见白羽正拽着傅官保呢, 眼看着要动手,赶紧过去拦了:“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什么不能坐下来说清楚呢?” 动口不动手?白羽立刻眼睛一亮,“咔咔”叩了几下牙,大有要给傅官保留下几个深刻的、刺破人体表皮层痕迹的架势。 “董……呆子……咳……救……救命……”还被拽着脖领子的傅官保白毛汗都起来了,一股子寒意从尾椎骨直接窜了起来,觉得自己可能药丸。 董永啼笑皆非的摇摇头,过去劝白羽:“之前在丹阳城那次,你打也打了,他也赔了币子。今日他来,我听你们只围着院子转,他也没做坏事。你且放开他吧!” 白羽听董永的话,也觉得可以放手。可随后又想到傅官保举着树枝糊弄自己的样子,又不高兴了:“不行!他觉得我瞎,我要打他!” “他骂你了?”董永又问。 白羽摇头:“虽然没骂,但是……但是……”白羽觉得说不清,就撒开了手,跑去找刚才傅官保扔下的树枝去了。 傅官保立刻抓紧时间大力的呼吸了几下。等白羽回来了,也不知道躲,脖领子又回到了白羽的手里,他依然还保持着之前被白羽拽住的姿势。 董永低头抿嘴,觉得自己这时候笑起来不是很礼貌。 白羽拿着那根已经掉了不少树叶的树枝,往自己面前一挡:“他就这样,举着这个东西从我背后靠近,他以为我瞎!” “没有没有!”傅官保的脖领子稍微松了一点,说话的声音也正常了不少,“我就是想靠近你看看,没想做坏事。” 董永又低头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走过去从白羽手里接过了树枝,对着白羽低声安抚:“白公子,他不是以为你瞎,是他自己傻,以为这东西能遮住自己呢!” 真的?白羽看了一眼董永,又看了一眼巴巴探着耳朵想听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的傅官保,最后还是相信了董永的话,松开了手。 这一松开,傅官保才跑到了董永身后,委委屈屈的站着,探出半个脑袋跟白羽说话:“我就是……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么个身板,为什么不怕我家的奴隶?” 眼前的白羽这身板就跟小鸡崽似的,自己家的那几个可是买来的外族奴隶,一条胳膊都跟自己大腿差不多粗了,可偏偏被一个小鸡崽儿似的白羽给全部撂倒了! 他当时是感觉害怕,可后来……后来……他一回想起来就觉得兴奋,觉得血液往脑子里冲,真恨不得自己才是白羽!也能一个人出手干掉四五个奴隶打手!就因为这样,他兴奋了一天一夜之后,一大早就甩开了家丁,打听着鄳亭的方向就过来了。 八十里路啊!傅官保感觉自己从生下来都没走过这么长的路。但想到白羽满脸血还跟奴隶干架的英姿(?),他就热血上头的走来了! “哼!”白羽多少听出傅官保话里的意思是夸奖自己厉害了,特别高冷傲娇的抬着下巴,“几个弱鸡,我怕什么?” 天就是聊死的。董永低了一下头,觉得这俩人的对话实在是太尴尬了,赶紧打圆场:“傅同学,白公子,咱们不必站在外面,还是到屋子里慢慢说话吧!” 三个人转战到了屋子里,董父正搓麻绳呢,看见董永领着一个眼生的小伙子进来了,立刻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 “爹,这是丹阳城傅老爷家的独子,傅官保傅少爷。秋假之前,傅少爷都是在学舍旁听来着,跟我算是同窗。”董永对着自家父亲介绍了傅官保的身份。 傅官保刚被身边白羽的王霸之气震慑过,此刻规规矩矩的跟董父行礼问好,态度就跟对自己亲爹一样。 董父就点头:“好!好!好孩子!”又指了自己边上的席子,“快坐快坐!” 傅官保是个没学过坐礼的,自然不会像董永一样并腿跪坐,而是直接一屁股坐下之后,两条腿一盘就算是坐下了。 于是等白羽和董永也坐下来之后,屋子里的四个人就只有董永一个人跪坐着,其他三个人都盘腿坐着。 董父对傅官保的好感度就又涨了不少。看着傅官保的眼神就慈爱了不少,但也夹杂了一些可惜:傅老爷多好的人啊!傅少爷也是这么亲和一个人!可怎么就是商人了?可惜了啊!这么好的孩子,真是可惜了! 傅官保被董父看得浑身不自在。就董父看他的这个眼神,他在自己亲爹眼里也没少见来着。每次他找到了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回去给爹娘献宝的时候,他爹就是这么看着他来着。 董父也看出来傅官保不太自在的样子了,他嘿嘿笑了两声:“你们年轻人自己说话。”说完就出门去了。也没走远,就在闾旁的大树底下坐着,看看秋景什么的,也挺自在的。 屋子里就剩下三个人了,傅官保还是不吭声,时不时的抬眼看一眼白羽,等白羽的视线扫过来就立刻受惊的低头,心里头一个劲儿的打哆嗦:他看过来了!他看我了! 白羽看傅官保半天不说话,心里也没耐性了,气得“哼”了一声,去找了自己追着傅官保不知道绕到第几圈的时候扔下的小锄头,又回去挖坑去了。 等白羽离开了,傅官保才算敢正常的呼吸了,不然之前他都怕自己喘气的声音大了再招来白羽的一顿暴打。 “傅少爷,你这是……”董永没明白傅官保为什么这么怕白羽。 傅官保蔫巴巴的低着头,瘪着嘴别提多委屈了。他脸上的肿虽然消了,可还是隐隐的疼,颜色也没白回来。他看了一眼董永:“董呆子,他住在你们家,没打你?” 董永摇头:“好端端的,董某又没做什么坏事,白公子怎么会打我?” “他姓白啊?” “嗯,白公子大号上白下羽。” “什么什么?什么意思?”傅官保没听懂。 “我是说,白公子姓白名羽,白羽。”董永解释道,“就像我,姓董名永,董永;傅少爷,姓傅名官保,傅官保。” “哦——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他叫白羽!”傅官保恍然大悟道,“欸,他干什么去了?” “白公子说要养鸡,所以就挖了个地池子用来养地龙喂鸡。”董永有问必答。 傅官保又懵了:“什么什么?到底是要养鸡还是要养地龙啊?地龙是什么?” 董永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解释道:“是要养鸡。但是要把鸡养大养肥,就要多喂食。我们家的粮食可谷糠不多,鸡吃的多了,人吃的就少了,所以也要养些地龙给鸡来吃。” “明白明白!”傅官保懂了,这就跟牛羊要吃草一样,他们家的“草”不够,就要自己养一点。傅官保特别能举一反三的想道。 “至于地龙……”董永起身去了墙角,拖来了一个缺了板条的木桶,指着里面的蚯蚓道,“这就是地龙。” 傅官保伸头一看,就看见几条软绵绵、滑溜溜、肉墩墩、交缠在一起、在泥土里翻滚的深红色虫子,赶紧挥手:“赶紧拿走!” 董永从善如流的又把木桶拖回了墙角。 傅官保等自己的恶心劲儿下去了,好奇心又来了:“这东西还能自己养?” 董永迟疑的点头:“白公子若是说能,那就应该是能的!” “为什么?” 董永想了想,就领着傅官保去看了看自己家里新做的踏碓,舂了些米给他看,又领着他去看了一眼自家的灶头:“白公子说把灶口改小一些,柴火能烧的时间更长。我们家改了之后,果然柴火的耗费少了许多。” 傅官保家里豪富,哪里懂这些。只是看董永说得信誓旦旦的,就把董永说的这些都暗暗记下来,打算回自己家里去看看,要是董永说的不对或者是他糊弄自己,那自己肯定……肯定……傅官保猛然想到白羽,立刻就息了揍董永一顿的心思,决定要是董永敢骗自己,那他以后就不理董永了! “还有……”董永又想起来白羽让自己做的内裤。 “还有什么?”傅官保追问。 “没什么。”董永觉得内裤实在太私密了,实在不该拿出来给别人看。 傅官保就觉得董永这么藏着掖着的,肯定是好东西了。他不依不饶的非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董永被缠的无奈,只能把傅官保让进了内室里,从一个有点破烂的木头箱子里抽开箱板拿出了一条自己换下来洗干净了的内裤。 “这是什么?”傅官保拿着手里的小布料,目测尺寸之后就把内裤往头上套。 “不是!”董永赶紧去抢了下来,“这是穿在下面的。” “下面的?”傅官保黑人问号脸。 董永伸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裤子:“贴身穿在裤子里,比过去舒服不少,也干净。” 董永这里说的干净是针对自己这条珍贵的裤子来说的,穿上内裤之后,他就不用担心裤子沾上排物了,只要清洗耗费布料极少的内裤就好。这其实和内裤保护身体干净的主旨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但在董家目前衣物还是昂贵奢侈品的境况下,还是可以理解的。 傅官保就去扯董永的裤腰,结果就发现董永鸟枪换炮了,裤腰上捆着的不是麻绳了,又好奇的拽着董永的裤腰看了好久:“这东西是怎么做的?” “那个,傅少爷,这内裤上的腰带也是这样的,都是白公子教我的,你看这个也是一样的。”董永尴尬得不行,赶紧把抢在手里的内裤塞给傅官保。 大概从来没人教过傅官保这些,他在礼节和人情世故上有些粗疏,见内裤到了手里了,立刻就脱了自己的裤子把内裤穿上了。他只穿着内裤,光着两条腿在屋里走了几步,又原地蹦了几下,立刻就察觉出好处了。 他体会到的好处来源是和董父一样的:走路和蹦跶的时候不觉得蛋打得腿疼了!也不觉得来回甩得蹭着大腿难受了。 “这东西好!”他提着内裤说道,“就是一直提着有点腾不开手。” 董永就过去把内裤的裤带给系上。细细的一条,也不像是过去一层层裹着缠着那么麻烦。 “快穿上。”董永觉得自己对傅官保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过去只觉得这人是个家里富足的顽劣之辈,可如今看来,很多事情都不能轻易下结论。今天自己见到的傅官保分明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来着。他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因为没人教他吧!不然怎么会连介绍人的名字都听不懂呢? 董永边把裤子递给傅官保边想道。 傅官保不乐意了,他穿着董永的内裤往“吱呀呀”响的榻上一坐,指着自己的裤子对董永颐指气使的问道,“你那裤子是谁做的?” “是我自己。” “你自己?”傅官保就乐了,“哈哈哈,我就知道,看你那穷酸样也不像是能请得起裁缝衣匠的!正好,你把我这裤子也给改了,做得好一些,我就给你一百币!” “只是几针而已,一百币还是算了吧。”董永秉持着无功不受禄的原则拒绝了傅官保,自己拿出了针线就要给傅官保改裤子。 傅官保就不乐意了:“你看不起我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清高的学舍学生,就看不起我这商贾贱业家的人了?连我家的钱币都是臭的?你都不乐意要!” 别看傅官保嘴上说读书的都是一群穷酸,笑话他们没有自己这个商贾之子生活惬意,可说到底还是羡慕的。 他这些年都不停的给自己洗脑,说是读书的不如自己有钱,有钱什么都能做到,能让鬼推磨!可这不是还没洗脑成功呢么,所以董永一拒绝,他就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跟炸了毛的猫一样对着董永横眉立目的。 董永看傅官保生气的眼珠子都红了,赶紧摇头:“不是。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不知道行市的价格,给人做一件衣裳,若是主家自己拿布料,也不过是收十个币的手工罢了。我不过是车一圈裤腰而已,我俩又是同窗,真收你的钱才是看不起你,糊弄你傻呢。” 傅官保被董永说得没了脾气,揉了揉鼻子,好半天等董永快收针了才闷闷的、跟蚊子叫似的说了声“对不起”。 董永露出一个笑容,“没关系。”又从箱子里拿出一条碎布拼的带子穿进了裤腰里,把裤子递给傅官保,“穿上试试。” 傅官保立刻就忘了刚才和董永的口角,乐呵呵的穿上了裤子,觉得挺好的。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之后还不忘嘴贱的调侃董永:“别说,你这手活计可真不错,快赶上我们家的匠衣娘了。” 董永也不生气。 眼看着天色有点晚了,傅官保的肚子就一阵咕噜噜的响,让正好进屋来看看两个人的董父一愣:“傅少爷这是没吃饭?” 傅官保点头,“我早上就没吃。” 董父摇头:“这哪里行呢?当心饿坏了。”就转身去灶间。可进了灶间就发愁了,最后还是用当初招待白羽那样,用了新收的糜子做了蒸饼,又去借了四个鸡蛋,和嫩绿的小菘菜做了一个汤,然后叫白羽进来吃饭。 白羽自从发现自己吃不吃饭都无所谓之后,就减少了自己的进食量。这傅官保可没有白羽那品尝过无数真正美食的经历,所以虽然觉得董家的饭菜素了些,可到底饿了,还是把蒸饼和鸡蛋汤给喝了个干净。 49.第 49 章 等到天晚了, 董老爹就安排傅官保也睡在了自己家里。家里总共就两张榻, 白羽来了之后董永就和董父睡一起了, 把自己的榻给了白羽。 如今傅官保来了, 白羽就只能和傅官保睡在一起了。 白羽对傅官保还记仇呢,自然不乐意和傅官保睡同一张床, 对着傅官保又踢又踹的。 傅官保走了一天, 晚上吃饱了之后只想好好睡一觉,偏偏白羽一直骚扰他。他一怒之下就忘了对白羽的惧怕,和白羽对着用脚乱蹬乱踹。 两人把一张本来就不结实的榻弄得吱嘎嘎乱摇乱响。董永眼看着自家原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榻就要横死当场了, 赶紧过去把这两人分开:“白公子,傅少爷, 别闹了!不然这榻毁了, 咱们就都睡不成了。” 傅官保困得直点头:“我不跟他睡!” “你以为我乐意和你睡?”白羽一字一顿的说。 董永看白羽和傅官保实在不对付, 就打算让白羽和董父一起睡来着,自己和傅官保一起。没想到白羽直接就起身出门去了。 “白公子!”董永看了一眼独霸了整张床的傅官保已经打起鼾来了, 就赶紧出去追白羽。 到了院子里, 就看见白羽捧着一个小雕像正絮絮叨叨的说话呢。他看见董永出来了, 就把小雕像收到了自己腰上缀着的袋子里:“我觉得我要跟你道歉。” 董永一脸疑惑。 白羽很认真的看着董永:“我其实是可以不吃饭也不睡觉的。” 董永听得更迷糊了,拉了白羽往屋子里走:“别说傻话。你不乐意和傅少爷一起, 那和我爹一起呢?” “可以吧!”白羽见董永根本没把自己的话走心, 只能暂时不去解释了。 于是这一晚上,董永用席子扑在地上将就了一晚, 白羽就和董父一起睡来着。 到了第二天早上, 清醒过来的傅官保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和白羽正面刚的勇猛行为, 颇有一种想交代后事的冲动。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白羽根本没理他,全当没有他这个人,拎着筐出门找要铺地龙池子的石头去了。 傅官保在董家吃了一顿稀溜溜的早饭,也不用董永送自己,乐呵呵的就往外走:“我回去了,你不用送我了!” 见到白羽拎着一筐石头走回来,瑟缩了一下。发现白羽还是没理自己,就一溜烟的跑了。 等回到了丹阳县城,才进了县城大门,就被几个奴隶围了起来。 “少爷你可回来了!” “少爷你去哪里了?” “少爷你再不回来老爷回打死我们的!” “少爷老爷生气了!” “少爷老爷担心你呢!” 七嘴八舌的声音把傅官保吵得脑袋疼,气得他大吼了一声:“都闭嘴!” 奴隶们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巴巴的看着傅官保。 傅官保满意的点点头,一挥手臂,颇意气风发的发号施令:“回家!” 傅宅,傅老爷和傅太太心里是又惊又怕。 忽然就有一个奴隶跑了进来,“老爷!老爷!少爷回来了!” “人呢?”傅老爷站了起来。 “已经到了大门口了!” 说话的时候,傅官保已经蹦蹦跶跶的就进了厅里来。他一看见自己爹娘都在还挺高兴:“爹,我跟你说,我这次出去可长了见识了!我见了不少的好东西,还有一件好东西也带回来了!”说着就拍了拍自己的小弟弟,特别高兴的样子。 傅老爷一开始还没多想,可等到傅官保做出这个动作,立刻就以为他是去了伎坊了。又看到他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手边的算筹就劈头盖脸的扔在了傅官保的头上。 “我让你不学好!我打死你!”傅老爷一边扔一边骂道。 傅官保都被扔懵了,不明白自己去了一趟董永家里学了不少的好东西回来献宝,怎么没得到半句夸奖反倒开口就被骂了。他赶紧躲开扑过来要对他继续进行肉`体打击的傅老爷,跑到了门口:“爹你干什么?无缘无故的打我做什么?娘你快拦着点爹!” 傅太太心疼儿子,赶紧上去把傅老爷拦住了:“有话好好说,做什么就要动手了?” “你个不学好的!一个是赌、一个是伎,哪里是能沾的?”傅老爷气得心肝疼,偏偏不敢拂开老妻,怕老妻闪到了就不好了。 傅太太也急了,看着傅官保:“往日里你不乐意识文断字也好,你不乐意管家里的产业也好,娘都依你,但你……你真的去伎坊了?”最后一句问出来的时候还带着点希望,只是心早就沉下去了。 “什么伎坊?我没去啊!”傅官保躲在门板后面,探出个脑袋,怂怂的替自己辩解了一句。“我去那个学舍的董呆子家里去了!” 嗯?傅老爷熄火了。他讪讪的放下胳膊,咳嗽了一声,带着点不自在。 傅太太脸上立刻就大喜:“我就说,咱们家官保这么乖的孩子,就算不怎么上进,也不会像那些人一样真的去了那地界!”说完就坐回去了,还白了傅老爷一眼。 傅官保看爹娘都没有要打自己的意思了,就试探的进了屋里来。发现两人真的没动手,这才凑近了讨好:“爹,我去董呆子家里呆了一天……” “什么董呆子?”傅老爷因为傅官保的话又生气了,但是因为刚刚冤枉了儿子,所以语气有点虚,“董永是咱们丹阳县有名的孝子,你嘴上有些把门的!”真要是有一天举了孝廉了,一飞冲天指日可待,这是自家能随便评论的人吗? “哦。”傅官保应了一声,倒是没有以前的口不应心了,带着点心甘情愿的意思,乐呵呵的,“我之前和他家的那个白羽打架,这次去看看,发现他们家的好东西真不少!” “都什么东西啊?”傅老爷也听出傅官保声音里不似从前敷衍了,来了兴致打算多听儿子说说。 “就是这个!”傅官保说着就开始解自己的裤子。 看见傅官保的动作,才平息了火气的傅老爷又想打人了。 过了三四天,傅老爷领着管家和一个掌柜的,,带着傅官保,乘着骡子拉着的板车来了鄳亭。 董父这些日子身体好多了,正在院子里一踏一踏的用踏碓舂米呢,进看见院子外头停了一驾骡子板车,赶紧站起身来,走过去开门。 正要叫门的管家讪讪的收回了手,看了一眼身后的傅老爷略微收敛了平日里趾高气昂飞扬跋扈的嚣张气焰,微微弯着腰对董父道:“我家老爷是丹阳首富傅老爷,还不赶紧让开!” 傅老爷?董父探头一看,就看见了傅老爷身后的傅官保。 傅官保对董父挥手,上前推开了管家:“董大伯,董呆……董永呢?我和我爹找他!要是白羽也在就更好了!” 傅官保这几天在家里把从董家看到的东西都试验了一遍,虽然不是亲自动手的,但是下面的人反应说这些方法都非常好。傅老爷也从一开始的半信半疑彻底相信了,更从里面看到了商机,这才带着掌柜的上门,想要和董家谈一笔生意。 还有一点,傅老爷发现自家原本说不听的混不吝儿子竟然听董永的话来着——一口一个“董永说”,所以有心想拜托董永帮忙调`教一下自己的儿子,让他稍微懂些人情世故才好。 “大永和白娃去捉鱼去了,说是鱼对人好,要抓回来给我补补身体。”董父侧着身子做了一个“快进来”的动作,让傅老爷一行人赶紧进屋来。 傅老爷进了院子,首先就看见了院子里的踏碓,笑呵呵的指着说道,“老哥哥这是舂米呢?”说起来傅老爷是商贾贱籍,对农门农户的董父叫“老哥哥”其实算是高攀。 董父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也没在意这么一个称呼,点点头脸上全是笑意:“自从有了这个,我可省了力气了!大永送了给官匠看过来,孟夫子说这是有赏赐的,让咱们等着。” “伯!伯!快拿大木盆来!”两个老头正说话呢,院子外就传来了白羽响亮的声音。话音才落,就看见白羽拎着一个滴滴嗒嗒不停向下淌水的筐子进来了。 董父赶紧把自家洗衣服的大木盆拿出来,又从存水的土缸里舀了水出来,下一秒白羽就把筐子一翻转,里面的鱼就噼里啪啦的进了木盆了。 这里的人自家吃饭除非馋极了是不会吃鱼的,尤其是没有咸淡又腥味重的河鱼,所以这里的鱼自由生长的个头还是挺大的。 “这么多?”董父有点愁了。这腥乎乎的鱼虽然是肉,但真难吃啊!他老人家真的宁肯不补这身子。 “养着,慢慢吃。”白羽一边伸手划拉着水,时不时摸一摸已经在木盆里缓过气开始缓慢游动的鱼,一边抬头说道。 傅官保看见白羽回来了,整个人硬的跟木头桩子似的,话也不会说了路也不会走了,直到董永回来了才稍微好了一些,紧跟在董永身后一步也不离开。 傅老爷看着白羽熟练的把鱼给开膛破肚,把鱼肠、鱼泡、鱼鳔之类的东西都给清出来,鱼鳞也都刮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就用野葱切断加了盐全都扔进了陶瓮里去煮,觉得有些新奇。 “白公子这料理鱼的办法还真是新奇,老夫可能学一学?”傅老爷问道。 “你是自家用还是要做买卖?”白羽想了一下之后问道。 这句话问的傅老爷面上的笑容更盛了,“老夫是个商人,自然是要学来赚钱的。” “哦,那我要收钱贵一些。”白羽一脸的认真。 “好!白公子果然是个爽快的。”傅老爷点头,“咱们商量一下,然后往官署立契如何?” 白羽自然同意:“好的。你给我十黄金吧!” “可以,我先付三黄金的定钱。立契之后补足余下的七黄金。”傅老爷身后的掌柜就从褡裢里掏出了三枚金豆子,每一枚都是一两重的。 其实白羽做鱼的方法还真就不值十两黄金,可傅老爷看中的是白羽做出来的其他几项东西的利润,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自然不会吝啬了。 董父看得直啧舌:这白公子真不愧是大家公子,他们老农一年到头也就混个温饱,可这才几句话的工夫,就得了三黄金了! 白羽把手里的金豆子塞给了董永:“收好,我有用。” 董永赶紧把金豆子攥在手里,想着等一会儿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才行。 家里来客人了,自然是要招待饭食的。主食还是糜子蒸饼,菜就是白羽收拾出来的那条鱼,鱼汤都煮成奶白色了,因为野葱放得足,也没了腥味,反倒很是鲜美清甜。 等吃完了饭,傅老爷又说了关于内裤的事情,白羽卖出去二十黄金。至于灶头的改造,利润实在太小,傅老爷就没兜揽。 约定好了后日去县衙官署立契之后,傅老爷就带着人离开了。董父看傅老爷走了,嘴里还念叨着,“多好的人啊,怎么就是个商人呢?可惜了!可惜了!” 因为有了金子,白羽领了籍索之后就把董家旁边的一片荒地给买了,打算自己盖房。他对董父和董永说:“房子怎么建听我的,然后你们的房扒了,也建个和我一样的!” 董父一个劲儿的点头,“肯定听你的,我老了老了,也学一回贵人的房子住。”转头问董永,“咱家造房子,钱够吗?” 董永摇头,“肯定是不够的。我如今不过是百多个币的余钱。” “那就先给白娃造房子,咱们的以后再说!我这吃的好喝的好,明年除了咱们家的地,再佃上几亩也没问题。”董父盘算着,“你和白娃做要好的朋友,就不能差太多,不然你底气不足。”所以董父才又动了心思想多找个挣钱的法子。 董永摇头:“爹,你还是继续养着。马上就十月了,我回县城复学,晚间去各家的铺子找盘账的活计,肯定能挣出来,不用你劳累。我好不容易把您给养好了,您再累坏了,我就真没办法了。” 父子俩谁也没把白羽放他们这里的六黄金当成自己的,也不觉得自家盖房子的花用要白羽出。 白羽可不知道这父子俩的打算,过了几天就去和傅老爷立了契,也雇了泥水瓦匠木匠来,开始造房子。 因为银钱给的足,所以工期很快。但是等房子的大架起来之后,白羽就提出了要求:“要炕。”这东西简直就是利器啊,有了这个过冬就不怕了,比起榻来也要更宽敞,随便白羽在上面打滚也没关系。 劳动人民的智慧从来都是无穷的,工匠从云山雾罩的不知道白羽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到成功打造出来盘曲的烟道并烟囱,也不过是花了四五天的时间。 白羽特别要求了单独的浴室、能用水把排物冲走的茅房,这些最后都在工匠们的匠心探索下实现了。房子造好了还不算,墙上还抹了石灰腻子,让屋子显得格外的亮堂。这屋子的举架高,没有火炕的屋子的地面下还走了地火龙。所以盖好之后就算是举架高,冬天也不会觉得冷了。 凡是见过这屋子的人都觉得就是皇帝住的地方也就是这样了吧! 不,皇帝住的地方可没有桌椅。 白羽给木工匠作画自己要做的器具的时候,匠作是一百个不乐意的:没听说又这么高的条案!没见过这样的柜子! 可做出来之后往屋子里一摆,还真就让人觉得这屋子就该这样布置! 而且木工做好了这叫做“桌椅”的东西之后自己试了一下,觉得还真就不错,不像以前跪坐着,没一会儿腿就麻了。这样坐着,向后有靠背,也不怕撅过去。 又有匠衣娘,被白羽要求用细密新鲜的鸭绒制作的铺盖和被子、斗篷,一件件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稀奇物件。 闻风而来的傅老爷又买了这些杂物的图样,总共给了白羽四十黄金的价格。 董父和董永这段时间算是开了眼界了,白羽拿出来的东西,一桩桩一样样都让人眼花缭乱的。你说这里的门道深,好像也不是。只是过去从来没人这么做过,等看到人这样做了,才发现“这么简单”,回过头去看过去从来没这么想过、做过的自己,就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二傻子。 “天地早就把一切的道理摆在那儿了,发没发现都是自己的事。”白羽对董父这样说。 董永深以为然。 过了几日,学舍复学了,董永去了丹阳县里。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白羽的新房烧了两天地火龙火炕,就彻底干透了。白羽也没找人看什么搬迁的良辰吉日,直接一个旱地拔葱把董父拔起来就扛着住过去了。 为什么要拔起来呢? 因为董父也不乐意去住:“那是白娃的房子,我哪里能腆着脸去住白娃的房子?”又不是没地方住了,这不是占人家白羽的便宜嘛!他们董家几辈子虽然没富贵过,可也不会因为收留了人家娃娃几天就携恩望报了! 白羽可不管那些,把董父扛到屋子里威胁:“再跑就打断你的腿!” 50.第 50 章 白羽肯定是没有打断董老爹的腿的, 但等董永背着四百币的薪酬在月假回家的时候, 就发现自家的房子被推平了。 董永看着自家已经变成工地的老房子沉默了好久, 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 白羽得意洋洋的走了过来:“你叹什么气?” 董永摇头, 对白羽就露出一个笑容来,也没说什么谢不谢的, 只是心里头记住了白羽的这份心意:“当日我董永遇见你, 真是三生有幸。” 董父看见儿子回来了,乐呵呵的跟董永说话。等白羽出去了,就跟董永说:“白娃是真实在, 就咱们家里住了几天,吃了几顿陋食, 就对咱们实心实意的。我本来想着, 你们俩要是想长长久久的做朋友, 家境就不能差太多。可如今看来,总想着什么身家不身家的, 反倒是看轻了白娃的心意了。” “爹, 我都记着呢。”董永点头。自家父亲说的他都知道, 如今不说那些生分的话,但是心里对白羽的感情却更深了。 看儿子都明白的样子, 董父也就不多说了。他又转开话题:“白娃让铁匠作帮着做了个大黑铁锅, 又做了两个铜锅,花了半黄金!这东西可真是贵, 但是做出来的东西还真好吃。你回来了, 也尝尝。” 董永前脚才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傅官保就来了。他看了一眼董家目前还是工地的院子,牵着骡子就是不进白羽院子的大门。 董永出门泼脏水的时候正好看见傅官保在门口蹲着呢,就把人叫进来了。结果第三天董永和傅官保一起回了丹阳县之后傅老爷又来了,这次是专门为了白羽家的铁锅还有菜方来的。 白羽这次大批发的给了傅老爷五道菜的做法,一共就收了五黄金。傅老爷算是看出来了,这白羽手里真是有不少的好东西,以后要时常联系拉进关系才行。 十一月初,董家的家终于建好了。但白羽半点没有放人走的意思,还是把董父留在自己新盖的房子里。 董父每次想起白羽说“敢跑就打断你腿”时候特别认真的小模样就想笑。其实他发现白羽这孩子有点愣之后,还真不放心这孩子自己一个人住着。 丹阳县城学舍,董永比过去读书更刻苦了,简直就是手不释卷。 傅官保复学之后也跟着继续回学舍旁听了,如今他磕磕绊绊的开始认字写字,虽然有的时候连蒙童都笑话他错字满篇字迹丑陋,可好歹不和过去一样只是睡觉了。他看到董永每日里白天念书、晚上出去给商户人家盘账,成日里都没有一个空闲的时候,心里头不乐意了。 这天董永在学舍放课之后又急匆匆的往出走,傅官保打发了要跟着自己的奴隶打手们就跟在了董永身后:“董永,你这每天这样东奔西走的,也没见挣多少银钱啊!这都一个多月了,你想想除了上次月假的时候咱们俩玩儿了半天之外,你都多长时间没找我玩儿了!” 董永看傅官保不高兴的样子,耐心的解释:“我家中银钱不是很足,只能在空闲的时候多做些事情,不管多少都能填补一下家用。” “你别骗我!”傅官保不乐意了,“你家那破草房子被白羽给扒了建了新的,董大伯也在白羽家住着呢!你们家还哪里要用钱?你上个月都挣了多少了,还不知足啊?你腾出一天的时间咱们出去玩儿不行吗?” 董永叹气,“就是因为白羽的一番心意,我才更该感激,才更改自立自强,而不是处处都依赖着他,占他的便宜。” “你缺钱,我之前给你钱你不要,就跟白羽好!说来说去你就是不乐意和我玩儿!你不乐意和我玩儿,我还不乐意和你玩儿呢!”傅官保一甩袖子跑了。 董永看傅官保跑了也没追,只是啼笑皆非的摇摇头,觉得傅官保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傅官保气呼呼的跑了一段路,远远跟着的管家就来了,对着傅官保劝道:“少爷,我早就说了,那董永就是个不知好歹的书呆子,您和他玩什么啊?” 傅官保正在气头上,听到管家的话就点头:“对,不和他玩儿了!” “少爷,要我说,没了这董呆子,天底下好玩儿的东西多了去了。喏,您看——”说着就从袖筒子里掏出一个带一个气孔的竹筒。 傅官保低头一看:“这是什么?” “这是蛐蛐。”管家把竹筒塞到了傅官保手里,“长安城的贵人们都玩儿这个。” 听说长安城的贵人都喜欢玩儿这个,傅官保来了兴致了:“那你说说,这东西怎么玩儿?” “少爷,咱们回府去,我慢慢跟您说!”管家亲密的扶住了傅官保,领着傅官保往傅宅走。 等第二天的时候傅官保没来上课,董永觉得应该他应该是生自己的气了。他想着等自己这个盘账的活计告一段落之后还是要去看看傅官保的。可后来连续两天傅官保还是没来上课,董永就有些担心了。这天放课之后,他对掌柜的请了假之后去了傅宅。 结果才到了巷子门口,就看见傅家的管家扶着没精打采的傅官保出门:“……少爷您要是觉得我给您寻摸的东西没意思也没关系,咱们还有别的有意思的啊!” 傅官保皱着眉:“不了,我都好久没去学舍了,董永肯定已经知道错了,我也该去一趟听他跟我道歉。” “哎呦我的少爷,您怎么就想不开非要跟董永那个硬梆梆的男人做朋友呢?”管家一副替傅官保不值的样子,“您想要交朋友,我倒是知道有个人一直仰慕少爷您来着。” 傅官保一听有点好奇了:“是谁啊?”他咳嗽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领斜眼睨着管家,“眼光不错嘛,知道仰慕少爷我!” 管家就谄媚讨好的笑道:“是红坊的小翠姑娘。他对少爷可是仰慕已久啊!” “小翠姑娘?怎么是个女的?”傅官保还以为仰慕自己的也是个像董永那样的学舍学生呢,有点不乐意的问道。 “小翠姑娘虽然是个女的,但对少爷您的心意可没得说啊!这不是就托人让我给少爷您带个话,请您到红坊里去,好见个面。您就发发慈悲,给小翠姑娘见您一面的机会?”管家继续说道。 “行吧……”傅官保看管家一副自己不答应就继续劝说的模样,也不耐烦听了,就点了点头,“你说的红坊是哪个坊,我怎么没听说过咱们丹阳城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我跟你说,要是太远,我可不去啊!” “不远!不远!”管家赶紧安抚道。 听了全场的董永皱着眉头从墙角走出来了,看着傅官保,语气不是很好的开口:“你这些日子怎么不去上课?” 傅官保看到董永,高兴的立刻露出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笑容。正要开口回答,就想起来自己正和董永生气呢,赶紧收了笑容:“我就是不乐意去了!”说着抬高了下巴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董永。 董永叹了一口气:“我来拜见傅老爷,你给我引见一下吧!” 傅官保一听,先前的高兴劲儿全没了:“你找我爹就自己进去找,我还要去找小翠玩儿呢!没有你,我有的是人一起玩儿!” 董永对傅官保也是服气了:他怎么就没看出来这管家不怀好意的把他往坏道上引呢? “你跟我进去!”董永也不多废话了,反正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傅官保真去找了什么小翠去,直接拽着傅官保的手臂就往傅宅走。 傅官保一个从来没做过活的少爷哪里有董永力气大?被拽着胳膊就只能跟着董永一起回了家里。 管家脑门儿上的汗珠子都下来了,他不知道这董永到底听了多少,但看这样子,还有之前傅官保说要找小翠的话,肯定是来者不善的。 他眼珠子一个劲儿的转悠,就是想不出一个破局的法子来!他是羌族人,被匈奴掳走了做了奴隶,后来又被傅老爷买了来,因为会用算筹、认识字也快才被提拔成了管家的。这样的出身让他连跑都不敢跑啊!该怎么办啊? 董永可不管这管家心里怎么焦急,只是拖着傅官保进了傅宅,让人去找傅老爷通报一声。 傅老爷一听是董永,立刻就笑着出来了。要不是因为自己儿子和董永认识了,也就认识不了白羽,那后头这些敛财的手段也就都学不到手了!所以现在他对董永的好感度是真高。 “傅老爷,我来是想要说说官保的事情。”董永手还拉着傅官保呢。 不拉着不行,傅官保一个劲儿的掰着董永的手。董永怕自己一撒手这人就跑了,真要去找那个小翠就糟了。 “官保的事情?” “对。我来的时候正好在巷子口拐角,就听见贵府的管家对官保这样说……”董永就把之前自己听到的都复述了一遍。 傅老爷就一拍新做不到一个月的桌子:“该死的羌奴,竟然敢带坏我的官保!” “傅老爷息怒。”董永劝道,“我听他话里的意思,之前好像也教官保玩儿了不少东西来着,可见不是一日两日了。傅老爷过去都没注意吗?”最后一句话带着点指责的意味了。 傅老爷也不生气。他识好歹,知道董永要不是真的关心自己儿子,也不会这样着急。反倒是他这个爹,每日里只一门心思挣钱,对儿子平日里如何还真就不怎么上心。 他摆摆手:“是我的错……” 傅官保从董永开始说话就不挣扎了,也不掰董永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了,只支棱耳朵听董永和自家老爹说话。 结果董永说完了他还没明白过来,等老爹拍了桌子还是云山雾罩的不明白:管家挺好啊,怎么就带坏自己了? 这样想着,趁着傅老爷自我检讨的时候就开口问出来了:“你们说的都是什么啊?管家挺好啊!前些日子我和董永吵架了,我不乐意跟他玩儿了——”傅官保看了一眼董永,“管家就拿了不少的好东西教我玩儿,说是长安城的贵人们都喜欢的,像是斗蛐蛐啊什么的。怎么他就带坏我了?” 傅老爷难受得心肝儿疼:斗蛐蛐都玩上了,是不是下一步就要赌博了? 看看自家儿子偏偏没有半点察觉的样子,傅老爷觉得自己需要巫医给自己来一剂安神饮安定心神才行。 董永看着傅官保:“你认真听我说,我就告诉你。” 傅官保点头:“你说。” “斗虫是博的一种,属于赌。管家教你这个,时间长了你肯定不乐意自己玩儿,需要有个对手才行。养虫也是要时间和精力了,谁也不愿意自己养的虫和人玩儿的时候折了,难免就要引入些彩头金银。” 傅官保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奇:“竟然还能这样?” 董永点头,“大概就是这样,详细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总归都是这么一个套路。” “哦!”傅官保受教的点头。 “还有那个红坊的小翠,红坊……是伎坊。孟夫子特意警告过我们,要洁身自好,绝对不能出入这些地方。管家之前说的那个小翠应该是是娼。管家说一个娼仰慕你和你做朋友,难道不就是想让你……”再下面的话董永就不好讲了。 傅官保的脸都挤在一起了。娼妓不是好女人,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傅老爷一看自己儿子的表情,就知道自家孩子的确没有要去伎坊的心思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对董永说道:“董永啊,我就这么一个独苗,偏偏是个耳根子软随便谁说什么都信的。你俩是朋友,平日里多看顾他些,老夫在这里多谢了!”说着就是九十度的鞠躬。 这算是大礼了,董永赶紧起身扶起傅老爷,自己也赶紧拱手:“傅老爷折杀董永了。我和官保是朋友,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傅老爷就笑了:“你都说了你和官保是朋友,上次我带着他去你家,他还叫董老哥做‘伯’。你若是不嫌弃,也叫我一声‘伯’如何?” “傅伯伯。”董永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 “你们俩年轻,自己玩去吧,我这边还有些家事要处理,就不拘着你们了!”傅老爷笑呵呵的又道。 董永知道,这是傅老爷打算处置管家了,便领着傅官保去了内宅傅官保的住处。 傅官保是个好哄的,见董永来找自己,加上管家的事情,早就把之前和董永生气的事情忘了,领着董永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指着跟白羽的房子学来的火炕得瑟:“怎么样?我这里不比白羽那里差吧!” 董永点头:“你这里自然好。对了,明天你还去学舍吗?” “嗯,你都来找我了,那我就去吧!”傅官保在心里大度的原谅了董永。 等到了月假董永回家的时候,傅官保也直接跟着回来了。这一回傅官保和董永是坐着骡车回来的,可比过去走着回来舒服不少。 晚间傅官保去沐浴的空当,董永就把傅家管家的事情和白羽还有董父说了:“我听官保说,过去他上街的时候会调戏小娘子,也是因为管家说他这样做了,这些人就会怕他。还有好多以前的事情,也都是那管家引着他做的。” “这什么人啊!”董父的世界观接受不了这种人的存在:一个外族的奴隶,人家傅老爷好心好意的提拔你,给了你安定的生活,结果你就这么糟蹋人家独苗苗的儿子?就该车裂去! 白羽也听得啧啧称奇。他是真没想到,原来傅官保傻到根本就分辨不出好赖来。 他和董永说了,董永却摇头:“当初那个管家到傅家的时候,官保才七八岁。我听傅伯伯说,官保小时候就是娇了些横了些,根本不是现在这样。” 这话一说,白羽就想起了一个人来。他之前回太虚幻境的时候,曾被蘅芜君抓着吐槽了一回她当初下凡时候的兄长,就是那个薛家的小胖子来着。 蘅芜君说的那个小胖子原本的命运,就和这傅官保有些像:原本只是三分的坏,普通的纨绔子弟都有的毛病而已,谁知最后被引得到了十分,到最后满肚子都是坏水了! 这样一想,白羽对傅官保的印象就不那么糟糕了。尤其是这个人还有勇气曾经和他干仗——就是傅官保第一次在董家睡觉和白羽抢榻的所属权那一次——可见勇气可嘉,是个真汉子! 傅官保沐浴过后出来,就发现自己成为了屋里三个人的关注焦点:董永倒是目光波澜不惊的盯着自己;董父呢眼睛里的心疼都快成了实质了;白羽……他的行为就最惊悚了。 白羽走道了傅官保面前,踮着脚拍了一下傅官保的肩膀:“你很不错,今后跟着我吧!” 这个敢于和自己正面刚的人,值得培养! 51.第 51 章 “这是好了么?”傅官保瓮声瓮气的问道。 他不瓮声瓮气也不行, 为了隔绝难闻的气味儿, 傅官保在自己的鼻孔里塞了好大一团布, 把鼻子都给拱成猪鼻子了, 只能用嘴喘气,可不就瓮声瓮气的了! “你挑开看看。”白羽站的稍微远了一些, 口头指挥傅官保。 傅官保听白羽发话了, 只能任劳任怨的把一滩都快泡臭了的芒草用长竹竿挑了一下。那芒草被泡的稀软,一碰就像是要断了。 “行了。”白羽探头一看,点点头。 傅官保得了肯定, 立刻就把手里的竹竿换成了一个竹子编的大漏勺,把那些团在一起的芒草都从巨大的臭水池里舀了出来。 说起来, 这个池子挖好之后, 白羽往里面注的可是清水, 但是这芒草泡进去之后,又用了一个盖子把这池子的顶给盖住了, 时日长了, 味道就越来越难闻了。 董永早就在灶间烧好了火、用陶锅煮好了水等着了。 傅官保自从被白羽划归到自己人的范围之后, 就开始被白羽指挥着做各种杂活了。 傅官保从一开始的手生到现在对大多数事情都熟练起来,其实并没有很久。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董永说傅官保不是学不会、只是不愿学的评价。 这一次白羽忙活的事情, 还是因为董永:董永是学舍的学生, 平日里除了笔墨的消耗,最多要用的就是竹简了。 自己做笔记的竹简还能用木板木片或者自己砍的竹子来制作, 可要抄录一些孟夫子为他们寻来的书目时, 却是要用好一些的竹简的。 但这些好的竹简价格可不便宜, 所以董永每次都把字写得很小很密,就为了能省下一些买竹简的钱。甚至还因此而练就了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 白羽这才想起来“纸”这回事。 他本来是想要自己做这件事的,但是等董永问清楚了他要做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之后,就立刻跟打了鸡血一样,完全没了之前温润柔和的模样,手舞足蹈的帮着白羽一起挖坑挑水。 董永都帮着忙活了,傅官保自然也跟着一起挖坑挑水。 等到坑挖好了,水注满了,芒草也泡进去了,董永和傅官保就开始了抓心挠肝的等待。 董永的焦急是因为知道要是白羽所说的“纸”真的出现了,会对天下读书人有多大的作用,所以才焦急的;傅官保就只是单纯的好奇了。 好不容易等了快三四个月,家里养的鸡都孵出新茬的小鸡了,白羽才同意掀开木盖看看。 本来想看个稀奇所以自告奋勇的傅官保是真没想到,这味道是真大啊! 有点后悔的傅官保把这团芒草放到边上的清水池子里洗涤干净,这才送进了灶间里去。 “这个东西,真的能变成那个什么纸?”傅官保把一桶泡发了的芒草倒进了热气腾腾的陶锅里,还是觉得不太敢相信。 “该放碱了吧?”董永没回答傅官保,反倒很紧张的默念着白羽之前的交代,看芒草放进去滚了几滚之后,抖着手往陶锅里撒了些已经碾成粉末的碱。 然后又赶紧盖上了麻布和锅盖,就和傅官保一起,巴巴的守在了陶锅边上。 “你们俩为什么不来吃饭?伯都把饭做好了!”过了快半个时辰,白羽过来叫人了。 董永指着陶锅解释:“我怕火过了,看着一些。” “对对!哼哼。”傅官保忘了把鼻子里塞的布团拿出来,笑起来听着有点像猪哼哼。 “要好几天呢!”白羽看了一眼陶锅,“咱们去吃饭。而且你们俩明天就回学舍去了,肯定看不到我做纸了。” 董永和傅官保一听还要好几天,一个是默默的叹了口气,一个却是立刻就没了精神蔫头巴脑的。 等第二天两人回了学舍上课之后,因为白羽说他们俩赶不上做纸这件事,上课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孟夫子注意到了这一点,等放课后就留下了董永来,细细询问是否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便是有一时的不便,也要静心才行。读书是最耽误不得的。” 董永诚恳的对孟夫子认错:“是学生心志不坚,让先生费心了。” “你不是个不明白的,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心烦意乱?”孟夫子又问道。 董永沉吟了一下,斟酌着字句说道:“诚如先生所料,若是普通的小事,是不会扰乱学生的心神的。这件事若是成了,对天下学子都是有极大的好处的。” 董永回来之前,白羽就曾经说过,要想让纸张快速推广,是需要借助一系列人的力量的。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孟夫子,所以董永才敢这样堂而皇之的告诉了孟夫子。 孟夫子的好奇心起来了:“哦,什么东西对天下的读书人都有好处?” “是纸。”董永说道,“我等读书识字之辈,每当自省所学或是抄录圣人前言的时候,都要用竹简。这竹简太过沉重庞大。所以学生家中寄住的白公子便说要造一种如同丝帛一般轻薄柔软能书写的东西,白公子称之为‘纸’。” “你便是因为这个才心神不宁的?”孟夫子沉默了一下问道。 董永点头:“是的。学生和傅官保之前在家里已经参与了一些制作,因为月假结束了回返学舍而不能亲眼看到纸张的诞生,难免心浮气躁。是学生轻浮了。” “轻浮个……轻浮什么?别说是你了,我听了都心痒痒的。”孟夫子差点就爆了粗`口,最后关头止住了。 如果……如果董永说的这个叫“纸”的东西真的做出来了,那绝对是空前绝后的大事!要他是董永,肯定绝对是不会回来老老实实的上课的! 孟夫子心里想道,当然,他不是说董永的定力就一定比自己好,也有可能是因为董永这孩子根本没有意识道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发明。嗯,就是这样,小孩子家家的不太知道轻重缓急。 “这样,你既然心急,我强留你,你也未必能静心下来学习。我准你和傅官保的假,你今晚就回去吧!”孟夫子考虑了一下之后说道。 董永本来还想推辞来着,可一抬眼就看见孟夫子的一双眼睛闪着锐色目光,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就只能恭敬从命了。 等出了门,就看见傅官保在门外头来回转圈呢。一见董永出来了,赶紧就走了过来:“董永,先生骂你了?”带着点担心,又带着点幸灾乐祸。 董永摇头:“先生给咱们俩假期,可以回去了。” “回去?”傅官保觉得这个发展有点不对,“先生不是因为你上课走神才叫你留下的吗?怎么又准假了?” 董永就把自己和孟先生的对话说了,“就是这样,孟先生让我们俩今天就可以回去。”现在不过未时过半,若是坐骡车回去,天黑之前肯定能到家。 傅官保脸上就带出些小小的酸意,“我就知道,我就是个搭头!我上课还走神了呢,也没见先生他找我说话。现在准假了,就把我也算在里头了。” “你不想回去看看?”董永不接傅官保的话茬,反问了回去。 傅官保立刻就不酸了,一个劲儿的点头,“当然是赶紧回去啊!”说着就拉着董永往家里跑。 到了家里,傅老爷听说了这事,嘿嘿笑着也跟着上了骡车,“一起见识一下这稀奇的东西。” 天擦黑的时候,骡车载着傅老爷、傅官保和董永回了鄳亭。三个人进门的时候,白羽还在灶间里给陶锅添柴呢。 听见声音出来一看就高兴了,“你们俩回来的正好,我看着明天就行了,你们回来正好明早帮我干活儿。”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呢,白羽就听见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出门一看,就发现董永和傅官保还有傅老爷已经起来了。 等吃过了早饭,白羽就领着董永和傅官保道了灶间,用麻布扣住陶锅的锅口,把锅里的水分稀稀拉拉的都滤出来,留下来的就是一团团的白色絮团了。 随后这些絮团就被放进了平日里舂米用的石臼里,用踏碓不停的捣着,直到把这些白花花的絮团捣得像是一团湿乎乎的手纸一样才停下。 “这就好了?”傅官保心急,过去看着这一团团湿乎乎的东西,也没看出来哪里像是丝帛了、哪里轻薄了、哪里能代替竹简写字了? 白羽瞪了傅官保一眼,傅官保立刻就安静的跟鹌鹑一样不说话了。 “还没有,还要搅拌。”白羽看傅官保不多嘴了,就把已经软乎乎的纸团给掏了出来,扔进了踏碓旁的一个扁宽的木槽里,开始用木杖把这团东西打散化到水里。 这东西到了水里之后没有沉底,被打散之后都浮在了水面上,形成了一层白色的浆膜。 “竹帘呢?”白羽问道。 董老爹赶紧把新编好的竹帘子递了过来。他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可之前白娃拿出来的几样东西可都是好东西啊!如今这么郑重其事的弄这个,应该也差不了,甚至更好更重要! 白羽指挥着董永和傅官保:“你们俩把帘子抖落开,对,展开。放在水面上,没错,左右晃一下,轻一点。行了,拿起来吧!” 董永和傅官保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把竹帘从水面上拿起来之后,反过来一看,就看见竹帘上有一层薄薄的,颜色微黄的膜。再一看那木槽,水面上的白色浅淡了不少。 “麻布呢?轻轻按上去,不要擦,要按,把水分都吸出来。”白羽等他们俩把竹帘放下之后,立刻就下达了下一个指令。 董永和傅官保赶紧拿着麻布细细的按在覆盖了纸膜的竹帘上,把水分都吸到麻布上,动作那叫一个轻柔。 傅老爷看得是叹为观止啊,他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最后脸上的表情只剩下了一个赞叹。之所以点头,是对这神乎其神的技艺的肯定,而摇头,则是知道这东西若真的做成了,恐怕他们傅家是绝对吃不下这独食的。到了后来他也不多想了,只跟着看热闹。 还有一点,他儿子这小半年来的变化是真大啊!眼看着原本还娇气又跋扈的孩子,如今终于知道沉下心做事了,也开始懂事了。真好啊!他们傅家的这一代总算是有了指望啦! 随着水分的消失,纸张和竹帘之间有了空隙。董永和傅官保两个人小心了又小心,还是不可避免给这还潮乎乎的纸留下了几个伤口。 两人心疼得不行,可白羽并不在意这些细节,等一张纸和竹帘分开了,就放到了烧热了的炕上烘干。 不过这一时半刻也是等不及的,董父就去了灶间,用另一个灶头煮了粥水出来让大家先吃朝食——大家一早起来就忙活着,可都还没吃饭呢! 等吃过了朝食,董永正要去看炕上的纸烘得怎么样了,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叫门的声音。董永去应了门一看,就看见孟夫子正站在门口呢,身后还停着一驾骡车。 “先生?您怎么来了?”董永很是意外。 孟夫子一笑,倒是没有往日里在课堂上的威严:“你说的事情实在是盛事,我也是心痒难耐的想要立刻见到,这才一大早就赶来了。” 董永算了一下时间,孟夫子能这个时间到了鄳亭,呢肯定是天还没大亮的时候就出门了的。“先生快请进!” 孟夫子进了院子,就看见傅老爷和董老爹都迎出来了,赶紧跟着两位家长打招呼。又看见白羽,低头就是一个揖:“白小友大才啊!” 白羽赶紧把孟夫子给薅起来:“你拜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长辈。” 孟夫子摇头:“白小友所说的纸若是做成了,那天下的读书人拜你,你都是受得的。在下也是读书人,自然也要拜你,你自然也是受得的。” 两个家长在边上听了,董老爹还只是替白羽高兴,可傅老爷就是心惊了——孟夫子对白羽自称“在下”!这纸张自己看来是不能起任何兜揽的心思了。 “咱们这就去看看?”孟夫子说完,也不给白羽推辞的机会,就对董永问道。 “新做出来的纸还在炕上放着,不知道好了没有。”董永说道,看向白羽。 “你跟来看看吧!”白羽看孟夫子不是来找事的,自然也不会拦着他进来,直接就领着人进了屋里。 屋子里面,因为炕火烧得充足、火候也掌握得好,铺开的纸张已经干了。它比之前在竹帘上湿着的时候白皙了不少,一面是光滑的、一面有些毛糙。 白羽上了炕去,直接一抖落这张大纸,就点点头,把纸给卷了起来,扔给了董永。 董永手忙脚乱的接住了,立刻就被手上的重量给惊呆了:“竟然这般轻!似鸿毛一般。” 孟夫子立刻就接了过去也掂量了一下,果然是轻巧得很。他又把卷起来的纸打开,“果然如同丝帛一般柔软。” “刀呢?”白羽问道。 傅官保赶紧把一把铜刀递给白羽,就看见白羽从孟夫子怀里把半人长的纸卷拿了过来,对着纸就开始裁切。 “你干什么!”孟夫子眼珠子都红了,就要过去抢白羽手里的刀,手差点直接抓在刀刃上。 “先生!”傅官保眼疾手快,直接用当初白羽拽他脖领子那招,从后面拽住了孟夫子的脖领子把人给拽了回来。 “先生,白羽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等等就知道了!”董永也吓得一身的冷汗,语速极快的劝道。 冲动过后的孟夫子也回过神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瞪了傅官保一眼。后者赶紧松开还攥着孟夫子后脖领子的手,低头认错:“我孟浪了。” “嗯。也不怪你,是老夫激动了。”孟夫子整理了一下衣领说道。 “哪里的话,就是我,刚才看见白公子要对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动刀,也是震惊非常的。可惜没有孟先生眼疾手快,惭愧啊!”傅老爷赶紧打圆场。 孟夫子也点头,和傅老爷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话来,总算把刚才的事情掀过去了。 两人说话的工夫,白羽已经把一大张纸都裁好了。原本一大张纸裁开了之后有四十八张,他随手拿起了董永放在炕头炕桌上的笔墨,在第一页上用漂亮的隶书写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孟夫子立刻就停下了和傅老爷的寒暄,几乎是屏息看着白羽写下了这六个字。 墨迹在纸面上凝而未散,在在场的几个人眼里,这六个字简直就像是闪着金光一样! 白羽又指着手里的纸说道:“今后你写了东西,若是一个字写错了,也不必重新把竹简拆开了,只要换一张纸就行。等写好了,就用针线把这些纸钉在一起,就是一册书了。” “妙!妙啊!”孟夫子拍掌称赞道,“就凭这个,白小友能得一个侯爵!” 52.第 52 章(还债) 孟夫子敢这么说也是有把握的, 他是孟家的旁支。身为亚圣家的旁支, 在某些地方还是说得上话的。 白羽不在乎什么爵位, 听过一耳朵就算了。他把手里的一沓纸递给了董永:“你也写几个字看看。”至于旁边眼馋的傅官保,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亲爹傅老爷在内,都表示就他那个字, 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董父看傅官保可怜巴巴的样子, 心里头慈爱泛滥的,拉着傅官保就出去了:“之前白娃教我做了一道菜,叫红烧肉, 可香了,伯给你做啊!” 如果说傅官保还曾经对那句圣人之言奉为圭臬的, 那就肯定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句了。嗯, 断章取义也要深刻贯彻落实这两句话! 所以一听见董父说有白羽新做出来的菜, 立刻也不盯着那纸张了:反正他都差不多会做了,要是想要的话, 自己回家就能做出来。 “董大伯, 咱们赶紧去!” “好!” 等到了厨房, 就看见董父掏出一个罐子来,从里面舀出了一小撮亮晶晶的白色粉末:“白娃说这叫白糖, 这东西可不太容易得, 要用好多的黑糖才弄出这么一小点儿来。” 又把自家做的酱边的析出的汁水舀起一碗来,这才开始起火上灶给给傅官保做红烧肉。不过他们家没预备猪肉, 所以红烧的是自家养的公鸡鸡肉。 等灶间的香味儿传到了屋里, 孟夫子和傅老爷原本对纸张的兴味就分了几分到这闻所未闻的香气上来。 “伯做了红烧肉。”白羽一闻就知道了, 这是董父做了之前自己教的菜品。 傅老爷点点头:“这是又有了新的方子了?”心里就开始盘算了。 等到了快午时,煨了快两个时辰的红烧肉总算上桌了。鸡肉块沾染着酱汁后是红棕色的,因为文火慢做,软烂得入口即化。带着一种奇特的鲜甜。 孟夫子和傅老爷并董永傅官保都吃了个肚子滚圆。董父早就尝过白羽做的原汁原味的红烧肉,如今有客人在,自然是要着紧客人些。而白羽是不需要吃饭的,就只是意思意思唱了一口就算了。 等到饭后,傅老爷跟着傅官保去看了那亮晶晶白花花的糖去,回来后就询问这析糖的方法可能卖给他。白羽也不觉得这法子有什么稀奇的,直接就点头同意了。傅老爷立刻就留下了话,说是这法子起码值五十金,和白羽口头约定了立契的事情,便着急要赶紧回去。 孟夫子也心急要赶紧把纸张推行天下去,所以也跟着傅老爷一起回去了。这两位走得着急,压根也没理会傅官保和董永,等这两位都已经走得没影了,傅官保才一拍大腿:“先生也没说咱们要不要回去上课啊!”而且骡车让他爹给赶走了! 董永不觉得有什么,过去没有骡车的时候走这八十里路也是走惯了的,只是安抚的拍了拍傅官保的肩膀。 回到了院子里,就发现白羽又开始忙活了。忙活什么呢?这不是要春种了嘛,白羽正挑选种子呢。他还在木匠那里定做了不少的木槽用来育种,不过那是之后才能用得到的,现在还是先挑选种子。 白羽不是专业学农的,挑选种子的方法也十分的简单粗暴:凡是干瘪的、瘦小的、没有光泽的种子都刨除在外,不算良种。 等第二天傅老爷送来契书并五十黄金后,木匠也运了育苗的木槽来了。 这木匠就是之前给白羽家和董家做家具的那位,交了木槽之后也没走,欲言又止的拿着到手的酬金站在院子里头。 董永看出来这木匠有话要说了,便开口起了一个话头:“老伯可是有什么事?” 木匠一看董永一副学舍学生的打扮,更不敢说话了。一着急说话都磕巴了:“没没没什么大事。” “那就还是有事。”董永就温和的笑了,“您若有事不妨说说。” 大概被董永的态度安抚到了,木匠憋红了脸,终于开口了,不过不是对着董永,而是对根本没注意到这边情况的白羽。木匠“咚”的一声就跪下了,对着白羽特别实诚的磕头,一声一声的,让人听着就觉得额头跟着疼。 白羽都被吓傻了。他张大了嘴看着眼前一个劲儿磕头的木匠,手里头正拿着的种子都差点撒了一地。 “哎呦这是做什么?”董父听见了动静出来一看,赶紧上去和傅官保一起把人给拽起来,“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上来就这样,这不是让白娃为难吗?” 木匠赶紧摇头:“不……不是……没想让白公子为难!我就是请罪!请罪!”摇了两下头就觉得脑子有点发蒙,晕乎乎的。 “这是磕头磕猛了,快坐下歇歇!”董父一看就明白了,赶紧把人扶到了院子里的小木墩上头坐下。 等木匠缓过来了,董永就着刚才木匠说自己“请罪”的话头继续问道:“您说请罪,到底是什么意思?” 木匠的脸色就涨红了。憋了好半天才用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音量解释了一下他刚才到底是为了什么请罪:原来自从去年秋天给白羽还有董家造了房子之后,他们这些泥瓦匠和木匠就算是从白羽手里学会了一门手艺。包括盘炕、造烟囱、做灶、桌椅图样这些。 这些人结了白羽这门生意之后就到了冬日。他们虽然知道这是白羽的发明,可冬天里实在是冷啊,老人小孩儿的都懂得哆嗦。最后有个人就一咬牙一跺脚的,在自家盘了一个炕。 这事儿被发现之后,一群人都有样学样的在自家盘了炕,木匠家里也没例外。家里老人孩子过了一个不用担心被冻死的冬天,原本应该是件欢喜的事情。但有件事情却让这欢喜上蒙上了阴云:这是人家鄳亭白公子的东西。他们都没问人家允许不允许就拿来用了,这和偷也没什么两样了。 第一个盘炕的人就说了:“我早就想好了,挺过了这个冬天,我就去给白公子请罪去,到时候我剁自己一只手。” 匠人没了一只手,这辈子就算是完了。他说这话可不是为了卖惨迫人,而是真的要用一只手赔用了白羽的盘炕的损失的。 听着木匠讲述到这里的白羽有点疑惑:他的损失?他有什么损失了? 木匠没注意白羽的神情,继续说道,“咱们偷了白公子的东西,就该剁手。我们来给白公子当奴隶臣,只求……只求白公子别报官!” 若是走了官府,那他们的孩子也要充足奴隶臣的。 白羽一脸的嫌弃:“我不要你们!”他要奴隶臣做什么?而且这些人真缺心眼儿,他们盘炕就盘了,他们不说,谁会知道?结果一开春就跑来请罪了,还要剁手给自己,这些人的脑回路真奇特啊! 木匠眼里就流露出绝望了:完了,他自告奋勇来请罪,想要白公子大发慈悲的别把事情走官,如今看来是不行了。他的两个儿子啊,还有未来的子子孙孙,今后就都要做奴隶臣了。 董永一看就知道这木匠是想差了,赶紧安慰:“白公子的意思是,不用你们做奴隶臣,也不会走官。” 白羽点头。 木匠立刻就大喜过望:“多谢白公子!多谢白公子!我就回去叫人去,咱们这就来您家里剁手!”说着就要往外跑,告诉大家这个喜讯去。 “快拦住!”白羽怀里还捧着一簸萁的种子呢,根本就来不及追,赶紧让董永去追。 董永慢了一步,就眼看着木匠冲出去院门了。这要是起了骡车,那就真追不上了。他着急的出了门,就发现木匠的车辕被一丛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藤条给缠住了。 董永赶紧上去把人给拉住:“不用你剁手!不用!也不用你们做奴隶臣,也不走官!” 白羽也总算把簸萁放下追出来了,他看了一眼车辕上的藤条,就听见了一声闷闷的笑声,只是找不到来源。 既然找不到,白羽也不找了,只是把注意力转到了木匠身上:“我不要奴隶臣、不走官、也不要你们剁手。” “咱们……咱们偷了您的东西……”木匠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儿。 “炕的烟道是你们想出来的,桌椅是你按照我说的试验出来的,这些是你们的东西,我只是买了来。”白羽态度很坚决,“你们的东西,想用就用,想卖就卖。今年冬天,你们可以给人盘炕,让其他人家也暖和些,你们自己也用盘炕和桌椅挣些钱,吃好喝好穿好,过好日子。” 木匠一听,立刻又跪下来“咚咚”的给白羽磕头。这次白羽眼疾手快的直接在木匠磕第二个头的时候把人提溜起来了:“你别磕了。你不觉得疼,我还怕折福气。”说完就扭头回屋里去了。 等木匠走了,白羽还惊魂未定呢:这都什么人?什么脑回路啊?明明是他们自己的劳动果实,自己不过是拿银钱换了来改善自己的生活,他们反倒对自己感恩戴德起来了!还一言不合就要剁手送人!这么彪悍真的没问题吗? 董永看白羽愤愤不平的样子,也知道今天这事是把白羽给吓到了。他还以为白羽天不怕地不怕呢! 傅官保也看出来了,带着点小小的幸灾乐祸,时不时的挤眉弄眼一番。最后被白羽捶了一顿总算老实了,但就是这样嘴里也还是小声嘀咕着:“小胆儿吧!给你磕几个头就怂了!” “你再说!”白羽举着拳头对傅官保亮了亮。然后才说别人怂的傅官保自己也怂了。 本以为这事就算是结束了,没想到到了晚上,白羽都快睡着了,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一声咳嗽。 白羽一个咕噜从炕上起来,就看见自己屋里多了一个三寸丁的小老头,立刻就皱起眉来了。 那小老头看到白羽起来了,就捋着胡子故作威严的说道:“本仙乃是玉皇大帝座下天使,今日见你宽善仁厚,特来嘉奖一……” 话还没说完,这小老头就被白羽直接提溜起来了。 白羽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小老头:“你到底是什么?” “大胆凡人!竟然对玉帝天使无礼!”就算被白羽提在手里,这小老头还在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所谓天使威严,可惜声音有些抖,立刻就让这威严打了折扣。 小老头的声音有点尖,白羽听得脑袋疼:“白天是你用藤条拽住了木匠的车辕?” “你怎么知道的?”小老头一脸的震惊。 “你是哪里的山精妖怪,也来冒充玉帝天使?不怕神灵有感惩罚你?”白羽把这小老头放下了。看起来这小老头也不是个坏人,不然也不会帮他拦着木匠了。 小老头眼珠子一转,暗自盘算着该怎么糊弄白羽。原来这小老头乃是一株千年槐树精,昨日晚间听到了丹阳县内泥水匠们和木匠的谈话,听到这些人说要剁手赎罪。 他还以为是什么恶霸欺压百姓呢,没成想今天跟来一看,却发现全是一遭误会,这才暗中出手拦住了要回去通知大家剁手的木匠。 又看白羽却是是个好人,便起了些心思,想要赠送写无主的东西给白羽算作奖励,没想到才说了一句话就被白羽拿住了。 这槐树精见白羽没有听到自己玉帝天使的名头后纳头就拜,立刻就一弹手指,一道术法就要落在白羽身上。 白羽如今修为全无,按理说应该是会被术法摆布的,可偏他腰上还系着领导的祀神神像,那神像闪过了一道光,槐树精的术法就立刻烟消云散了。神像还额外冒出一道金光,一下子击在了槐树精要遁走的身体上,把槐树精这三寸丁的身体嵌在了地上地下各一半。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槐树精这才意识道自己踢了铁板了,“我就是看大仙白日里的行为宽厚善良,想把小精搜藏的一些无主财物送您些做嘉奖,没有恶意!” 白羽看着槐树精的脸,仔细分辨他脸上的表情,确定他说的是真话之后,这才点点头。困住槐树精的金光便在下一瞬间就回到了白羽腰上的神像中去了。 这回槐树精可不敢落跑了,哆哆嗦嗦的站在原地,心里头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叫你多事!叫你嘴贱!看看,惹祸了吧! 白羽看着眼前的槐树精,心里盘算的却是别的事情。等把思路都捋顺了,才开口:“我想让你替我去找几样东西。你要是找到了,我就不怪你欺骗我了。我也不要什么无主的财物,你自己留着就好。” 槐树精一听,心里觉得有点没底,可怜巴巴的看向白羽,“您让小精找什么啊?” “第一样,应该叫做狼桃,成熟之后果实是红色的,圆圆的,你往西边去找。这东西吃着酸酸甜甜的很可口,你要替我把种子和成熟的植株都带回来。”白羽首先说了一样。 槐树精一听是让自己找植物,立刻就松了一口气,点头答应了。 “第二样,成熟之后也是红色的,果实吃起来如同吞火一般。也是种子和植株都带回来。” “第三样,果实在地里,长得和土疙瘩一样,切开是白色的。” “第四样,我画给你看。” “第五样……” 槐树精精神力过人,把白羽说的十几样作物都一一记下来。 “你也不用一次就给我全找来,找到哪个就先带回来就行。”白羽想着有几样东西距离这里实在是远,所以特意叮嘱槐树精不用太着急。 槐树精点头应了,一个转身就走了。 槐树精走了之后,白羽还做着美梦,想着等槐树精把自己想要的植物找来之后,家里的食材就会更加丰富。之后留种传播,过不了多久全国都会如此了。结果天亮了之后,他就被一院子的人给再次惊吓到了。 “祖师爷在上,不孝徒子徒孙拜上!” 好家伙,一院子二三十人,全是当初来白羽家的泥水匠瓦匠木匠之类的,跪在地上就给白羽磕头。 白羽觉得自己可能要折寿折福了:他一个仙奉,天天被一群人磕来磕去的还不能给他们赐福,这和骗香火有什么区别?神仙骗香火,是要有损修为的。 “祖师爷,您昨天说的,不要我们剁手,也不走官,更不用我们做您的奴隶臣。但我们学了您的手艺是真的,所以咱们必须拜您做祖师爷。您就是盘炕和桌椅这门手艺的祖师爷!” “那是你们的手艺!”白羽都无语了。还这门手艺的祖师爷?他一个鹅,做了盘炕和桌椅手艺的祖师爷,回去还不被领导笑话死! 53.第 53 章 距离那天满院子的人跪拜白羽已经快一旬了, 可每当说起这件事, 傅官保还是能笑到肚子疼。 白羽虽然不愿意, 可对于这群一言不合就要剁手的彪悍匠人也没了辙。未免自己收到一堆手, 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了。所以他日史书工笔,白羽这个盘炕祖师爷的名头是摘不掉了。 时间到了三月中旬, 木槽里的种苗都长得特别精神。前段时间那个木匠徒弟又在他的描述下把曲辕犁给做出来了, 白羽一个人拽着犁,根本没用牛,直接就把董家的五亩地都给犁了。 鄳亭其他的庄户人家都看傻了, 趁着空当就去找董父说话:“这白娃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董父自己之前也没发现白羽的力气这么大,听到别人来问, 也只能含糊过去了。 其实白羽也不知道为什么, 从造纸出来之后, 他的力气就越来越大了,他觉得自己的修为正在回到身体里。不过遗憾的是, 玄黄剑还是没有回应白羽的召唤。 董父虽然看白羽没事儿人一样, 可还是心痛白羽的身体, 趁着田都种下了,就拉着白羽去了丹阳的牛马集, 打算买个耕地的家畜回来。 董父请了老相牛人来帮忙, 很快就挑好了要耕地用的牛,一头两岁的小母牛。正要出牛马集的时候, 白羽看见路边的一个破旧的栅栏里拦了好几匹马和驴。这牛马集里, 其他的栅栏都有不少人停着相看牛马, 偏偏这个栅栏这里无人问津,便有些好奇:“伯,这个栅栏里的马和驴怎么没人问,是太贵了吗?” 董父过去看了一眼心里就有数了。他拉着白羽指着其中一匹马的蹄子道:“你看见那马的蹄子了吗?已经没了。马蹄子没了的马哪里还能用呢?已经残废了。谁家也没有闲钱养一匹不能用还吃费大的牲畜。这些家伙要是没人要,过几天恐怕就要杀了才吃肉了……”他叹了一口气。 白羽歪着头想了一下,忽然说道:“我要买它们!” 董父一愣:“白娃,你可别因为可怜它们就买下来了,它们回去可不能做活的,光耗费口粮,还不知道要养多久呢!到最后你的黄……”说道这里董父的音调忽然就压低了,怕财物外露,对着白羽苦口婆心的劝说,“你手里的银钱都得耗费光了,就该后悔了!” 白羽摇头:“我能治好它们……应该能。” 董父沉默了。他闷着头思前想后的也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托人去了学舍,把放课了的董永给叫来了。 董永来了,傅官保也就颠颠的跟着来了。傅官保来了之后听到前因后果,大手一挥:“这有什么的?不就是几个牲口嘛,都拉我们家去,我们家都养得起!”说完就去交钱去了。 董父:……这些娃娃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大手大脚的! 傅宅后院的牲口棚今天算是热闹了,新来了十多个新住户。 这时候没有什么把马匹保定的工具,白羽本来还以为自己还要费些手脚呢,没想到修为逐渐回来之后,这些马匹驴子也知道臣服在白羽的王霸之气下瑟瑟发抖了,让低头就低头,让抬蹄子就抬蹄子,特别乖巧听话。 白羽就这样把这些马和驴的蹄子都料理了一遍。裂了的蹄子用结实的细铜丝缝起来;然后又让人去冶匠处做了马蹄铁,给每个蹄子都修了修死皮指甲,然后把马蹄铁钉了上去。这样一来,大概有一大半的马匹眼看着好好喂几顿就能继续做活了,剩下的还是要养着以观后效。 这件事又被孟夫子知道了。他到了傅家的牲口棚里看了一眼,却没有欢喜的模样,有些担忧的到鄳亭去找了白羽:“老夫不知道白公子手中到底还有多少泣鬼惊神的手段。之前纸张的赏赐尚且还没有下来,就是因为朝中对到底该给你什么样的赏赐争论不休。还有之前的踏碓。这次又是马蹄铁,唉!” “不好吗?”白羽问道。 “好是好,但太张扬了些。”孟夫子摇头道。 “今后还会更张扬。”白羽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的玉米穗子。这可不是后世那种亩产几千斤的品种,而是还没有经过驯化的、棒子大颗粒少的野生品种。要想驯化它,大概还要几代繁殖才行。 “我想把马蹄铁给傅官保。”白羽想了想说道,“他自卑。” 嗯?这话题转换的太快,孟夫子没跟上白羽的思路。 “他是商户,他自卑。”白羽解释了一下,“能换个良民户籍吗?” “能吧……”这种军国利器就换个良民户籍,是不是有点杀鸡用牛刀了?孟夫子想道。 “就这么办了。”白羽直接拍板定下了,自己的小弟当然要自己罩着了! 孟夫子看白羽坚定的样子,觉得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 于是朝廷的赏赐直到了秋收结束后才来:除了财物的赏赐外,就只有傅家被拔贱为良这个特殊关照了。至于侯爵的位置,白羽才不要呢,之前孟夫子把造纸法献上去的时候白羽就明确拒绝了。他可是有神职的仙奉,如果被赐了侯爵的爵位,那就和国运捆在一起了,到时候王朝更迭的,还不一定怎么影响修为呢!所以坚决不要什么爵位。 傅老爷是个果断的,见儿子得了良籍,立刻就把家产都捐给了朝廷。这次朝廷的反应还是很快的,给了傅老爷御笔亲题的牌匾“童叟无欺”。孟夫子就指点傅老爷,说朝廷这是让你安心经商,自此之后傅家就算经商也不是贱籍了。 手握着白羽好几个菜方、秘方的傅老爷对捐出去的家产是半点不心疼,做梦都是笑着的。 就是傅官保自己不乐意,躲了董永和白羽好几天。 董永去找了傅官保,对他劝道:“你觉得这良籍不是自己得来的,是白羽给你的,所以你面子上过不去,可是?” 傅官保被说中了心事,脸色很不好。 董永又道:“那你想过没有,若是靠你自己,除非是去从军立功才能脱离贱籍这一条路走?” “那我就去从军去!我去杀匈奴!我立功当将军去!”傅官保的熊劲儿又上来了。 “战场上刀枪无眼,将军的战功都是九死一生用人堆出来的,是那么好得的吗?几十万人上战场,最后封功受赏的只有十几二十个,你就不想想你的爹娘吗?”董永的语气不激烈,只是平淡的陈述一个事实。 “你觉得面子重要还是性命重要?”董永又问。 傅官保好歹懂事多了,也知道自己闹这一场怪没理的,“我就是觉得拿着惭愧。”拔贱为良啊,是多少人一辈子努力也未必能做到的,偏偏就这么轻飘飘的落在他手里了。 “知道惭愧,今后就对白羽好一点。至于其他,白羽根本就不在意。”董永有时候想,白羽可真是对身外之物半点也不在意,做什么都随心而定。若不是白羽活生生的就在他们面前,还时不时的犯犯蠢,他都以为白羽是天上饮仙露而生的神仙了。 两年后,天界天河。 玉帝和王母的七位公主因为在天宫里长日无聊,便拨开了云彩窥视人间。 这一眼看下去,耳聪目明的仙女们就发现了人间的大不同。 几十天之前,她们拨云下看的时候,人间才平息了战乱,百姓艰难的休养生息,日子过得很是艰苦,让她们七姐妹看了之后很难过不忍。她们曾经去问了玉帝父皇能否赐福人间,却被拒绝了,询问原因也只得到了一个“天道如此”的答案。 没想到才几十天过去,这世间就已经变得大不同了。田地里种上了许多他们不认得的东西;谷仓粮仓都填得足足满满的;边关的军士们也都兵强马壮;读书人更是不再拿着沉重的竹简了,换了一种轻薄的东西用来书写记录;还有各种新奇的吃食…… “我听说啊,这人间的变化都来自丹阳的鄳亭。”大公主说道,点了人间的一处。 她话音刚落,丹阳鄳亭就像是被无限放大了一样,到了七位公主的眼前来。 鄳亭白羽家的院子里,“这句话,错啦!”白羽拿着一根小棍对着傅官保戳了一下。 这笨孩子,学别的特别快,偏偏一到学文写字这里,这都三年了,还是时不时的丢三落四语句颠倒。 傅官保苦着脸:“这句话这么咬嘴,要不就先跳过去吧!” 白羽看了傅官保一眼,最后还是满脸嫌弃的同意了:“那你去做算数。” 一听到算数,傅官保就来精神了。从去年开始学算数,他终于在这方面找到了自信,碾压了董永。所以白羽说让他去学算数,他是乐不得的。 云彩之上,七位公主们七嘴八舌的评论着白羽和傅官保。 “这人是谁啊?怎么这么凶!”这是说白羽呢。 “这人真笨,这么简单的话都记不住!”这是说傅官保呢。 大公主因为要清点每日的朝霞云彩数目,所以还是知道一些的。她指着傅官保道:“这人是丹阳县的一个商户之子,很是顽劣不堪,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了。今日看他老老实实的念书,指不定是憋着什么坏水儿呢!” 又指着白羽:“这人我就不知道来历了,好像是当地有名的孝子董永收留的浪人隐户。” 人间,“该来吃饭了。”董永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出来叫白羽和傅官保进屋吃饭。 云彩之上,大公主指着董永道,“这个就是董永了。说起来这董永真是孝顺,他出生后几年他娘就病了,为了治病把家底都掏光了。后来他娘亲去世了,家里欠了许多债务不说,父亲的身体也垮了,他便一边念书一边还债还一边供养身子垮了的老父亲。当时他家是只有三间低矮的泥坯房子呢。看如今的样子,不光还清债务了,还置办下了不小的家业呢!这样品行好、能力高、能白手起家的男子,在人间可是少之又少。” “哎呀,那照大姐你这么说,这董永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儿郎,佳婿人选啊!”向来嘴快的四公主说道。 大公主微笑着点头:“自然是的。” 刚说完,天庭的皇钟帝鼓响了三声,大公主便停了话茬:“时间到了,咱们赶紧回去才好。” “大姐,咱们再看一看呗!”七位公主中年纪最小的一位撒娇道,“这人间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还没看够呢!” “七妹,钟鼓一响,咱们就该回宫殿去了。父皇和母后还等着我们呢,等下次再来看不也可以嘛!” 七公主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人间的景象,尤其是董永的身影,最后还是拗不过大公主,点点头离开了天河边。 凌霄宝殿里,玉帝刚刚放了朝会,正拉着王母的手要去蟠桃园走一走散散心,就看见自己如花似玉钟灵毓秀的七个女儿走了进来。 七个漂亮的天仙排成了一排,笑意盈盈的对着玉帝福了福身行礼,声音似出谷黄莺一般道:“父皇安好,母后安好!” “好,好!快起来吧!”王母是个心疼孩子的,不等玉帝开口,就把七个闺女都叫起了。 “父皇,母后,你们俩这是要去蟠桃园?”年龄最小也最爱撒娇的七公主凑近了玉帝和王母,特别亲近的一边一个揽住了玉帝和王母的胳膊。 “是,三界无事,我和你母后去蟠桃园散散心。”玉帝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爱的不行,脸上的神威也不见了,如同人间普通的父亲一样笑得开怀。 七公主一回头,就看见王母的头上挂着一支金簪,真是传世奇宝金簪,立刻就瞪大了眼睛:“母后,你怎么舍得把这支簪子戴出来啦?” “我这不是整理了一下旧物,就翻出来了。”王母扶了一下自己的发髻。 “上次我看见这支金簪的时候,我还没留头呢!”七公主嘟着嘴道,“我想要,母后说我头发短插不上这金簪,拿了两串东珠就把我打发了。” “那咱们七女现在还想不想要啊?”玉帝和王母异口同声的问道。两夫妻同声同响的说完,老夫老妻不由得四目相对,默契的笑了起来。 “当然想啊!”七公主说道。 六个姐姐都看出玉帝和王母的意思了,但都抿着嘴笑,没有挑破的意思。她们最喜爱这个爱娇的小妹妹了,也乐意看父皇母后宠着小妹妹。 “那这簪子就送给七女了!”王母从头上拆下了簪子,给自己已经亭亭玉立的女儿簪在了头上。 “真的?”七公主惊喜的问道。 “这簪子都在你头上了,自然是真的!”玉帝笑着点了点七公主。“行了,我和你们母后要去蟠桃园了,你们自己玩去吧!” “是~”七公主还沉浸在新得了簪子的喜悦里,乐呵呵的应道。 送走了玉帝和王母,七位公主又找了一处仙草灵花茂盛的地方扑蝴蝶玩。等七位公主玩够了,就各自散去回了自己的宫殿去。 七公主回宫殿的时候,因为新得了金簪奇宝的兴奋已经过去了,又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人间景象来,不由得拄着下巴回想先前所见,是不是的傻笑出声。 “小七,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自己笑了,怪吓人的!”七公主的义姐、同时也是她的侍女端着一碗清甜晶莹仙果汇进来了。 七公主娇嗔:“哪有?”见张巧嘴把仙果汇放到了自己面前,却没像往日一样吃,只是拿勺子不停的搅着仙果,直把颗颗饱满汁水充盈的仙果都搅成了果碎、果泥。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张巧嘴又不瞎,自然看出七公主的反常了,便追问道。 七公主低头先自己笑了一阵,然后才对着张巧嘴道:“巧嘴姐姐,我今天和姐姐们去天河边看人间去了!” 张巧嘴一副“就这啊”的表情,轻轻的戳了七公主的额头一下:“我当是什么?就人间那个穷酸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不是的巧嘴姐姐!”七公主赶紧替人间辩白,“你不知道,人间早就不是过去的样子了。他们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就是咱们天上也没有的!” “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还能好过天庭?”张巧嘴带着一种优越感,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七公主,“那人间也有凌霄宝殿?也有蟠桃园?也有瑶池美景?” 她问一句,七公主就摇一回头。 说道最后见七公主脸上全是委屈,张巧嘴又道:“那人间可有钟灵毓秀、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的七位公主啊?” 七公主还是摇头,等反应过来就娇嗔的轻轻拍了张巧嘴一下:“好啊巧嘴姐姐,你还打趣我和姐姐们!我要告诉姐姐去!” “欸?我这可不是打趣,是大实话!”张巧嘴笑眯眯的道,“谁敢说咱们七位公主不是三界中最美的仙女啊?” “你还说!”七公主害臊了,立刻去咯吱张巧嘴去。 张巧嘴一边讨饶一边躲闪,姐妹两个嬉闹作一团,欢快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宫殿。 54.第 54 章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却让丹阳成了比长安还要热闹的地方, 一个小小的县城, 气候就是郡城也比不上。这一切都是因为这里是全中原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东西最先出现的地方。 也是因为这样, 丹阳县城的县令便在七月初五到七月初七这三天大办灯会,一是为了与民同乐, 二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口。县令心里有个野望:当常住人口达到一定数字的时候, 丹阳县是能升等的,这都是政绩啊! 七月初五的这一日,丹阳城里就来了两个漂亮的姑娘。这两个姑娘以姐妹相称, 姐姐叫做巧嘴,妹妹叫做小七, 正是私自下凡的张巧嘴和七公主。两人在这丹阳城里快快乐乐的玩儿了一天, 天黑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可疑的人。这人只有三寸丁, 看起来年纪又大模样又丑。 张巧嘴眼睛尖,一看见这人就指给了七公主。而七公主呢, 用了一个术法开了眼通扫视过去, 就看出来这人是个槐树精, 还是个千年修为的槐树精呢! “你看他鬼鬼祟祟的,把怀里的捧着的布包当成宝贝一样藏在胸口, 谁知道是不是偷来的?咱们过去看看。要真是偷来的, 咱们就惩戒一番!”张巧嘴眼珠一转就有了主意。 七公主也觉得槐树精的神情紧张的过头了,有些不对劲。所以张巧嘴一说, 她就点头同意了。 槐树精所化的小老头似乎着急赶路, 可偏偏附近全是人, 他也不敢使用法术惊动了百姓,只能顺着灯会的人流走着。等到了一个岔路口之后,就赶紧顺着人少的小巷离开了全是人的大街了。 他想着,这回能顺利的赶紧去鄳亭见见白上仙了吧,可没成想才走了几步,就被两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给拦住了。他打眼一看,立刻就哆嗦起来了。 这妖精吧,别管修为多高,面对仙人的时候,都有一种老鼠见了猫一样的畏惧本能。槐树精也不例外,不然当初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对白羽言听计从了,还当了将近两年的寻粮队,满世界的给白羽找各种作物去。 “仙仙仙……仙姑在上,小精有礼了。”槐树精赶紧给张巧嘴和七公主行礼。 “我说,你这是捧了什么宝贝在怀里?拿出来我瞧瞧!”张巧嘴看了一眼槐树精恭敬的模样,心情稍微好了点。 槐树精捂着放在怀里的布包有点犹豫。就这一犹豫,张巧嘴就生气了:“我说你,是在哪里偷了的见不得人的贼赃?” “仙姑怎么能冤枉小精呢?小精虽然是个山野的散碎妖精,可也知道偷盗行为是要损德行的,小精这东西是自己挖来的,才不是偷的!仙姑若是不信,看看便知。”槐树精被质疑了人格……妖精格,也有些生气了,说出来的话都硬梆梆的。 七公主赶紧打圆场:“槐树精,你也别生气,实在是你的行为太可疑了,我们姐妹不得不多想。刚才出言多有冒犯,还请包涵。”话是这样说,但并没有阻止张巧嘴把布包拿过来检查的动作。 槐树精也看出来了,只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心里暗自嘀咕:包涵不包涵的,你们一个是玉皇大帝亲闺女,一个是玉皇大帝干闺女,我倒是想不包涵,可没这个胆子啊! 张巧嘴拿了布包在手里,打开一看,就看见了几个不过指节大小的土球:“这是什么?” 说着,就用力捏碎了一个土球。没想到,那土球只是个长得像土球的,里面却是有水分又粉粉的东西。张巧嘴立刻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一脚把其余的几个土球都踢开了,“什么东西,这么脏!” “踢不得!踢不得啊!”槐树精着急了,这东西是真不起眼儿啊,他费了好打的力气才找到几个模样周正些的,赶紧要趴到地上去捡。 “槐树精,不过是几个球茎,别捡了。”七公主看那东西像是植物的球茎,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便出言劝道。 “我七妹叫你别捡了,你没听到啊!”张巧嘴见七公主替自己说话,立刻就笑了,直接手指一挥,就让几个土球都滚的远远的了。有的滚到了路边的水沟里,有的滚到了人流汹涌的大街上被踩了个稀烂。 槐树精眼看着是没法子了,只能暗中几下几个滚到水沟里的土球的位置,转过身来对着张巧嘴和七公主行礼:“不知二位仙姑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当然有啊!”张巧嘴说道,“我和七妹下凡来游玩,可人生地不熟的,想要找个熟悉这里的人给做个向导。正好你就来了,你呢,去给我们置办一个宅子,就说你是京城来的张老爷,告老还乡的途中路过这丹阳城要游玩几天。我们俩呢,就是你的大女儿和二女儿了!” “什么什么?”槐树精一听就摇头,“这可不行!您二位的爹是玉皇大帝,我哪敢冒充他啊!” “你要是不答应,我问你,你一个精怪,不好好修炼,到人间来干什么来了?”张巧嘴威胁道,“你就不怕天威浩荡,治你个扰乱人间之罪吗?” 槐树精冤枉的不行,张张嘴想给自己辩解,又觉得和张巧嘴这明显四六不懂的说不明白话,只能叹气认栽了:“行吧。”他心里想的挺好,这两位仙姑明显就是在人间玩一会儿,自己伺候过一阵等她俩回天了也就算完事儿了,所以也就答应了。 “那就赶紧去办吧!”张巧嘴对着槐树精吩咐道。 槐树精无法,看了一眼水沟的位置,就身形一转离开了。 鄳亭,白羽家,白羽的卧室。 还是同样的配方,还是同样的味道,大半夜的,槐树精就钻出来了。 白羽正五心朝天入定呢,察觉道了槐树精来了就睁开了眼睛,立刻带着期待的看向槐树精:“怎么样,找到了吗?” 槐树精先点点头又摇摇头。 “到底是找到了还是没找到?”白羽觉得自己是不是对精怪的肢体语言不太了解,不然为什么他看到槐树精前后的两个动作,表达的是完全相反的意思呢? “找到了,我连夜回来想给大仙送来。但是在丹阳县出了点意外,现在那白薯被踩碎了不少,还有两颗掉进水沟里去了。当时的情况不允许小精打捞,小精只好先来跟大仙复命了!”槐树精这几年看着白羽让他找回来的东西,多少也猜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了。 之前让自己找的番茄、南瓜、白叠子、红薯、辣椒、花椒等物,都是对民生有大用的,有的是药材、有的是高产的菜蔬。就这个看着像是土球似的白薯,肯定也一样,不是高产就是药材! “掉哪儿啦?”白羽一下就跳到了地上,“快,咱俩赶紧进去找去!” “在水沟里。我离开的时候都记着位置了。那水沟现在没什么水,应该冲不走,就算不知道泡了水,这白薯还能不能做种子?”槐树精问道。 “是能的。应该是吧……”白羽一开始说的肯定,可他不知道那土豆掉落道水沟的过程有没有再损坏,便有些不肯定了。 “白娃,大晚上你做什么去?明天去看灯会,你不去了?”董父听见动静出来问道。 槐树精赶紧一个遁身先跑了,留下白羽一个人面对董老爹的关怀。 白羽嘟着嘴:“我要赶紧进城,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董老爹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他叹了口气:“去后院把牲口牵上,不然你还跑着去?”这孩子,真是一根筋,不省心。至于大晚上出门安不安全?董老爹想,要是真有打劫的,还不定是谁劫谁呢?这孩子,越大能耐也越厉害啊!要是自家儿子能有白娃十分之一,那出门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白羽不习惯骑马,但既然董父说了,还是“哦”了一声,去后院牵了一匹跑得快的马出来。那马一看见白羽要骑自己了,立刻就激动得浑身发抖。这也是白羽不乐意骑马的原因之一——谁乐意自己屁股底下的交通工具抖得跟拖拉机一样啊? 等离开了鄳亭地界,槐树精就又现身了,被白羽拽着上了马身,就站在马屁股上边,跟着白羽一起到了丹阳县城,腿都颠的不像是自己的了。 “自己回家去!”白羽拍了一下终于冷静下来、但也到达了目的地的马,让马自己溜达着回家去了。他则和槐树精一起进了城,直奔白薯滚落水沟的那个巷子。 此时的县城里,董永和傅官保正逛灯会猜灯谜呢。说起来这灯谜的游戏还是白羽教给董永的,后来董永又教给了孟夫子,结果如今竟然风靡起来了。 “画时圆,写时方,有它暖,没它凉。”傅官保正捏着一个灯谜冥思苦想呢。 董永一眼就猜出了答案,只是因为傅官保正努力呢,所以他也没多嘴,只静静的等着。 正当傅官保要开口的时候,旁边响起了一个女声来:“当然是‘日头’的‘日’字了!这么简单都不会,真是不学无术的蠢货!” 傅官保不乐意了,他都已经想到了,就差没说出来了,结果就被人讽刺了一番。 说话的正是张巧嘴,她看了傅官保一眼,轻蔑的说道:“有些人,肚子里半点墨水都没有,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还不躲开!”说着就把要把傅官保推开,自己去领那灯谜的奖品。 傅官保看张巧嘴都快和自己挨上了,赶紧后退几步到了董永身边,嘟囔了一句“好男不跟女斗”,就拉着董永要走。 董永却不乐意了:“姑娘刚才的话太过分了吧!” “过分?我怎么过分了?”张巧嘴立刻就反问道,“大家来评评理,这里这么多人等着猜谜,你若是猜不到就赶紧让开,也好让其他人接着猜,没道理就让你一个人占着位置不放的!” 董永如今做了学舍的经学助教,待人接物更平和了。听到张巧嘴这样说也不生气,反倒先开口夸奖了一句张巧嘴:“姑娘好口才,您刚才说的没错。” “没错就好。”张巧嘴笑道。 “只是我说姑娘过分,却不是因为姑娘刚才说的那件事。我的朋友的确是才疏学浅,没能快速把灯谜猜出来,是他自己才学不够。只是姑娘不能因此就口出恶言说我朋友‘蠢’和‘不学无术’,这是污蔑。”董永不卑不亢的说道,“我也不要求姑娘道歉,只希望姑娘今后口下留德些才好。” 说完,董永就拉着傅官保走了。 张巧嘴气得要死,偏偏人已经走了,她想骂人都骂不到了。回头一看,就发现七公主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之前和自己吵架的那个男人的背影呢,就戳了七公主一下:“小七,你怎么了?” “姐姐,刚才那个男人,就是董永!”七公主笑眯眯的说道,“他刚才好有气魄啊!” “气魄?”张巧嘴就生气了,“欺负我你还觉得有气魄?” “那巧嘴姐姐你确实骂人了,有点难听啊!”七公主实话实说,她虽然也觉得那个傅官保有些笨,但也不会说出来的。 “妹妹你就向着外人说话!”张巧嘴不高兴了,连刚拿到手的奖品荷包也不喜欢了,随手扔在了地上。 七公主扫了一眼地上已经脏了的荷包,就移开了视线:“姐姐别生气了,咱们去看看,那边还有灯谜呢!”说着就推着张巧嘴往另一边走去,两人又斗了两句嘴就和好了。 另一边,已经离开的傅官保从腰间的扇袋子里拿出了白羽设计、董永制作的折扇,就算是凉风习习的晚上也还是展开来骚包的扇了又扇,大有一种“全世界我最帅”的迷之自信。 董永也不觉得他这样轻浮,又拉着他去猜灯谜。除非是傅官保求助,不然他也不插嘴,只看着傅官保自己猜谜自己得奖。说实在的,这些灯谜的奖品都没多贵重,不是荷包就是桃核、杏核做的串子,要不然就是一块劣墨或者一个不怎好的章子料。猜这东西主要就是个乐趣,也没人指着这东西发家致富。 两人顺着人流一路走,到了一个巷子的时候,傅官保眼角余光一扫,就看见巷子里正掏地沟的那个人特别像白羽,赶紧捧着一堆小东西用胳膊肘碰了碰董永:“你看那个人是不是白羽?” 董永顺着傅官保的视线一看,还真是!赶紧就拉着傅官保离开了大街进了巷子。 “白羽,你这是做什么呢?” 白羽手里住着两个黑乎乎沾满了污泥的圆团正因为失而复得高兴呢,就听见了傅官保的声音。 白羽一手握着一个黑乎乎的圆团抬头一看,就看见了董永和傅官保一前一后的背光站着,立刻就笑了:“我在捡好东西!” “怎么就你一个人?我刚才怎么看见还有一个人呢?跑哪儿去了?”傅官保又问。 白羽四处扫了一下,发现槐树精不见了,就知道傅官保看到的应该就是槐树精了。他摇摇头,举着两个黑乎乎的圆团抬了一下下巴:“我今天估计是回不去了,我去你家住一夜行吗?” “行啊!”傅官保点头,“正好董永也在,咱们仨一起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董永低头笑,最后还是忍不住调侃了一句:“那你到底是要谈,还是要眠呢?” 傅官保考虑了一下没得出结果,“到时候再说!” 等到了傅府,白羽用干布把两个圆团上沾着的污泥都擦干净了,董永和傅官保这才看到了这两个东西的真正模样:长得跟土坷垃似的。 “这又是什么作物?”董永问道,也不敢碰这两个不大的土坷垃,生怕把这东西碰碎了。 白羽给了董永一个“你很聪明”的眼神鼓励,“这是土豆,也是白薯。嗯,就当它叫白薯吧!”白羽任性的说道。反正现在命名权在自己手里,就叫它白薯了。 “是药材?高产?”傅官保听到董永的问话也反应过来了。 “高产,但是要培育,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到这么大。”白羽比划了一个拳头大些的形状,“要慢慢等。” “行吧!”傅官保无所谓的挥手。当初那个叫玉米的东西拿回来的时候白羽也是这么说的,从巴掌大没几颗粒道如今虽然个头没长,但是棒子上的颗粒已经不稀疏了,也不过是两年。 那东西嫩着吃的时候还真挺甜,熟了之后磨成碎碴子煮粥也挺香的!想来这个叫白薯的东西应该也不差。 55.第 55 章 第二天的时候, 董父自己进县城来了。他也是来参加灯会的。 董永接了自家父亲进来, 就见自己父亲点着白羽:“昨天大半夜的, 我听见门外有声音。我还以为是你回来了, 结果开门一看,就被那大马喷了一脸的沫子!” 白羽嘿嘿笑着:“我想伯你今天肯定来, 就让它回去找你了。” 董老爹摇头:“我上次骑了一回之后, 你见我什么时候再骑过马?我做牛车来的。”他老人家身子骨弱,受不得那马匹太快的速度。而且翻身上马什么的,他这老胳膊老腿的可掰扯不开、上不去。 白羽就嘿嘿笑, 笑得董父一肚子数落白羽不靠谱的话全没了。 董永看父亲不生气了,就插嘴道:“不管爹你是怎么来的, 总归是来参加灯会的。咱们这就出去转转, 等下午回来歇一歇, 晚上才真热闹呢!” 傅官保也点头:“董大伯,昨天我和董永就去看了, 可热闹了!我正好把我爹我娘也叫上, 咱们几个一起出去。” 董老爹自然是点头同意了。 傅老爷听说董父来了, 赶紧把来汇报的掌柜打发了来见,抬脚进门的时候正好听见傅官保这么说, 也出声附和:“老哥哥总在乡间过神仙似的日子, 也该来咱们这地界沾染些烟火气了!” 董父谦虚的摇头:“当不得!一个乡间老农,哪里敢说是神仙呢?还是傅老哥好啊, 家业兴旺, 孩子也争气。” “要不是托你家董永的福, 我家这个也还是个没开窍的,还是要谢谢老哥啊!” “还是孩子自己聪明才对!” 傅老爷和董父加在一起也有一百岁的年纪了,就这么亲亲热热的商业互吹,老哥俩都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边上的董永还能平心静气的听着,傅官保先受不了了:“哎呀爹、董大伯,没你们这样的!我和董永还在这儿呢,你们俩这话也就在家说说算了,出去了再说可臊死人了!”虽然说的都是实话吧,可总这么翻来覆去的说,也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得了,小孩子家脸皮薄,不经夸。”傅老爷还是笑。 董父也点头,“还是经历少。” 经历少·小孩子·脸皮薄的董永和傅官保:……行吧,您二位是长辈,说什么都行。 因为是灯会第二天的缘故,今天比昨日还要热闹些,有不少长途而来的人也都到了。街上有各种叫卖的小摊子,有的是卖小吃的,有的是卖小玩具的。 董老爹乐呵呵的被董永和白羽一左一右扶着,半点也没被过往的人流挤到,时不时的就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家没有的稀奇东西。等走累了,就到边上的茶楼里坐着歇歇,吃点点心喝口鄳亭茶。 说起来这鄳亭茶还是白羽发明的,里面可不放什么香料油脂的,也不是用茶团煎茶;而是炒茶出来的。没想到一出世就风靡了读书人领域。虽然一开始是白羽做出来的,可方法传出去了之后,早有其他地方制作出了更加可口的或清甜或柔润的茶来,鄳亭茶反倒只是平平了。 不过癞头的儿子自家的好,董老爹还是觉得白羽做的鄳亭茶好喝,其他的茶都比不上!就是这么盲目的偏心! “听说了吗?咱们这的灯节,可把京城的人都给引来了!” 一行人正坐在茶楼里歇脚,就听见隔壁的桌子说八卦。 “我知道,是一户姓张的大户人家可对?听说是告老还乡途经咱们丹阳的。结果在咱们这儿正赶上灯节,又看咱们丹阳山美水美人杰地灵的,这不就留下了?说是小住,难说最后会不会常住!”回答这话的人是个读过几天书的,话里全是对外乡人仰慕故乡的自豪和骄傲。 “说的对啊!咱们这可不就是人杰地灵嘛!不然怎么会有能夺天地造化的白衣公子!怎么会有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立刻就有人附和。 董父和傅老爷听了这话都挺高兴,两个老头乐呵呵以茶代酒碰了一下杯:他们俩可是见证了这好吃的好玩的东西里大部分诞生的过程。一个帮着打下手,一个东西出来之后帮着推广,与有荣焉的自豪感比他人更甚。 白羽可不知道自己成了他人的话题中心,正低着头个盐水花生奋斗呢! 不过隔壁桌的话题立刻就歪楼了,很快就转到了张家的两位女公子的身上去了。 “这张家的两位女公子,昨天我上街的时候就看见了。当时只觉得面生,还不知道是谁,今日看她们从张府出来才知道是这二位。”有个人就笑着说道,“这二位女公子别的不知道,但容貌绝对是冠绝咱们丹阳县的。” 因为对这两位女公子知之甚少,所以只说了两句就又转到别的地方去了,说起了自己前一天看到的有些难度的灯谜。 听到灯谜,傅官保也来了兴致了,立起耳朵听了几个。有的他能猜出来,有的不能。不过他昨天还是得了不少的小玩意儿,就和自家爹娘还有董大伯小小的得瑟了一下。 “等今天,我还要再赢上几个!”一行人歇够了往出走的时候,傅官保还不忘重申一下自己的雄心壮志。 结果就这么回着头走路,差点和迎面来的一个身高明显有硬伤的人撞一起了。幸亏董永眼疾手快的把他一拽,才没撞到这位迎面来的小老头。傅官保也不好意思的赶紧拱手道歉。 白羽听见傅官保道歉的声音,停住吃花生的嘴抬头一看,就发现这位身高有硬伤的人竟然是槐树精。而他的身后,正跟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算啦!”槐树精认识傅官保,见傅官保跟自己道歉,一挥手就算了。 可他身后的两个大姑娘可不乐意了,尤其是张巧嘴,上下打量了一番傅官保:“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蠢货。原来你不光脑子不好使,眼睛也不好使啊!” 傅官保气得跺脚:“谁眼睛不好使了?我后脑勺又没长眼睛,而且他又这么矮,一时注意不到罢了!” “原来你走路的时候是后脑勺朝前啊!”张巧嘴立刻就反唇相讥。 “好了!”槐树精看见被董永挡住的白羽了,赶紧一挥手打断了张巧嘴还要继续的讥讽,“出门看灯会是为了高兴,不是为了吵架的。” 四周都是人,槐树精的身份又是张巧嘴的父亲,张巧嘴就算再生气也只能福了一福身:“是,爹。” 槐树精又对董永和傅官保一拱手:“小女也是见老夫险些被撞到,一时情急言语不当处还请包涵。” 人家都服软了,而且却是是他们这边差点撞到人不对在先,也就赶紧拱手算是承了槐树精的话,把去路给槐树精一行人让出来。等这父女三人进了茶楼里,众人才出茶楼。 傅老爷倒是对自己儿子很是满意,虽然有些急躁,但总算不跟过去一样一言不合就让自家奴隶打人了,也知道听好赖话顺梯子下房了,很好! 白羽就有些奇怪了,走出茶楼好远还时不时的回头看看。他怎么觉得那两个女的身上像是又仙气呢?槐树精又是怎么和她们俩扯在一起的?昨天他说遇到的意外又是不是和这两个人有关呢? “想什么呢?”傅官保看白羽出神,就用手里的折扇碰了碰白羽的手臂。 “没什么。”白羽又不能告诉他刚才那小老头是个槐树精,只含糊了过去。 快到午时,天气热了起来,一行人就回府去了。趁着众人午休的时候,槐树精掐准了时间来见了白羽,解释了一下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白羽听到这两个姑娘是玉帝和王母的干女儿还有亲女儿,如遭雷劈:玉帝和王母是夫妻,你们把东王公放哪儿了?还生了七个女儿!我的天东王公的头顶都成呼伦贝尔大草原了啊! 槐树精看到白羽一言难尽的表情有点不安。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白羽此刻的表情就像是五谷轮回不太通畅的样子,可这话好说不好听的,根本就问不出口啊! 白羽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算了,你既然答应了,那就让她们好好玩儿,玩好了赶紧上天就没事了。”两个天仙修为的小丫头贪玩出来放飞一下自我,也不算什么大事。他还着急着土豆的种植呢,没工夫关心这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有些时候,不是你不去找事,事就不来找你的。白羽专心在鄳亭忙着种土豆的事情,张巧嘴和七公主却听槐树精说漏了嘴,知道了他身具仙法,便想来探探他的底细。 白羽好不容易等两个指头方圆的土豆发芽了,就要把其中的一颗按发芽的芽眼分切了。可一刀下去,不知哪里来了一道力量,拽着刀一偏,就直接一刀切在那冒了头的芽子上了。 白羽心疼得都喘不过去来了!这是费了两年的力气才找到的啊!幸好另外还有一颗完整的,而且被切了的这一个侧面还有一个看着有点发育不良的芽眼,总好过什么都没有不是? 白羽赶紧把刀放在一边,用草木灰抹了切面,放到之前准备好了的两个木槽里,就放在自己的窗户根底下,能照到阳光又能时刻看着。 他正要去拿兑好的营养液给这两个命途多舛的土豆滴上几滴,一阵大风刮过,一下子就把木槽给掀翻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可不是了。白羽虽然在术法方面不太在行,可他有领导给的金手指啊!他往额心一抹,一个天目的虚像就显现了出来,金光一扫就看出了术法的痕迹。 白羽收了天目的神光,赶紧把两个万幸没砸碎的土豆重新收拾了放进木槽里去,然后再次把木槽放到了窗户根下。然后一跺脚就窜了出去,一下子就把之前施法的张巧嘴给踹倒在了地上。 张巧嘴没想到白羽竟然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赶紧想起身。结果还没起来,胸口就是一重,被白羽红色的小靴子踩在了胸口,动也动不得。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张巧嘴尖着嗓子问道。 白羽皱着眉看着张巧嘴因为生气更俏丽了三分的容颜,偏偏觉得厌恶非常:“之前我错手切了芽眼也是因为你?” 张巧嘴不回答,转过头对七公主求助:“小七快救我!” “这位公子还请放开我巧嘴姐姐,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七公主和张巧嘴多年的情感,要好得很,见张巧嘴被白羽踩在脚下,立刻就厉声呵斥。 白羽眯着眼睛扫了一眼七公主:“没你的事,闭上嘴在边上老实呆着!” 七公主被白羽凌厉眼神一扫,立刻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真就如同白羽所言一样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见七公主不说话了,白羽这才转向了张巧嘴:“是不是你?” “什么是不是我?”张巧嘴暗恨七公主不理自己的求救,面对白羽的时候虽然被踩在地上,偏偏还是带着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我是玉帝的义女,她是玉帝的亲女,你这般无礼,就不怕玉帝降罪把你打下十八层地狱吗?” 白羽听张巧嘴说完了,脚下就是一用力。 张巧嘴的仙体本该比凡人强悍百倍千倍,偏偏在白羽这一脚之下,“噗”的喷出了一口血来,分明就是内伤了。而且一边的七公主分明就听见了“卡啦”“咔嚓”的声音,说明不光仙体内脏器受损了,连仙骨也被踩断了。 “快住手!”七公主立刻就用仙法攻击白羽。 白羽动都没动,那仙法打在他身上不疼不痒的:自从他造纸开始,不,或者更早一些的时候,他的修为就开始恢复了,只是那时候恢复的幅度太小,他没有发现。如今他封于内的修为还是玄仙修为,而可以散于外的修为已经恢复道天仙水平了,自然不惧七公主的攻击。 七公主也算是有急智,想到之前白羽对那两个土团那么在意,立刻就掐诀在手,指着窗户根下的两个木槽说呵斥道:“你若再不住手,你心心念念的东西就要灰飞烟灭了!” 白羽立刻就炸毛了。他一双原本黑黝黝的眼珠子顿时因为怒火变成了幽蓝色,一双眉毛几乎竖了起来:“你敢!” 七公主立刻就带着点小得意的笑了:“现在攻守异形,你放不放我巧嘴姐姐?” “你是天庭七公主?”白羽的脚纹丝不动,只一双眼睛看着七公主。 七公主被白羽的眼神看得背后冒出了冷汗,但还是故作镇静的点头:“没错,我是天庭七公主,父皇是掌管三界的玉皇大帝,母后是手握蟠桃仙根的王母娘娘!” “那木槽里种的是海外异种,能亩产十数石,让天下百姓少些饥馁。”白羽目光锁定住七公主。 七公主一愣,掐着法诀的就放下了。 “七妹别信他的鬼话!就这么两个指头大的土块哪里能让人间没有饥馁?他分明就是在说大话!”张巧嘴也是真对得起自己的名字,都吐血了,还能字正腔圆中气十足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白羽气得狠了,脚下再一用力,这张巧嘴的胸口立刻就塌陷了一块。大口的血液混着像是内脏碎块的东西被张巧嘴吐了出来,要不是因为她是天仙,恐怕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你快放了巧嘴姐姐!”七公主的手立刻再起法诀的光芒。 “这是做什么呢?” 白羽正和七公主对峙呢,就听见傅官保吊儿郎当的声音响了起来。院门口站着的,可不就是月假回来的董永和又跑来蹭吃蹭喝的傅官保嘛! “董大哥,你快让这位白公子放了我姐姐!”七公主看到董永立刻眼睛一亮,掐着法诀的手也放下来了,对着董永娇声求助。 董永进了院子里,看到白羽踩着正吐血的人,赶紧走了过去拉住白羽:“怎么搞出人命来了?快!快找大夫!”后面这句话是对傅官保说的。 白羽还是不动,指着七公主道:“她和这个女的,跑到家里来捣乱,毁了我之前找到的白薯!现在还威胁我要彻底毁了那白薯!”手指头转向了窗户根下的木槽。 董永的眼睛眯了一下,但随后又恢复了平常,还是对白羽温和的劝说:“我知道你生气,但是这个……”董永示意了一下被白羽踩着的张巧嘴,“真出了人命官司怎么办?” 董永不是担心张巧嘴,而是担心白羽。人有亲疏远近,若非如今的律法是以命抵命,他也不会这么着急。 就劝说白羽的这一会儿,他都已经想了好多后续的办法了。可这些都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这个女人千万不能死在白羽家里! 56.第 56 章 白羽的怒气在董永的担心下消退了不少。他眨了眨眼睛, 眉毛总算不再因为生气而快要竖起来了:“放心, 这个不是一般人, 死不了的。” 傅官保听了, 探头一看,就发现张巧嘴虽然因为不停吐血说不了话, 可脸上可没有要死的人的灰败, 手也还有力的扒着白羽踩在她胸口的脚上,想把白羽的脚给推开呢。 看这个样子,是真死不了。 傅官保想道, 转身就出了院子,却没有去找大夫, 而是绕了一大圈从后院的小门爬窗户进了白羽的屋子, 然后趁着七公主和白羽对峙……或者是看着董永发呆的时候, 悄悄的把一个木槽挪进了屋子里去了。 董永正对着七公主,自然把七公主身后傅官保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他不动声色的继续劝说白羽:“你看, 虽然她死不了, 可到底吐了一堆的血, 把你的院子都弄得腥乎乎的,多不好闻。” 张巧嘴原本还因为七公主之前说的关于董永的事情对董永有几分绮念, 可如今听到董永这样说, 心里呕都呕死了,恨不得白羽和董永都立刻去死, 哪里还有什么暧昧的心思了?她只心里默念着, 等她脱了困, 一定要给这两个人好看! 倒是七公主不乐意了,她指着白羽质问董永:“董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难道我姐姐的性命还没有这个心狠手辣之人的院子干不干净重要吗?” 傅官保正把第二个木槽往屋里挪呢,听见七公主诋毁白羽就不乐意了,立刻就抬头道:“说谁心狠手辣呢?你知不知道这两年白羽找来的作物让多少人活命了?” 七公主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就看见傅官保半个身子探出了窗户外头,手里还捧着刚从地上抬起来的木槽要往屋子里拖呢! 董永都快被傅官保蠢哭了:这个时候是跟人争辩的时候吗? “中了你们的调虎离山计了!”七公主怒道,手里的法诀就一下子击向了傅官保。 傅官保不知道那是法诀,只以为是暗器呢,一低头“哎呦”一声就捧着木槽一下摔进了屋子里去了。 而那法诀则只是击中了窗户框,一下子就把窗户框给击碎了个鸡蛋大小的洞出来。 白羽立刻就生气了,一脚跺在了张巧嘴的胸口,把张巧嘴的胸口都踩得前片贴着后片了。借着这股力道冲到了七公主面前,握住了七公主的胳膊一掰,就把七公主精细的胳膊直接给掰折了。 疼痛这东西吧,如果还能惨叫,那说明其实这疼痛的程度还是在人的承受范围之内的;真疼到极致,是那种叫都叫不出来,喘气都费力的。这个道理放在仙身上也同样适用。 所以七公主叫都没叫出一声来,直接就疼得软倒在地上了。冷汗颗颗的往外冒,一下就把她身上的霞衣给湿透了。 白羽也没管已经瘫在地上的七公主,一头撞在了窗户上,把本来就已经残废了窗户彻底给了结了,伸了脖子进去看傅官保到底有没有受伤。 屋子里头,傅官保后脑勺摔得肿起来个大筋包,可就算这样,还是保持着托举的平衡没让木槽子里的土豆受到伤害,连土都没撒出来。 他头晕目眩的抬起脑袋,就看见白羽头上挂着一个已经横死了的窗户框,正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呢,赶紧出声:“我没事……哎呦!”他放下了木槽,后脑勺的筋包火辣辣、一跳一跳的疼。 白羽这才回过头来看向了七公主。 没想到另一头才恢复了自由身的张巧嘴开口了,含着一嘴的血沫子含含糊糊的对着七公主说道:“七妹……用金簪……” 总算从手臂折断了的疼痛中缓过一口气的七公主立刻就哆哆嗦嗦的抖着手去摸金簪,拿到手里之后便要催动咒语:“神力……” “你还来!”白羽一把就把金簪抢走了,都没等七公主把咒语念完。 “你……你到底是谁?”七公主眼看着金簪被抢走,脸都白了。她是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人间怎么这么危险啊?还有这个来历不明的仙人到底是谁?怎么竟然有这么高深的法力呢?还把自己的金簪给抢走了! 白羽随手把金簪顺着已经破了的窗户扔进了屋子里,正好砸在了傅官保的脑袋上——傅官保正低着头检查那木槽有没有问题呢,嘴里头嘀咕着:“这可是好东西啊!十几石,今后再没有饿死的人了!”结果就被那金簪一下戳在了百汇穴上。 “哎呦!”他疼得叫了一声,伸手去摸头顶生疼的百汇穴,却什么也没摸到:“邪了门儿了!”连一点油皮都没破,但偏偏一股热乎乎的感觉从百汇开始扩大,后脑勺的筋包也不疼了。 白羽可不知道自己随手一扔就引起了这么大的变化,他正低着头看着七公主呢:“你们俩私自下凡还敢四处惹事,胆子不小!” 没了白羽踩着的张巧嘴,此时前片贴着后片的胸口又逐渐的鼓了起来,可见她受损的内脏骨骼正在自我修复。而七公主也是如此,原本扭曲的手臂正一点点的恢复原状。看来这两人身上还有其他保命的手段,不然就是天仙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自我修复的。 天庭瑶池,王母忽然觉得心口一悸,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她虽然不是天生仙体,也不是后天修炼而来,而是因为丈夫拔地升仙受了荫蔽,可也算是刻苦修炼。如今忽然心悸,便觉得可能出事了。 王母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自己先去看了玉帝和几个女儿:玉帝正和太上老君下棋,六个女儿则在玩耍呢……六个女儿?王母一惊,赶紧四处寻找不见了踪影的小女儿七公主,却发现整个天庭都没有她的影子,甚至连张巧嘴也不见了。 这还得了?私自下凡可是触犯天条的!王母心内焦急,赶紧到了天河边的鹊桥台拨云下看,扫视人间寻找女儿的踪迹。 再看过了许多地方之后,王母终于在丹阳县鄳亭的一处院子里见到了自己的女儿,只是女儿目前的样子明显不太好。还有张巧嘴比女儿更是凄惨了许多倍。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女儿的身上竟然沾染了几丝恶孽,那张巧嘴的身上恶孽更多,简直就快遮住身上的仙灵之气了! 王母非常的焦急,一双眉毛都快蹙成一团了,用术法开了天目想要细细察看一下这恶孽的来源,却发现自己女儿和张巧嘴两人所在的院子竟然被一股功德金光笼罩着。这金光太耀眼了,竟让王母注视的时候觉得双目刺痛,不禁流下眼泪来。 她赶紧微微合目避开这刺眼的功德金光,心中沉重:看七女和巧嘴的样子,分明就是和这院子里的人起了冲突。这院子能散发出这般耀眼的功德光芒,定然是有千秋万世的功德在此处院子里诞生的。难道七女和巧嘴身上的恶孽就是因此而来?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恶孽恐怕就是自己和玉帝一同出手也难以除去啊! 不管怎么说,不管七女和巧嘴闯了什么祸,都是自己的孩子。王母撤去了天目术法想道,自己不能眼看着孩子受罪。 她立刻腾云驾雾回转了天宫,召唤了赤脚大仙前来。 “小仙来迟,不知娘娘有何吩咐?”赤脚大仙手里拿着一个扑扇,恭敬的给王母行礼。 王母心内忧愁,赶紧扶起了赤脚大仙:“大仙免礼,不敢说什么吩咐,只是求您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娘娘但说无妨。” 王母深吸了一口气:“七女和巧嘴自己偷偷下凡去了,如今就在舒州郡的丹阳县。” 赤脚大仙一笑:“我当什么?小孩子家家的贪恋人间新奇事物,出去玩一玩有什么的?娘娘是怕陛下知道怪罪?没事儿,陛下正和老君下棋呢。这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七公主下去玩几个月回来,说不定天都没黑呢!” “要真是这么简单,我也不至于麻烦大仙。”王母面带焦急忧愁,烦躁得不行。“那丹阳县鄳亭有一户人家,功德光芒耀眼,七女和巧嘴就在那里,可身上偏偏沾染了恶孽!” 赤脚大仙傻眼了。在功德金光旺盛的地方沾染了恶孽,这可是大事儿!可就算是他也没办法消除这种恶孽啊!“娘娘……请恕小仙无能为力。这恶孽……真不是小仙能除去的!” 王母摇头:“本宫知道。本宫知道恶孽去除不易,只是七女和巧嘴受了重伤困在那处,本宫只求大仙下去一趟,把七女和巧嘴带出来,别再留在那里伤上加伤了!” 赤脚大仙立刻就松了一口气:“小仙领命!”可吓死他了,还以为娘娘要让他想办法消除七公主和张巧嘴的恶孽呢!他领了命令就要离开。 “慢!”王母叫住了要走的赤脚大仙。 赤脚大仙的心又提起来了:“娘娘还有何吩咐?” “七女和巧嘴现在这样,是绝对不能让陛下看到的!”王母所做的一切全都出自一片慈母之心,“你把她俩带出后,莫要带回天庭……” 完了!赤脚大仙心里一个哆嗦。 “先让她们留在人间。若能让她们早日化解了恶孽,本宫——感激不尽!”王母对着赤脚大仙行了躬身大礼。 赤脚大仙叹了一口气,就知道会这样,还是没逃过去啊!“行吧,那小仙就暂时领着七公主和张巧嘴仙姑在人间,看能不能想办法消了她们二人身上的恶孽!” 说完,赤脚大仙就赶紧跑了。不跑不行,他刚才没把话说死。再不跑他怕王母要他许下承诺,那他就彻底糟了! 王母看赤脚大仙走得匆忙,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可那是自己的女儿啊!王母叹了一口气,孤零零的坐在了凤座上,“小七,怪我过去太宠你,你才会这般肆意妄为,竟然沾染了恶孽!” 赤脚大仙到了鄳亭白羽家的时候,人间已经快日落了。他到了白羽家门口就拍门叫人:“可有人在啊?我是路过的,来陶碗水喝。” 董父听见叫门声就是一惊:“这可怎么办好?这可怎们办好?”他看着血呼呼的张巧嘴和虚弱的七公主,真怕被人发现了这俩大姑娘,那他们家有多少张嘴都说不清楚! 又一想,自己不出去应门,这人要是不走怎么办?还是要出去打发了他才行,就要起身。 董永立刻就按住了自家父亲:“爹,咱们家可不把头。”他们家住在村尾,靠着山。真有人想要讨水喝也不会越过村子里先前的好几家,专门走到靠山的村尾来找他们家! 傅官保好保持着浑身微烫的状态,听了董永的话撇撇嘴:“肯定是这俩引来的!来者不善!” “善不善的,有问题总要解决才行。”董永说道,就去开门了。 白羽哪能让董永这个小身板去直面惨淡的人生坎坷的困难呢?也跟着出去了。 院门打开,就看见一身灰衣的一个乞丐赤着脚站着:“小老儿途经此地口渴了,能否讨碗水喝?” 假!真假!白羽在心里评价。当初癞`蛤`蟆和瘸脚鸭扮癞头和尚跛脚道士的时候,身上还弄些异味儿呢,可眼前这乞丐身上看着脏,偏偏半点异味儿都没有。他翻了一个白眼:“咱们家不把头!”直接把董永刚才说的话说出来了。 赤脚乞丐正是赤脚大仙,他被戳穿了蹊跷也不恼,只是笑着拱拱手:“贵府的宅院真是福气笼罩啊!这样的地界住着的人自然是人善仁厚的,就不要为难两个小姑娘了吧!” “不是我们与两位姑娘为难,而是两位姑娘屡屡与我们为难。”董永拦住要说话的白羽,承担起了和赤脚大仙对话的责任,“还为请教?” “我的名号不算响亮也不算没落,三界称我做赤脚大仙。”赤脚大仙说道。 “大仙请进。”董永把院门大开,把人让了进来。 傅官保因为体温有点晕晕乎乎的,看到董永领着赤脚大仙进了屋就不乐意了:“你怎么还把人给领进来了?”说着就四处寻摸趁手的东西。经过今天下午那生死一线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觉得自己撂倒眼前这个半老的老头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董永一把就把傅官保拦住了,往旁边一推,让白羽看好傅官保:这俩人都冲动得很,都不适合处理这事。 赤脚大仙看了一眼七公主和张巧嘴,立刻就安心了不少:七公主看起来之前受过伤,身上的灵宝吸收了她本身的仙气修复她的伤势了;张巧嘴这伤就麻烦了,同样是吸取自身仙气修复伤势,可她伤重不说,身上还沾染了恶孽,恐怕将来的修为再难精进了! “多有得罪,我替家中晚辈给各位告罪了!”赤脚大仙也没有追究的意思,还对着董永等人拱手。 张巧嘴此时恢复了少许元气,立刻就不忿了:“大仙,他们……” “住口!”赤脚大仙手一挥,一道光芒就闪过了张巧嘴的嘴,她立刻就双唇紧闭再说不得一句话了。 七公主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也觉得巧嘴姐姐不能再说话了。只是母后给的金簪丢了,这可怎么办呢?她拉了一下赤脚大仙的衣服,用比蚊子声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道:“母后的金簪,被那个叫白羽的抢去了,就是他打伤了我和巧嘴姐姐……槐树精说他身上有仙光,是仙人。” 这话自然有告状的意思,若白羽和董家父子是一般人,恐怕就糟了。偏偏父子俩并傅官保都因为白羽的缘故得了大功德,赤脚大仙若想要替七公主“讨回公道”,难保不会因为对功德之人出手而损伤了修为。 所以他听了七公主的话只是点点头,也没开口说讨要,只想先带着七公主和张巧嘴离开此处。 等人走了,董父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去,幸亏白羽眼疾手快的把人拎起来放在了炕上,这才没摔着。 “可吓死我了!”董父拍着胸口大喘着气说道。任谁回家就看见自家跟凶案现场似的,都得受惊吓。等把气喘匀了,董父这才放松下来,浑身的肉都吓得松懈了,只能斜靠在炕上,“这人还挺好说话。” 董永对自家老爹的天真有点无奈,“不是他好说话,是因为他们理亏。” 董父听了点点头,“也是。”想了想就觉得那两个大姑娘实在不像话,“你说这两个大姑娘都漂漂亮亮的,怎么就不学好到别人家瞎胡闹呢?这被打不是活该嘛!”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董老爹就是这么偏心的认定一开始肯定不是自家的错! 57.第 57 章 张府里, 槐树精抖得筛糠一样。 他是真没想到啊, 一个错眼的功夫, 这二位祖宗一样的仙姑就去找白羽上仙去了!也怪自己嘴欠啊, 怎么就把人给说漏了呢? 看看这两个仙姑回来的模样可不大好!一个看起来就是气力消耗过大的虚弱,还有一个……那胸骨还凹着呢, 明显就是受了重伤了。 还有把这两位祖宗送回来的这位上仙, 看着也不像是好惹的模样。自己……自己这一千来年的小命说不定就要交代在今天了,这可怎么办啊? 赤脚大仙看着槐树精畏畏缩缩的模样,心里有气还不能发:之前那白羽家里的几个人可都带着功德金光呢, 他是碰也不敢碰的;这槐树精身上的功德也和那些人差不多,自己自然也是不能动手的。 而且回来的时候听七公主和张巧嘴说了, 她们之所以去找白羽, 就是因为这槐树精说漏了嘴, 又回想不出这白羽到底是天庭的哪一个仙人,所以才去探探虚实的。 这话固然有给自己找理由的成分在, 可也是事实。而且看起来七公主和张巧嘴身上的恶孽就是出自这白羽一干人身上。要想完成王母的嘱托尽量去除两人的恶孽, 摸清白羽的来历也是必要的, 所以这个时候还不能对这槐树精来硬的。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赤脚大仙是不管如何还是要对这小小的槐树精亲和些的。他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槐树精, 你冒充七公主父亲算是冒犯了玉帝了, 你可知罪?” 赤脚大仙说话的语气虽然平和,但槐树精还是吓了个半死, 肝胆欲裂的给自己辩解:“大仙饶命啊!这可不是小精主动要冒充七公主和张巧嘴父亲的, 是七公主和张巧嘴说要是小精不听从, 就要上奏玉帝治小精一个游荡人间的罪名,小精才不得不从的!望大仙明辨啊!” “行行,你先别急,我也没有要治你罪过的意思。”赤脚大仙是没想到槐树精的胆子这么小,赶紧安抚他道,“我就是想问问,那个白羽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槐树精惊魂未定的,稍微平息了一下起伏的心情才开口:“小精其实也不是特比清楚……” “那就说你知道的!你是怎么知道他是仙人的?”赤脚大仙打断槐树精道。 槐树精只能点头:“是,是。”他咽了一口口岁,“小精认识白上仙是在两年多前。那时候小精刚过了冬日,稍微有了些精神头,就四处逛逛活动一下筋骨,就听见了一群丹阳县的泥瓦匠和木匠们说要剁手赎罪。小精一开始还以为是哪里的恶霸逼得人如此,后来才知道是这群工匠冬日里冻得快死了,窃用了白上仙家做出来的火炕设计。如今春日来临了,过了死劫便要去赎罪……” 槐树精便把当初怎么误会白羽、又怎么暗中跟着木匠去了白羽家里,后来又因为看白羽不但不要他们剁手赎罪还许下火炕和桌椅图样随意使用的诺言,心中觉得白羽仁善便在夜间要用无主的金银奖励白羽一番的经过来。 赤脚大仙听得连连点头。这样看来,这白羽实在是个多才多智又心善的好人。可就算是这样,可不至于聚功德金光到王母觉得刺目的地步啊?看来还有其他的事情。果然,他听下去,就听到槐树精说了他被白羽逮住的事情了—— “小精当时被逮住了就要使个上不得台面的法术逃脱,可也得先挣脱不是?所以就小小的冒犯了一下白上仙……” 槐树精这话说的含糊,可赤脚大仙却听明白里面的隐含意义了:“你是出手攻击了这个白羽?” 槐树精就尴尬的笑:“小精当时不知天高地厚,结果白上仙的腰上有个小袋子里就冒出来了一道光,一下子就把小精给困住了。但后来白上仙听说了小精的意图也没难为小精,就是让小精帮忙四处奔走一番,寻找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赤脚大仙觉得重点来了。 “一些作物。”槐树精说道,脸上带出一丝自豪了,“小精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些作物是做什么用的,后来白上仙自己花了些时间育种扩散,去年的时候小精就知道了——这些作物要么是高产的作物,要么是能入药或者日常食用就对身体有益的作物。今年开始,这些作物已经扩散到了我大汉国土的大部分地方,瓜菜粮食的收成都涨了,今年小仙四处奔走的时候,听说在年初青黄不接时候往年是要挨饿甚至饿死不少人的,今年却能靠着那些瓜菜之类的食物熬过去了。” 赤脚大仙一下就站起来了:“你说什么?” “小精说,今年年初的时候……饿死的人比往年少了。哦,这两年冻……冻死的人也少了,全靠那些泥水匠组了一个班子四处给人盘炕。”槐树精原本已经说顺溜的口条又有点磕巴了,“他们不盘炕的时候就去给……给白上仙家地里干活,播种到收割的力气活都……都包了。” “嗯——”赤脚大仙不在意几个凡人怎么替这个白羽干活,只是在思考七公主和张巧嘴的恶孽到底是怎么沾上的。“那你又是怎么和七公主和张巧嘴遇上的?她们俩又是为什么去找这个白羽的?你一句一句说,一点也不要错漏。” “这个……之前小精替白上仙去找一种作物。这作物远在海外,还长得特别不起眼,小精去了那海外异地好几次,才算是找到了这个东西,所以就赶紧捧着回来了。没成想才回了丹阳城就碰上了灯会,之后就在灯会上遇到二位仙姑了……” “你是说,你碰到七公主和张巧嘴的时候,你身上带着那种作物?”赤脚大仙历事众多,听了这句话立刻就抓住重点了,甚至有了一个推测。 “是。”槐树精点头,“当时小精把那白上仙命名做白薯的作物种子揣在怀里,小心的想到避人的地方赶紧离开,没成想被二位仙姑拦住了。张巧嘴仙姑非要看那种子,说是怀疑那是小精偷盗来的。小精给张仙姑看了,仙姑就捏碎了一个,还把余下的十几颗种子都用法术飞到大街上去了,被来往看灯会的人踩了个稀烂,唯独留下几个滚到了路边水沟里的幸免于难。” 赤脚大仙立刻就呼出了一口气,缓慢的坐了回去:看来这就是恶孽的来源了。他看了一眼槐树精,正好看见槐树精战战兢兢的偷看自己,便一挥手,“你接着说。” 槐树精低头称“是”,“后来就是仙姑逼迫小精冒充二位仙姑的父亲置办宅院人手了。小精答应之后二位仙姑又去看灯会去了,小精就去找了白上仙,去打捞水沟里的种子,最后只找到了两枚能用的。上仙说,这些种子被驯化之后,能亩产十几石,既能当菜也能当主食,是不可多得的饱腹食物。后来就是今天早些时候,二位仙姑说起了咱们丹阳有名的孝子茂才董永,问了小精几句,小精一时说漏了嘴,把董永和白上仙是认识、且白上仙借助在董家的事情说了。然后二位仙姑打发了小精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出门去了。小精哪里知道二位仙姑是去找白上仙去了啊?” “你说这白羽是上仙,你可见过他使用仙法?”赤脚大仙点点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槐树精摇头:“小精常年替白上仙奔走,并不常在鄳亭本地。但当日从白上仙腰间射出的仙光绝对没打折扣!小精敢用妖魂作保,那道仙光虽然只是困住了小精,可那威势绝对不在大罗金仙之下!” “大罗金仙……”赤脚大仙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心惊胆战的感觉了,可今天,听到这个品味名称,却不由得在后背出了一层的汗。“你下去吧!” 槐树精忙不迭的走了。 赤脚大仙坐在舒适的座椅上很久才回过神来,站起身来去看七公主和张巧嘴。 七公主已经恢复了气力;而张巧嘴胸口的凹陷也终于不那么明显了,血衣也换了下来,只是看起来有些虚弱。 赤脚大仙摇头叹气的进屋子里来的时候,张巧嘴正和七公主抱怨呢。 “那赤脚大仙也真是的,明明都看见咱们被折磨得多惨了,可还那么轻飘飘的放过那几个不知尊卑的凡人!这也就算了,那个什么白羽还抢了娘娘给你的金簪呢!还有那个董永,之前看着我们受伤管也不管,把我们搬进屋里之后还把院子里都清理好了!什么大孝子大好人,分明就是个要杀人灭口的混蛋!” 七公主面带忧愁:“我也没想到,他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我看啊,他本来就是个坏蛋,只是之前装的好,骗过了身边其他的所有人罢了!”张巧嘴说道,“你想啊,这丹阳县的人也不过都是些凡人罢了,哪里分辨得出人心到底是好是坏?还不是都只看那董永伪君子装得像装得好就信了!还什么还了债务挣下家业,我看他这家业指不定是怎么来的呢!” “那……那可怎么办?”七公主被张巧嘴说得后怕,“可是我大姐说……” “哎呀大公主每天忙着点数云彩朝霞布控,也不能时刻看着人间啊!她又没时刻看着董永是个什么人,被骗也很正常!” “可我看董永……不像是个坏人啊!他还劝那白羽放了你呢!” “那是他害怕我死了那个白羽会被牵连!”张巧嘴对七公主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赤脚大仙看她们俩越说越不像样了,咳嗽了一声就进了屋来。 七公主赶紧和张巧嘴起身对赤脚大仙行礼:“多谢大仙今天搭救我们姐妹。” 赤脚大仙摆手:“今天我就算不去,你们也不会被怎么样的。” “大仙你怎么能这么说?”张巧嘴不乐意了,“您也看见我们俩之前多狼狈了,谁知要要是您没及时来,是不是就要去阎罗殿去找我们了?” “你们说说,你们听槐树精说了那白羽的事情之后,为什么去找他而不是等回天庭之后禀告陛下?”赤脚大仙不接张巧嘴的话茬,反过来问道。 七公主犹豫了一下,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大仙,我们之前听槐树精说了那白羽是神仙的身份,可我自认脑力不差,天上的仙人也都是认得的,却从来没听说过哪个上仙是叫做白羽的。我怕那槐树精是受了蛊惑,怕这白羽恐怕是什么能伪装成仙人的老魔,所以才去出手试探一二。” 赤脚大仙都无语了:你就没想过这白羽真要是什么不出世的老魔,你这么个小小的天仙修为——嗯,还是玉帝亲闺女呢,不是正好给人送菜送人质了? 七公主大义凛然的继续说道:“我们到了那白羽家的院子外时,正看见他在用刀切什么,巧嘴姐姐便用神力试探了他一下。他一开始没发现,可后来巧嘴姐姐又出手试探他的时候,他就动了。把巧嘴姐姐直接踩在了地上,逼得我们俩不得已暴露了身份。大仙,”七公主转向了赤脚大仙,“这白羽实在是可疑。他的修为绝对在我之上,不得不查!” 赤脚大仙:……我已经没力气生气了。当初把你们家拔地成仙的时候你这孩子脑子挺正常的啊,怎么现在就这样了呢?这是吃了脑残丹了?还是吃了迷智丸了? “后来呢?”赤脚大仙有气无力的追问后来的经过。 七公主点点头接着说,“后来董大哥……董永就回来了,还跟着那个傅官保。我用之前那白羽切割的东西威胁他们,他们就骗我和巧嘴姐姐那东西是能让天下再无饥馁的宝贝,后来又用调虎离山糊弄我,更掰断了我的胳膊,还夺去了母后赐给我的金簪,当真可恶!” “七公主,如果我说,那白羽没骗你呢?”赤脚大仙现在是真后悔了,怎么就答应了王母了呢?幸好当初没把话说死,留了一个活扣啊,目前看来还有一线生机。 张巧嘴就嗤笑了一声,“大仙,您也被骗了吧!就那么两个小土疙瘩,还让天下再无饥馁,说出来真笑死人了!”她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土豆的大小,直径也不过只指头长,这东西要吃多少才能算饱?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就是。”七公主也点头,不觉得那东西真的有白羽说的那么神奇。 赤脚大仙就摇头,这七公主真是被宠坏了啊! “七公主,您开天目微察看看你和张巧嘴。”赤脚大仙见七公主和张巧嘴不信的样子,也不劝了,只让她们自己看实在的证据了。 七公主疑惑的点了点头,催动了天目术法,可发动的时候却有点不太顺畅。不过七公主只是微微一蹙眉,没有多想的开了天目看向张巧嘴。 一看之下,七公主惊呼了一声,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连退了好几步离开了张巧嘴身边,一脸的惊恐。 张巧嘴有些奇怪的看向七公主:“七妹,你这是怎么了?”随后她立刻就明白过来,一定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变化在天目下显现出来了,“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天目术可不是她这个小小的侍女能会的。 七公主声音都抖了:“恶孽缠身……巧嘴姐姐,你身上有好多的恶孽!一团团的缠着你,我都快看不清你的模样了!” “七公主,你再看看自己。”赤脚大仙老神在在的提醒道。 “这是……我身上怎么也有?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和巧嘴姐姐下凡之后什么也没做啊!怎么会有恶孽呢?”七公主慌了。 “你们去了白羽家捣乱,难道也是什么都没做?”赤脚大仙说道。 “这……”张巧嘴看不见自己身上的恶孽,可看七公主的表情也不像是作假,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们不信白羽的话,觉得那土疙瘩似的东西没什么大不了,却不知道那东西是真的应该产量极高的作物。”赤脚大仙看两人都有点慌了,便对两人解释道,“那产量极高的种子一开始是槐树精找来的,在丹阳灯会第一日被张巧嘴毁了不少,唯二的两个幸免于难,应该就是当日你们要挟白羽的那东西了。” “竟然是真的……”张巧嘴跌坐在了椅子上,脸上失魂落魄的。恶孽啊!这东西要想消除可不容易,而且这东西是要影响修为晋升的,她该如何是好? 一开始的慌乱之后,张巧嘴心里又恨了起来:那东西既然那么重要,那槐树精当初怎么不说清楚?要是说清楚了,她怎么会为了惩罚那槐树精跟自己顶嘴而弄碎了那些种子呢?这槐树精当真该死! 58.第 58 章 槐树精被赤脚大仙打发出来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一想到那两位祖宗仙姑, 心就又吊起来了! 别看才相处了两天, 他就已经看出来了, 这公主之尊的七公主被养得娇了些傻了些也就算了,可那个张巧嘴可不是个好惹的, 掐尖要强不说还时不时的冒坏水, 这次受了这么大的罪,天知道会不会迁怒到自己身上? “这可怎么办啊?”槐树精有点发愁了。但是很快的,他就想到了一个能庇护自己的人——白羽。 没错, 就是白羽! 看赤脚大仙的样子,虽然七公主和张巧嘴受了罪了, 可他并没把白羽这位上仙怎么样!这样看来的话, 不管为了什么吧, 都说明赤脚大仙是有所忌讳的。那自己去求助,应该也有很大的把握能被庇护住。 “不管了, 怎么样都要试试!总不能只干等着自己被弄死弄残吧!”槐树精一咬牙一跺脚, 直接就跑鄳亭白羽家里去了。 这个时候天都黑了, 白羽和董家父子还有傅官保正吃饭呢——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晚饭的时间都耽误了——槐树精一下子就从地底下冒出来了:“上仙可要救救小精!” “哎呦我的妈呀!”董父手里拿着的一碗三米饭差点没扣在地上。他把碗放在了桌上, 心还砰砰跳呢。“这饭没法吃了, 我得缓缓。” 董永和傅官保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从地里冒出来,动作也一起停滞了一下。但因为有董父有点夸张的动作对比掩饰, 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镇定的看向了地里冒出来三寸丁小老头。 傅官保抻着脖子仔细端详小老头:“欸, 你不是那天那个……你知不知道你闺女今天来咱们家一通捣乱啊?” “傅公子,那两个可不是小精的闺女啊!”槐树精被傅官保一说就觉得一把辛酸泪啊,委屈得直想哭。 白羽看了一眼傅官保,立刻就让傅官保还要说的话直接就着饭给咽下去了。他转向槐树精:“怎么了?” “上仙,今天赤脚大仙把七公主和张巧嘴接回去之后就问了小精关于上仙你的事情。小精不敢不说啊!大仙看着对上仙的印象不错,也没为难小精,可小精怕那张巧嘴难为小精,最后只能来找上仙求助了!”槐树精眼里含着泪水,用充满希翼的目光看着白羽。 董永咀嚼着三米饭,默默的消化刚才自己听到的话:嗯,七公主,张巧嘴,赤脚大仙,上仙…… 傅官保的反应就直接多了,他微张着嘴瞪着眼睛,一脸傻兮兮的表情,跟听神话故事一样,什么七公主,什么赤脚大仙的,完全无法理解啊! 董父也是差不多的感觉,但他自认为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不能拿不住事情,要端起年长稳重的架子才行,所以就重新把碗给拿了起来:“白娃,有什么事情等吃完再说。”完全忘了刚才是他自己说“这饭没法吃了”这话。 白羽一听也对,就把傅官保踹到董永身边坐着去了,指了一下傅官保刚才坐着的位置对槐树精说:“自己去灶间拿碗。” 槐树精眼睛里的泪水掉也不是不掉也不是,最后想了想还是眨巴了一下眼睛自己去灶间拿碗去了,然后就上了桌稀里糊涂的和人一起吃了一顿饭。 等吃了饭撤了碗,白羽才咂吧咂吧嘴开口:“你怕打击报复?” 槐树精想了一下,赶紧点头。 “哦,那你就住这儿吧!”白羽特别爽快的就答应了。 槐树精特别感激,就到白羽家的客房歇着去了——自从修成人形之后,早就养成和人差不多的习惯了,这么晚睡觉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傅官保照例还是蹭董永的炕。他洗漱之后上了炕,可怎么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身上也还是热热的。 董永都快睡着了,就被傅官保一下一下戳着自己胳膊给戳醒了:“什么事?” “不是,我说董永,你怎么还能睡得着啊?”傅官保就奇怪了,白天的事情也就算了,可晚上那个小老头来说的话还历历在耳,怎么董永就这么淡定呢? 董永先是“嗯”了一声,然后就解释道,“早点睡,不然明天该起不来了。”早起还要帮爹干活呢。不过说实话,他现在也其实是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傅官保在黑暗里用视线chua chua了一番董永,“你就不好奇?你听那小老头怎么叫白羽了吗?‘上仙’!白羽是想上仙!”他拥着被子美滋滋的说,“我朋友是上仙,嘿嘿!” 董永叹了一口气,“其实过去我就想过的,只是这念头太奇怪了,所以想过就放下了,没想到还真是……” “想过什么?” “上仙。”董永的声音很平板,因为他要抑制自己的激动心情,所以表现于外就显得有点呆板了。“白羽他会的东西很多,对身外之物并不在意。哦,对了,有一次他跟我说,他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就是你第一次住咱们家的那次。” 过去没怎么注意,或者说注意到了但下意识忽略的细节都浮现出来,都成了今天的佐证。 傅官保听了,在黑暗里撇了撇嘴:聪明人了不起啊!“睡觉!”他气哼哼的说道,把被子蒙在了自己头上。可才蒙了一会儿就觉得热得难受了,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热啊?要是凉快点多好!” 董永侧着头对三息入睡的傅官保无声的笑了笑,伸出手去摸了摸傅官保因为翻滚而蓬蓬乱乱的头发,也进入了梦乡。 只是睡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董永的怀里就钻进来一个冰冰凉的身体,一下子就把他冰醒了。偏偏罪魁祸首还因为找到了热源舒服的喟叹了一声,睡得死沉死沉的半点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董永忍不住有点头疼了。 他推了推像爬山虎一样攀着自己不撒手的傅官保:“官保,醒醒,你身上怎么这么凉?”温度就算隔着亵衣都传递过来了。 傅官保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问自己,好像是董永的声音,就含含糊糊的回答道:“不凉……抱着董永就不凉了……” 董永以为是傅官保踹了被子才浑身冰凉的,他把被子捞过来,见推不开傅官保,索性就直接把被子盖在了两人身上。过了一会儿,傅官保的身体温度果然回升了,董永这才和傅官保保持着四肢纠缠的姿势再次进入黑甜乡。 第二天一早,傅官保恍惚间醒来还在想董永家的炕怎么这么热乎呢,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其实睡在董永身上。 董永看傅官保醒了,失笑的摇头:“还不赶紧起来?我肩膀都被你枕麻了。” 傅官保忽然就瞪大了眼睛,受了惊吓一样跳了起来:“哎呦,怎么回事?” 要是其他人听了这没头没尾的问话,准是听不懂的。不过董永懂了,活动着肩膀对傅官保道:“昨晚上大概你踹了被子,觉得冷了就跑我被子里了。” “哦。”傅官保呆愣愣的看着董永穿衣起床,自己也赶紧穿上衣服往茅厕去了,“董永你替我叠被!” “好。”虽然知道傅官保已经跑远听不到了,可董永还是应了一声。 等从茅厕出来,傅官保就觉得浑身发冷。他抬头看了一眼升起来的太阳,看见也来上茅厕的董父就打招呼:“伯,你觉得冷吗?” 董父摇头。看傅官保像是冷的样子,就关心道:“穿少了?快回屋里去。” 傅官保应了一声就回去了。回了屋子看见董永正叠被呢,就恶作剧过去勒住董永的脖子:“你速度慢了点!还没完?” “完了。”最后一个动作,董永把被子推到炕上的棉被柜里去了。“放开。” 才暖和一点的傅官保可不乐意,抱着董永不撒手:“你怎么会这么暖和呢?” 两人在屋子里闹了一会儿,才出来吃早饭。 到了正厅之后,白羽扫了一眼傅官保,就皱起眉来:“你怎么回事?” 傅官保一愣:“啊?” “你怎么回事?”昨天还没觉得有什么,怎么一大早自己的小弟就有股奇怪的气息呢?“你过来!” 傅官保特别听话的就跑到白羽身边去了。 白羽上下打量了傅官保一番,没找到原因。可傅官保却又开始哆哆嗦嗦的了,“白羽,我怎么觉得有点冷啊!” 白羽就点头,“我也奇怪。” “不行不行!冷死了!”傅官保原地跳着摩挲自己的胳膊,“这怎么回事?是不是昨天那两个什么什么公主的给我下了咒了?” 白羽摇头,“不是,这不是术法的气息。” 董永沉默着,沉默着,忽然就对傅官保张开了手臂:“你过来抱着我试试。” 傅官保和白羽的视线都转向了董永,一起歪着头用黑人问号脸询问董永到底什么意思。董永没解释,只是重复了一次,“你抱我一下试试。” 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傅官保还是更相信昨天暴露了“上仙”身份的白羽。他看了一眼白羽,得到后者一个点头之后才过去抱住了董永。 一下子,身上的温度就一点点的回升了。他瞪着眼睛惊奇的说道:“不冷了!” 白羽皱着鼻子看着傅官保就差把自己腿盘在董永腰上了,觉得有点辣眼睛。不过——“你过来抱我试试。”说着也张开了手臂。 傅官保自然没有拒绝,直接把白羽给抱了一个满怀,那姿势就跟抱孩子差不了多少。可没一会儿就不行了,又有点哆嗦了,于是他又回到了之前抱着董永的姿势。 等董父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傅官保和自己儿子跟连体婴似的抱一起呢:“大早上的玩什么呢?还不赶紧过来吃饭!” 转身放下了饭菜之后,董父也被傅官保抱住了。老脸一红怪不好意思的拍了拍傅官保:“这孩子,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跟伯说,伯保证不让你受委屈。” 然后留在白羽家避难的槐树精也被傅官保给熊抱住了。 试了一圈之后,傅官保发现自己这浑身发冷的毛病只有抱着董永的时候才能好,特别的惊奇:“这是什么原理?” 白羽一摊手,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大概猜出原因的董永却保持了沉默,只是表示自己在傅官保这个怕冷的毛病没好之前,会无偿提供自己的身体的。 于是等月假结束后,学舍的董助教就开始带着一个移动爬山虎傅官保给学生上课了。学舍的其他先生们亲眼见证了傅官保的体温骤降之后,也默认了这件事。暂时……算是皆大欢喜吧! 月假过去了两三天之后,白羽家里又只剩下他和董父了。如今还多了一个槐树精,三个生命物种和谐的共处,直到这天早上白羽拉开院门看到了赤脚大仙领着七公主和张巧嘴站在门外。 槐树精一看见这三位,立刻就窝在房间里不出来了。董父呢,虽然之前儿子说赤脚大仙是因为理亏才态度良好的,可第一印象的奠定让董父对这个大仙好感度还是不低的,所以也没让白羽把人拦在院子外头。 “坐。”董父还特意沏了一壶鄳亭茶来,招呼赤脚大仙喝茶。 赤脚大仙其实是个无酒不欢的人,可如今对白羽有所求,就只能客随主便的喝茶了,喝完还要表示这东西新奇、好喝,走得时候自己能不能带上一点。 “不给!”白羽拒绝的特别干脆。 董父就轻轻的拍了白羽一下,“别任性!”转过头来又对赤脚大仙道,“您别在意,这孩子就是直白,什么心情喜好都写在脸上,有一说一从来不说谎。” 赤脚大仙能说什么?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是,是。看的出来,看的出来。” 白羽等赤脚大仙和董父尬聊够了,才笑眯眯的开口:“伯,你歇会儿吧!” 董父也看出来了,这赤脚大仙是有事要找白羽,也点点头离开了。只是进屋之前还叮嘱白羽:“怎么说也是你的同僚,将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闹得太僵!”这是说之前槐树精说白羽是“上仙”的事情。 白羽不乐意了:谁和这个是同僚了?真正的赤脚大仙脚可大了!那才是他的同僚呢!白羽骄傲的这样想道,完全没意识到脚大其实也没什么好骄傲的,以及脚的大小和是不是他的同僚其实关系也不大这件事。 赤脚大仙等董父走了,就对着白羽一拱手,“未敢问这位仙友到底为何下界?缘何老夫不认得仙友呢?” 白羽沉默,就是不回答赤脚大仙的问题。 张巧嘴气得要死,可偏偏身上恶孽深重,不得不对白羽服软,一口银牙咬的咯吱咯吱响,恨不得生撕了白羽报仇。 白羽听见她咬牙的声音,皱着眉扫了张巧嘴一眼,闭着嘴就是不说话。 赤脚大仙横了张巧嘴一下,只能打着哈哈圆场:“哈哈哈,仙友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只是如今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仙友成全。” 不情之请。白羽回忆了一下这个词的意思,气鼓鼓的看向赤脚大仙:“不。” 赤脚大仙后面的话直接就被噎回去了:你怎么不按套路来呢?然后他就诡异的回想起之前董父的话,现在一品,觉得每一句都别有深意啊! “这个忙若不是非仙友不可,我也不会舍下老脸来求仙友了。看在我一大把年纪的份上,还请仙友先听我说完可好?” 只是听一听的话还是可以的,所以白羽点点头:“你说。” “是这样的,这两个姑娘,仙友也知道她们俩的身份了。因为之前冒犯仙友的缘故,这两个孩子不小心沾染上了恶孽,难以消除,还请仙友施以援手,给她们俩机会将功赎罪消除恶孽。” “恶孽?”白羽歪着头打量着七公主和张巧嘴,不明白恶孽是什么。 赤脚大仙就把恶孽的来源说了,言道两人身上的恶孽都是因为损坏了白羽让槐树精找的高产种子而来,解铃还须系铃人,也只有那高产的种子最终成活且造福天下,才能让恶孽彻底根除。 虽然做其他的好事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可这好事和好事也是有质量之分的,你帮着一个人和救活天下人,孰重孰轻的自然清楚。所以赤脚大仙还是选择让七公主和张巧嘴来找白羽赎罪。 白羽想了一下,扭头对着屋里喊道:“伯,你把锄头拿出来,咱们家多了两个长工!” 59.第 59 章 不管赤脚大仙怎么美化自己带张巧嘴和七公主来的目的, 什么为了人间众生尽一份心力这种话, 诚心悔过求白羽成全之类的, 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他是来恳求白羽给七公主和张巧嘴一个劳动改造的机会的。 而白羽呢, 考虑到董父年纪大了,再三权衡之后, 还是没有拒绝这两个送上门的长工来。 董父虽然没太听懂“长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白羽让他拿锄头的话还是听到了的,就把锄头给拿出来了:“白娃,做什么?” 白羽对着赤脚大仙身后的七公主和张巧嘴一招手, 又指着地上的锄头说道:“扛上,跟我走。”说着就领着这两个女仙往外走。 张巧嘴指着地上的锄头:什么?你让我扛这个东西? 七公主也有点犹豫, 她觉得自己不该拿这个东西, 实在太丑了。她求救的看向赤脚大仙:“大仙……” “要想去除恶孽, 你们非得如此不可。”赤脚大仙摇着头,没有帮忙说情的意思。 “姐姐, 你帮我拿吧……”七公主对着张巧嘴这样说道。 张巧嘴看了一眼赤脚大仙, 发现赤脚大仙只是皱了一下眉头, 之后什么也没说,绷紧了下颌没说话, 最后还是把两把锄头都抱起来了。她没学普通的老农那样扛在肩上, 而是夹在了腋下,一声不吭的就跟着白羽出去了, 眼睛眯着, 微微低着边走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来之前赤脚大仙就说了, 她们俩都不能用仙法,而是要亲手去做每一件白羽让她们做的事情,怕她们俩犯规所以封了两人的法力,除非性命攸关否则她俩此刻的气力和身体状况是和凡人无异的。 七公主顶着逐渐热起来的太阳,却连个清凉诀都不能掐,如今还跟着白羽走了一段路到了一片有些荒凉的地界,地上全都是碎石和土坷垃。而没了仙诀在身之后,她连走路都时不时的被石头硌到脚底,难受极了。 白羽看了一眼后面默默跟着自己的七公主和张巧嘴,指了指眼前三分多不到四分的荒地说道:“你们在这翻地。” “什么?”张巧嘴一下子就把腋下夹着的两把锄头给扔在了地上,“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让我们翻地有什么用?你快带我们去看看你那两个土疙瘩去,早点种出来发了芽结了种子才是正经!” “你是不是傻?”白羽看了一眼气急败坏到跳脚的张巧嘴。来劳动改造的坏份子还敢和人民的正义代表讲条件?美得你鼻涕泡都出来了!“翻地。土要翻开砸碎不能有块,石头都捡出来放在边上。” 张巧嘴瞪着白羽,恨不得咬死白羽的模样,眼刀就没停的意思。 白羽不在意,“翻地。” “巧嘴姐姐,咱们翻地吧!”七公主拉住了张巧嘴,小声的劝了一句。然后就去拿起张巧嘴扔在脚边的锄头,高高的举起来砸在了地上。 可锄头砸在了地上,除了在地面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之外,这片土地并没有被翻开表面的土层。 白羽可不管她们了,他见两人中有一个开始干活了,估计另一个过不了多久也会开始干活的,所以就啪嗒啪嗒的跑回家去了。 赤脚大仙还没走呢,看到白羽回来了就问:“仙友没看着点她们,不怕她们偷懒?” 白羽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赤脚大仙:“那是她们的恶孽,关我什么事?”言下之意,他能给这两人一个劳动改造的机会已经不错了,她们用不用新可不关他的事。 赤脚大仙干笑了两声:可不和人家没关系嘛,这人还是自己硬带过来塞给人家的。 “槐树精!槐树精!”白羽见赤脚大仙不说话了,就四处找躲了起来的槐树精。 槐树精听见白羽叫自己,露头一看院子里只有赤脚大仙和白羽,就恭恭敬敬的出来对两人行礼:“小精给上仙、大仙请安问好了。” 赤脚大仙正要叫免礼,就看见白羽蹲下了身子和槐树精脸对着脸:“你也安。那些白薯的种子,你还能找到吗?” 槐树精点头,“应该是能,可现在过季了吧,也不知拿回来的还能不能出芽了?” “你尽量找。”白羽对槐树精寄予厚望,“多谢你了!” 槐树精咧嘴一笑:“嗯,小精这就去。就是往返时间可能久些,也许回来的时候都是正月也说不定了。” “我信你,你自己注意安全。”白羽跟槐树精哥俩好的拍拍肩。 赤脚大仙看着白羽的一番行动举止,眉毛微微挑高,却没有多说什么。等槐树精走了,才开口说:“仙友让她们两个丫头做什么去了?” “翻地去了。”白羽笑眯眯的说道。然后去灶间的小橱柜里拿出来两个酸酸甜甜的山梨子,洗了之后送进屋里给董父一枚,自己就捧着另一枚坐在院子里啃得眼睛都成了两道缝了。 赤脚大仙是个好口腹之欲的,看到白羽吃的美滋滋的,也跟着咂吧了一下嘴:“不知仙友可还有梨子,也舍我一个?” 舍?白羽上下打量了一下赤脚仙,最后还是去挑了一个又小又丑的梨子给了赤脚大仙。赤脚大仙握着手里的半青半黄的梨子,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十一颗。”等白羽啃完了梨子,忽然开口说了一个数字。 “什么?”赤脚大仙疑惑的问道。 “槐树精被张巧嘴拦住的时候,怀里有十一颗白薯种子。”白羽扔了梨子核,拍拍手说道,“我让她们俩翻的地就是为了等那十一颗在我家过冬之后,结出更多种子时候要种的。”说着就指了指前院杂物棚下堆着的十来个木槽,又指了指自己窗户下的两个木槽,“现在只剩了两颗,要很久才有三分地的量。” 赤脚大仙听完了,好半天没说话,然后一口咬在了酸梨子上,牙都快酸倒了,可还是一口一口的把这酸梨子给吃了个精光。 另一边的荒地上,太阳越升越高,温度也高了起来。八月里的秋太阳要比夏日的炎日还要毒辣,没一会儿就让七公主和张巧嘴两人的额头上开始往下滚汗珠子,脸也因为劳作而蒸腾起了红霞来。 七公主翻了几下地,觉得握着锄头的手心火辣辣的疼,便停下来看了一眼不知怎么起了一个小水泡的手心。她长这么大,没上天的时候是家里最小的姑娘,被姐姐们和爹娘宠着,上天之后更是金枝玉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不由得难过的哭了起来。 其实七公主也是因为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下子击破了心理防线,所以这一哭就有些停不下来了。 反倒是张巧嘴,握着锄头,因为心里憋着一股气,所以不停的干活,整个人都沉浸在翻地这个不断重复的机械活动中不可自拔,脑袋也放空了,手底下的动作就没听过,才一会儿就翻好了半分地。这样专注的张巧嘴自然也没有听到七公主的啜泣声,直到七公主哭着扑到了她身上才停下来。 “巧嘴姐姐,别干了!咱们回天庭去!我去求父皇和母后,他们肯定有办法的!别干了!”七公主哭着说道。 “要回你回!”张巧嘴呼出一口气,一把甩开了七公主的手,“你昨天说了,我身上的恶孽深重得看不出我的本来面目,而你身上只有一丝。你回去,陛下和娘娘自然会救你!我要留在人间,把恶孽消了再说!”她绝对不要就这样回去,不然顶着一身的恶孽,就算最后玉帝和王母开恩了,自己今后又如何能理直气壮的抬头说话呢?她没那么好的命,自然只有自己受着! 七公主被张巧嘴甩开了,更难过了。她呜呜的哭着:“人间和大姐说的一点都不一样!那个董永也根本就不是好人,我不该因为觉得他是好人就下凡的……我要回家!我要回天庭去!” 七公主越说越坚定了自己要回返天庭的心思,立刻就转身往白羽家跑去。她知道赤脚大仙肯定在白羽家里,她要让赤脚大仙带自己回天庭去!至于巧嘴姐姐……等她回了天庭,请父皇和母后替自己消除恶孽之后,就请父皇母后也救救巧嘴姐姐。 “小七回来!”张巧嘴气都气死了!赤脚大仙都说了是奉了娘娘的命令下凡来的,若娘娘能让她们俩回返天庭,又哪里会有今日在烈日下翻地的这一出儿呢?分明就是娘娘也不愿意让天庭诸仙知道她们俩身沾恶孽的事情来。 她跑了两步,抓住了七公主,把不断挣扎的七公主按着回到了山脚下。 “巧嘴姐姐,你快放开我!我去找赤脚大仙……” “找什么!”张巧嘴忽然大声喊了一句。 七公主被张巧嘴的音量吓了一跳,连挣扎都忘了。好半天才哆嗦着嘴唇开口:“巧嘴姐姐,你吓到我了。” 张巧嘴冷笑了一声:“你给我听好了,赤脚大仙要是有办法,早就带我们俩回去了。所以现在,你给我翻地!”说着,就从地上捡起了锄头塞进了七公主的手里。 七公主被这么一吓,只能委委屈屈的又开始忍着手疼翻地,时不时的停下来换个姿势,好让手心热辣辣的疼痛不那么明显。 张巧嘴看着七公主的模样,心里竟然久违的升起了一丝轻松和熨贴。她冷笑着也捡起了自己的锄头,继续顶着太阳翻地。 就这样,两个娇滴滴的姑娘一大早就开始顶着太阳翻地,到了中午的时候,已经比一开始只会用蛮力好多了,稍微找出了一些用力的技巧:原来不是锄头挥得越高就越好的,翻开了一块之后就沿着已经翻开的地面继续,这样会容易很多。 等到中午的时候白羽来叫两人的时候,就被张巧嘴和七公主的模样吓了一跳:原本两人整齐顺溜的头发此时因为劳作早就没了之前丝丝不乱的模样,头发因为出汗的缘故显得油乎乎的;额头上的汗珠子滚下来合着翻地时候扬起来的尘土一起站在了脸上,弄得脸上一块黑一块黄的;脸颊因为劳作的时候被太阳暴晒而爆红,想来要是不好好保养,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要面对两个健康色的仙女了。 张巧嘴自然知道自己的模样狼狈,可她同样知道七公主也很狼狈。而且比起自己,七公主因为一边干活一边哭,所以除了这些之外,眼睛也是红肿的。 她看着这样的自己和七公主,心里竟然有了一种平静的感觉:多久了?有多久了,自己和七公主不是天庭的金枝玉叶和小小的侍女,而是真正在的平等的位置上!哪怕现在她们都是同样的罪人,张巧嘴也觉得平静,久违的、从上天之后就逐渐被打破的平静。 “吃饭了。”白羽是来叫两人回去午歇的。 “哦。”张巧嘴声音平板的应了一声,拿起了自己的那把锄头就往白羽家的方向走去了。 白羽皱了皱鼻子:是自己的错觉吗?怎么觉得这个张巧嘴跟换了个人似的呢?之前还恨不得生啖己肉的,怎么转眼又这么平心静气的说话了? “回来了!快洗洗吃饭吧!”董父看见打头回来的张巧嘴,心里有些不忍,早就忘了之前张巧嘴来家里捣乱的事情了,只是心疼这大姑娘被白羽支使着要去做些汉子去做的粗重农活。看看,这才一上午,这姑娘哪里还有早上时候那个精神头? 张巧嘴点点头,把锄头立在了墙角,就顺着董父手指的方向去舀水梳洗了。 等七公主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整理好了自己了。 七公主抱着锄头,难过的看着张巧嘴:“姐姐,你怎么不等我?” 白羽在七公主身后进来,“别废话,赶紧梳洗完了吃饭去!”说着就绕过七公主走了。这孩子真不愧是天庭的七公主,真是娇气包! 张巧嘴看着七公主的模样,最后还是闭了闭眼,伸手接过了七公主抱着的锄头,领着人去梳洗了。 董父看着两个姑娘走了,不由得摇头叹气,对着正品尝农家浑酒的赤脚大仙说道:“这两个女娃,看着有点事儿啊……” 赤脚大仙一挑眉:“你这凡人倒是眼睛厉害得很嘛!” 董父就摆手:“我是没想到啊,你们神仙也有这些事情?” 赤脚大仙又喝了一口浑酒:“神仙在成为神仙之前也是人的嘛,难免,难免。” 白羽撇嘴:土鳖,连天生仙人都没见过,真土鳖。 说话的工夫七公主和张巧嘴就过来了,赤脚大仙就和董父停了话头,只专心吃饭。 等下午了,日头大了,白羽也没逼着两个大姑娘出去,而是等快申末了才把人打发出去,过了没一个时辰就又把人叫回来吃晚饭了。 这样过了五六天,那不到四分的地就翻完了,时间也到了九月。 张巧嘴是一日比一日沉默,七公主也适应了每日劳作的生活,两人如今连劈柴也能做得有模有样了。 这个时候,丹阳城里,傅官保不抱着董永就浑身发冷的病症还是没好。他现在天天就跟长董永身上了似的,一点私人的时间都没有了!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遇见个树洞都恨不得捅两下的时候,这么一天一天的,憋得傅官保这个难受啊!于是董永就和傅官保开始互相帮助了一下。 然后傅官保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舒坦过后调侃董永:“我还以为你就是个书呆子呢,没想到这手上的功夫不错啊!跟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先生去伎坊了?你放心,你告诉我,我肯定不告诉先生和董大伯。” 董永用一种无语的表情看着傅官保:你去伎坊学这个功夫?最后只沉着脸说道,“自然是从书上学的。” 傅官保一脸不相信,“你骗谁呢?书上还能写这个?” 董永又看了傅官保一眼,没说话。最后被傅官保磨得不行,直接就上手又把小傅官保给掐住了。然后傅官保就没时间思考董永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手段了。 这两个人就这样诡异而和谐的一起过了一个月,傅官保还偏偏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反倒觉得有董永这么一个能互相帮助的人随时随地和自己不分开这件事挺好的。 这个念头在傅官保的脑海里转了一圈,还是没说出口。也万幸没说出口,这才没真的和董永长成连体婴。 等到了月假,傅官保照例和董永去鄳亭蹭吃蹭喝,一进门就看见了七公主和张巧嘴。 60.第 60 章 一开始傅官保还没认出来这两个黑妞到底是谁, 看见这两姑娘一个搓麻绳一个编苇子席还挺高兴, 跟董父乐呵呵的说道:“伯, 我就说咱们家早就该买两个隶臣妾了, 董永都是茂才了,家里还没奴隶可有点不像话!你看这不是挺好的, 这些琐碎的杂活都给她们俩做, 是不是清闲了不少?” 白羽和董父就这样看着傅官保满嘴跑马车。 倒是董永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两个脸盘黑了好几个色度的张巧嘴和七公主,把人给认出来了:“这是张家的那两个姑娘,之前被白羽教训了一顿的那两个。” 傅官保一开始还没想起来是谁, 后来看见赤脚大仙提溜着一个酒壶从灶间走出来,总算是想起来了:“这……怎么一个月没见就成了这样了?”这两个黑妞是当初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公子? 董永点头。 “你们这是跑黑山打滚了?”傅官保这嘴贱的毛病估计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特别大无畏的调侃两个天仙。 七公主气得想哭, 但这个月的头几天一直哭一直哭, 哭到后来发现哭是没什么用的,也就不哭了。 张巧嘴倒是给了傅官保一个好脸, 因为他的话是把自己和七公主放在同等位置上来说的。 当初没上天的时候, 她是王母的义女, 却不是侍女。她每日里除了忙活自家的活计之外,很乐意照顾七女这个小妹妹。她感激王母和玉帝的帮助, 所以会把自家的产出送给他们来报答。 当初张家拔地成仙的时候, 她也是乐意和七女一起上天的,因为她舍不得七女和王母。那时候多好啊, 可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了呢? 在鄳亭的这一个月, 张巧嘴终于回忆起了当初那个自己的模样, 不是现在这个盲目嫉恨、嘴上甜言蜜语但心里却恨不得刀剑相向的、表里不一尖酸刻薄的女子。 她现在忽然有点感激那个之前害得自己修为损失了泰半的白羽了。若不是他,自己将来不一定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如今……虽然如今自己也恶孽缠身,可心却是平静的,不再跟过去一样充满了恶念魔念了。可那个“谢”字却不是容易说出口的。张巧嘴的掐尖要强,不光是要别人的强,也是要自己的强。 赤脚大仙还没喝多呢,看见傅官保进来,眉头就皱起来了。围着他打量了一圈,一个劲儿的摇头:“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白羽知道这是赤脚大仙看出傅官保身上的气息有异了,便上去拍了拍赤脚大仙的肩膀:“他怎么了?” “怎么了?这么个凡夫俗子的,竟然收伏了奇宝金簪,这人是哪里招奇宝喜欢了?”赤脚大仙直接拿着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说道。 白羽抬着头看着天空,想了想,忽然回忆自己好像是从七公主手里夺了一件灵器金簪来着。当时好像是随手就扔进自己房间里了……他“唰”的看向了傅官保:那时候傅官保就是在自己房间里来着。 还是董永比较靠谱,直接问了赤脚大仙一个重点问题:“敢问大仙,这东西对官保的身体可有什么影响?” “影响?当然有啦!”赤脚大仙笑着说。 董永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脸登时就沉下来了。 结果下一息就听见赤脚大仙的后半句话,“他会比凡人多活很久很久。而且这奇宝之前的功能是想什么来什么要什么有什么,所以今后这傅官保就是个万事如意的人了!” “如意什么?”傅官保气愤的说道,“我说我怎么天天身上发冷,只能靠着董永取暖呢?你快给我把这个什么什么宝弄出来!” 赤脚大仙晃了晃脑袋,嘿嘿一笑,“奇宝有灵,可不听咱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的命令。而且你身上发冷只能时刻抱着董永取暖这事,说不定是你自己想要的呢?奇宝如了你的意,你反倒怪奇宝实现了你的愿望,这不是太可笑了嘛!” 傅官保还保持着搂着董永的姿势气得跳脚呢,白羽的脸也沉下来了。他看了一眼赤脚大仙和七公主、张巧嘴,想了想忽然开口说道:“我要你们向天道发誓,不以任何方式泄露傅官保和金簪的关系给他引来危险。否则九天正雷下魂飞魄散。” 现在的傅官保就是个抱着金砖的三岁孩童,若是这事被宣扬出去了,杀身之祸也不远了。就算到时候有能力抵抗,今后也再没有这安宁日子了。 董永也意识道了这一点,他目光还是温温吞吞的扫视过了赤脚大仙和七公主、张巧嘴这三个外人心思电转。 赤脚大仙摇摇头:“小孩子家家的,心思真多。”但还是按照白羽说的发了誓,心头一颤,发现天道竟然回应誓言了。 张巧嘴和七公主见赤脚大仙都发誓了,也跟着发了誓。 董父才遛弯回来,就看见院子里两个大姑娘举着手呢,好奇的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没什么。”董永含糊了一句,就转开了话题,“爹,我帮你做饭。” “不用不用,这两个丫头的手艺可好了!”董父指着七公主和张巧嘴说道,“前一个月还都不会用灶呢,现在做的可好了!” 傅官保就插嘴:“不是,你们到底为什么发……” “闭嘴!”董永赶紧捂住了傅官保的嘴,“你只记得这件事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说就行了。” 傅官保扒开董永的手:“不说不说!我一个字也不往外说,行了吧!”这话一出口,他就打了一个激灵。 “大永,你捂着官保的嘴干什么?”董父看董永和自己话说了一半就去捂傅官保的嘴了,回头疑惑的看着两个年轻人嘀嘀咕咕的。 白羽就过去拉住董父:“伯,咱们进屋。” “哦,进屋。”董父就又被岔过去了,回头叮嘱了一声七公主和张巧嘴就跟着白羽进屋去了。 到了晚上,如今傅官保已经养成了习惯了,洗漱完之后直接就进了董永的被窝里,扒在董永身上不过片刻就进入梦想了。 第二天一早开始,秋收就开始了。 两年前白羽被动收下的十几号徒弟拖家带口的领着自家的壮丁来鄳亭帮着收割了。张巧嘴和七公主先前搓的绳子都有了用处,作为捆扎作物的工具消耗得很快。 好几个大小伙子一看见这两个大姑娘给他们递绳子送水的,都忍不住红了脸,埋头收割的时候干得更起劲儿了,像是在展示自己的体能一样。 七公主在亲身体验了田间劳作的辛苦之后,看到丰收的粮食忽然想起来自己以前曾经把人间上贡的贡品随意玩撒的事情来,脸上一阵阵的发红——可惜如今晒得忒黑,还真看不出来。 这种悔恨的感觉、为自己行为感到羞愧内疚的心情让七公主追悔莫及。她看着农人们收割、交税、然后计算着如何用为数不多的剩余粮食留种,计算着如何撑到夏收,又想起如今被白羽宝贝着的两个木槽,觉得自己简直就罪大恶极!她恨不得回到当初灯会的那一晚去,给那个任性妄为的自己几个耳光才好。 和七公主有同样感觉的还有张巧嘴,只是相对于七公主情绪的外露,张巧嘴只是抿着嘴下定决心,今后对白羽的支使就算再难也咬牙要完成。她记起来自己当年在人间时候的不易了:那时候物产尚且没有此时丰富,她活得更加艰难。如今因为白羽的缘故,农人们的生活才稍微改善了。她怎么能忘记呢?她怎么就忘记了呢?当初爱惜物力的张巧嘴,如今猛然醒悟的张巧嘴,也发自内心的想忏悔了。 鹊桥台上,王母看着两人身上的恶孽一瞬间就散去了,心中知道这是天道感应到二人诚恳的忏悔之心了。她送了一口气,这才去天河边找了自己的大女儿来。 大公主听说张巧嘴和七妹下凡去了,而母后又暗中派了赤脚大仙看护这件事,简直不敢置信:“母后,若是让父王发现了,天条之下哪里容得私情?还是赶紧带她们回来吧!” 王母点头:“我知道。之前不让她们回来,是因为她们身上有恶孽缠绕。如今恶孽消散,该是她们返回天庭的时候了。你就替母后跑一趟,把你七妹和巧嘴带回来才好。” 大公主自然是点头同意的,领了盘收彩霞的外出腰牌出了南天门后,就直接去了鄳亭。 “七妹!巧嘴!”大公主看到黑的不成样子的妹妹,眼眶立刻就红了,“你们这是受了多少的苦?我可怜的妹妹啊!”说着就一手一个搂住了七公主和张巧嘴。 七公主看到了久别重逢的大姐,也忍不住和大姐抱头痛哭起来。等哭过之后,大公主就拉着七公主和张巧嘴的手,“咱们快去见赤脚大仙,母后说如今你们二人恶孽已销,是时候该回天庭去了!” “什么?”七公主和张巧嘴都大惊。 “怎么,高兴傻了?那就快带我去见大仙。”大公主慈爱的摸了摸小妹妹的头发。 “大姐,我不回去!”七公主松开了抱着大公主的手。 张巧嘴也随后松开了手,只是她开口说的话却是劝七公主回天庭去:“小七,你还是和大公主回去吧!我就不回去了。” “不行!”七公主立刻就摇头,“不行的,巧嘴姐姐。我之前……我之前是想过要把你先放在人间自己回去的,但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不爱惜物力,不该这么自私,不该把你看得低……”这句话她说得声音有些低,可还是说出口了,“是我错了。今后我再不会这样了,你别不理我!” 张巧嘴心头一颤,看着眼前脸庞被晒得黑黑的,整个人没了上天后长久养成的娇惯气质、反倒恢复了当初人间时候娇憨的七公主,就忍不住闭了闭眼:小七……那个小七回来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不回去!”大公主着急的说道,“还有片刻就要晚宴了,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你们两个必须和我回去!” “大姐,我还有罪过没有赎清呢!”七公主目光清亮的看着大公主。 “不,大公主。七公主的罪过早就赎清了,是我的罪过没有赎清才对。”张巧嘴抿着唇说道。 “哎呀!”大公主急也急死了,看两个人都说不通,只能先找赤脚大仙去。她倒要看看,这人间到底给七妹和巧嘴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两个好好的天仙都不做了,偏要留在人间赎什么罪过! 等到了赤脚大仙所在,大公主就看见了秋假回来帮忙的董永,心里就是一沉:七妹口口声声说着赎罪,别是思凡了吧! 七公主要是知道了大公主所想,肯定是要替自己申辩一下的:她倒是想思凡,可惜才动了个心思,就直接被董永和白羽连手把那思凡的小萌芽给掐死了,还在这萌芽诞生的土地上浇上了三合土了。可以说七公主现在半点不想和那个董永还有白羽产生赎罪以外的关系了。 赤脚大仙见了大公主之后,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交代了,大公主就沉默了:“你的意思是,你封了七妹和巧嘴的法力,让她们俩用和凡人一样的体力干了一个多月的活?” 赤脚大仙点头:“对,七公主和巧嘴姑娘一开始还不乐意,可后来就慢慢好了。之前我观看她们俩的气息,就发现恶孽消除了。可我说了之后,七公主和巧嘴姑娘并没有说要返回天庭的事。” 大公主急的直拍腿,最后心一横对赤脚大仙问道:“大仙,七妹她……别是思凡了吧!” 赤脚大仙就是一惊,仔细回想一下,没发现七公主有思凡的迹象啊!“这……七公主要思凡也要有个对象啊!” “大仙啊我的大仙,都怪我啊!”大公主已经认定了七公主和张巧嘴不回天庭是因为思凡了,不然还能又什么其他原因呢?“我领着收揽天下霞光云朵的差事,经常在天河边的鹊桥台上看看人间。之前我对七妹说了几句人间的事情,因为董永是本地有名的孝子,所以特意多夸了两句,也许七妹就记住了呢?不然这人间繁华所在应该是长安城才是,七妹若想看人间的热闹也该去长安城的,怎么就到了这舒州郡内的小小一个丹阳县城了?” 赤脚大仙也拿不准了。这才了结了一件事,怎么又起了新的风波了?真是要了命了! “不管怎么说,晚宴就要开始了,若是七妹和巧嘴不出现,父皇肯定要过问的。到时候事情就瞒不住了!”大公主说道,“总之先带七妹两人回天庭才行!” 另一边,张巧嘴正在白羽的窗户根下面看着已经长出了叶藤的土豆,出神的想着一些事情。 她其实很清楚,既然大公主来接了,那最后她和七公主都不可能继续留在人间了。只是她还想试一试,如今试过了,也算是了了心愿了。 白羽拎着一篓子鱼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张巧嘴正发呆呢。 他过去看了一眼绿油油的土豆叶子,就拎着鱼篓进灶间去了。 张巧嘴回过神来,看白羽不在意的样子就忍不住开口:“我说白上仙,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就不怕我把你这宝贝连根给拔了?” 白羽把鱼放进大木盆里,舀了水养着,听见张巧嘴的问话就抬起头,摇摇头:“不怕。” “你为什么不怕?”张巧嘴就讨厌白羽这样万事尽在掌握的样子,“你忘了我之前毁了你那么多的种子了?” “你不会。”白羽又看了张巧嘴一眼,这点他还是看得出来的。想了想觉得张巧嘴今天看起来是气不顺的样子,就又多问了一句,“有事吗?” “什么?”张巧嘴没明白这没头没尾的话。 “你今天不正常,有什么事发生?”白羽把自己刚才的问题进行了一下扩句。 张巧嘴嘟囔了一声什么,白羽没听清,然后就听见她说:“大公主奉王母娘娘的命下凡来接我和七公主,说是我和七公主恶孽已销,可以返回天庭了。” 白羽脸上就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来:不是说恶孽很难消除吗?怎么这里的天道降下恶孽和消除恶孽都跟玩儿似的,这么简单?这才劳动了一个多月,还没两个月呢,这到底是劳动改造还是体验生活啊?怎么也该留下来给自己做十年八年的活才对啊! 不过既然人家都来接人了,他强留也不好,只能挥挥手算是和张巧嘴告别了:“一路走好。” 张巧嘴被白羽的话气得直喘气:怎么这话听着这么不顺耳呢?就跟自己要死了一样。 她还要和白羽说上几句话,赤脚大仙和大公主就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七公主。看起来确实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张巧嘴对着白羽行了一个新学的人间大礼,对着白羽深深躬下身子:“多谢上仙点拨。” 就算她并不知道白羽到底是哪位上仙,可这点拨却是事实,自己是真心感谢白羽的。谢他让她破了心魔心障。 61.第 61 章 大公主好说歹说的终于和赤脚大仙把七公主还有张巧嘴领回天庭了。本以为这样一来就万事大吉了, 可一到了南天门就看见了焦急的四公主。 “四妹, 你怎么来了?”大公主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四公主拉住了大公主的手:“大姐, 父皇去了瑶池, 已经知道七妹和巧嘴下凡的事情了!” “什么?”大公主一惊。本来以为只要带回了七妹和巧嘴,就能瞒住父皇了, 可现在看来, 事情不妙啊!“父皇怎么知道的?” “老君新出炉了一炉对女体仙人有益的仙丹。父皇想起小七的修为最差,这才叫人去找了小七来。结果就发现小七私自下凡了!”四公主说道,“怎么办啊?现在全天庭都知道七妹下凡的事情了, 要是按照天条,七妹是要遭了大罪的!说不定会拔了仙骨贬下凡间的!” 赤脚大仙在心里默默的给老友老君点了一根蜡:好死不死的撞破人家玉帝的闺女私自下凡的事, 虽然这事不怪你, 可你能不让玉帝今后一看到你就闹心那算你能耐。 “多说无益, 还是先去大殿吧!”赤脚大仙说道,“大公主, 你下凡的时候身上肯定又王母的令牌, 你还是先去复命吧, 全当不知道这事。” 又对七公主和张巧嘴说道:“你们记得,你们俩下凡是游玩, 碰见了在人间游历的我, 就跟着回来了。” 七公主和张巧嘴点头称是,然后便跟着赤脚大仙去了凌霄宝殿。两人要上天的时候就已经被赤脚大仙恢复了法力仙体, 如今仙灵之气的滋润下, 可不是之前一个多月那黑妞的模样了, 又是白白嫩嫩的天仙之姿。只是气质这个东西的变化不是容貌变回来就能忽略得了的。 如今的七公主身上的娇惯褪去了不少,带着一种骤然长大的沉稳;而张巧嘴原本让人觉得尖锐刺人的感觉也平和了起来。 赤脚大仙领着二人到了圣驾所在,是瑶池而不是凌霄宝殿,赤脚大仙就觉得心里一松,笑呵呵的上前给玉帝和王母行礼:“陛下,娘娘,小仙在人间游历的时候看见了七公主和张巧嘴,便带她们回来了。” 王母自然不会说赤脚大仙下界是因为自己的命令,只是点点头:“多谢大仙照看她们俩了,她们实在太顽皮了。” “哪里哪里,当不得娘娘的谢,毕竟七公主和张巧嘴都是陛下和您的孩子,咱们照看些是应该的。”这话里也算是提醒玉帝这可是他亲闺女和干闺女,等会儿下手千万轻点的意思在。 也不知道玉帝是不是听出赤脚大仙的隐含意思了,“哼”了一声没说话,只示意王母来处理这件事。 王母知道无论如何也要审一遭罚一遭的:天条实在严苛,不管怎么算七公主和张巧嘴都是私自下凡,都是要拔去仙骨贬落人间的,这可怎么办啊? “七女、巧嘴,你们私自去人间游玩,可知罪了?”王母虽然心里焦急,可面上却必须要公正严明,否则不足以令服天庭女仙,所以就算心里再心疼自己的女儿,该罚的还是要罚。 “父皇,母后,七妹和巧嘴只是贪玩了一些,也没有下界多久,求父皇母后就饶了她们吧!”大公主赶紧过来求情。 “求父皇母后开恩!”余下的五位公主也赶紧求情。瑶池的其他女仙也都纷纷求情。 “天条所规,法不容情。”玉帝开口说道,结果一开口嗓子发出的声音竟然是沙哑的。 无论是王母还是其他六位公主,虽然听到玉帝口中说着冷酷无情的话,却从他沙哑的嗓音里听出了玉帝的无奈。 张巧嘴看着玉帝还有王母,又扫视了一圈六位公主,忽然开口说道:“请陛下御审,小仙有冤情要诉!” 王母就瞪大了眼睛:“巧嘴!”开了御审,就半点退路也没有了。 张巧嘴自然知道王母所想,只是如今这样就退路了吗?她不觉得。 玉帝也不乐意,可既然张巧嘴说了有冤情要诉,那就只能拿了昊天宝鉴来。 七公主还有些迷糊,可张巧嘴却用力的握了一下七公主的手,走到了昊天宝鉴前,缓缓开口的说道:“陛下,娘娘,这次下凡是我巧言迷惑了七公主,七公主才跟我一起下凡的。” 昊天宝鉴一闪,示意众仙张巧嘴这话是真的。 玉帝和王母都有些惊讶的看向这个义女。 “陛下,娘娘,你们还记得当初我们还在人间时候的事情吗?那个时候,我家里贫穷,得了张家的周济。后来到了收获之时,便留了上等作物送到张家,你们便认我做了干女儿。那时候小七还是个小姑娘,我陪着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妹妹。后来赤脚大仙访贤,我也跟着一起上了天,一切就都变了。” 张巧嘴的眼神有些恍惚了,好像沉浸到了回忆里,“那时候天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美丽、人间的一切都不及天宫富丽堂皇的千万分之一,到处都是灵花异草瑞气千条,小七成了公主,而我却只是侍女,大概那个时候,我的心魔便落地发芽了。再后来,我努力修行到了地仙修为,想要一个正经的神职,娘娘却因为小七的一句‘舍不得我’,便让我继续留在小七身边,心魔便真的长起来了。” 王母惊讶的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说什么呢?说她没有私心吗?不,其实是有的。当时她不是没看出来巧嘴的渴望,可最后还是驳了回去,也是因为小七才是自己亲生的骨血。没想到当日她以为的小事竟然成了今日的祸根! 张巧嘴又说:“我嫉妒小七,明明我比她更努力,可因为她是公主,是金枝玉叶,便有大把的资源,有那么多的老师教导她,她却半点不珍惜,甚至不乐意我的修为超过她太多,非拉着我去听那些我自己已经摸索着走过了的修行课程。我名义上是您二位的干女儿,可天庭里的仙人有哪个会把我和七位公主放在同等的地位上呢?” “巧嘴……”大公主等人没想到巧嘴竟然是这样想的。 “巧嘴姐姐!”七公主也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的娇纵和不知所谓,害的她们俩之间的情分最终被消磨掉了。 张巧嘴看着七位公主:“然后,前不久我知道了七公主跟着几位公主观看凡间之事,心中的妒恨之意实在难平,便日日在小七……七公主的耳边说着凡间如何如何有趣,最后终于蛊惑了七公主跟我一起下界去。我本来还想在凡间诱惑七公主动欲念,最好私配了凡人才好。只是七公主虽然与我下界了,却并没有被我劝动起了情爱欲念之心……” 昊天宝鉴的光芒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认同了张巧嘴所说的事情属实。其实张巧嘴所说话里有个漏洞:七公主的确没有“被她劝说动欲念”,而是一开始就有——只是后来因为董永的行动彻底熄灭了,所以这才被昊天宝鉴判定为真。 这件事,赤脚大仙清楚,七公主清楚,王母也是清楚的。听见张巧嘴这样说,赤脚大仙不忍心的闭上了眼睛,这个小丫头,怎么就还是这么烈呢?眼看着好了点,可骨子里怎么还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这是要自绝仙途啊! “不是的!不是的!没有,母后,巧嘴姐姐没有劝我起欲念,是我自己起了欲念,看中了……”七公主猛地止住了话头。她想道,自己若是牵扯了董永出来,又要有一个无辜之人受连累了,所以万万不能说出董永的名字。 张巧嘴趁着这个空当,立刻发挥自己原本利索的口才说道:“陛下,娘娘,您二位看,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七公主还傻乎乎的护着一个要害她的人,分明就是仁善纯真过了头了!这样的七公主,被我几句话劝动就下了凡,本就合情合理不是吗?”又转向了七公主,走出了昊天宝鉴的范围跪回了地上,“七公主,你也不必再编造什么根本不存在的凡人来糊弄陛下和娘娘了。” “不是的!是我……唔唔……”七公主的嘴被大公主捂住了。眼看着两个只能保住一个了,大公主可不能让两个妹妹都折了,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陛下,请您下判决吧!”张巧嘴说道。 “既然如此……”玉帝闭了闭眼,“张巧嘴陷害上仙,蛊惑女仙思凡,罚……拔去仙骨贬落凡间。” “七公主无知幼稚,罚戴困仙链在蟠桃园锄地一百年,不可使用仙法,不可离开蟠桃园寸步。即可执行不得有误。”王母立刻就把七公主的刑罚说出来了。那困仙链是一件法宝,仙人戴上之后如同身上压着三座山一般,对七公主的惩罚并不算轻。 张巧嘴呼出了一口气,低下头,“谢陛下不杀之恩。”终于都说出来了! 仙人的拔骨之刑极为痛苦,等张巧嘴被拔去了一身仙骨之后,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身上的冷汗都快流干了。但就算是这样,她还是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来:自己应该不欠他们什么了,终于不欠了……她再不是侍女了。今后,她就是她自己的。 赤脚大仙看着被仙官架着瘫软着的张巧嘴,走了过去:“这是要送张巧嘴下界?” “禀大仙,正是如此。”仙官赶紧回话。 “行吧,那就去吧!”赤脚大仙说道,“舒州郡丹阳县的鄳亭倒是个好地方。”然后冲着张巧嘴一挥手,张巧嘴的腰上就多了一个小袋子。那袋子是几位公主交给他的,请他转交给张巧嘴,里面有恢复生机重铸仙根的药。 仙官听了赤脚大仙的话,立刻就明白了,点点头就把张巧嘴带走了。 赤脚大仙看着被带走的张巧嘴摇了摇头:“哪里是这么简单就还得清的?有来有往的,心意又不能论斤卖,哪里计算的清楚?”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白羽出院子拿冻梨子的时候,看到院子外头闪过了一道光芒,便出了院门,结果就把张巧嘴捡回来了。 正坐在炕上吃肘子的傅官保满嘴都是酱汁,看见白羽捧着个人回来了,就探头看了一眼,立刻就惊讶了。肘子也忘了啃了:“这才多长时间,就又白回去了?” 白羽看了傅官保一眼,把张巧嘴放在炕头推了推,就又出去找冻梨子去了。董父和董永端着鱼和火腿出来,就发现炕上多了一个大活人。 “这是哪来的?”董父过去看了一眼,这姑娘他认得,还在自家干了一个多月的活呢。 “白羽捡回来的。”傅官保说。 “白娃呢?”董父又问。 “出去拿冻梨子去了。” 董永叹了一口气,“张大姑娘看着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哦,白回来了,的确是没有当初黑着顺眼了!”傅官保继续和肘子奋斗,没有领会到董永的意思。 白羽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傅官保的话,捧着冻梨子吃的津津有味的,觉得董永纯粹是傻掉了才会想要和这么个缺心眼建立永久交`配的关系。别问他怎么知道的,他一个玄仙,自然能听到隔壁的傅官保晚上吭唧的声音。 “白娃,吃饭前别吃那个了。”董父怕白羽吃多了冻梨子积食。 “白羽,你来看看张大姑娘到底怎么了?” 白羽放下了冻梨子,特别乖巧的坐在了炕上:“没事,就是仙骨拔了有点虚。” “这么说她不是仙女了?”傅官保啧啧的摇着头说道,“真傻啊!” 你不傻,就你不傻!白羽给了傅官保这样的一个眼神,点点头,“嗯,不是仙女了。” “你要留下她?”董永盛汤的手顿了顿。 白羽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点头,“留着吧。”她和七公主走的时候,自己还可惜少了两个做琐碎活计的人手呢,如今回来了,看起来又像是被贬下凡的样子,正好可以来他们家做工啊! 董永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把手里的汤递给了董父:“先暖暖胃。” 张巧嘴醒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饭菜香。或者说她就是被饭菜香给饿醒的。 “你醒了,那过来吃饭吧!”张巧嘴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傅官保的那张脸。 傅官保此时的形象可不怎么好,因为炕火烧得充足,所以就传了一件半新不旧的常服,开解开了一半。手里拿着一根酱肘子,腮帮子上、嘴唇四周都是吃肘子时候沾上的酱汁,咧着嘴对她傻乎乎的笑着。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狼狈的形象,偏偏让张巧嘴觉得心里一松。她转头又看见白羽正吃灼菘菜呢,董永正在盛汤,董父听见傅官保的声音回过头来也露出一个笑容来,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我现在无家可归的,想给你们家干活,行吗?” “槐树精快回来了,到时候你照顾土豆白薯吧!”白羽把灼菘菜咽下去了,开口回答道。又指着董父旁边的空当,“过来吃饭。” 张巧嘴就过去盘腿坐着了,拿起筷子却没立刻夹菜:“你一会儿把那东西叫土豆,一会儿又叫白薯的,那东西到底叫什么?” 白羽一下子就呆了,过了几息才为了掩饰心虚、特别任性的说道:“小名叫土豆,大名叫白薯!我就叫它白薯了!” 张巧嘴点头:“行,你说它叫什么它就叫什么!” 董父和傅官保都嘿嘿笑了起来,笑得白羽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而董永则是包容的摇摇头。这个小年夜过得很是热闹欢快。 到了大年夜,因为初一一早学舍要给至圣先师起祀礼,所以董永是住在丹阳城里的。董父也没有守岁非要在自家的习惯,也跟着进了城。白羽也带着张巧嘴跟来了。大家商量好是要住到初三再回鄳亭去。 结果到了初二,傅老爷和傅太太的表现出来的表情就不好了,对着董父时不时的偷看一眼,看见自己儿子就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看见董永的时候就跟看见被猪拱了的菘菜一样。 原来初一晚上的时候,傅老爷经过儿子的房间的时候,就听见房间里的傅官保缠着董永再来一次。一开始他还没明白什么“再来一次”,结果后面就听见了凡是知人事的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的声音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自家孩子把人茂才公给祸祸了啊!这胆子,是真不怕死啊!傅老爷真恨不得把自家这个胆大包天的儿子给团吧团吧塞回娘胎里去。 傅太太也是难受。自家孩子眼看着大了大了也懂事了,怎么就敢做出亵渎茂才公的事情呢? 等到初二下午,傅老爷也顾不得傅官保那离开董永就发冷的毛病了,把傅官保叫到自己房里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你以为你是皇帝老爷呢?南风这东西是咱们这样的人能做的吗?” 62.第 62 章 傅官保捂着脑袋从胳膊底下偷看傅老爷, 都委屈死了:“爹, 你说什么呢?” 傅老爷点着傅官保:“你给我把手放下来!” 傅官保把捂着脑袋的手放下了:“我这不是怕你打我嘛……哎呦!” 话还没说完就被傅老爷来了一个脑勺:“你怕我打你?我要不打你你还白捂了呢!” 傅官保赶紧离自己气急败坏的亲爹远了两步, 做出一个随时要逃跑的姿势来:“不是爹, 我到底做什么了你就打我?我跟你说,我做过的事情肯定会认, 但不是我做的绝对不认!您还是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呗!”说着就搓了搓胳膊, “可快着点儿啊!我都感觉冷了,得赶紧去找董永去呢!” “你还不承认?”傅老爷指着傅官保,“我问你, 昨天晚上你在房间里,和人家茂才公做什么了?你是不是……是不是糟蹋人家茂才公了?” 傅官保没反应过来:“什么就糟蹋了?我怎么糟蹋了?” “你昨天晚上……”傅老爷指着傅官保, “我都说不出口!我问你, 昨天晚上我经过你房里的时候, 你说‘再来一次’,是来什么?” 傅官保的脸就红了, “爹, 你这么这样?这多难为情啊, 娘还在这呢!”他指了指边上坐着的傅太太。 傅太太都绝望了。看这个情形,儿子这是真把人家茂才公给祸害了啊!“老爷……这可怎么办?咱们可就官保这么一个孩子, 可不能有事啊!咱们怎么办啊?” 傅老爷也不站着了, 坐到了老妻身边喘着气。老半天,才犹豫着开口:“要不……不行!” 傅太太一听, 这是有主意了啊!她就赶紧拽住傅老爷的胳膊:“行不行的, 你先说出来听听!” 傅老爷犹豫了又犹豫, 最后叹了口气:“咱们这良民的身份怎么来的你心里还没数吗?只能请白羽出面,看能不能……能不能跟董家结个契了,唉!” 傅太太一时间心思百转,左右衡量,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行,就去请白公子出面!”自己的儿子自己喜欢,总比这件事情最后揭开了弄得无法收场好。 白羽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傅太太一脸的坚定、傅老爷却异常犹豫,而傅官保一边打着寒颤哆嗦一边傻笑。 傅官保为什么傻笑呢?是因为他终于懂了这是爹娘是什么意思了。他觉得十分乐意啊!说起来董永也说了,他们俩互相帮助的事情是不得已,但这件事其实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 和董永已经互相帮助了好几个月的傅官保掰着手指头算利弊:与其娶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让自己舒服的媳妇,还不如跟董永在一起继续这样呢!要是娶回来的媳妇还不如董永,那自己岂不是亏了?这就和爹说的做生意一定要稳是一个道理的,与其期待那个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媳妇,还不如把已经确定能让自己很享受很舒服的董永官方认定的和自己绑一起呢! 而且自己现在也确实离不开董永,那就这么定了吧!傅官保愉快的想道。 他这样想着,也就还没等傅老爷开口,就把自己的想法和白羽说了。 白羽注视了傅官保好几息,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傅老爷就拱手多谢白羽:“白公子,小儿的身家性命就交托在你手里了啊!” 白羽虽然不明白这和身家性命有什么关系,可还是点头答应了,转头就去找董永了。 董永本来还有些诧异,可听着听着就收起了一开始惊讶的表情,换上了沉稳如山的和煦笑容:“这件事不妥。” 白羽歪着头:“你不是一直相和傅官保交`配吗?”怎么机会来了反倒不要了呢? 董永被白羽的措辞弄得难得的红了脸:“别瞎说!”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高了,就降低了音调,“是我该向傅家提亲才对。” 白羽不明白里面的区别,记下董永的话就回去和傅老爷说了。 也不知道傅老爷和傅太太脑补了什么,只沉默了几息就忙不迭的点头同意了,还把已经冻得快麻爪的自家儿子叫过来:“去吧,好好的伺候茂才公去。” 傅官保自然没听懂自家爹娘话里的隐含意义,只是明白这是放自己去找董永了,就乐颠颠的跑了。到门口的时候还特意忍着冷意回头跟爹娘道谢呢:“爹!娘!你们真是英明,别的人哪里比得上董永啊!他可厉害了!” 白羽吸溜了一口热乎乎的茶水,看了一眼又要生气的傅老爷,觉得傅老爷真的是个值得同情的爹,忍不住为傅老爷拘了一把辛酸泪。 董父这边,听儿子说了之后,先是一愣,闷了能有半盏茶的时间吧,点头同意了。和傅老爷见了一面之后,转过头来抽空和白羽唠叨这件事:“白娃,我怎么觉得这事是大永算计的呢?傅老哥拉着我的手跟我赔不是,可我看官保不像是有这个心眼的人。还‘冒犯了茂才公’?傅老哥是半点不明白官保啊,那孩子就是个给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实诚孩子。” 白羽点头:“伯你看的明白。” “是吧!”董父叹了口气,“看来就是大永算计的了。” “董永喜欢傅官保,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白羽替董永辩解了一句,用了三个非常,语气都很重。 董父脸上这才露出些笑容来,“白娃,你眼睛净,看得清楚。只希望大永能一直喜欢吧!” “肯定会一直喜欢的。”白羽特别认真的点头。他能感觉得到,那是一种很坚定虔诚的信念,就像是许仙许下了要著医书的宏愿时那样虔诚,也像是宁采臣明明半点法力也没有却能唤出佛祖虚相那样坚定。 正月十五的时候,槐树精回来了,带回了五十多颗土豆。白羽把土豆都交给了张巧嘴照顾,自己围观董永给傅家准备聘礼的过程。 作为婚约的另一个当事人,傅官保没有一点自觉的对着聘礼挑挑捡捡的:“这个、这个、这个,我爹肯定喜欢,这个就不行!这些是我娘喜欢的!这个我喜欢,但你不能放在聘礼里!就留着,我来还要看呢!” 张巧嘴一边做喜被一边听傅官保念叨,觉得自己如今虽然还保持着年轻的容貌,可心态却真的朝着几百岁靠近了。见傅官保这样,就忍不住想要露出慈爱的笑容来。 等到开春了,全丹阳城都知道了茂才公和傅家定亲了,傅家的独子要嫁给茂才公了。这可是大新闻!虽然因为大汉皇帝的影响,南风在中原各地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可成亲,还是第一回。 丹阳县令看着两家递上的籍索直挠头,真不知道这婚书该怎么写,只能把这件事往上递。郡城接到了这个消息也觉得没有先例,只好又往上一个行政级别递交。结果这一递就递到御前了。 皇帝对董永还有傅官保还是有印象的,毕竟这两个人都和白羽息息相关,看了递交的折子之后,乐呵呵的批了一个“准”,就发回去了。 有了御笔朱批就好办了,一级级的再递交下去,顺便完善了一下现行的婚姻法。丹阳县也爽快的做了婚书的备案,还特别客气的说等大喜之日肯定去贺喜。 等到了这一年的秋收之后,张巧嘴照顾了三茬的土豆终于留够了优选种子的数量,开始彻底惠济天下了。也在这一个月,董永和傅官保开始走大礼了。 临近黄昏的时候,董永骑着大马去接了傅官保回家,两人身穿红衣,都骑着高头大马。一个温和的像是一块浸润的莹玉,一个笑起来就跟捡了狗头金似的。看起来两人的风格格格不入,可偏偏并骑而走的时候却很是和谐。 白羽这次可不是唱礼的司仪了,反倒是媒人。 等到晚上宾客都散了,白羽就被张巧嘴怂恿者来听墙根。白羽揣着一大把新下来的冬枣咯吱咯吱的在墙根底下吃,就听见屋子里傅官保说话了。 “董永,我跟你说,今天可累死我了!今天我可不帮你啊!” “说好一人一次互相帮助,你要反悔?”董永的声音还是那么波澜不惊的。 “嘿嘿,先欠着呗!”傅官保乐呵呵的声音传来。 “这样吧——”董永拖着长音,像是在思考,“咱们今天换一个方式,你不用动手了,如何?” “好啊好啊!” 白羽听声音都能想象得到傅官保迫不及待点头尝试新方式的模样,摇了摇头。扭头一看,张巧嘴也同样摇头呢,只是嘴角带着怎么也压不住的笑容,很是诡异,看得白羽后背都发凉。 就这么短暂的一会儿,屋子里的对话声就停了,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和细碎的水声。 张巧嘴都快把脑袋伸进墙里了,可她如今不是仙人之体,自然耳力不足,不能像白羽一样听得一清二楚。她气鼓鼓的转头,就看见白羽嘴里嚼着枣子吃得可认真了,心里来气的直接从白羽的手里抢走了一把枣子,也跟着吃。 正吃着呢,就听见屋子里傅官保的惊呼,“欸?你塞什么进去了?凉飕飕的呢!” 董永安抚:“让你不用动手的东西。” 傅官保嘀咕了一句“这么麻烦”,最后还是老实的没再说话。然后过了不久,傅官保就忍不住吭唧了起来,声音都变了。 张巧嘴停下了吃枣子的动作,凝神细听,可偏偏这个时候里面又没有声音了。她气鼓鼓的往嘴里塞了一个枣子,就听见屋子里的傅官保“嗷”的一嗓子,明显是疼到了才会发出的惨叫。 这一嗓子差点让她把枣子吃到气管里去,憋红了脸才把枣子从嗓子眼压回来,不然她就成了第一个被枣子噎死的仙姑……前仙姑了! 屋子里面,傅官保带着哭腔骂董永“骗子”的声音的声音逐渐变了调。白羽就凑到了张巧嘴旁边:“我要回去吃桃子了,你跟我一起不?”真不懂仙女的思维啊,两个男人交`配有什么好听的? 张巧嘴虽然把枣子给压回来了,可嗓子眼里还残留着被噎的感觉。她回头看了一眼烛火摇曳的喜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我也来一个,要甜的。我跟你说,我可会挑桃子了!以前在瑶池的时候,那么多的桃子,我总能挑出最甜最好吃的那个!” “那你帮我挑一个呗?”白羽眨巴着眼睛看着张巧嘴。 张巧嘴恍惚间又想起了一年前被白羽一脚把胸口踩扁时候的事,可那久远的就好像是上辈子了。那丝恍惚过后,她又露出了笑容:“行,不过第一甜的我要留给我自己,只能给你第二甜的。” “嗯,没问题。”白羽点头同意了。 关于董家和傅家可能不会出现了的第三代问题,董父和傅老爷都对此闭口不谈。可过了没多久,傅官保自己就想起来这件事了。有天晚上,在某方面特别能放飞自我的傅官保一边撩拨董永一边随口说了些关于孩子的话,像是“咱们俩的孩子将来肯定聪明”之类的。 结果过了四个月之后,傅官保就发现自己的腰围粗了一圈,有点难过:“我这还没到三十岁呢,怎么就跟我爹一样了呢?这也太惨了!” 白羽看了一眼他已经闪烁出灵魂光芒的肚子:“你要生孩子了!” “什么?”傅官保忍不住拉开裤子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然后带着一种欲哭无泪的表情控诉,“没人告诉我男人也能生孩子啊!” 董永回来之后跟他解释:“男人的确是不能生孩子。但你比较特殊。” “我特殊?怎么特殊了?”傅官保不高兴了,指着董永非要他说出个一二三来。 董永看了一眼傅官保,把人扶着坐下:“我也没想到啊!” “我到底怎么特殊了?”傅官保还没忘呢。 “之前你为什么浑身发冷?又为什么不抱着我不行?最后又为什么好了?”董永没直接回答他,而是用了三个反问。 傅官保立刻就想起来那个奇宝金簪了:“我这张嘴啊!”他拍了自己的嘴一下,“当初怎么没说清楚点,要让你生呢?” “下次换我,我也是乐意的。”董永笑眯眯的道。 可大概奇宝金簪在报复傅官保对自己的嫌弃,所以下一次的时候,虽然傅官保明确了生育者是董永,可偏偏最后肚子大起来的还是他。 在董永和傅官保第二个孩子已经四岁了的某一天,张巧嘴终于服下了当初贬落凡间时候赤脚大仙替几位公主们留下的仙丹,算是彻底悟了。 也就在这天后不久,一团金红色的光芒从天而将,正砸在了正捧着一个南瓜馅饼吃着的白羽身上。这次的功德大头都来自白羽的“发明”和种植,有活万民救万世的功劳;剩下的就是化解心魔、立天条正威、助灵宝择主之类的琐碎功德。还有一个,白羽觉得听奇怪的,说他养了一个正神之格,白羽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育神格了啊! 然后那个熟悉的紫色光轮就紧跟着出现了。 看到光轮出现了,白羽也顾不上吃馅饼了,赶紧跑出去去跟众人告别:“我走了啊!我要走了!我的地我的房都给你们,契书我都写好了在炕头的箱子里放着呢!” 众人被白羽这急切的态度弄得一愣,董父拿着菜刀从灶间出来,后面跟着烧火的董永和洗菜的傅官保,都有点懵。 “我走了!再见啊!”白羽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拿着馅饼的手对着众人挥了挥,然后就踏进了光轮里。 下一息,又经历了一回滚筒洗衣机的白羽一下子从光轮里掉了出来,摔在了自家领导的怀里,南瓜馅饼的馅把领导的胸口都蹭脏了一块。 他尴尬的笑笑,一口把已经甩得变形了的南瓜馅饼给塞进了嘴里毁尸灭迹。 “天劫来了。”杨戬看白羽的模样,自己也跟着弯了弯眼睛,随后就立刻正色提醒白羽道。 白羽这才注意到了头顶累积起来的劫云,赶紧离开了领导的怀抱,跑远了些免得劫雷劈坏了领导的道场。 这一回白羽没有变回原形,而是用了人形渡劫。七十二道劫雷的力道比上次又强了点,等劫雷结束之后,白羽的脑袋都有点焦了,缓慢的向外冒着白烟,带着一股焦糊的味道回到了自家领导的道场门口。 杨戬看到修为又上升了一级的白羽,心里替他高兴,面上却保持着平板,只是忍不住出手揉了揉白羽的脑袋,把他焦糊的头发恢复了原样:“先进去静室巩固一番。” 杨戬送了白羽进静室,一出来就看见了之前南天门的那位“三圣母娘娘”脚下踏着一团火冲进了自己的道场,“到了没?”神情带着点期待,又像是有点害怕的样子。 杨戬摇头:“虽然他这次渡劫没现根脚,但应该还不到时候。” “三圣母娘娘”就嗤笑了一声:“我想也是。都能把我认成三圣母,自然还不是时候。” “哪吒。”杨戬看了一眼面前又变回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的红衣童子,“快了。” 63.第 63 章 丹阳城鄳亭里, 自白羽走后的第八年, 董永和傅官保两人先后送走了家中的三位长辈。第二十年, 迎来了自己的孙子孙女。到了这个时候, 两人的容貌却还是保持着二十出头的样子。傅官保就算心再大,可也察觉出自己和董永的不同寻常之处了, 最后后还是听了董永的话开始计划避世。 张巧嘴如今和槐树精搭伙, 按照白羽留下的图鉴寻找和培育高产的作物,被附近的人称作农神姑娘,甚至皇帝也赐下了不少的金银俗物来褒奖她。 到了董家第六代出生的时候, 槐树精已经得证了仙途,被天庭册封为一方土地了, 职责范围足足有一个郡那么大。这个时候, 董永和傅官保已经避居了快二十年了。 又过了大概一百年, 张巧嘴忽然有一天神志清明,听见九天之上有一个煌煌之音传来:“凡女张巧嘴, 敬章宜膺, 虔恭农事, 诚悔己过,天道历历, 大道煌煌, 今赐飞升。先名帝社,今名先农, 掌天下丰收神格。”然后就有一道神光从天而降, 笼罩在了如今已是白发老妪的张巧嘴身上。 这老妪的形象本就是张巧嘴在重新踏入仙途之后营造的假象, 如今被天光笼罩住了之后,灰白色的头发重回乌黑、满脸的褶皱也都消失不见,又恢复到当初被拔除仙骨贬下凡间时候的俏丽容颜。 附近的百姓虽然听不懂那轰隆隆似雷响一般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可光芒下张巧嘴返老还童一般的蜕变却是亲眼看见的,不由得都跪下来纳头叩拜。 后来,张巧嘴白日飞升的事情被记录到了丹阳县县志中,皇帝也下旨在当地建立神庙供奉。只是在建造的时候,张巧嘴示梦于当地官员和工匠。所以神庙建成之后,虽然主神的神像仍是张巧嘴,可在偏殿里却有一组塑像,塑的乃是张巧嘴捧着一捧土豆,立在一个俊俏的白衣少年身后,微微垂首以示恭敬的模样。 这白衣少年的来历,因为日久年长的,早就不可考了。有说这少年是上天派下点化张巧嘴的;也有说这少年并非是为了点化张巧嘴,而是为了消除天下饥馁而来,后来才选中了张巧嘴的。众说纷纭中,只有董家和傅家这两户鄳亭老户是多少知道内情的。 再后来,又过了大概一百年,一对老人相互搀扶着来到了神庙里。其中一个老人看着庙中衣袂飘飘慈爱众生的张巧嘴塑像,一张老脸笑得跟菊花一样:“一看见这塑像我就想起当初的事情。” 到了偏殿看到那白衣公子的塑像就忍不住摇头:“雕丑了!白羽哪有这么丑?而且他惯常穿的是红靴,可不是黑履。” 另一个老人没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笑着,似乎也想起来以前的旧时光了。等他听着自己的同伴把这雕塑批评得一无是处之后,才温和的笑着开口:“行了,能留下白羽的一个像已经不易了。他的来历恐怕不一般,就连天庭尚且对白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呢!” “董永,咱们回去吧!”傅官保忽然回头说道。 “嗯,回去。”董永脸上的笑容一凝,知道时候到了,搀着傅官保一起出了神庙。 傅官保一边走一边含糊不清的嘟囔着:“我天天都许愿,金簪肯定能给我实现了。” 董永没说话,傅官保就不乐意了。他拉着董永的手,瞪圆了一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咱们可早就说好了,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的,都是要在一起的。是你求着我我才答应的,你可不能反悔!”他带着点小骄傲的抬高了下巴看着董永。 “不反悔。”董永牵着傅官保的手说道,“你这么笨,我要是不一直看着你,你非得吃亏不可。” “嗯。”傅官保点点头,早就习惯董永说自己笨了,全当没听见一样,“我买了新衣裳,回去先沐浴,然后换上。”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回去之后要做的安排。 “好,我跟你一起。”董永附和了一句。 两个老人就这样互相搀扶着走出了神庙,张巧嘴回到神庙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人相携走远的背影。她气鼓鼓道:“没良心的两个人,躲了这么多年,临到要死才来,还不上柱香通知我一声。”要不是自己回来了,这老朋友最后一回也见不到了。 但是到底还是没有上前去叫住两人,仅仅是目送着两人在阳光下越走越远,两个相互搀扶的身影,依稀间好像不再是年老的佝偻,而是仍然似过去一般,一个是一袭长衫的读书人,一个是拿着扇子的公子哥儿。 张巧嘴抿唇一笑,转头回了后府去。后府里,七公主拿着两枚蟠桃等着她呢,看到她进来了,就笑呵呵的开口:“巧嘴姐姐,我这次是领了令牌出来的。在凡间的这段日子,就要巧嘴姐姐多照顾我啦!” 张巧嘴点头,摸了摸七公主脑袋:“好。” 灌江口二郎真君庙,白羽稳固了修为后出了静室,就看见自家领导正和“三圣母娘娘”在小校场武斗呢。 场上的两人没用神通只用武艺,便打得飞沙走石让天地日月都有几分暗淡无光的样子。白羽看“三圣母娘娘”手拿一杆火尖枪对战拿着三尖两刃刀的领导,一开始还拍手叫好来着。等到后来他就觉出不对劲儿了:这三圣母娘娘也太凶悍了些吧!不是说娘娘擅长的是术法而非武艺嘛?说起来,三圣母的法器好像是宝莲灯来着,兵刃也是传自云华公主的云华剑,没听说是火尖枪啊! “张二哥,姚四哥……”白羽觉得自己可能闹了一个乌龙,趁着场上的两人打斗的时候,凑到梅二和梅四的旁边,“场上和二爷较量的是哪位啊?” 梅二看了白羽一眼:“您在天庭,就没遇见过这位?” 白羽点点头,“见倒是见过,可从来没报过名号啊!这位是不是三……” 梅四嘴快,立刻就点头:“没错,就是三太子啊!这可是咱们二爷的师弟,亲近得很。” “三太子?”白羽有点懵,不知道梅四说的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嗯,三坛海会大神,托塔天王李靖之子,三太子哪吒。”梅四吐噜噜就报了一串的名头出来。 白羽: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刚才问了什么? 药丸药丸药丸药丸!好像之前自己还把三太子叫做“三圣母娘娘”来着?嗯,就是在南天门的时候!白羽觉得自己前途无亮了。 正恍惚着,就看见场上的两人已经分出了胜负来,三坛海会大神惜败一招。 哪吒收了火尖枪,就一步踏到了白羽面前:“现在知道我是谁了?” 白羽点头如捣蒜:“三太子!” “哪吒。”哪吒眉眼一松,没了戾气。 “什么?”白羽没明白什么意思。 “叫我哪吒。” 这是不是不太好?白羽犹豫了一瞬间,看到哪吒的眼睛都快立起来了,赶紧开口:“哪吒哪吒!”好吧,果然面对大佬级别的人物,就算是本鹅也是要犯怂的,白羽熊熊的想道。 哪吒听到白羽叫自己的名字,嘴角牵了一下,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来。可大概是牵动面部肌肉的方式不太对,这笑容看起来阴恻恻的,吓得白羽耳朵后面的羽毛都幻化出来了。 哪吒立刻就收了脸上的笑容,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可不知道为什么,白羽就是隐约从这面瘫里看出了些小小的失落。 杨戬收了兵刃也走了过来,对着围观的草头神一挥手,就让他们散去了,“行了,难得来一次,我领你们出去转一转。”到底是自家小师弟,杨戬还是很心疼的,见不得他这么小心翼翼的难受。 然后梅二和梅四就留在了真君庙处理各种杂事和信徒祈愿,杨戬则是陪着哪吒还有白羽一起在川境内观光。 川境不亏自古以来就有天府之国的美称,有些景致竟然可以与天庭媲美,还有些鲜活的事物纵然比不上天庭可也别有一番滋味,很让人心内喜爱。 白羽和哪吒玩了几天之后,就觉得这孩子除了战斗值高以外,其实是个很好哄的孩子:给个果子都能啃上半天,说两句好话就立刻露出“笑脸”了,特别乖巧。 杨戬:呵呵,那是对你,你没见过他怼得李天王心脏病快发作时候的模样呢。 就这样,白羽陪着领导和哪吒(其实是杨戬和哪吒陪着白羽)在人间游玩了小半年后,才返回了天庭。 回返天庭这一天,哪吒到了南天门后,抬头看着南天门的牌匾久久不动。 “哪吒,怎么了?”白羽问了一句。 哪吒听见白羽的声音,才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没什么。” 等三人进了南天门分开两路告别后,白羽才疑惑的对自家领导说,“二爷,我总觉得哪吒不太高兴。” 杨戬砍了白羽一眼,“是。” “为什么啊?” “你的玄黄剑,什么时候能破了玄黄宝塔?到时候哪吒就该高兴了。”杨戬糊弄了白羽道。 玄黄宝塔?那是什么?白羽还没想明白,就见自家领导走了。他也顾不上想什么宝塔不宝塔的了,赶紧追了上去。 等回到了司法天神大殿,哮天犬和傲天鹰眼睛都快掉出来了:这白羽是吃了老君的仙丹了吧!还是按炉吃的!不然怎么这修为窜的这么快?和主人出去休沐一天,就直接到了太乙真仙境界了。这是还差半步就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了啊! 哮天犬厚着脸皮想问白羽晋升迅速的诀窍,偏偏白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傲天鹰多鸡贼啊,从自家主人和白羽日常的互动中就看出一点端倪来,可不会学哮天犬这么大剌剌的就去问人家的修炼秘诀去,只是对白羽的态度那叫一个恭敬。 偏偏傲天鹰的行为还得到了杨戬的肯定,气得哮天犬一顿饭都少啃了两块骨头,一个劲儿的骂傲天鹰是个马屁精。 傲天鹰对哮天犬的指责充耳不闻:不是他要做马屁精,而是不这么做不行啊!遥想当日白羽来司法天神处,还是自己领进来的呢!可当时自己的态度好像不太好来着……说起来鹅这种禽类还是很记仇的,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被穿小鞋啊?他怕自己要凉啊! 鹅呢,的确是挺记仇的。但前提是,这件事被鹅本身划分到“仇”的范围里去了。不然的话,鹅才不理你呢!所以傲天鹰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他并没有在白羽的小本本上头。 过了没多久,白羽的休沐日到了,可他没有下界的许可,道场也就在天庭,自然是不能下凡的。他便回了太虚幻境去慰问了一下新生的花草们。出来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瑶池,也看望了一番已经移居此处的花儿草儿们。 “白毛儿,你这修为长得挺快啊!”仙鹤丹墨化作了人形走了过来,一挥手就把花儿草儿们都撵回去了,“去去,都上一边玩儿去。” 白羽乐呵呵的对四散的花儿草儿们慈爱的挥挥手,转过来对着丹墨数落,“你就不能温柔点?吓着她们怎么办?” 丹墨嗤笑一声,“也就只有你觉得她们弱小堪怜了。”一个个的,虽然本体看着娇娇弱弱的,虽然脑子不太好使,可全是霸王花。不过他受不了白羽罗里吧嗦的,不耐烦的点头,“行行行,我以后注意行了吧!” 白羽不太放心的看着丹墨:“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丹墨就被噎住了:不带这么揭短的。果断的换了一个话题,“我最近发现一个法诀,能让羽毛特别顺滑,你要不要试试?” “真的?”白羽眼睛一亮。他想起来领导特别喜欢自己的羽毛来着,他要把自己的羽毛弄得更顺滑些,领导肯定更乐意摸了!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丹墨说着就举起一只手臂化作了羽翼展示自己的羽毛,“你看看,是不是有光泽多了?摸上去手感是不是特比好?” 白羽摸了一下,果然如此:“快教我快教我!” 丹墨得意的一笑,就把法诀教给白羽了。 白羽学了之后立刻试验了一下,效果好极了。他对着丹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多谢你啊!”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我觉得丹墨你好厉害!” “怎么厉害了?”被夸了的丹墨笑着问道。 “过去能找到那么多的修行之法给我,现在还有这么好的法诀教给我,你简直就是个万事通!” “啊,那些修行之法啊!”丹墨不在意的一挥手,“那是哮天犬让我给你的。” “哮天犬?”白羽收起了笑容,脸上带出了一丝惊讶。 “对,就是他让我给你的。” “你过去怎么没说过是哮天犬给你的?”白羽瞪圆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丹墨,眉头都皱在一起了。 丹墨一看白羽的表情不对,也赶紧正经起来:“你也没问过啊!而且我觉得重要的是那些修行之法本身,谁给的不重吧!” 白羽点头,点到一半的时候又摇头:“不对,谁说不重要的?哮天犬为什么让你把修行之法给我啊?”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你该去问哮天犬去!”丹墨戳了气鼓鼓的白羽一下,“蠢鹅!” “对,我去问哮天犬,顺便谢谢他!”白羽又乐呵了起来。 等回了司法天神大殿,白羽就看见哮天犬趴着晒太阳呢。 他过处戳了哮天犬一下,哮天犬就掀开一只眼睛的眼皮看了白羽一眼懒洋洋的问道:“什么事啊?” “你以前为什么要给我送修行之法啊?多谢你啊好兄弟!” 哮天犬咂吧了一下嘴巴扬起了脑袋,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白羽说的是什么,有点惊奇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白羽:“你就是太虚幻境的那只鹅?” 白羽:……合着之前你都没把我和“太虚幻境的那只鹅”对上号是吧! 哮天犬:我送功法的时候那鹅还没开智呢,还以为这鹅如今还在太虚幻境里,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如今是地仙修为了,哪里知道会是眼前这么个跟磕了仙丹一样的怪物? “哮天犬,我之前没下界之前,的确是地仙修为来着。”白羽觉得心都凉了,自家好兄弟这么不关心自己啊! 哮天犬不好意思的捂了一下眼睛,“我这不是一时没留意嘛!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谁还记得啊?而且那些功法也不是我自己的,是主人让我送的啊!” “二爷?”白羽愣了,“二爷为什么让你给我送功法?” “我哪知道?你得问主人去啊!” 杨戬耳力过人,把殿门口这两个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就等着白羽来找自己问话了。果然过了没一会儿,就看见白羽悄咪咪的走了进来。 64.第 64 章 “二爷, ”白羽叫了一声, “是您让哮天犬给我送功法的?” 杨戬抬头看着白羽, 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点了点头。 “多谢二爷!”白羽就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旋身一变就化作了一只正常大小的鹅来——如今是太乙之身, 能够自由控制根脚大小了。 然后就跳到了杨戬的腿上去, 咂吧着嘴:[二爷尽管过手瘾就是!]说这话的时候特别具有大无畏奉献精神。 杨戬看了一眼喜滋滋的白羽,叹了一口气:行吧,暂时就这样吧! 白羽窝在自家领导的腿上, 被自家领导的大手时不时的撸过自己的颈项后背,没一会儿就把脖子藏到翅膀处睡熟了, 半点也没有作为一个笔墨仙奉的自觉。 傲天鹰落在窗户上, 看着主人用柔和得都能滴出水一样的眼神温柔的看着那只睡得都快出了鼻涕泡的鹅, 内心很是焦虑。这种焦虑最终由心理反应到了他的肉`身上——几天之后,哮天犬发现就发现傲天鹰的原形开始掉羽毛了;人形嘛, 虽然发际线现在还暂时没有明显后退的迹象, 可头发的光泽度的确是不如以前了。 最后杨戬有点看不下去了, 批了傲天鹰回灌江口去。傲天鹰欢天喜地的谢过了主人,拎着自己的行李就下界去了。 特意跑了一趟瑶池给傲天鹰求了防脱毛法诀的白羽知道, 还有点小失落:“我特意去找丹墨弄来的, 还没给他呢……” 杨戬便安抚道:“我让哮天犬替你送去。” 白羽立刻就高兴了:和同事的好关系要时刻维系啊! 作为司法天神的笔墨仙奉,白羽的本职工作应该只是伺候司法天神公文批注, 可作为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鹅, 怎么能这样耽溺于每日里只让领导过手瘾呢?所以白羽开始用功了。 他把自己每天要做的事情列成了一个表格, 其中有两大块是必须要做的。其一是必须要把天条倒背如流才行;其二,就是好好的练习剑术了——那天领导说,让他用玄黄剑破开玄黄宝塔这件事,他可是时刻记在心上呢! 杨戬知道了白羽的计划之后,还友情出任了教练,手把手的教导白羽剑招。 别看杨戬平日里使用的的兵刃是三尖两刃刀,可换成了剑照样还是天界第一战神。一把随手拿来的大路货长剑对战重剑不但没落半点下风,还硬是逼得白羽半点用不出玄黄剑的威力。 这就跟书法大师不用好毛笔也能写出好字是一个道理的,杨戬点评白羽的剑术说:“如今你的剑法只能让玄黄剑的威力发挥出一半,这还全都是靠你的天赋技能支撑着的。”换句话说,白羽的剑术在杨戬的眼里其实是惨不忍睹的。 白羽倒是半点没有被打击到自信,而是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家领导:领导不愧是领导,果然厉害! 然后白羽就在杨戬的指导下开始提高剑术水平了:杨戬交给白羽的招数基本没有特意名字,这直来直往的动作就是这个招数的名字了;而且这些招数都有一个特点,都是直来直往的杀招,半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小校场里,哮天犬看着自家主人指导白羽练剑,自己也是不是的跟着学几招能放在自己兵刃上用的招式。看着自家主人伸出手臂托着白羽的手臂,两人之间靠的很近的样子,哮天犬用后腿划拉划拉耳朵给自己搔痒,然后就看见自家主人附耳在白羽的耳边讲解动作要领:“……你平日里都是靠本身气力催动玄黄剑,但其实催动的时候也是要有侧重的。刺的时候,要把力道集中在剑尖,手臂和剑身、剑尖形成一条直线,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威力。” 白羽的耳朵被杨戬说话时呼吸的气息拂过,感觉痒痒的,立刻就捂着不知为什么发热的耳朵推开了一点,觉得自己半个身子都在领导的低沉声音里没了提剑的力气了。 杨戬一挑眉,本来还想问怎么了,可一看白羽耳根子通红,就脸脖子上也染上了红色,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根。他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记住了吗?” 白羽赶紧点头。 “那你出剑我看看。”杨戬摸了一下自己有点发热的耳根说道。 白羽便按照刚才领导的指点出剑。 杨戬看他的动作之后,点出其中的不足,然后又让他继续,直到白羽的动作很标准了,才被下令出剑三百次好熟悉这个动作。 看着白羽一下一下的出剑,杨戬其实是有点开心的。毕竟刚才白羽的反应表示这个呆头鹅终于不再把自己单纯的当作顶头上司了,这是一件好事。不过他刚才的表现好像不太好,是不是太轻浮了?大概是因为胜利在望,一向稳重的司法天神也难免胡思乱想了起来。 哮天犬见主人的指导完毕了,就迈着腿走了,小校场里就只剩下了出剑练习的白羽和在一边看着的杨戬。除了白羽出剑时带动出的风声,校场里再没有其他的声音,显得很安静。这样的安静,让杨戬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让天地间都只剩下这个校场、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存在。 大概这种感觉太好了,等到白羽练习技术之后,带着一头汗珠子咧着嘴跑到杨戬面前求领导表扬的时候,杨戬竟然有些恍惚。 这样不间断的练习持续了大概一百来天之后,真正的三圣母娘娘带着西海三公主敖寸心来看望杨戬。 杨婵在哮天犬通报之后进了司法天神大殿,就看到了怀里抱着鹅形白羽的杨戬,心里先是一惊,然后忍不住试探道:“二哥,你这是想白哥哥了?那也不能随便找只仙禽就替代白哥哥啊!” 敖寸心也跟着点头,只不过她开口说的却是另外的一层意思了:“神君,当初那人既然弃你而去,你又何必念念不忘呢?”难道看不到你身边还有另一颗真心看着你吗? 杨戬微笑着看了一眼杨婵,对敖寸心却半点也不理会,只是轻轻的用手指撸了一下怀里熟睡的白羽的脖颈:“该起来了。” 白羽一个激灵就把脖子扬起来了,嫩黄色的喙“啪”的一声打在了杨戬的脸上,声音特别响。 杨戬半点也不恼,毕竟就这么一下,虽然听着声音响可其实半点也不疼。而且喙……是白羽的嘴来着。 白羽不好意思的赶紧从自家领导的腿上跳下来,旋身一变恢复了人形。 “白羽,这是我三妹杨婵。”和往日里的司法天神不同,今日的杨戬大概是因为亲人到访,所以显得格外柔和。他又介绍了一下敖寸心,“这是西海三公主,你叫敖三公主就好。” 杨婵看着白羽,先是惊讶,然后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眼神中带着些不敢置信。 “下仙白羽,忝为司法天神殿笔墨仙奉,见过三圣母娘娘!”白羽这回没认错人,对着杨婵拱手行礼。 杨婵眼睛里含着泪光握住了白羽的手:“白哥……白仙奉不必多礼。” 杨戬立刻就把白羽的手给拽了出来,对白羽说道:“去找哮天犬玩去吧!”白羽又对杨婵和敖寸心一礼才蹦蹦跳跳的出了门去。 等白羽出去了,杨戬才有些不赞同的看向杨婵:“你吓到他了。” 杨婵:……哥你跟我开玩笑呢吧?白羽哥能被吓到?那她就直接能吓死了好吧! 大殿外头,白羽一出门就看见哮天犬正扒窗户根偷看呢,就凑个过去:“你看什么呢?” 最近因为傲天鹰不在,哮天犬少了个吐槽的对象,可把他给憋坏了。所以白羽一问,他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开了口:“你看见那个西海三公主没有?她可是喜欢主人快一千年了!” 白羽听了之后有些惊讶:“一千年?” “对。”哮天犬点头,“听说之前西海给她选婿,她死活不嫁,非要嫁给当时还被天庭通缉的主人。听说好像还因缘际会的救过主人的命来着。要我说,这救命之恩就该以身相许,反正咱们主人身边又没有什么其他人,还不如就选了这公主做妻子呢!” 白羽不高兴了,嘟着嘴不说话。 哮天犬不知道白羽不高兴了,还在继续,“而且这西海三公主还和咱们三圣母关系特别好,过门之后肯定没有姑嫂矛盾!我过去在人间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婆媳关系和姑嫂关系是真难弄啊!” “二爷又不喜欢她!”白羽不嘟嘴了,改成瘪着嘴。 “你怎么知道主人喜欢不喜欢?说不定主人过去不喜欢,今后就喜欢了呢?”哮天犬随口回答道。 白羽生气了:“你跟我抬杠?要不咱们做过一场,去小校场划下个道来?” 哮天犬听白羽声音不对了,这才转过头来看向抿着唇眯着眼瞪着自己的白羽:“你生什么气,我不就是随口一说嘛!我跟你说,这男追女啊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谁知道主人面前纱什么时候就被戳破了呢?” 白羽转身走了,不理会扒窗户根的哮天犬。等走到了云海的时候,云层中就忽然出现了那个熟悉的紫色光轮,正好出现在白羽的脚前。白羽一脚踏空,一下子就跌了进去,脑子里的不愉快就全被这个光轮洗衣机给甩空了,最后还是同一个套路的一头就扎进了一个五色斑斓的光圈里去了。 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啊! 这是白羽一个分数能达到10.0的完美落地动作之后,对这个神秘的紫色光轮的评价。他是半点准备都没做好啊,他还有个问题想等三圣母和敖三公主走了之后问问领导呢,怎么就把他给甩到这里来了呢? 三个月后,白羽内心的抑郁和烦躁不但没在这个世界得到宣泄,反倒累积更多了。 事情要从白羽三个月前到了这方小世界开始说起。 当时白羽所在并非荒郊野岭,而是浙江金华一个没人关注的小巷子。白羽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先平复了有些焦躁的心虚,然后就迈步到了大街上。 四周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的很是热闹的样子。白羽就跟着人流在街上转悠,忽然就听见前方传来的叫骂声。 白羽好奇的过去一看,就看见一个男子和一个年岁大些的老妪对一个年轻妇人打骂。那老妪怀里还抱着一个对被打妇人不停哭喊叫娘的孩童。 见那男子把妇人打翻在地,自有围观的汉子上来阻止:“你一个爷们儿,作甚要殴打一个妇人?” 那男子见有人拦着自己,立刻就不动手了,转而指着这妇人怒道:“这位爷台莫要插手我家的家事才好,此女乃是我妻,这是我娘亲,便是此女的婆母了。” “便是你婆娘,也不该在这大街上动手打人。”拦人的汉子一听是家事,口气便已经软了下来。 那地上被打的妇人便哭着摇头:“我不认得他……不认得他们……” 那抱着孩子的老妪便啐了妇人一口:“呸,作死的娼妇!家里的银子都被你带出来了,你要贴补娘家,只那你的嫁妆去贴,我再不说的!可那是咱们家的积蓄,若非今日大集,我回转来看,还不知道自家出了家贼呢!” 那汉子不由分说就去拽了妇人的衣襟,从衣襟里拽出一个钱袋来,对着围观的人举着:“不怕各位知道家丑,这妇人实在不是个好的!当初我娶她的时候她只陪嫁了一身衣裳,如今吃穿全是我挣来的,她却要拿去补贴娘家!如今更是盗窃家中财物,我再容不得她!” 说着转身就又着老妪说道:“娘亲,回去请了里长来写下休书,让她回娘家去吧!”便扶着老妪要走。 再没人要拦着这汉子和抱孩子的老妪了。 一开始那妇人还够着那钱袋,眼看着那一老一壮要走,也顾不上钱袋了,因为被打得严重,站也站不起的匍匐着去抓那老妪,口中含糊的含着大概是孩子的乳名。 周围的百姓半点也不可怜这满身灰尘的妇人了,纷纷啐她,骂她吃里扒外不守妇道。先前拦人的大汉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那男子拱手道歉。 那男子还坦然受之了,摆摆手道,“是这位爷台急公好义。只是爷台被这女子蒙蔽了,怪不得爷台。” 白羽都看傻了:光天化日明抢孩子和钱财,竟然还编出一套骗词来煽动群众!要是让这一老一壮走脱了,不光这对母子要天涯相隔了,今后说不得还有多少人家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呢! 可那男子和老妪所在本就距离白羽隔着好几层的人墙呢,所要走的方向更是和白羽所在相反,所以白羽为了拦住即将没入人群的男子和老妪,脚下一跺就飞过了众人的头顶,正好落在了因那男子和老妪要离开,围观的众人为了让两人离开而挤出的通道里,一张手臂拦住了两人。 那男子一看白羽那飞檐走壁一般的功夫,立刻就觉得不好。他对老妪使了一个眼色,那老妪便伸手到腰间摸索似要拿什么东西。 白羽才不管两人的小动作呢,伸手一捞,就把哭闹的孩子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一脚把那老妪踹翻在地。 那男子一见,一翻手腕就有一把匕首抄在了手里,对着白羽的面门直直刺了过来。 白羽直接一掌劈下,手刃正砸在了男子持着匕首的手腕上,一声“咔嚓”骨裂的声音之后,就是匕首“当啷”一声落在了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上的声音。 那男子疼得叫也叫不出来,白羽立刻补上了一脚,正中这男子的肩膀,便又是一阵“咔嚓嚓”的声音传来,明显这肩膀里的骨头也都碎成渣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说着多,其实不过也才十息的时间不到。 围观的群众大概从来没见过这种操作,以至于现场的众人都跟被按了暂停键一样都忘了动弹和说话了。直到人墙后看不到发生了什么的人推挤着带动人流,这才让凝滞了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那先前拦人的大汉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白羽下手太狠,有些不赞同的要开口。 结果那先前被打的妇人就已经把白羽怀里的孩子重新搂在自己怀里了,哭着对周围的人说:“我真的不认得他们,请各位行行好替我报官才好!我真的不认得!”说话的时候把怀里的孩子搂得紧紧的。 原本还同情男人娶了个吃里扒外妻子的群众们在看到那男子凶相毕露的对白羽动刀之后有些不知道该信谁的话了,最后只能报了官差。 到了官衙,自然也就真相大白了。那男子和老妪确实和这妇人不相识,乃是一对人贩子,只是看到这妇人带着孩子,又看见这妇人先前买东西付账,所以便故意演了这出戏来强抢孩子和银子。银子可以花用,孩子自然可以转手卖钱。若非白羽阻拦,恐怕他们就真的做成这遭无本买卖了。 65.第 65 章 白羽作为见义勇为之人, 是要在县衙留下姓名的。这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 三传两传的就传出去了, 都知道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姓白,在集市上一眼就看穿了人贩子的手段, 飞来飞去的把人直接给废了。 过了两天, 那不过十几息长短的交手硬是被编成了二十回的评书,开始在金华各大茶楼酒馆的开始演绎了。偏有那想得多的人,见白羽身手不错, 就把他和祖籍金华的一位江湖少年侠士给联系在一起了,偏偏列举出来的证据还颇能说服众人的。 白羽可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后还有这么一遭事情, 那次之后第二天他就领了衙门给的赏银离开了金华城往京都去了。一路上他也没特意隐藏行踪, 而是走走停停的看看各地的风土。 每当白羽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 总忍不住跟领导分享一下,通过随身带着的祀神神像供奉给领导。可领导似乎有点忙的样子, 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来了一次, 就再没用此间世界的映射来看过白羽。这就是另一个让白羽有些焦躁抑郁的原因了。 这么一路慢慢的走着, 难免就会遇到一些让白羽看着都觉得糟心的事情,也就时不时的路见不平一回。而在他离开金华城之后的三个月里, 就时不时的总有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 口口声声的把他叫做白五爷,非要找他切磋比试武功。 这些人里有的虽然身有杀孽但一身正气, 白羽比试了就比试了。但有的人一身的业障还跑到白羽面前叫嚣, 白羽就只能勉为其难的送这些人去见见审定善恶的十殿阎罗了。 当然, 除了会有人找自己比试之外,还有人送给白羽金银和名帖,也有人顺着白羽的行程给安排食宿。白羽可不需要那些金银,所以直接都退了。至于给自己安排食宿的人,白羽则是留下了一片自己快要脱落的羽毛算作报答了——太乙玄仙的法体,绝对是辟邪守正安定家宅的神物! 这天白羽到了祥符县地界,因为到了午时该用饭了,他就啃着从城外林子里摘的青杏就进了一家饭庄里。 坐下才一会儿的工夫,掌柜的上下打量了白羽一番,立刻露出一个笑容来叫了小二去报信去。自己就吩咐厨房做了好酒好菜送到白羽桌上去了。 “我没点菜呢,怎么就上菜了?”白羽奇怪的看向送菜来的小二。莫非又是有人给自己安排食宿? 小二摇头,“这位爷台,这都是咱们掌柜的让小的送来的。” 话音才落,掌柜的就从柜台后走出来了。到了白羽的近前一拱手,“这位爷可是姓白?” 白羽点头,想着这应该是又有人给自己提前安排食宿了。 “可是从金华一路而来?”掌柜的又问。 白羽又点头,想着自己快脱落的羽毛都快没了,剩下的都是刚长出来的好羽毛了,拔下来可惜了。 “那就是了。”掌柜的指着桌上的酒菜道,“我家主人恰好和这位爷台是本家,想见一见您。您先慢用,我家主人说话就到!” 本家?白羽瞪圆了眼睛,也是鹅吗?太好了!这次不用拔毛了!而且是本家的话,说不定自己这一路去找文曲星,就都不会再需要浪费自己的羽毛了。 掌柜的说完这番话就走了,白羽也因为“本家”的缘故乐呵呵的开始吃桌上的美食了。 饭菜吃到一半的时候,就见大门口走进来了一个穿着蓝衫拿着长剑的男子。这男子一看就是个习武之人,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步伐稳健呼吸绵长,一双眼睛饱含正气锐意,让白羽扒饭的动作都停了一下。 那男子看到了白羽先是一愣,随后就微摇了一下头坐到角落的一张桌子去了。 白羽快吃完饭的时候,门口又进来一个人。这人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也穿着一袭白衣,头发随意的用一条丝带系着。才进了门来就高声说道:“我倒要看看那冒充我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这话看起来带着点挑衅意味,可那人的口气偏偏带着几分笑意,一句□□味浓重的话硬是被他说得像是朋友之间互相开玩笑一般。 那少年一双眼睛扫过了大堂,在先前那进来的蓝衣男子身上顿了一顿便划过去了,最后落在了白羽的身上,便踩着轻飘飘的步伐飘到了白羽身边。 白羽被这步伐弄得一愣,立刻就一脸欣赏的看向已经坐到了自己身边的白衣少年。可还不等他说话,那白衣少年就伸手要夺白羽手里的筷子。 结果手已经抓住那双筷子了,白羽握着筷子的手像是半点力气也没用的样子,可就是夺不下来。 少年眼睛里就划过了一道像是兴味又像是不服气的情绪,又抬脚去踢白羽坐着的椅子。 白羽不明白这少年怎么上来就动手,有点不高兴的挡住了对方踢向椅子的脚:“我正吃饭,你做什么来捣乱?” 那少年见白羽恼了,反倒笑了起来:“你吃就是了。”说着就收回了脚。 白羽这才举起筷子,又要夹菜,可偏偏他看中的那块菜被旁边伸出来的一双筷子捷足先登了。抬眼一看,就看见那少年得意洋洋的把菜吃进了口中。 白羽换了一块去夹,那少年又故技重施。 几次之后,白羽就知道少年是故意的了。他索性放下了碗筷,也不吃了。反正如今他吃饭只是因为乐趣而已。 那少年见白羽不吃了,开口问道:“你怎么不吃了?” 白玉看了少年一眼,“我要等人。” “等谁?”少年凑近了白羽,把白羽的一张脸上下逡巡了一番,似乎对白羽的长相很满意似的点点头。 “我的本家。”白羽奇怪自己的本家同族怎么还没来呢?掌柜的明明说马上就来的啊! 少年就嘿嘿一笑,把自己手里的筷子一扔:“我就是你的本家啊!” “你?”白羽看了少年一眼,眼前这分明就是个凡人,哪里是鹅了?emmm……说起来,本家好像还有一个意思来着,是说“同一个姓氏”? “你也姓白?”白羽看着少年问道。 少年嘴角一勾就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来,“怎么,顶着我的名头走了一路,见到正主儿了反倒不认识了?” “你的名头?”白羽摇头,“我没顶你的名头。” “你还不承认了?”少年收敛了笑容,抱着胳膊一双美目看向白羽,“要不是看你的模样不错、身手也好、做的事也合五爷我的胃口,我直接就剁巴了你丢湖里喂鱼去你信不信?” “哦——”白羽恍然大悟的指着眼前的少年,“你是白五爷?这三个与总有人找我打架还给我送钱,就是因为你吧!” 自称白五爷的少年见白羽承认了,又恢复了小模样,拎着桌上未动分毫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说吧,你本名叫什么?做什么冒充我的名号?” “我就叫白羽,没冒充你啊!”白羽下一句话就让本来悠哉要喝酒的白五爷又把就被撂桌子上了。 白五爷撂下了酒杯之后眼珠子一转,“你说,你就叫白羽?” 白羽点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可是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暗合了自己的根脚,多有内涵啊! 少年就笑着拍自己的大腿:“哎呦可笑死我了!” 白羽就默默的看着这位五爷笑得前仰后合的,半点也没get到笑点。 等到少年笑够了,就拍着白羽的肩膀解释:“我的名字是白玉堂。白羽,白玉堂,就差了一个字,那些人就一本正经说这是我不愿意透露身份编的化名!可笑死我了!”说的时候还信誓旦旦的,还说什么他这次回去定然是去金华祭祖云云,好像亲眼见过他一样。一想起来,白玉堂又开始想笑了。 不知道前因后果的白羽还是没get到笑点。 白五爷白玉堂本来一个人笑得前仰后合的,但是边上的白羽半点不捧场不说,还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自己,就只好摸摸鼻子尴尬的收了笑声,“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京都。”白羽看这白玉堂白五爷终于能正常的说话了,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说起来他的法诀用的不是很好,要是这少年真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他还真没把握治好。现在看来,可能这少年只是情绪起伏大了一些,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 “上那儿去做什么?我看不若你在这里等等我,待我办完了事,我带你娶个好地方怎么样?”白玉堂笑着搂住了白羽的肩膀,“你看着比我还小,不如我认你做弟弟如何?” 年龄已经可以做白玉堂太爷爷的白羽:……“我要去京都。”他还要找文曲星呢! 第一次被这么直接的拒绝,白玉堂有点不知所措。 坐在角落的蓝衣男子也是第一次见白玉堂这个表情,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白玉堂耳朵一动,恼羞成怒的抄起桌上的一根筷子就甩了出去,那筷子就跟离了弦的箭一样射向了蓝衣男子。 蓝衣男子用自己手里拿着的筷子一格一压,便把射过来的筷子给卸了力道压在了桌子上。然后他把桌子上的最后一口素面吃了,撂下筷子拎着长剑包裹到了白羽和白玉堂的桌前,“刚才是展某的过错,给五弟赔罪了。” 白玉堂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哼”,顺脚把边上的椅子踢到蓝衣男子的腿边,“我说展大人是为了什么离了咱们英明神武的包大人的?好好的不在开封府当你的御前四品带刀侍卫,怎么跑到祥符县这小地方来了?” “展某是为了颜查散杀害婢女绣红一案而来。”他先对白玉堂解释了一下,又对白羽抱拳道,“在下展昭,开封府护卫。” 白玉堂听到颜查散的名字动了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的道,“既然展大人有公干,那还是赶紧去忙才好。莫要跟我们这些每日里醉生梦死的江湖草莽浪费时间了。” 展昭无奈的笑了一下,“打扰五弟了,展某这就告辞。”说完就走了。 等展昭真走了,白玉堂又咬牙切齿的把之前展昭未曾“临幸”过的那把椅子踹翻在了地上:“臭猫死猫癞疤猫!” 白羽看着白玉堂:这孩子果然还是有点精神方面的疾病吧!这里也没有猫,怎么忽然就骂上猫了呢? 他还在细数什么法诀对精神疾病有治疗作用呢,肩膀上就一沉。抬头一看,就看见白玉堂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兄弟你既然执意要去京都,那咱们就此别过。不过山水有相逢,总有再会之期的!”说完就跟在之前的展昭身后出门去了。 白羽没当一回事,只觉得这是个小插曲,又歇了一会儿就往京城去了。等到了京城开封府,白羽循着文曲星的星耀便到了开封府衙门来。 看着门口绷着脸的衙丁们都是一身浩然正气与煞气,白羽满意的点点头就要往里走。 衙丁立刻拦住了白羽:“开封府衙不可擅闯,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我来找文曲星!”白羽笑眯眯的回答道。 衙丁一愣:这个回答很是清新脱俗不按套路出牌啊!可自己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放他进去啊! 这样想着,衙丁就抬手示意白羽退后:“休得胡言乱语,此处没有什么文曲星,速速退去!” 白羽不乐意了,“怎么没有?他明明就在里面呢,我都看见他的星耀了。” “速速退去!”衙丁看说不通,索性腰刀一横,“衙门重地,若无冤情上告不得轻入!” 白羽自然是没有冤情的,他一皱眉就转身离开了。 衙丁见白羽走了,又都各归各位了,却不知道白羽转身就顺着开封府衙的高墙走着,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就纵身一跃进了墙里去了。 白羽越墙进入开封府衙之后,就顺着星耀到了一处房间外头,正听见里面有一个声音说道:“……毒素已入肺腑,恐怕生机已断。” “不能让他清醒片刻吗?”另一个声音透着些焦虑。 白羽把脑袋伸进了窗户里,就看见了闪烁着文曲星星耀的正是这焦虑声音的主人,便乐呵呵的开口:“文曲星,我来帮你啊!” 房间里除了那焦虑声音的主人之外,还有一个大夫、一个文士打扮的男子并两个带刀衙役,床上还躺着一个生死不知、小厮打扮的人。白羽的话一出口,除了那个生死不知的,其余人都一起看向了白羽。 这一下,白羽终于看到文曲星的模样了,吓得一下子就从窗口仰了出去:“哎呦!” 原本还因为白羽的神出鬼没而吓得拔刀的两个衙役保持着刀才出鞘一半的姿势就愣住了。 过了几息之后,白羽又把头从窗户伸了进来,看向跟黑炭转世一样的文曲星:“文曲星,你怎么成这样了?” 被白羽成为文曲星的人,正是如今的开封府府尹包拯包文正。他此时担心这床上性命垂危的小厮,也顾不得白羽先前的那些奇异话语了,指着才床上的人道,“听小公子的意思,是能救活这人吗?” 白羽看着眼前的一张黑脸摇头,“阎王要人三更死,哪里能留到五更呢?我只试试,若他命不该绝,就能行;反之,顶多就只能让他清醒一会儿。” “好好!你快来试试!” 此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包拯对着白羽招招手,让白羽赶紧进来。 文士打扮的公孙策想了想,便和王朝走到了包拯身边,而张龙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从窗户跳进来的白羽身后。 白羽走到了床前,就看到床上躺着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小厮,嘴唇发紫眼眶发青,就连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指指甲也是青紫色的。他二话不说的掀开了被子,手掌扣着一团白光一下拍在了这小厮的胸口上。 那小厮被白羽这一拍,就跟要立时断了气一样,惊得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以为白羽这是一下子把人打死了。张龙的刀都出鞘了,觉得白羽定然是来补刀的凶徒,结果下一息,那小厮就喷出了一口黑乎乎的污血来。 白羽一下子就跳开了,结果白羽身后的张龙被这一大口污血喷了个满脸。而屋子里反应最快的还是那名大夫,见污血喷出,立刻就上去握住了小厮的手腕细细诊断。 原本还要发作的张龙也不好开口了,只能悻悻的抹了一把脸退开了。 过了片刻,大夫不禁面露微笑激动,点点头对包拯说道:“大人,这毒竟是清了大半!只要细细再调理一番就再无性命之忧了。” 白羽带着点邀功的表情看向文曲星,“文曲星,他没事了,可你呢?你说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66.第 66 章 包拯自从受封龙图阁学士官居开封府府尹之后, 一直对外人的自称都是“本官”或者“本府”。但面对眼前看起来未及弱冠的少年, 他却不自觉的换了一个自称:“我生来便是这副模样。” 生来……白羽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了:“好吧。”反正你回去之后会恢复本来面目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你其实“生来”并非这副模样了!白羽在心里这样想道, 却不知道此番小世界对文曲星另有一番安排,以至于后来文曲星星主顶着这张脸孔过了好多好多年。 公孙策上下打量了白羽一番, 侧眼看了下包拯, 对着白羽拱手:“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公子?” 公孙策打量白羽的时候,白羽也上下打量了一番公孙策,对面前如同青竹一般蕴刚于韧的公孙策很有好感, 笑眯眯的说道:“我是白羽啊!” “那不知白公子造访开封府又是所为何来?”公孙策又问道。 白羽指了一下包拯:“我来找文曲星。我觉得我来此方世界,定然是和文曲星有关的, 所以就来找他了。” 文曲星这个词, 除了是指天上的星宿之外, 还是对有功名或者官位的读书人的赞誉称呼。公孙策和包拯都以为这是白羽的赞誉之词,并没有真的以为包拯就是文曲星。 不管怎么说吧, 因为白羽的这个回答, 公孙策算是放心了:白羽把包拯称为文曲星, 这其中的赞誉意味表示白羽是友非敌。 包拯也露出了笑容来:“当不得小公子的赞誉。朝中才华出众之人多矣,我不过是其中泯然一人罢了。” 白羽大概听出这是在谦虚呢, 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点点头。他正要说话,便听门外进来一个衙丁报告:“包大人, 展大人回来了!” 包拯心急颜查散一案的进展, 也顾不上白羽了, 便快步往花厅走去。 白羽看了看正开方子的大夫和床上还昏迷着的小厮,想了想还是跟着包拯走了。张龙对王朝使了一个颜色便跟在了白羽身后也走了。 到了花厅,展昭一回身就看见了包拯身后的白羽。不过他的视线只是一扫而过,先把自己此次前往祥符县所知报给包拯知道:“大人,属下这次前往祥符县时,正遇上千户冯君衡向被杀婢女绣红的主家柳洪的女儿柳金蝉小姐提亲。属下表明身份之后,却听见后园来报,说柳小姐自缢了。” 展昭把当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原来当天展昭在饭庄遇到了白玉堂和白羽之后就去了柳家,正赶上冯君衡下聘。可这喜庆的日子里,婚约缔结的另一方却自缢而亡,可想其中必有蹊跷。所以等冯君衡气急败坏的带着聘礼离开之后,展昭虽然托言柳府有哀不再多加打扰的做出离开姿态,却守在了柳府门外暗中打探消息。 原来那作为凶嫌的颜查散和这柳洪其实还有亲缘,是柳洪已逝原配的侄子,和那自缢的柳小姐是表兄妹不说,还有指腹为婚的婚约。 “到了半夜,属下巧遇了夜探柳府的白五弟。原来那颜查散竟然是白五弟的结义兄弟,白五弟对颜查散的品行多有赞誉,不信他会因为贪图金银杀害婢女,所以才来打探这柳府内的蹊跷。没想到夜间竟然有人为了柳小姐的陪葬前去开棺扰乱亡者安宁,便顺手抓了,已经交给祥符县了。” 展昭的话里对白玉堂的行为多有美化维护的意思在。包拯和公孙策都听出来了,可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感慨那自缢而亡的柳小姐;又因为那死去的婢女绣红是柳小姐的贴身侍婢,所以又遗憾少了一个线索。 展昭又道:“抓住那贼人的时候,那贼人已经把柳小姐的棺材给撬开了,那柳小姐竟然又回魂了。属下猜测,约莫柳小姐只是先前自缢之时闭过气去了,乃是假死。后来那贼人撬开棺椁的时候翻动财物挪动了柳小姐的身体,这才缓将过来了。” 公孙策点头:“的确,有不少溺水或环颈之人多是一时闭气。若能及时施救,便能缓和过来,若不能,恐怕就假死变真亡了。” 包拯点头,继续听展昭说话。 展昭又道:“还有一事,我听更夫说,柳府命案当晚,曾见过冯君衡往柳府去了。” 这颜查散原来是江苏人士,寒窗苦读已经得了举人功名,正等着明年开闱,只是家中难以为继,这最后一年竟然艰难得过不下去了。 最后无法,只能给家中老母留下足够度日的银两后带着小仆雨墨——就是先前中毒生死不知的小厮——投奔姑父柳洪,顺便希望暂借些盘缠以待来年入京考试。 这一路上主仆俩风餐露宿的,偏偏还遇上了因为好玩而扮作落魄文生的白玉堂。白玉堂一开始只是觉得颜查散憨厚得有趣,想试试这人到底人品如何。没想到这颜查散还是个很有正能量的人,自己虽然身处困境,可面对“颓废厌世”的白玉堂,却百般劝解,更是典当了自己的衣裳来资助白玉堂,劝他莫要颓废、打起精神东山再起才是正经。 这年头好心人不少,善心人也多,可多是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行善的,真像颜查散这样傻的冒泡的人还真是凤毛麟角。自己都饿的喝凉水充饥了,却把干粮分给自己的小仆和刚刚结识的白玉堂。 白玉堂今年才十七岁,可自小行走江湖,什么龌龊刁钻的事情都见过,自然清楚这份赤子之心的难能可贵。最后表露了身份后和颜查散撵土沉香八拜结义了。又因为耳闻那柳洪有些性喜富贵轻鄙贫困,便赞助颜查散金银,并替他换了一身行头,好莫让那柳洪狗眼看人低。 可柳洪因千户冯君衡对长女多有爱慕之心,已经有了悔婚之心,除非颜查散捧来金山银山并强过冯君衡的权势,否则区区几百两银子并颜查散一个无官无职的举人身份,又如何能让他同意婚约照旧呢?故而等颜查散上门之后,柳洪便直言解除婚约,只留颜查散在家中书阁昨非轩内住上一夜,便要把人打发走。 小姐金蝉虽然母亲早逝,可还是记得儿时母亲的教导的,知道此事乃是自家悔婚不对。思前想后,便夜半到昨非轩对表哥颜查散表明心意,言道待来年春闱后定然嫁作颜家为妇,还将自己的私房体己拿来给颜查散做上京的盘缠。 本来柳小姐悄悄的去悄悄的回,这事本没有人会知道的,对闺阁清名也没有障碍。可偏偏那冯君衡得了消息,知道昨非轩里住进了柳小姐的正牌婚约之人,立时便恼了。他想着要在夜半无人之时好好教训颜查散一番,好让颜查散知情识趣些退了婚约,自己也好抱得美人归。 待他赶到了柳家的时候,柳家下人知道柳洪这个老爷的意思,自然对冯君衡拦也不拦的。冯君衡一路顺畅无比的到了昨非轩外,就遇到了替柳小姐望风的婢女绣红了。 昨非轩内小姐和颜查散独处,绣红护主心切,哪里能让冯君衡进去呢?所以拉扯之间,就被冯君衡一下推到了廊柱上撞伤太阳穴而亡。 家中人等听到绣红的惊呼赶出来时,便恰巧见到离绣红身亡地点最近赶来的颜查散,便觉得颜查散便是凶手。便是后来柳小姐出来作证,证明绣红惊呼的时候颜查散和自己在一起,可柳洪却正是借着这一点逼迫了颜查散认罪,更隐下了自己在绣红遗体旁捡到的冯君衡腰牌。 颜查散为了柳小姐的清誉甘愿认罪,可他的小仆雨墨却不愿意,便上告开封府。包拯原本不能越界审理其他辖地的案子,只是那雨墨因为求告无门急忙忙返回祥符县的时候却被歹人刺伤了。在开封府养伤期间更是被人投毒,让包拯料定这案中是有蹊跷的,便一方面走了公文手续将颜查散杀还婢女绣红一案和小厮雨墨被刺一案两案合一转交开封府来,另一方面派了展昭前往祥符县调查。 这才有了后来展昭在祥符县饭庄见到因兄弟蒙冤而前来探访的白玉堂还有上京的白羽一场短暂相会来。 “五弟去牢中看望颜查散去了,稍后便回。”展昭对着包拯抱歉的说。他本想让白玉堂先见过包大人再说,可白玉堂此时最关心的乃是颜查散,所以到了开封府二话不说就去了牢房,展昭只好自己来见包拯。 包拯多少知道白玉堂的性格,不在意的摆摆手:“白义士性情中人,本府不在意。”他沉吟了一会儿,把展昭说的话捋顺了一番,便点点头,“本府对颜查散一案已经有了猜测,只是多是推论,唯独少了证据。但愿那雨墨能早些醒来吧!” 公事说完了,展昭便对跟在包拯身后的白羽一拱手:“白公子,别来无恙。” “怎么,展护卫认得白公子?”公孙策笑问。 展昭点头,“先前在祥符县有一面之缘。只是当时属下着急查探柳家的事情,不曾多言就离开了。倒是五弟和白公子多聊了几句。” 白羽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 屋子里的其他人就奇怪白羽好端端的怎么叹起气来了,最后还是白羽自己说了原因:“我想了想,发现我可能治不好他的病。” “五弟生病了?”展昭心中一颤,努力稳着声音问道。 “那天你走了之后就又犯病了,好端端的就骂个不存在的东西。”白羽摇着头,对于白玉堂的精神问题很是担忧,“踹了椅子不说,还说什么‘死猫臭猫癞疤猫’。明明那饭庄里根本就没有猫,我怕他是得了癔症了。” 话音才落,在场的人就都笑了起来,尤其是公孙策,脸上带着点揶揄看向涨红了脸的展昭。 包拯倒是好心的跟白羽解释:“你有所不知,白义士的江湖名号叫做锦毛鼠,偏偏展护卫当初在御前演武,因为轻功卓绝被赐了一个‘御猫’的称号。这猫鼠乃是天敌,白义士不忿展护卫的名号克着他,便时不时的骂上几声猫,其实是在骂展护卫呢。” 白羽点点头看向了展昭:“我明白了。那天他踢了椅子到你腿边上是想让你坐下,可你只站着说了几句话就走了,难怪他恼了。” 展昭张了张嘴:“我以为他踢椅子是让我赶紧走的意思。” 白羽给了展昭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不说话了。 “大人,那小厮雨墨醒了,只是……”就在这时,进来了一个衙丁前来报信。 “只是什么?”包拯一边和公孙策起身往外走一边问道。 衙丁拱手:“白五爷进屋里去了。” “无妨。”包拯说了一声,就赶紧和公孙策回去看雨墨这个首告鸣冤者。 等到了房门口不远,就已经能听见屋子里的声音了。 屋里,雨墨一见到白玉堂就跟见到救命稻草一样:“二爷可要救救我家少爷啊!”这里他叫白玉堂“二爷”,是从白玉堂和自家主人颜查散结拜这里论的。 白玉堂自然点头:“你别急,先歇一歇,等包大人来了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给包大人听,他肯定会给颜大哥主持公道的。便是不能,我也不会让我颜大哥受半点委屈!” “是!”雨墨得了白玉堂的话,就跟得了尚方宝剑一般,顿时就觉得心安了,也不流眼泪了,又躺回到床上好好养神。 屋子外的包拯和公孙策等人都知道白玉堂武功那叫一个精彩绝艳,定然不会听不到他们一群人的脚步。所以他说这话,就很有几分警告包拯的意思了。毕竟此时看来,那杀人的真凶竟然是朝廷官员千户冯君衡,白玉堂也怕包拯会官官相护,拿颜查散顶罪。 包拯不以为忤,有些无奈的和公孙策相视笑了笑,便一马当先的进了屋子里去。 这房间不过小小的一间,白羽嫌里面人多拥挤,便没有跟着进去,而是从腰间摸出一把花生吃了起来,就等在外面。 等屋里的雨墨说了自己是被那姓王的医奉强灌□□之后,包拯立刻下令搜捕这王医奉:“雨墨一个小小仆役,若非因替主上告,又如何会先遇刺杀后遭毒杀呢?定然是那真凶,怕雨墨申冤、颜查散不能定罪,这才痛下杀手的。只要找到这王医奉,那自然就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了。” 雨墨听了包拯的分析,眼睛里立刻射出了崇拜的光芒,觉得包大人真是太聪明了,难怪能被称为青天大老爷呢!有这样好、这样聪明的包大人在,他家少爷一定能洗脱冤屈的! 公孙策看到雨墨的眼神,就知道包拯这是又多了一个脑残粉,无奈的摇头一笑,转而对包拯说道:“我这就让人去王医奉的家乡和亲人家里搜查。” 包拯点头,“我和你一同去,还有些公文要处理。” 说着又安抚了雨墨一番,就和公孙策一前一后的走了。 等两人走了之后,展昭对白玉堂一笑:“现在你放心了吧,包大人向来铁面无私,不会因为冯君衡有官职就徇私枉法的。” 白玉堂抱着胳膊:“那可不一定。你说的如何好也没用,我只看我兄弟最后安全不安全就是了。”说着,一转头就看见了廊檐下站着的白羽,立刻就露出一个笑容来,“白羽,咱们又见面啦!” 白羽知道白玉堂其实没有精神疾病了,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的。如今和白玉堂又见面了,也乐呵呵的打招呼,还把花生送到白玉堂面前:“你吃不?” 白玉堂两根指头一夹,便夹起两颗花生豆来,一颗扔在了自己嘴里,另一颗扔了出去:“展小猫,张嘴!” 展昭听话的张嘴,那颗花生米就正好落进了展昭的嘴里。 “好吃吗?”白玉堂笑眯眯的问道,随后也不等展昭回答,就搂着白羽的脖子走了,“走,我请你去太白楼吃席面去,顺便给我颜大哥也送几道菜。这牢房里的伙食是真不怎么样,颜大哥都饿瘦了。还有那个雨墨小子,流了那么多的血,可得好好补一补。” 房里的展昭看了一眼听到白玉堂的话美滋滋笑着的雨墨,也跟着温和的笑了:白玉堂,就是这么一个张扬肆意,偏偏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 “展小猫,你还不跟上来!五爷赏你一顿饭吃!”远远的,白玉堂清亮的声音又传来了。 展昭摇摇头一笑:不但让人讨厌不起来,还会让人觉得很是可爱呢。 “这就来!”他答道,转头对雨墨安抚了两句,这才跟了上去。 67.第 67 章 白羽被白玉堂搂着脖子走在前面, 后面隔着两三步还缀着一个换了常服的展昭, 三人分作两排往太白楼走去。 正到了太白楼门口, 就有小二迎出来对着白玉堂拱手:“白爷来了, 雅厢给您留着呢!” 白玉堂便一笑,“今日我做东, 你们可要拿出好手艺来, 别失了我的面子。” “那是那是!”小二连连应是,引着白玉堂三人往三楼的一个雅厢去了。 到了雅厢里坐定,白玉堂也不看菜谱, 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名字,嘴皮子利索得跟贯口似的。报完了菜名又要点酒, 就听展昭开口阻道:“展某下午还有公务, 恐怕不能陪五弟尽兴了。” 白玉堂撇撇嘴:“放着快意江湖的日子不过, 非要穿身官服把自己套住,啧!” 展昭还是保持着温和的笑意看着白玉堂:“五弟洒脱不羁无拘无束, 展某却是已经习惯了。” 白玉堂最见不得展昭这样, 对着小二一摆手:“算了, 去让茶博士推荐个爽口的茶水来!咱们这位展大人可还有公干呢!” 白羽看了眼前的两人,认真的继续吃花生米。 结果等小二走了, 白玉堂就凑到了白羽旁边:“咱们俩还真有缘!” 白羽想了想, 点点头:“确实有缘。”不光同姓,名字还相像, 还有穿着打扮也很相似, 可不就是有缘嘛! “那你说说, 你做我六弟如何?”白玉堂跟诱拐犯似的蛊惑白羽。 白羽看了一眼白玉堂,摇摇头:“我都知道了,你的名号是锦毛鼠。我可不是鼠。” 白玉堂见白羽郑重其事的模样,就起了逗弄的心思:“那你是什么?” 白羽就微微抬高了下巴,特别骄傲的看着白玉堂:“我是鹅!我是最厉害的!” “哎呦可笑死我了!”白玉堂听了白羽的回答,乐得直拍大腿,“那你的江湖名号打算叫什么?鹅掌无双?玉面小飞鹅?重拳鹅?还是浪里白鹅?” 白羽听白玉堂一下子给自己提供了好几个选项,很认真的开始思考自己的名号到底该叫什么了。 白玉堂见白羽还真认真思考这几个到底哪个好了,笑得伏到了桌面上。就连展昭也忍俊不禁的加入了进来。 等到菜品上来了白羽就听展昭把颜查散一案能跟白玉堂讲的都和白玉堂讲了。听完了之后,白玉堂就抱着胳膊冷笑:“这么说,那杀人的人分明就是那冯君衡了?” 展昭没点头也没摇头:“没有证据。” 白玉堂心里气恼。这要是他们江湖中人做事,还要证据做什么?还非得人证物证都齐全!直接一刀下去了结了这畜生就是了。 展昭自然知道白玉堂的想法,可他跟在包拯身边几年的时间,却越发觉得包大人的难能可贵了:说是带着镣铐查案也不为过。可偏偏有这样那样的镣铐戴在包大人身上,包大人却从来不曾误判过什么,但凡开铡,所铡必是罪证确凿的有罪之人! 不过这话不能和白玉堂说,他怕说了这话白玉堂会炸毛。 白羽倒是觉得包拯做的才对。快意恩仇是好,可若无理无据,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杀人,这天下岂不大乱了?不过这两人自顾自说话说得起劲儿,压根没有把他算作谈话对象之一,所以只能悄咪咪的吃东西,任由那两个人说着话就恼了,过一会儿又好了的玩笑。 等一顿饭吃完,白玉堂看了一眼桌上溜光干净的盘子,又看了一眼打了一个饱嗝儿的白羽,眼角抽了抽:他白五爷出门吃饭,还从来没出现过光盘的情况呢!又不是没吃过东西,丢不起那个人! 这就是对待食物上观念的差异了。白羽本身就对食物有敬畏之心,自己又亲手犁过地种过田,觉得若不食尽吃食,便是不敬。而白玉堂自来锦衣玉食,便是行走江湖时风餐露宿也只是一时之事;又是半大的年纪,对颜面看得比天重,自然不会吝啬——不过他也不是个肆意糟蹋的人,哪个县城府城都有人指望着餐余过活的事情他还是知道一二的。 等回了开封府,展昭自去忙各种公务,白玉堂跟在后面捣乱,独留下白羽一个人无所事事的。 恰好公孙策路过见到了,便开口询问道:“白公子,不知你此来开封府可还有事?” 白羽摇头:“我只跟着包大人就好!”他觉得“包大人”这个称呼特别好听,也觉得这样叫文曲星好玩儿,就跟着学了起来。 公孙策脸上就露出一个笑容来,特别温和的对白羽说:“这开封府里还是不能留外人的。往来案件众多,白公子无官无职的呆在开封府可有些说不过去。你看看展昭,是带刀侍卫,便是白五爷也是有官身挂在开封府的。你若要跟着大人,便要有个合理的身份才行。” 白羽点点头:“那要怎么样才能有个合理的身份?” 公孙策眼看着白羽上钩了,对白羽笑得越发和蔼了:“明日早朝之后,我请大人带你去面圣。”他和展昭谈过,这白羽的武功看着似乎比白玉堂也不相上下。这样的好手流落民间就太可惜了,而且白羽本人也乐意跟在大人身边,这就更好不过了!这才有了他和白羽的这一番谈话,意在留白羽在开封府任职。 见皇帝而已,白羽自然是不怕的。他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乐呵呵的观察着来往衙丁的穿着,对着自己的身材比量着,觉得自己穿什么都好看! 等看过了这些官服,白羽就找了个背人的地方,笑眯眯的把自己腰上缀着的小神像拿出来,恭敬的放在额头上贴了一下:“二爷,你还没有忙完吗?” 杨戬自然不是在忙着,他只是想看看白羽的反应而已。这一回杨戬憋不住了,一道虚光过后,杨戬便从神像里走了出来,看着眼前傻笑的白羽,“怎么了?” 白羽乐呵呵的道:“我找到文曲星了。明天要跟文曲星去见人间的天子皇帝去。”然后絮絮叨叨的说起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来,末了还问杨戬,“二爷,我送你的东西你都收到了吗?” 白羽说的,就是他一路来看到的好玩的、好吃的东西。像是半熟的桃子、小巧的木雕、酸甜可口的青杏……七零八碎的什么都有。 杨戬想起这些来,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收到了。我很喜欢。” 白羽就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来。只是笑着笑着,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小心翼翼了:“二爷,你喜欢敖三公主吗?” 杨戬的心脏像被一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连跳动都不会了。尽管这么紧张,可杨戬面上却还是很镇定的样子,淡淡的回答道:“不喜欢,怎么了?” 白羽的脸上就又恢复了笑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可就是特别的高兴,整个人轻飘飘的想要飞起来一样,“我就知道哮天犬一定是胡说的!” “哮天犬跟你说什么了?”杨戬问道。其实哮天犬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可他想试试白羽到底有没有开窍。 白羽皱着鼻子回忆几个月前哮天犬跟自己说的话:“他说……敖三公主已经喜欢你很久了,快一千年那么久了。就算你过去不喜欢敖三公主,可有一天还是可能喜欢上敖三公主的。” “那你听了这话是怎么想的?”杨戬又问。 白羽的喉头一噎,说不出话来了。他抿抿嘴,歪着头偷看杨戬,就是不说话:他也不知道啊! 杨戬等了一会儿,看白羽偷看着自己,眼睛里全是茫然,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觉得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高兴……”白羽最后还是没说谎,老实的告诉了领导自己的想法。 杨戬的唇角就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伸手摸了一下白羽的脸:“这就够了。暂时。” 白羽觉得被领导摸过的脸颊热乎乎的,一股奇特的感觉传递到了大脑,让白羽觉得晕乎乎的:他现在可不是鹅形,但领导还是摸他了! 杨戬笑了一声,没再多引白羽多思考这件事——一千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么几天——转而说起了这里的其他事情来:“我观此间世界的文曲星,容貌似乎颇为不羁。” 白羽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点头附和:“对对对!那一张黑脸,我真吓了一跳。” 杨戬便说:“待你见了武曲星就知道原因了。” 白羽懵懂的点头,开始期待那如今驻守边关的武曲星了。 两人就这么东一下西一下的想到什么说什么,多数时间是白羽在说,杨戬在听,转眼就到了日头西落,杨戬便回去了。 而白羽才从背人的地方出来,就看见了公孙策。原来公孙策找白羽已经找了一圈了,如今总算找到了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白羽:“白公子,到时辰用晚饭了。晚了可就被那些饭桶给抢光了。” 白羽赶紧跟着公孙策到了饭堂。说实话,开封府的饭菜味道还是不错的,而且量给的很足,白羽吃的很满足。 做饭的厨子见今日多了白羽这么一个饭桶,又听到公孙先生说明日白羽要面圣,今后说不定要在开封府常驻,就觉得自己必须要找一个帮手了,不然每天准备这么多饭桶的饭菜,他一个人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啊! 白羽可不知道厨子因为自己多了一点烦恼。晚间睡不着的时候出门溜达,正好看见房顶上坐着展昭和白玉堂两个人。这两人脚边两个酒坛子,正对月畅饮呢,时不时的互相撞一下酒坛子,也不说什么多余的话,自有一种默契流转在两人之间,好像谁也插不进去的样子。 白羽没喝过酒,看着两人对饮的样子不禁有些眼馋。他正要也跳上房去,却忽然发现开封府内的文曲星星耀不见了,立刻一惊。 白玉堂早就看到白羽了,只是想看看这小白羽什么时候会忍不住上来,结果就发现白羽脸色变了、很是惊慌的样子,“怎么了?” “包大人……”白羽喃喃道,眼看着文曲星的星耀竟然沉入地府了,“死了?”这是什么操作?自己才来文曲星就死了?那也不对啊!文曲星凡间历劫终了,是有金光指引回转天庭的,没听说要入地府啊! 他正思索着,却不知道房上的两人被他的这一句“死了”给吓得够呛。 展昭也没下房顶,直接几个纵身就往包拯卧房去了,白玉堂“哎”的叫了一声,也跟了过去。 到了包拯的卧房外面,展昭听到里面包拯绵长的呼吸声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就摇摇头:自己也是傻了,竟然就信了白羽那孩子的胡言乱语了! 只是到底还是不放心,便隔着门叫到:“大人,可曾安寝了?” 门里没有回答。 展昭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了,便提高了音量:“大人,属下展昭,您可曾安寝了?可有觉得什么异常没有?” 外间的包兴就过来开了门:“展大人,什么事啊?” 展昭来不及和包兴解释原委,走到了包拯的睡房里间门口又叫了一声,结果里面还是没有回答。 随后隔壁的公孙策也披着衣服起来了:“大人明日还要大朝会,你们做什么来了?” “公孙先生!”展昭见到公孙策立刻道,“大人似乎叫不醒了,属下斗胆,要闯入大人的寝室了。” 公孙策一听,哪里会不同意,立刻点头:“快些!” 展昭就一脚把门踹开了,和白玉堂包兴公孙策走进屋里,看见包拯好端端的睡在床上。可这样他也没放心,过去对着包拯耳边呼唤“大人”,可包拯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包兴也过去叫了两声“老爷”,发现包拯还是没反应,赶紧回头求助的看向医术不错的公孙策。 公孙策赶紧上去诊脉,但脉象显示包拯身体健康得很,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他便看向了展昭:“展护卫,你是怎么发现包大人有事的?” “是白羽说大人‘死了’,我才赶来查看。”展昭说道。话音未落,白羽就进来了。 “白公子,你如何发现大人有异的?”公孙策转而询问白羽,希望能从白羽这里找到包拯昏迷的原因。 白羽指着包拯说,“星耀下沉入地府。” 什么?在场的几个人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白羽也奇怪呢,这文曲星肉身未死,魂魄就下了地府,真是太奇怪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该亲自去一趟地府看看,别是哪个缺心眼儿鬼差给勾错魂了吧!“我要出去一趟,你们等等吧!”说完转身就走。 白玉堂去追,结果才出了开封府就没了白羽的踪影,只能回转过来,说自己跟丢了。 他自然是追不到白羽的,因为白羽一出了开封府,就开了一个小门往幽冥殿去了。到了幽冥殿门口,白羽就见来来往往的鬼差都惊慌异常,嘴里嘀咕着什么“星主归驾”,往幽冥殿里去了。随后又听见里面高声传到“星主升殿”的唱声传来。 白羽跟着一众鬼差进了幽冥殿,就听见阎王宝座上有人问道:“何方生人竟然入到幽冥之界来?” 白羽顺着声音往上一看,就和文曲星四目相对了。 此时的文曲星包拯身上穿着的可不是开封府府尹的官袍,而是一身绣着黑龙暗纹的玄色龙袍,额间白日里并不显眼的一枚月牙胎记也变成了白色,隐隐又透出些金光来,分明就是文曲星的星耀。 白羽立刻就乐了:“太好了,我看见你的星耀沉入地府,还以为你死了呢!如今看来你只是在幽冥兼任阎罗。” 此时星耀加身的包拯自然知道自己是文曲星,听见白羽这样说便问道,“你认得吾?” 白羽点头,“我来此世界便觉得应该找你,所以便来了。”想想又说,“要是没什么事情咱们就赶紧回去吧!展昭他们叫你不醒,可有些害怕着急了。” 文曲星伸手对白羽一招,让白羽到自己身边笔录旁的空位坐下:“稍安勿躁,吾还有案需审。” 说完就一拍惊堂木高喝道:“当值阴`司何在?” 有一个一手拿着油斗、一手拎着油壶的阴差便飞到了堂前来躬身行礼:“属下油流鬼见过星主尊下,属下乃是今年阴`司勾魂差。” 文曲星便开口道:“你身为当值阴`司,掌管阳间索命牌,竟有亏职守胡乱勾魂,该当何罪?” 油流鬼“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求星主开恩,小鬼惶恐,不知星主所说……” 文曲星伸手点着油流鬼:“当生者死,当死者生。你错犹不知?那颜查散无罪求死,真凶当死犹生,这难道不是你有亏职守?” 68.第 68 章 “冤枉啊星主!”油流鬼对文曲星叩首告饶, 好不可怜。 文曲星自然知道其中定然有其他隐情, 否则一个小小的当值阴`司如何敢犯下这泼天大罪, 所以当即问道:“你冤从何来?” “启禀星主, 小鬼所为全凭那生死簿,怎敢自己做主?求星主明察!”油流鬼哆哆嗦嗦的总算把辩解的话给说利索了。 “呈上生死簿!”文曲星一招手令到。即刻便有那鬼差抬着一摞生死簿上来, 供文曲星查看。文曲星眉间的月牙一闪, 那生死簿便无风自动的自己翻动起来,瞬间就到了颜查散一页。 这一页上,从颜查散的十八代祖先到其本人的生辰忌日都写得清清楚楚, 还记录了其人从出生到死亡的善恶德行,自然该是分毫不差的。上面也的的确确写着, 颜查散因为杀害婢女绣红而问斩。 这就奇怪了。文曲星一皱眉。这颜查散分明就是冤枉的, 那凶手极有可能便是那冯君衡, 但怎么这生死簿上反倒写着他是杀人真凶呢? 白羽也凑过去看,伸手点着那颜查散的寿终之日, 结果手上就蹭了一道墨痕。“你这生死簿质量也太差了些, 怎么还掉色?” 文曲星立刻一瞪眼睛, 眉间的月牙便射出了一道星耀扫过颜查散的生死簿。这一页生死簿如同化开了墨水一样,登时又有许多的墨迹浸染开来, 气得文曲星一拍桌案怒喝:“大胆!是谁涂改生死簿?” “禀……禀星主, 小鬼不敢说……”油流鬼在旁边心虚气弱的开口道。 “你若不说,便唯你是问!你说是不说?”文曲星怒火中烧, 对着油流鬼就就是一挥袖子, 一道雷火就炸开在了油流鬼身边, 把这油流鬼炸了个七荤八素险些魂飞魄散。 “我说我说!”生死攸关,油流鬼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赶紧开口到,“是红判官张洪!是他篡改了生死簿!” “红判官为何篡改生死簿?”见油流鬼开口为证,文曲星立刻追问。 “只因那冯君衡乃是红判官的外甥!” “冯君衡——”文曲星便要翻查冯君衡的生死簿。只是一本生死簿到头,也没见到冯君衡的名字。 “星主,您不用查了,冯君衡生死簿的哪一页已经被红判官撕掉了,所以只有拿颜查散代替冯君衡抵命偿还阳寿了!”油流鬼叩首禀告道,“待颜查散一死,那红判官便补录冯君衡的名头,便能将颜查散的阳寿都添到冯君衡的身上去了。” “大胆!”文曲星连惊堂木也不用了,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半点也不理会吓破胆的油流鬼那“小鬼该死”的告饶,高声喝到,“传红判官张洪!” 左右唱名传红判官张洪上殿。那张洪手持朱笔书册昂首上殿,还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发了,只是觉得幽冥殿内气氛紧张。 “拿下!”文曲星不待张洪行礼,立刻就一挥手。待一众鬼差立刻把张洪按在了地上,才开口判罪,“大胆恶鬼,你篡改天机、祸害轮回、司法犯法,罪当万死。来人,虎头铡伺候!” “星主开恩!星主开恩!”张洪吓得肝胆俱裂,知道自己做下的事情瞒不住了,只能哀哀告饶,不敢有半点侥幸的在文曲星面前抵赖狡辩。 “扰乱阴阳,罪无可恕,饶你不得!抬上殿来。”文曲星哪里会饶他。因为这红判官一时私心,阳间已经有多人险些丧命了,若非因缘际会有白羽相助,自己不但可能错判,更会使得阴阳混乱。且此例一开,但凡私心之人都篡改生死簿,那人间岂不是大乱?必要严惩以敬阴阳法度! “星主!星主!”红判官吓得话都说不完整了,只能叫着“星主”哀求,可还是被鬼差抬到了铡刀刀口下面。 若是直接打个魂飞魄散,也算是个痛快。可铡刀之下,鬼死为聻,是要往聻之地狱永生永世受苦的!那是比十八层地狱还要折磨灵魂的地方啊! “铡!”文曲星半点不为所动。此例开不得。 铡刀落下,判官张洪就这样魂死魄亡,往聻之狱赎罪去了。 随后文曲星又令绿判官补录冯君衡生死簿,令重新选拔红判官。一连串的命令下去之后,他才转头跟白羽说话:“让你见笑了。” 白羽手上还沾着一团墨迹,“哪里是见笑了?天庭众仙本该自动自觉遵守天条,可还是屡禁不止。最后还不是需要另立司法天神,才能让众神有所警戒!这三界万物,除非修成圣体,否则都是有此现象的。不过,你要秉公执法,就恐怕要承担骂名了。” 他想起自家领导来。身为天界第一战神,肉`身成圣超脱非凡,可自从领了司法天神的职位,却被众仙背后讽刺六亲不认、尖酸冷漠。白羽替自家领导不值:难道不是那些仙人犯了错才被领导惩罚的吗?凭什么不去怪那些犯了错的神仙,倒反过来怪自家领导?而且他们肯定也不知道,自家领导其实已经给他们轻判了。但这些神仙不但不知感恩,反而憎恨仇视自家领导。白羽知道这些神仙的行径之后,可心疼自家领导了! 文曲星看出白羽是真心实意的,摆摆手:“职责所在,但求问心无愧。” 这时恰好鸡叫了,两人也不再多说,便一前一后离开了地府回转人间。 开封府包拯的卧房里,包拯隐约听见耳边又细碎的说话声音。他睁开眼睛一看,就发现自己的床边坐着红着眼睛要哭不哭的包兴,旁边还站着公孙策。展昭可白玉堂、张龙赵虎王朝马汉等人也都俱在此处。 包兴一看见包拯睁开眼睛了,立刻就惊喜的大叫:“醒了醒了!老爷醒了!” 呼啦啦的,屋子里的一群人都围到了床边,左一声“大人”又一声“老爷”的叫着。 包拯有些奇怪的扫视了一圈:“如今不过鸡鸣,你们为何都到了本府这里来?” “大人,你昨晚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们还以为大人你遭了暗算了。”公孙策握着包拯的手腕诊脉,还是没有任何的一场。 “先不说这个,今日大朝会后,本府要审颜查散一案。如今冯君衡何在?”他虽然对地府发生之事不能记忆,可还是有些印象,总觉得这冯君衡便是真凶。 “大人,冯君衡已经作为嫌犯缉捕在牢内了。”赵虎说道。 “嗯,你们且去歇息。包兴,取本官的官服来,该入朝了。”包拯安抚的拍了拍公孙策手,对包兴说道。 “大人,白羽他还没回来。先前大人熟睡不醒,他说要去查探原因,到了此时还未归来。”展昭微锁眉头道。 只是展昭的话音才落,白羽就蹦跶进来了。 包拯看到白羽,一眼就看见了他手上还沾着的墨迹,原本穿衣的动作便是一顿。他隐约想起些什么,可随后又忘了。只是冥冥中心里知道,白羽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白羽,你随我入宫面圣。到时你先等在宫外,待宫人前来传唤你,你便进宫即可。”包拯对白羽解释着入宫的流程,却没有在礼仪上对白羽多加要求。 白羽乖巧的点头,跟着包拯一起出门往午门去了。 到了午门口,百官下马落轿自成队列。文官队列之首的,自然是当朝太师、国丈庞吉了。他看到包拯身边的白羽,眉毛一挑,问包拯:“这是何人啊?” 包拯对太师还是尊敬的,先拱手再说话:“这是义士白羽,武艺高强,且有侠义之心。拯私心不愿此等好手沦落为草莽,故而令其面圣。” 太师庞吉一听是江湖人士,原本因为白羽的相貌气质升起的好感登时就消散了:“包拯,你身为龙图阁大学士,又是开封府尹,莫要整日里和这些以武犯禁的不三不四之徒勾搭。当心污了朝廷的清名。” 包拯早就知道太师庞吉对江湖人士多有不屑,闻言想要替白羽辩驳几句,却被白羽拉住了。 白羽乐呵呵的塞给包拯一个荷包,里面放着几颗像是药丸的东西:“包大人,给你吃。吃了早朝不饿不渴。” 来之前白羽听包兴说,因为大朝会时间长,未免中途出恭或排气,百官几乎都养成了大朝会前不喝水不吃饭的习惯。白羽和文曲星的关系好,过去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自然就把这补气益血的药丸子给了包拯充饥用。这是他一路从金华入京的途中做的,还在保质期内。 包拯对白羽微微一点头,就从荷包里拿出一颗药丸放入口中。这药丸入口即化,带着一种甘草的回甘和薄荷的清爽,让包拯立刻就觉得精神了一些,腹中初初升起的饥饿感也消散了不少。 庞吉冷哼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白羽等在午门外,时不时的就和包兴说上两句话,等到大朝会结束之后,才有一个内监到了午门口,明明已经看到白羽了,偏偏一挥拂尘用尖细的嗓子喝问:“庶民白羽是哪个啊?” 白羽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对着包兴挥挥手,就走了过去:“我是白羽。” 那内监见白羽走近了,上下打量一番,态度稍微好了一些:“这就是白义士了?果真如包大人所说的,一表人才啊!这就跟咱家过来吧!” 白羽就乐颠颠的跟在了这内监的身后,往宫内走去。 他可不像其他初次进宫的人一般,想看皇宫却又不敢看,只悄悄的拿余光观察。白羽是大剌剌的抬着头四处扫视,有时摇头有时点头像是在点评建筑一般。偏偏他就算分出了心神观察建筑,却半点也没跟丢前面带路的内监。远远看着,那内监是一路的小碎步走得飞快,但身后的白羽却是闲庭信步的,好像在自家花园里闲逛一般自在。 这带路的内监一开始还有点不高兴白羽对皇宫一副评头论足的样子,可眼看自己无论脚步快慢,人家都不紧不慢的跟着,就知道这是个心性大但有真本事的人了。这样的人是最受官家喜欢的,尤其比之先前的锦毛鼠白义士,这位白义士的容貌更赏心悦目不说,还带着些天真脱俗的气质,估计官家就更会爱了! 大朝会散后,皇帝也没特意在御书房召见包拯,而是把人带到了御花园。所以这会儿那内监也引着白羽到了御花园来。 白羽到时,皇帝和包拯正对坐下棋呢,听见内侍回报说白羽带到了,便漫不经心的抬眼一瞧。就这一眼,就让皇帝心生喜爱来:“你就是白羽?” 白羽点点头:“对,我是白羽。皇帝你好。”说着就对皇帝拱拱手。 先前引路的内监心里就是一惊,赶紧喝到:“放肆!见到官家你当行大礼。” 白羽等着眼睛摆手,很是认真的拒绝:“不行不行!我若是对他行了大礼,他受不起,折寿还好,若当场死了,这天下就乱了。” “好大的口气!”身后传来了一声娇喝。 白羽回头一看,就看见一个光彩照人、浑身都是凤形装饰的女子。 “爱妃你来了。”皇帝站起了身,握住了女子的手。 包拯也起身对女子拱手行礼:“见过庞妃娘娘,娘娘千岁。” “可别千岁了。”庞妃依偎在皇帝身边,“你带来的人可好大的口气啊!他说他若对官家行了大礼,官家这万岁都受不起,我这千岁哪里排得上个数呢?若你和你带来的人是一般,你这一声‘千岁’也不会给我增寿,说不得我还立时没了呢!” “娘娘哪里的话?”包拯不跟女子计较,只是转向了皇帝,“陛下……” 皇帝一抬手就止住了包拯的话,也没有气恼的样子:“少年意气而已,朕不在意。” “官家!”庞妃见皇帝没有怪罪的意思,登时就恼了。她都听说了,父亲在午门口的时候,这个白羽对父亲可是一个眼神都没分。她哪里容得下一个江湖草莽这般轻贱自己的父亲,所以一听到人被带到御花园来,就立刻过来了。 皇帝安抚的拍了拍庞妃的手:“不过是少年心性,看着这孩子不过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咱们还和他计较吗?” 庞妃不乐意,对着皇帝娇嗔:“官家,臣妾也是看这孩子实在是胆大包天,想要小惩大诫一番的。您想想,这孩子见了您尚且这般,见了别人又会如何?您是好说话体恤人的,可旁人哪里会这么好说话?臣妾也是为了这孩子好。” 皇帝听了点头:“那爱妃你说要如何?不过是小事,莫要为难他。” “臣妾可要扯官家的虎皮吓唬一下这人了!只要他最后给臣妾行了礼就好。”庞妃笑着道。 皇帝听到庞妃这样说,自然也就不阻止了,还拉住了一旁想要说话的包拯:“包卿家,咱们棋可没下完呢!” 庞妃见状,立刻就抿唇一笑,转头面向了白羽:“白羽,你可听好了。你若是现在给本宫行了大礼,本宫没有立时折寿或者倒毙,那你可就犯了欺君之罪了。你若不知好歹坚持不行礼,就别怪本宫治你个冒犯君威御前失仪之罪了!” 白羽有些为难了。身为司法天神的笔墨仙奉,对法令还是很看中的。他此时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来:他身负司法相关仙职,是真的不能拜人间凡胎的,因为他其实是代表了天条威严的。可要是御前失仪,是不是自己就不能一直留在开封府了呢?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了:“那我给你行礼。先说好,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 “陛下!”包拯赶紧拱手要拦住白羽。先前庞妃说“欺君之罪”和“御前失仪”两项的时候,包拯就想要拦着了,可皇帝却握着包拯的手腕,示意他莫要掺合。 “包卿家,爱妃只是吓唬这孩子一番。” 包拯脸上出现了焦急的神色,“不可!”他冥冥的就觉得千万不能让白羽拜下去。可皇帝握着他的手腕,他也不能把皇帝甩开啊!“陛下,万万不可!” 皇帝和包拯说话的工夫,白羽已经撩起袍子了。他都想好了,等一会儿只要来一个单膝的兵卒报就好了,说不定这个庞妃还能留一口气。 眼看着白羽撩着袍子就要下拜,司法天神大殿里的杨戬眉心的天目便开了,吓了三圣母杨婵和西海三公主敖寸心一跳。 “二哥,这是怎么了?”杨婵问道。自家二哥这天目可好多年没见过了。上次见到这天目还是金蝉子转世西去取经的时候,大圣请二哥帮忙除去九头虫的时候。 杨戬的天目只眨了眨又闭合上了,“没什么。” 小世界里,白羽就要撩袍下拜,忽然间,晴空万里的天空便降下了一道霹雳落雷,正砸在了庞妃的脚边上。 庞妃被吓得脚下一软,立刻就对着白羽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膜拜大礼来。 69.第 69 章 庞妃能得到皇帝的宠爱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不光脸长的好看, 身材也是不错的。也因为这样, 她给白羽行的这个大礼, 首先着地的,是胸。 这样瓷瓷实实的砸在地上的时候, 发出了一声清亮的“啪唧”声之后, 头顶的发髻就正好顶住了白羽的脚尖。边上的宫女内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因为无论是这雷劈还是庞妃的平地摔都太突如其来了。等反应过来之后,只能赶紧上前七手八脚的把庞妃给扶起来。 皇帝也是吓了一跳, 赶紧走了过去,“爱妃可曾受伤?” 受伤肯定是受了的, 但是受伤的这个部位比较尴尬, 好说不好听的, 庞妃在大庭广众之下实在说不出口来,只能忍着胸上一阵阵的压痛故作柔弱的摇头:“臣妾……并未受伤。” 皇帝看了一看庞妃:的确, 除了鬓边散落了几丝秀发之外, 脸上一点伤都没有, 就是一身宫装从胸口到裙摆沾了不少的灰尘——御花园打扫得再干净,它也是室外, 会有尘土的。他安抚的拍了拍庞妃的手, “还是要请太医看看才好。来人,送爱妃回宫。” 这么一打岔, 庞妃也顾不得白羽没给她行礼的事情了。白羽呢, 自然也不会上赶着提醒庞妃, 只是把撩起的袍角又放下了,乐呵呵的在边上看戏。 白玉之所以这么乐呵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感觉到了这道霹雳落雷里熟悉的神威,分明就是自家领导来着!自己果然是深得领导宠爱啊,真好! 包拯见庞妃走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同时又隐约觉得那道落雷是和白羽有关的。此时回想起昨天见到白羽时候,白羽口口声声称呼自己作“文曲星”,当时他还以为那是赞誉尊称,如今想来,却觉得大有深意。 皇帝因为刚才扶庞妃起来的缘故,此时就站在白羽身前。上下打量了白羽一番,早就把刚才庞妃说要吓唬白羽的事情翻篇忘记了,只恨不得拍手叫好,对着身后亭子里的包拯说道:“包卿家,你来看看,白羽与狄卿家相比,哪个更配做我大宋的人样子?” 包拯没想到皇帝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想了想还是回道:“自然是狄大人。白羽不过未及弱冠,哪里比得上狄大人保家卫国,震慑西夏的功劳?好男儿当如狄大人一般,不光要有好样貌,还要有真本事,更要有报国的实举。不过嘛,就算此时不及,来日未必不及。” 皇帝点头:“包卿家说得好,白羽因为年幼,所以今日不及。但也因为年幼,来日未必不及。好!好啊!”转过头来,皇帝又问白羽,“听说你比锦毛鼠白玉堂的身手还要好?” 白羽想了想,点头。 皇帝见白羽半点不扭捏,心中更爱他自信洒脱,携着白羽的胳膊进了亭子,让白羽坐在自己身边看他和包拯下棋。一盘棋结束之后,皇帝指着亭外大树说道:“白羽,你可能为朕把树上最高的叶子取来?” 白羽想着这皇帝人不错,而且刚才皇帝和包大人下棋的时候,可是送来了茶水点心给自己吃的,吃人嘴软,自然立刻就点头答应了。 他走出亭外,脚下一用力就飞到了树顶,摘了对顶上的一片树叶之后,又轻飘飘的落下来,将翠绿的叶子递给皇帝。 皇帝点着头接过了叶子,“白羽在江湖上可有名号?” 白羽摇头,“白玉堂倒是说了几个,说我可以叫玉面小飞鹅,或者是鹅掌无双。可都不太好听。我想着,名号的话,不如就叫白羽书生,就是我自己,也挺好的。” 皇帝听了这话上下打量白羽一番,“你喜欢鹅?不错,白羽书生倒是很好。那朕便赐你白羽书生为号,官职四品护卫,供职开封府。” 皇帝以为白羽是因为名为白羽才喜欢鹅的,殊不知他是因为身为鹅才名为白羽的。不过最后还是把白羽书生赐给白羽做了名号,歪打正着的算是给白羽自己正名了。 白羽立刻乐呵呵的拱手行礼,“多谢皇帝。” 于是白羽出宫的时候,就已经是开封府的四品护卫了,和南侠展昭一个级别的。回了开封府,自有人来给白羽量身定做官服,兴奋的白羽嘴都合不上了。 白玉堂斜歪歪的倚在椅子上看着白羽傻乐,糟心透了。不过他没多话,看白羽傻乐的样子也知道自己是劝不住白羽的。 白玉堂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穿上官服容易,脱下来难啊!那只死猫就是如此,一开始只是保护包大人一段时间,后来见了包大人的行事,便彻底走不开了。自己……估计也快了吧! 说实话,包大人若不是官就好了。白玉堂这样想道,这样的一个人,比起颜查散这个自己认的结义哥哥还让人觉得值得钦佩来着。若是萍水相逢,自己少不得也要拉着不是官身的包大人结拜的!可也正因为包大人是官身,他和四位哥哥才会这么轻易的也在开封府供职做了四品护卫。 不过……话又说话来,包大人还是很有眼力见儿的,没让他跟展昭那个蠢猫似的每天上衙下衙,不然他说死也不会继续供职。 那公孙策也是个老狐狸,说是有事需前来支援无事可四处行走,可越在开封府呆着,他就越发觉得这里是世间难得的是非分明之地,自然便想要守护此方净土。 白玉堂的脑子里翻来覆去颠三倒四的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最后呸了一口那当初出了这阴损主意的公孙策,索性一踩窗户就出门去了。再呆在这里看着白羽,他怕自己忍不住拔了公孙策的胡子。 白羽的官服自然是没有的,可白玉堂的官服还留了几套在展昭的房里。跃跃欲试要跟着包拯上堂试试的白羽自然就去了展昭那里借了白玉堂的官服来。 “这是五弟去年的衣服,你穿上应该差不多。”展昭拿着一套簇新的官服给了白羽。 白羽把衣服抖落开穿上,发现果然合身,立刻高兴的把帽子也戴上了。 “你有什么趁手的兵器没有?若没有,就到兵器库去挑一剑趁手的。不过兵器库的兵器都是大路货,要好刀好剑还是要自己寻摸。”展昭道。 白羽摇头,“我用的剑是重剑,平日里不拿在手中。若有突发情况,我一双手就能解决了。” “这我相信。”展昭自祥符县归来之后就调查了白羽,知道白羽自金华一路走来,的确是一双肉`掌无人能敌的。 开封府大堂,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分立左右,白羽挺胸抬头的站在摆正身后半步远,一张明明带着稚气却偏偏装大人的模样看得开封府衙役们直憋笑。 最后还是展昭对白羽招了招手,把人叫到了堂侧:“大人升堂,你不必站在身后,只要站在这里随时听令即可。” 白羽看展昭壁画的位置,点点头换了个地方当电线杆。 包拯也觉得好笑,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官威,抽动着嘴角把笑意给忍住了。这让他的表情格外的狰狞,配合着逐渐肃穆起来的气氛,让人觉得开封府大堂当真威严。 “升堂,带颜查散、冯君衡上堂!”包拯一拍惊堂木,令道。 “威——武——”两班衙役敲击水火棍,冯君衡和颜查散就被带上了大堂。 说起来这颜查散一案,最开始是在祥符县审理的。当时颜查散因为顾忌柳金蝉的名节自行认罪,按理说早该结案。只是他的书童求告到开封府,后来又当街被刺伤,这才两案并作一案移交到开封的。 可就算到了开封府大堂,这颜查散还是死心眼儿的只说是自己因那绣红无礼才杀死他的,口供前后错漏,就算包拯如何审问还是不改口,连白玉堂来了也改不了他的心意。 堂审不过三,之前的两堂过后,包拯见在颜查散身上没有突破口,不肯轻开第三堂,便派了展昭去祥符县暗查真凶。而后这冯君衡便进入了视线内。如今包拯成竹在胸,这冯君衡认罪便罢,若是不认,人证物证俱在,也容不得他狡辩。 到了堂上,包拯没有理会先前一直为了保护柳金蝉名节而一心认罪的颜查散,而是先拿站着的冯君衡开刀:“冯君衡,你因何不跪?” “我无过无罪,为何要跪?更何况,我身上还有千户之职。”冯君衡理直气壮的说道。 包拯看着冯君衡:“冯君衡,你杀害柳府婢女绣红嫁祸颜查散,你认是不认?” “包大人,你是开封府尹,但也不能血口喷人啊!”冯君衡自认自己所作所为都天衣无缝,对着包拯气愤道。 包拯也不听他辩解,直接开口:“展护卫。” “是。”展昭上前一拱手,“属下先前追捕刺伤雨墨的贼人,那贼人眼见不敌便自尽而亡。属下请仵作检验尸体,从尸身上找到了银票一百两。到了票号核验后得知,这银票是冯君衡冯千户的。” 说着一挥手,就有一个衙丁捧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是一张银票。 “你若非害怕小厮雨墨告发你才是真凶,为何要雇凶杀害雨墨?还不快从实招来!”包拯一拍惊堂木。 “那是我丢的!”冯君衡没想到人都死了,还是被找到了证据,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借口,“我丢了的银票,被那贼人捡去了。” “哼!”包拯冷哼一声,“雨墨被救回开封府后,本府受领此案,你又花了一百两银子买通了开封府医奉下毒杀害雨墨,你不会说这银票也是你丢的吧?” 立刻有人又呈了一张银票上来。 冯君衡咬牙切齿,“对,那也是我丢的!被那王医奉捡去了!”反正咬死了不松口就对了。 包拯面目一肃:“我何时说过被你买通的医奉姓王?我没说过,你却知道下毒之人的姓氏,还说不是你下毒杀害人证?” “那雨墨是颜查散的小厮,当然是主子说什么就听什么,他也能做人证?”冯君衡一挥手,就是不认。 “还不死心!”包拯喝道,“来人,带王奇!” “威武”声后,医奉王奇被两个衙役架着进了大堂。不架着不行啊,这王奇自知事败,腿是软的,根本就走不动路了。就算此时被两个衙役架着,可整个人还是抖得跟筛糠一样。 冯君衡心里一惊,指着王奇色厉内荏的威胁道:“你可莫要胡说攀污!” “大胆!公堂之上竟敢咆哮,来人,掌嘴。”包拯立刻喝令。 白羽比张龙还快了一步,应了一声“是”就到了冯君衡眼前,左右开弓给了冯君衡一边一个耳刮子。 白羽的手劲儿哪里是一般人比得了的?就算是压着只用了千分之一的力道,也打得冯君衡眼冒金星,脸颊就跟吹了气似的肿了起来,晕头转向的站都站不住了,最后跪倒在了地上。 包拯知道这是白羽因为冯君衡有罪而不跪所以整治冯君衡呢,也不多说,只问王奇:“是谁指使你毒害证人雨墨,还不从实招来?” 王奇两排牙撞的“咔咔”响,哆哆嗦嗦的回答道:“大……大人,就是……就是冯君衡……冯千户!” “你还有什么话说?”包拯问道。 冯君衡此时也是胆战心惊,可还是咬着牙不认:“这都是一面之词!” 包拯转向王奇:“你为钱财谋害人命,来人,狗头铡伺候!” 王奇早知开封府法令严苛,此时连求饶也不敢了,被衙役们拖死肉一般拖到了狗头铡前面,一声“开铡”后,铡刀起落,王奇这条性命便了结了。 包拯又一拍惊堂木:“来人,带刁氏!” 就有人带着那柳金蝉小姐的乳母刁氏上堂来。包拯便问道:“刁氏,你还不把绣红遇害当晚所见说出来!” 刁氏跪倒堂前,声音都是抖的:“大人,民妇是柳家下人,是柳府大小姐的乳母。绣红被害的那一天晚上,冯千户气急败坏的到了咱们府里,直奔当时颜少爷住的昨非轩。只是随后不久,也就不到盏茶的时间,就匆匆忙忙的从昨非轩抛开了。当时我和守夜的婆子都看到了。随后……随后就听见老爷说颜少爷杀了绣红的事情。” “冯君衡,你认是不认?” “一面……之词,如何能认?”冯君衡的头上全是汗珠子,可还是不认罪。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包拯一皱眉,一拍惊堂木:“府衙重地,何人喧哗?” 只见身穿官服的白玉堂拎着柳洪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似是大病初愈的女子。那女子一进来,就朝着颜查散唤了一声“表哥”。 颜查散本来跪在堂上一心求死,此时听见这声呼唤,登时眼里亮起光芒来。随后又痛心疾首的说道:“谁让你来的?你快走!我们没有干系的!” 包拯没理会这对小儿女的腻腻歪歪,只是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 “草民柳洪/民女柳金蝉,叩见青天包大人!”被白玉堂带上来的两人连忙行礼。 白玉堂换了一身官服,精神利落极了,风采比之白衣侠士的打扮也是分毫不让的,自有一番气度在。他对着包拯一拱手:“大人,属下前往柳府查探,正听见这柳洪与继妻密语,说是手中有一件证物,能证明杀人真凶并非颜查散,而是另有其人。” “哦?”包拯看向柳洪,“还不呈上来!” 柳洪哆嗦着把令牌放在了衙役捧着的托盘上。旁边的冯君衡见了,目眦欲裂的看向柳洪,眼睛里全是杀意。 柳洪原本还犹豫着,此刻看见冯君衡的眼神,也不犹豫了,直接竹筒倒豆子似的就全都交代了:“那日绣红遇害,我因为担心小女的名节,且那颜查散的确是嫌疑最大的,便要和他撇清关系。颜查散说不是他做的,草民也以为是他的推卸之词。但等颜查散被家中下人拿住后,草民却在绣红的手中找到了这个令牌。” “冯君衡,此乃千户令牌,每一面都在有司备案。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认吗?”包拯一看令牌,就知道罪证确凿了。 冯君衡自然也知道。他瘫跪在地上,两颊红亮亮的肿着,觉得自己在劫难逃了。 柳洪又继续说,“本来草民不知道这令牌是谁的,只是第二天这冯君衡却到了昨非轩里绣红遇害的地方四处寻摸。当时那里因为死人了,谁都嫌弃晦气不乐意去,且还有衙门的封条在,除了这令牌的主人,也就是杀害绣红的凶手,还能有谁呢?” “那你先前为何不讲?”包拯高声喝道,“猜测出真凶不上告衙门,反倒与真凶结亲。你可知你已经犯了包庇之罪?” “求大人开恩!草民也是一时糊涂!”柳洪磕头道。 这边柳洪还磕头求饶,柳金蝉就说话了:“禀告大人,民女和颜查散自幼便有婚约。先前颜查散来柳家,民女知道父亲有退婚之心,便前往昨非轩向他表明心意,让他安心读书。绣红为了保护我的名节在外面望风,惨案发生之时,民女正与颜查散在昨非轩内。也是因为这样,颜查散为了不败坏民女的名节,才自认罪过的,望大人明察!” 到了这里,案情便算得上是真相大白了。 包拯令笔录将供词给各人画押,也不问那三缄其口的颜查散,直接对冯君衡下判:“冯君衡,你本是过失杀人致死,就算未在八议之列,也顶多流徙而已。然而你不但不思悔过,反而心存侥幸,先后买凶杀害证人,如今有三人因你丧命,一人重伤,实属罪大恶极。来人啊,虎头铡伺候!” “是!”左右衙役应声,便抬了虎头铡出来。 “开铡!”铡刀立刻抬了起来,冯君衡被按在了铡刀刀口下。 “铡!”一声令下,一颗头颅便落下了。 70.第 70 章 冯君衡一命归西, 柳洪等人全等惊惧异常, 毕竟平头老百姓的, 一日之间见了两个人在自己面前被铡了头颅, 不惊惧的那就是变态了。 包拯又一拍惊堂木:“颜查散无罪开释。”只是却不叫颜查散离开,叫了颜查散上前, “那绣红虽是被冯君衡所杀, 可你为了小节隐瞒真相,自认为杀人凶手,却让真凶逍遥法外, 岂不是失了大义?且你的小厮雨墨因你的缘故两次濒死,你难道没有半点的愧疚吗?” 颜查散被包拯的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 拱手认错, “是学生想差了。” 包拯见他是真心受教, 便又点拨:“你读书要明理,知大义才好。否则似你先前那般行为, 非是志士, 而是腐儒。这样的腐儒便是做了官, 不知变通根本,又哪里能庇护一方百姓?从今以后千万改过。还有你那小厮, 今后要好好待他才好。” “谨遵台命!”颜查散像是醍醐灌顶一般, 对着包拯深深拜下。 那柳洪见颜查散无罪开释了,对着包拯拱手道:“大人, 咱们能不能走了?” 包拯一拍惊堂木:“你这个狗杀才, 若不是你嫌贫爱富攀附权贵, 冯君衡又如何会错手杀人?绣红又如何会丧命?柳小姐又如何会自缢?颜生又如何有着牢狱之灾?那忠仆雨墨又如何会两次命悬一线?一切种种,全都是因你而起,本府今日将你废于铡下,不算委屈了你吧?” 柳洪顿时吓得黄汤都快留出来了,哆哆嗦嗦的磕头告罪:“求大人饶命!” 柳金蝉此时颈上还有自缢时留下的青紫痕迹,纵然柳洪千万不好,也是自己爹亲,也跪下向包拯求情。 包拯便道:“柳小姐信义节烈,为你求情,本府就饶过你。只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包拯本来就没打算要铡了柳洪,毕竟这柳洪虽然是这一连串事情的起因,可律法却不能因为这般就惩处他。那颜查散是白玉堂的结义兄长,包拯便打算替这颜查散解决和这柳家的恩怨。 柳洪死里逃生,自然是包拯说什么都答应了,点着头:“大人您说!您说!” “颜查散和你家金蝉小姐本就有婚约,本府如今将颜查散托付给你,让他在你家攻读,以待明年科考。闱考过后,无论这颜查散中与不中,你都要依照婚约即毕完姻。若是这颜查散有什么闪失,我便唯你是问,废你于铡下,你可答应?” 柳洪点头如捣蒜,“应下应下!” 这才算是皆大欢喜了。 等下了堂,白玉堂穿着一身官服走到了脉脉相对的颜查散和柳金蝉身边,开口就是数落:“大哥,若不是你那雨墨还知道找来开封府,我嫂子就要嫁给那杀人凶手了!我过去就说你该改改这书生意气,我的话你不听,包大人的话你总要听了吧!” 颜查散点头:“有了这么一回经历,今后是一定要改的。” 那金蝉小姐听到白玉堂叫自己做“大嫂”,原本因为自缢而衰弱苍白的脸颊就飞起了两道红色。 “二弟,你怎么从没说起过你在开封府供职的事情呢?”颜查散又问道。 白玉堂眼角一抽:“和你结拜后不久的事情。和人比划的时候手底下差了一招,输给了天敌了。愿赌服输,便来了这开封府。不过我不当值,只支援。” 展·天敌·昭摸了摸鼻子,假装自己没听见这话。 案子结了,雨墨因为刀伤毒伤因为白羽的那一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便跟着颜查散一起离开了开封府,往祥符县去了。 白羽穿着官服在开封府里从前院走到后府,好几个来回之后张龙赵虎都看腻味了,才拉住了他:“我说白大人,你能不来回走不?” 白羽想了想:“我跟你们巡街去如何?” 张龙就叹了一口气,“行吧,你跟着来吧。” 随后就领着白羽还有巡街的衙差出门去了。这个时候早过了巡街的固定时辰了,有路边的人家看见张龙还招呼着问:“怎么这个时候出来巡街了?” 张龙就指着白羽:“咱们府里新来的护卫大人,带着出来认认路认认人。” “我说的么,这小大人看着眼生,长得真俊啊!”旁边就有另一户掌柜的过来搭茬说话。 白羽一路走,一路不知道被夸了多少句“俊俏”,还被塞了些果子烧饼之类的。这是面相好的人才有的待遇,向来开封府常驻人员里只有展昭才会被这样对待的。 而像是小眼镜的张龙、胡碴子一脸的赵虎、一脸凶相的王朝和马汉,都是只能眼馋的。白五爷本来也是该和展昭白羽一个等级待遇的,可惜白五爷面冷,长得再好一般人都不敢轻易招呼。 白羽也不是吃独食的,自己也吃不下这么多的东西,等回到开封府之后就把东西和大家一起分了。都说吃人家的嘴短,分享美食这个行为让白羽迅速的融入了开封府,被大家划归到自己人的范围里。 第二天白羽上岗,没有人来告状。包大人处理开封府各项公文琐事。出门巡街得到了很多好吃的,回来之后和大家分着吃了。 第三天白羽上岗,还是没有人来告状。包大人仍然在处理开封府的各项公文琐事。出门巡街依旧得到了很多好吃的,还是带回来和大家分着吃了。 第四天…… 第五天…… 到了第十天,大朝会了。白羽陪着包大人上朝,下朝。然后巡街,被塞了好多好吃的东西。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白羽已经拎着许多好吃的果子馅饼之类的东西回开封府去了。可偏偏远远的就有人在闹市骑马,一路上所过之处人仰摊翻,那马上的人看到这样的情形偏偏笑得非常大声,好像这是什么有趣的景象一样。 白羽立刻就冷下脸了。这条街上的人可是刚刚才给自己塞了好多保护费的!他还把保护费吃了不少呢,现在就有人来捣乱了!这不是把他的面子踩在脚底下了? 所以白羽当即把怀里的一堆好吃的“保护费”塞进了身后跟着的衙丁怀里,自己走到了街面上去。附近还没被波及到正惶惶然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摊贩只觉得眼前一道红光划过,就发现开封府新来的白大人奔着那闹市跑马的一人一马就过去了。 这人和马对撞,人被撞飞是常理。但是白羽偏偏不是一个能用常理衡量的“人”,一步窜到了马前,正面按住了跑得飞快的马头,一下就把这马给侧着按倒在了地上卸了这马向前奔跑的冲力,发出了“轰”一声巨响。 而骑在马背上的人则是直接就被甩了出去,狠狠的摔在了一个摊子上,一下把那摊子给砸蹋了。 整个动作总共也就不到三息的过程,可等马落地、人砸摊之后足足好几息,整个闹市一条街就跟按下了暂停键一样,诡异的静止住了。 直到那摊子上的人微微呻`吟出声,这才打破了这种凝滞的气氛。无论是逛街的百姓还是做生意的摊贩,都不由自主的鼓掌叫好起来。 “白大人!”被白羽的“保护费”塞了满怀的衙役和自己的同事赶紧跑了过来,“您没事儿吧?” 白羽一挥手,“没事。”然后对着四周叫好的百姓拱拱手,又把刚才被自己按在地上的马给立起来了。 这马有多重?两人多高的大马,绝对是西域种,目测少说有七八百斤吧!就这么轻飘飘的被白羽给按倒在地又给扶起来,就跟抓小鸡崽似的。 所以街面上的百姓们又是一阵拍手叫好,就连被掀了摊子的许多小贩也暂时忘了自家买卖遭遇的不幸,跟着一起交好。要不是还知道这是开封府的大人,街面上的百姓都恨不得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扔过去以表达自己对白羽功夫的深切赞赏。 之前骑在马上的人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扶着腰表情痛苦的看向了白羽:“你是谁?如何敢拦我的马?” 白羽的视线就扫了过去,发现这闹市跑马的人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立刻就生气了:“闹市跑马,你又不是百里传信官,自然要拦你。” 城内不准跑马,除非是四百里、六百里、八百里传信官。这人一身绫罗,一副富家公子出门游玩的样子,身上也没有传信的令旗,所以白羽特别的理直气壮。 “白大人,是安乐侯。”另一个空着手的衙役认得这人,立刻说给白羽听,“太师庞吉之子,庞妃娘娘的弟弟,安乐侯庞昱。” 白羽皱了皱鼻子,这么说,这安乐侯庞昱是在八议之列的,那就不好抓人了。这样想着,白羽就指着庞昱道:“你是安乐侯,虽然闹市跑马了,可在八议,我抓不得你。但你要赔偿往来人等和摊贩的损失。” 庞昱见白羽认得自己,抬着下巴对白羽嗤笑,“笑话……”一句话才说出口,就觉得腰背疼痛,脸都疼变了形了,“我还没让他们赔我挡了路败了兴,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你不赔?”白羽的眼睛眯缝起来了。 庞昱轻蔑的看向白羽:“不赔!” “大人,庞太师极其护短,尤其这安乐侯是他唯一的儿子,更是护着跟眼珠子似的。”捧着东西的衙役低声说道,“咱们包大人本来就跟庞太师关系有些紧张,您今天这一遭,说不得两位的关系就更恶劣了。” “可他犯法了啊!”白羽指着庞昱,“虽在八议不能治罪,可总要有所赔偿。还是太师府赔不起了?” “你才赔不起了!”庞昱被白羽指着说没钱,自然是不能认的。 说话的功夫,原本因为庞昱马快而坠在后面的庞家家丁和侯府护卫已经到了,看到白羽穿着开封府官服拦着自家侯爷,立刻就呵斥白羽:“大胆!你安敢阻拦我家侯爷!” “他是你家主人?”白羽上下打量了一下庞昱,觉得庞昱身上不像是带着许多钱的样子,就把视线转向了侯府的带刀护卫。 那护卫穿的是青袍,听见白羽的问话,立刻就对着皇宫方向抱拳虚拱:“我家侯爷正是陛下所封的安乐侯!” “那拿钱来吧!”白羽对着护卫伸手。 “什么钱?” “他掀翻了摊子,自然是要赔钱的。” “笑话……”护卫被白羽这理所当然的态度给气笑了。 “他自己说他家有钱的。”白羽特别认真的说道,“我不多要,你先拿一千两银子来,多退少补,肯定不坑你家侯爷。” “几个庶民,也敢要赔偿?我还没让他们赔我家侯爷败了兴呢!” 这护卫不愧和庞昱是主仆,说出来的话都是一个意思的。 白羽就不乐意了,“让你们赔也不乐意。那我就先抓他回去,然后过堂,然后走八议程序让你家太师来保人。我要关他三天!”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白羽对着那护卫扣了一下下眼皮。 “你……” “哈……哎呦!” 白羽正和护卫打嘴仗,就听见边上被忽略的当事人庞昱笑了一声,然后就因为笑的时候抻到后背的伤口改成痛呼了。可就算是这样,脸上还是带着点笑意。 庞昱看着白羽,因为笑意和痛意的混杂,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可还是字正腔圆的对着白羽道:“你很有趣!” “侯爷你没事吧?”那护卫赶紧过去扶住了庞昱。 庞昱摇头,“拿一千两银票来!” “侯爷!” “拿来!” 护卫一招手,就有家丁送过来一张银票。 庞昱拿在手里,努力维持着自己作为安乐侯的风度,走到了白羽面前把银票递给白羽。 白羽正要伸手去接,庞昱拿着银票的手就向后一缩:“哎——还未请教这位大人贵姓?” 白羽一抱拳:“我乃开封府四品护卫白羽。”说完还露出一个露齿的笑容。 庞昱如今身量未成,比白羽矮了快一头的高度。他凑近了白羽,“你很有意思,本侯记住你了。”说完,就把银票往白羽的手里一塞,转身上了马,“回府。” “是!”纵然是护卫对白羽多有不满,可此时也只能以主人庞昱的命令为第一服从顺序,一群人呼啦啦围住了庞昱的马匹,没再跑动,而是慢悠悠的走开了。 等这群人走了,白羽从衙役捧着的保护费里挑了一个果子啃着,把银票塞给另一个衙役:“找个票号换成银子,给被掀了摊子的照数赔偿,还有受了伤的,也都包医药费。” 被白羽塞了银票的衙役还愣着没回过神来呢。不光是他,围观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那可是安乐侯啊!开封一霸!背后是太师大人和庞妃娘娘!过去还不是掀了摊子就掀了,伤了人就伤了!八议这块牌子在一天,就没人动得了他,连包大人都没法子,就这么简单的赔钱了? 白羽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操作有多么的神奇,啃着果子就跑到路边一个不碍事的地方等着衙役换银子去了。 等一筐散碎银子换了回来,白羽就清了清嗓子,对着还在打扫街面上庞昱闯下烂摊子的商户小贩还有仍然等着看收尾的行人喊道:“照价赔偿,都拿好自己损失的东西过来领银子!” 这两个跟着白羽的衙差还是比较靠谱的,请了里长保长来做证人,借了桌椅纸笔,一个个的给赔偿银子,顺便还到附近的药铺问了一圈儿,要是有因为这事儿受伤的就留下足够治疗和买药的银子。 这一条街上的人还真就没有冒领冒认的,一个个说的价格都很保守,完全没有狮子大开口的迹象,所以等赔偿结束之后,还剩下七百多两银子。白羽想了想,又挨个摊子给了一两的压惊费,然后让衙役抬着剩下的六百多两银子还给庞昱去。 “真还啊?” “嗯。”白羽点头。“说好了多退少补的。快去快回!要不该赶不上晚饭了!” 太师府里,庞昱后背刚上了伤药,披着一件单衣皱着眉头似乎对身上的苦涩药味很是不满的样子,就听见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开封府的两个衙差送来退还的赔偿银子。 “还真还回来了?”庞昱一挑眉毛,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闪过异色,随后就是一笑,“可真有意思啊!” 他抬头问:“是那姓白的护卫来还的?” “不是,是两个普通衙差。” 庞昱一听就没了兴致,挥挥手,“银子留下,让他们走就是了。” 下人接了命令下去了,屋子里又剩下了庞昱一个人,他哼笑一声,一字一顿的念道:“白羽。” 开封府里,正啃着烧饼做饭后点心的白羽似有所感的皱了皱眉,随后因为没觉出什么恶意,便又认真的啃烧饼了。 71.第 71 章 “白小哥儿, 包大人叫你!”白羽正啃着烧饼呢, 就听见有人叫他。 白羽三两口把烧饼吃了, 脸上还沾着一颗芝麻也没注意, 就往后府去找包拯去了。 到了后府,包拯和公孙策都在, 两人看到脸上还带着烧饼残渣的白羽, 相视一笑后摇摇头:“白羽,你先擦擦脸。”公孙策说着就到侧室去拿了条布巾出来。 等白羽擦过脸,包拯才开口:“今日你让安乐侯照价赔偿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拿捏的尺度很好。但我怕那安乐侯会伺机报复,所以你今后要万事小心, 遇事切勿冲动。” 白羽特别乖巧的点头。 而太师府里, 庞太师也在和庞昱说同一件事:“听说我儿今日出门游乐受了委屈?” 庞昱倒是不在乎的挥挥手, 因为想起白羽而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来:“谁敢给孩儿委屈?不过今天孩儿倒是遇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哦?是谁竟然能得到我儿的青睐?”庞吉高兴了。自家孩子自小是吃穿不愁权势滔天,可越大了, 反倒显得越发不开心了。自己寻来什么新奇的东西也不过是能让孩子开心几天而已。就想这回的西域宝马, 一开始孩子还爱的什么似的, 可最近骑马的次数也少了。难得开心的在城内跑上一圈,偏偏侍卫回来说被开封府的人搅了兴致了, 庞吉心里这个气啊! “开封府的护卫白羽。那西域马当有快千斤了吧, 那白羽倒是有些能耐,推之若仔鸡。”庞昱笑着对庞吉道。 听说是一个小小的护卫, 庞吉就想起旬月前宫门口见过的那个人。自己孩子喜欢长得周正的人这点, 庞吉这个当爹的还是知道的。他想了想, 开口说道,“我儿若喜欢,爹爹明天就去跟你姐夫说一声,让你姐夫下道旨意,把那白羽调到你身边来,如何?” 庞昱摇摇头,因为想到白羽而露出一丝笑容来:“不必。若是如此,就没有意思了!” “好好,我儿开心就好。”庞吉见庞昱脸上有了笑模样,哪里还会反对?自然是庞昱说什么他都点头答应的。 第二天一早,白羽照旧重复着之前的套路。但是开封府却来了一个算得上是不速之客的人——安乐侯庞昱。 本来已经准备出门巡街的白羽一听到是庞昱来了,就觉得这是来找茬的。又听说庞昱跟包大人点名要见自己,怕包拯吃亏,就赶紧过来了。 没想到进了房间之后,就发现包拯和庞昱虽然算不得宾主尽欢,可也是和乐融融。包拯见白羽来了,便指着庞昱道:“安乐侯今日是来反省己过的,说昨日对你多有冒犯了,前来赔罪。” 要问包拯信不信庞昱的话,包拯可以很负责任的说,十成的话只能信半分罢了。可既然庞昱摆明了车马扯着自省的旗号来了开封府,那包拯也不惧他背后有什么算计。若是连自己手下的护卫都庇护不住,他就枉为多年的大学士了。 所以他指着庞昱说话的时候,却给了白羽一个“毋忧”的眼神。 白羽完全没领会到包拯眼神里的意思,包拯说庞昱是来赔罪的,他就真以为是来赔罪的了,立刻就露出一个笑容来:“知错能改就好。赔罪就不必了,你没对不起我什么。你对不起的街上的摊贩百姓,他们才是你该赔罪的对象。” 包拯:……白护卫你可以的,这个嘴炮的能力,本府甘拜下风。 庞昱挂在脸上的笑容就是一僵:“呵呵,白大哥当真幽默风趣。”不过眼珠一转,就收敛了脸上的不自然,用一种少年人特有的义气模样对着白羽一拱手,“白大哥,我仰慕你身手过人,不如我做东,咱们去太白楼宴饮如何?” 白羽一抬手:“不行,我还要巡街呢!” 包拯颇为欣慰的点点头,赞叹白羽果然爱岗敬业。 “包大人,您看……”庞昱被拒绝了也不生气,转过头来看向了包拯。 还不等包拯回答,白羽就开口了:“你才说认错了,就该知道国有国法才对。怎么现在又要仗着自己是安乐侯,就要包大人给我批假呢?你整日里无所事事,我却还有公务要忙呢!包大人也是一样,开封府里的大小琐事都要大人处理,还要每日里挤出些时间陪你们这些不事生产的人闲磕牙,你都不愧疚吗?” 包拯听了白羽的一番话,觉得内心仿佛被甘露滋润了一样熨贴。 开封府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大宋国都。皇亲国戚不少,达官贵人遍地。在这样的地方总徕管理,可想而知压力多大。纵然是有尚方宝剑在,还是时不时就冒出几个自恃贵重而知法犯法的人。还真以为他是聋子,听不见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不成?可见了面之后,只要还同朝为官,那脸皮就不能撕破。每日里处理公务琐事之外,还要跟这些人虚与委蛇,当真是难受又浪费时间。 就拿这安乐侯庞昱来说,这小王八蛋如今还没有欺男霸女,也是因为如今才十五岁出头才成丁罢了。可就算是这样,这几年也是多欺行霸市。要不是有个当娘娘的姐姐和当太师的亲爹,这种人包拯是要天天水火棍伺候的!可八议所在,偏偏奈何不得他。 如今明知道他来开封府里定然是不怀好意,可因为庞吉这文官之首的缘故,还偏偏只能礼遇有加,你说憋屈不憋屈?难受不难受? 而白羽的一番话合情合理,嗯……话糙理不糙,简直就是说出了包拯的心声,叫他当真是如同三伏天用冰一般舒坦。 庞昱到底还是个少年,被白羽的一番话说的脸上变颜变色,下颌绷紧了正要发怒,就听见白羽下一句话。 “你跟我巡街去吧!”白羽指着庞昱说道。 “什么?”庞昱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 包拯也一样。才怼了庞昱,怎么就领着他去巡街了?这什么操作、什么逻辑? 白羽笑眯眯的觉得这样挺好:“别打扰包大人工作。你跟我去巡街!” 庞昱脸上的表情就阴转晴了,也露出一个笑容来:“好,我跟你一起巡街。”说完就对着包拯拱拱手,转身跟着白羽出去了。 包拯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不太够用了。等庞昱和白羽都走了,他才转向了刚才一直假装背景板的公孙策:“公孙先生,这……” 公孙策微微一笑,“大人莫要太心忧了。白护卫他不是一般人,自然不可以常理视之。” “公孙先生何出此言?”包拯疑惑道。 “那日白护卫第一天来开封府,我晚间去寻他,便看见一出奇异妙景。”公孙策坐在了包拯下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娓娓道来。 包拯一挑眉:“是什么?” “这就是神异之处所在了。”公孙策卖了个关子,“大人可还记得那一天怎么都叫不醒的事情?” 包拯自然记得。事后展昭解释说,全因白羽一句自己“死了”,才引得开封府所有人都不得安寝。 “起先我也不曾多想,只是事后细细深思,便觉得其中很多细节都耐人寻味。大人可还记得白羽救雨墨之前,对大人的称呼?” “公孙先生的意思是……”包拯也顺着公孙策的思路走,想起白羽对自己的称呼、手上的墨迹、面圣时候的落雷。凡此种种,都好像都在说明白羽的确有神异之处。 “那一天我遍寻白护卫不见,忽然觉得金光一闪,便循着金光去了。当时白护卫正从那金光所在之地出来,可那地方我之前经过了两回,都不曾找见白护卫。当时学生只是心内存疑,还以为是一时看错晃了眼。”公孙策说道,“后来大人怎么叫都叫不醒,白护卫出门后白义士去追赶,却只出了开封府就回转,说是跟丢了。后来天亮时分,您醒过来,白护卫也回来了。学生仍然不敢断定,只有三四分的把握。毕竟这事实在神异,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该是我等读书人宣之于口的。” 包拯却笑着点点公孙策:“公孙先生谦虚了。你的三四分把握,其实便已经是实打实了。” 公孙策笑得腼腆,“还有雨墨的毒,明明连国手都束手无策,偏偏白护卫一拍便把毒给解了,且连带那刀伤都好了一多半。” 包拯点头又补充了一句,“白护卫对皇权没有敬畏之心,倒是对苍生安定在意得多些。” “故而我才说——” “非常理可衡度。” 公孙策和包拯最后一人打了一个哑谜,相对大笑,就此止住了这个话题。 另一边,庞昱跟着白羽巡街。庞昱本身就是个模样极好的少年——这点从老帅哥庞吉和花容月貌的庞妃身上就能窥见一二分来,又有心亲近白羽,嘴就跟摸了蜜似的。一个好看又嘴甜的少年,自然还是很招人喜欢的。 所以白羽也对庞昱有了好脸:“你看你现在这样多好,做什么非要那样跋扈讨人厌?” 庞昱一双眼睛闪过了一丝茫然,但很快就恢复了先前带着笑意的样子:“过去我不知道,现在知错了,白大哥莫要总揪着我的错处不放啊!” 白羽就拍着庞昱的肩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你这样不行的!” “嗯?”庞昱不明白白羽的思维怎么跳的这么快。 “你读过《宋律》吗?”白羽特别认真的问道。 庞昱有点懵:“啊?” “你看,你虽然有认错的心,但是连《宋律》都没读过,怎么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呢?”白羽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庞昱的肩膀。 “啊?”庞昱有种特别不好的感觉。 “我觉得吧……”白羽斟酌着措辞说道,“你要把《宋律》粗读一遍才行。不然只有学好的心是没用的,要有实际行动。等你读过了《宋律》,今后的行为举动都要按照律法规定来,这样你就不会再犯错了!” 庞昱看着白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来。就听见白羽继续说道,“你回去之后要好好研读《宋律》,这样才能避免今后再重蹈覆辙。” 跟着白羽巡街的衙役们低着头,不去看安乐侯庞昱铁青的脸色。 庞昱的心里仿佛压着一股火气,烧得心肝都炽热起来了。他自小便聪明,自会说话以来,还从来不曾像今天这样张口结舌有口难言过!这个白羽,果然和旁人不同。他心里的火气更旺盛了些,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可怜了起来。 “白大哥,你来我家找我玩如何?”庞昱拉住了白羽的手晃了晃。 白羽摇头:“我是有工作的。” “白大哥,你别看我是安乐侯,但其实根本就没有朋友。我看白大哥投缘,是真的想和白大哥要好的!白大哥难道没有休沐吗?休沐的时候也不能来看看我吗?” 白羽犹豫了。 庞昱再接再厉道:“白大哥,我是真心想学好的。你来我家里,也能检查一下我是不是读了《宋律》啊!” 白羽皱了皱鼻子:他本来计划休沐日的时候和领导一起逛街的。可这个安乐侯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放着不管也不太好! 想了想,白羽最后还是点头了,只是态度非常的勉强。 庞昱面上一副惊喜的样子:“白大哥,你真好!”可心里却被白羽这勉为其难才点头答应的样子给气得够呛。 到了休沐日,白羽按照约定到了太师府。 那太师府往日里来往的都是朝廷大员,何时有过小小的护卫上门,自然是连个眼角都没分给白羽,反倒出言讽刺让白羽快走。白羽要进去找庞昱,还差点被人打出来。 白羽也不恼,转身就走了。没想到才走了两步,就被人叫住了。叫住他的正是庞昱身边的护卫统领。 “白护卫,我家侯爷有请。”护卫统领名叫张力,叫住白羽之后,半点也不提白羽被门子差点打出来,还被冷言奚落的事情。 白羽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 难道自己上门的事情庞昱没有告诉门子吗?可要是没告诉门子,这个统领为什么会见自己转身走了,就立刻追上来呢?这就是说,这人要不是恰好赶到,就是先前一直在暗处看着呢吧! 白羽撇撇嘴,最后还是跟着护卫统领进了太师府。 三拐两拐的,白羽就被带到了一个像是库房的地方。他就算脑子不好使,可也知道自家要是来了朋友,是绝对不会在这种地方招待的,所以就拽住了走在前面的统领的手臂:“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庞昱呢?” “你快放手!”张力被白羽攥住了胳膊,觉得手臂上的皮肉连带骨头都要被压碎了。 “庞昱呢?”白羽重复了一遍。 躲在暗处的庞昱摇了摇头,最后还是自己上场了。他上了藏宝阁的二层,从窗户探出了半个身子,对着白羽招手:“白大哥,你来啦!我在这里!” “那是什么地方?”白羽没松手,只是放松了一点力道,继续问张力。 张力疼得冷汗都流下来了,“哪里……是藏宝阁!” “白大哥,你快上来啊!”庞昱又对着白羽招手。 白羽是真没觉得庞昱对自己有杀意和恶意,所以就松开了这张力,皱了皱鼻子自责自己神经过敏,便踏步进了藏宝阁。 进了藏宝阁,白羽就听见庞昱的声音从二楼传来:“白大哥,你快上来。我给你看一个好宝贝!” 白羽扫视了一圈摆着不少博古架的一楼,终于找到了楼梯。等上了二楼之后,他就看见庞昱斜靠在一张贵妃榻上,正把玩着一颗直径约有三寸的珍珠。 “白大哥,你来啦!”庞昱见白羽上楼了,便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示意白羽坐到他身边空出来的地方。 白羽不疑有他的坐了过去。才坐定,庞昱就把手里的大珍珠递到白羽面前:“白大哥,你看这明珠如何?” 白羽看了一眼没什么特色的珠子,点点头,“还好吧!”自己在天庭,别说三寸大的珠子了,三尺的珠子都见过,还宝光流转熠熠生辉的,能给出个“还好”的评价,已经是对这珠子很高的评价了。 庞昱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全被这“还好”给憋了回去,不过只是几息,他便眼珠一转,把手里的珠子塞给了白羽:“既然白大哥觉得还好,那我就把这珠子送给白大哥如何?” “行吧。”白羽没觉得这东西多贵重。你乐意给那我就收着了,所以顺手就接了过来拿在手里来回把玩,态度比之前庞昱把玩的时候还要漫不经心。 庞昱看着白羽拿明珠当成木球一般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不禁疑惑:这白羽到底是个什么来历,竟然对这样的奇珍异宝都视若平常! 72.第 72 章 庞昱带着一种好奇心, 试探的领着白羽参观了太师府五层高的藏宝阁。可白羽顶多是在看到一些罕见的奇妙之物有些惊讶, 却半点没有其他人见猎心喜的模样。 “白大哥, 你喜欢哪个, 随便挑。这里我能做主的,你喜欢就都送给你。”庞昱伸手向前一划, 示意这里的东西全都任凭白羽挑选。 白羽随手把明珠揣在兜里, 摇摇头:“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咱们走吧!” 庞昱见状,露出一个笑容,便点点头和白羽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藏宝阁。 才出了藏宝阁的大门, 就看见庞府的管家领着一个内监在门口,便上前问好:“公公这是来我家做什么?我爹可还没回来呢!” 内监赶紧给庞昱行礼, “参见安乐侯。小的是奉娘娘的令, 来取娘娘要送给官家的宝物的。” 庞昱点点头:“那你就去吧, 我就少陪了。” “哪里敢劳烦安乐侯?咱家请管家领着去取了就好。”内监连称“不敢”。 白羽在边上听着,忽然就觉得一股恶意朝着自己过来。他抬头一看, 就看见了那个领着内监到藏宝阁的管家正悄悄的偷看自己呢。白羽这么一看过去, 自己和那管家的眼神就对上了。那管家像是受惊了一样, 立刻就移开了视线不看白羽了。 白羽皱了皱眉,忽然就开口说道:“你对我不满吗?” 庞昱“刷”的调转了视线看向白羽, 又顺着白羽的视线看向了管家, 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个没用的东西,是哪里露出马脚了? 那管家被白羽一问, 又被庞昱的视线盯着, 头上立刻就起了一层薄汗, 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儿,老奴是第一次见这位大人,哪里会对大人有不满?” 白羽还是觉得不对。这恶意清清楚楚的,自己一个太乙金仙,哪里会感官出错呢? “白大哥,就这么一个奴才,有什么龌龊心思又如何呢?”庞昱见白羽盯着管家不放,立刻就转移话题,“我让人在我院子里备了美食美酒,如今正是该上来的时候了,咱们快回去!”说着就来拉白羽的手。 白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顺着庞昱拉着自己的力道走了。只是走出了十几丈的距离之后,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那内监的声音:“庞管家,还不快带咱家去看看那要献上的明珠去?” 管家也赶紧点头:“公公这边请,那明珠就收在二楼,是太师新得的,可足有三寸圆,绝对是举世难得的宝贝!” 三寸圆的明珠?白羽停下了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了刚才庞昱给自己的珠子。 “白大哥,怎么了?”庞昱还拽着白羽的手,白羽一停下脚步,他自然就拽不动白羽了,只能停下里回头。这一回头,却正好看到白羽掏出了明珠来,不由得心跳快了一拍。 “刚才进去的那个人,说要献的宝贝是三寸圆的明珠,是不是这个?”白羽看了一眼明珠,把明珠塞给了庞昱,“我又不稀罕这个,你家里要是要用的话,就拿回去吧!” “你怎么……”庞昱捧着白羽塞回来的明珠,看了眼背后很远的藏宝阁,不知道白羽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听到了,我耳朵可好使了!”白羽骄傲的说道,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隔着很远我都能听得很清楚。” 过了不过几息的功夫,就听见藏宝阁那边传来了喧哗声,吵嚷着什么“丢了”“死罪”之类的话。庞昱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手里拿着明珠,也不知道是在气什么。 白羽看庞昱眼珠子都气红了,有些奇怪的看向庞昱:“你怎么了?” “没、怎、么!”庞昱咬牙切齿的说道。 藏宝阁附近提前安排好的一队人听到了管家的惊呼,直接就奔着庞昱和白羽的方向过来了。等到了两人面前,就发现自家侯爷气得够呛,手里拿着本来说好应该在那护卫身上的明珠。这和事先说好的不一样,一时间这些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演了! “叫那废物别喊了!拿去!”庞昱把明珠往那队人领头的手里一塞,转身就走了。 白羽跟在庞昱身后走出去很远之后还开口说话,安慰庞昱道:“你别生气。我知道送出去的东西再拿回来挺没面子的,可我又不喜欢那东西,而且你们有用,拿回去就拿回去了呗!” 庞昱听了白羽的安慰,一点也没觉得心情得到抚慰,反倒更闹心了。他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冷静了下来,对着白羽露出一个笑容:“我备了好酒好菜,白大哥咱们走吧!” 白羽点点头,觉得庞昱孺子可教:“这就对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吃顿饭就不觉得没面子了。” 庞昱原本因为白羽的与众不同而对白羽有了兴趣,但现在也因为白羽的与众不同而气得半死。他很怀疑白羽已经看出来自己要嫁祸陷害他的事情的,此时的所作所为说不定都是在讽刺他呢! 可想了一想又觉得白羽不是这样的人。他从小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几乎是看见那个人的眼神都做就能猜出那人的真实想法。可白羽——他很真,像是一汪水一样能一眼看到底。所以庞昱在和白羽清澈的目光之后定定对视几息之后,就确定了白羽的确没察觉到什么,立刻就露出一个笑脸来:“嗯,吃一顿就好了。” 等白羽吃饱喝足离开了太师府,庞昱才对着已经跪了快一个时辰的管家发火:“你多什么嘴?不知道练武之人耳力好吗?” 庞管家不敢分辨只能认罚,心里头恨得牙痒痒的,却不是对着庞昱,而是对着白羽。 白羽回到开封府的时候,正遇上巡街回来的展昭,就打了一个招呼。 展昭是知道白羽要去太师府的,原本还有些担心,等看到白羽安然无恙的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太师府怎么样啊?” 白羽闲着也是闲着,就把在太师府遇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给展昭听。展昭听了之后就皱起了眉,对白羽说道:“你要是现在无事,不如和我去找包大人和公孙先生?” 白羽自然没什么事,所以就和展昭一前一后的往书房去了。到了书房后,白羽应展昭的要求又把自己在太师府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给包拯和公孙策听。 包拯早在白羽开始说的时候就放下了公文,等白羽说完,就和公孙策互相对了一下视线,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公孙策温和的笑笑,对白羽问道:“白护卫,你若是当时没有听见藏宝阁处的谈话,恐怕此时已经被当成贼人个抓住了!” 怎么可能呢?白羽疑惑的看向公孙策,不知道他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公孙策便细细的解释道:“你之前说,安乐侯把明珠送给你的时候是在藏宝阁二楼,且当时只有你们两人在,对吧?” 白羽点头。 “随后你把明珠收起来,和安乐侯一起来离开藏宝阁,而紧随其后就有内监来去‘娘娘要献给陛下’的明珠。若非你耳力过人,离得很远还听到了这话,这明珠恐怕会一直在你的口袋里,可对?” 白羽又点头,觉得这逻辑没错。 “那管家发现明珠不见了,立刻喊了太师府的护卫捉贼可是?” 白羽还是点头。 “若非当时你已经把那明珠给了安乐侯,恐怕你已经被当成透明主了贼了。”公孙策点了点桌子说道,“到时候你人赃俱获,包大人要想救你,可就难上加难了!” 白羽眼睛瞪得溜圆:还有这种操作? 公孙策点头:就是有这种操作。 “可我没感觉到恶意啊!”白羽对自己的直觉特别自信。“他要陷害我,肯定是特别讨厌我吧!可我没觉得有恶意啊!” “这……我就不知了。”公孙策微笑着摇头。 同样不明白的还有太师庞吉。晚间回家的庞吉看见自家管家跪在地上的时候,就问了一下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也就知道了自家儿子的一番布置。 “昱儿,你这到底是喜欢这个白羽,还是讨厌这个白羽啊?” 庞昱对着庞吉自然是说实话的:“自然是喜欢的!” “喜欢你还弄出个偷盗贡品的罪名栽赃在他头上?”庞吉觉得自家孩子越来越难懂了。 庞昱微笑着解释:“那是您要借姐姐的手送给姐夫的,勉强虽然算得上贡品,可丢了又在咱们家找到了,总之没出了府门,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说的是白羽若是中了自己计谋后的情形。又解释道,“就因为喜欢他,所以他若是没有把柄在我手里,我怎么能肯定他不会一下子就跑了呢?自然是要像放风筝一样,一直有条线牵在手里才好!爹你说对不对?” 庞吉觉得有道理。他官场沉浮多年,自然不觉得这样和人交往有什么问题,自然是点头赞同的。只是转过头来又说:“你说那白羽不曾怀疑你,可你别忘了那开封府里还有那包黑子呢!他看出来会不和白羽说?” “说了就说了。”庞昱不在意的道。 “你就不怕他再不和你干休?”庞吉看儿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着问道。 庞昱就笑眯眯的道,“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要是知道了,肯定回来质问我。到时候我就承认。” “昱儿啊,爹又不明白了,这承认了,他能不生气?”庞吉其实是明白的,庞昱的相人之术就是他教的,但他每日里也就只有这段时间有空闲,自然想多和儿子说些话,便哄着儿子多说几句话。 庞昱自然也知道庞吉的心思,乐呵呵的点着桌子:“那我就装可怜。他是个好哄的,我稍微示弱,他就不好拒绝我了。只要不拒绝我,那我今后还有千百次的机会把他握在手里头。” “他若拒绝了你,今后要远了你呢?”庞吉又问道。 “那就别怪我来硬的了。”庞昱懒洋洋的说道。 “你不是说你那西域马都被他像拎菜似的拎起来了?怎么硬?”庞吉觉得自己儿子还是太嫩。 庞昱就对庞吉露出一个特别乖巧的笑容:“爹,你还记得咱们库里那副万年玄铁镣铐吗?便是有万斤之力也是挣脱不了的。孩儿已经取出来了。” “你怎么给他戴上?总不至于他站着让你戴吧?”庞吉见时辰差不多了,就站起身来,“爹还有事,先去忙了。” 庞昱歪着脑袋,等庞吉走远了才喃喃道:“他心软的很。” 白羽可不知道自己被盖上了一个“心软”的戳,也没觉得被人陷害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半点负担没有的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倒是包拯公孙策和展昭三人因为安乐侯的手段而有些头疼。 陷害这种事情,是防不胜防的。当初包拯铡了大长公主的驸马陈世美,结果那公主就指使手下的公公演出了一场栽赃嫁祸的戏码,硬是逼得包拯险些铡了被陷害的展昭,由此可见当初的情况有多凶险! 上次那个还只是个深宫之中的无实权的大长公主,这次这个可是有实权的太师之子贵妃弟弟。包拯虽然自信最后总能破局,可若能平安无事,谁又乐意经历那背负人命骂名的一遭事呢? “我看白护卫就很好。他非寻常人,破局……难道不是他自己提前就脱身出局了吗?”公孙策仔细思量了一番,安慰包拯和展昭道。 确实如此!包拯点头。若是其他人,定然是已经入局了,可偏偏白羽就自己脱身出来了。 第二天,白羽巡街下衙之后就去了太师府。 庞昱听到白羽来了,立刻就露出一个“果然来了”的表情:“请进来。”我就知道你定然受不得被背叛的感觉,一定会来质问的! 白羽还真就不是因为“受不得背叛”这种原因才来的。庞昱不过是一个才认识不过几天的人,两人又没有什么交情在,哪里就谈得上背叛不背叛了?他只是奇怪自己并没有在庞昱身上感觉到针对自己的恶意,实在想要知道原因,所以才前来太师府问个究竟的。 他站在了双眼通红进入戏精状态的庞昱面前,带着点疑惑的问道:“我没从你身上感觉到恶意,你的行为偏偏和你的心是相反的,为什么呢?” 庞昱有点懵。或者说,自从遇到白羽之后,他就经常处于这种有点懵的状态。他同样也有些疑惑:“你不觉得愤怒或者伤心吗?” “不啊!”白羽摇摇头。“我跟你又不熟,愤怒伤心什么呢?我就是来问问原因,然后揍你一顿的。” 庞昱终于有了一丝危机感,指着白羽,有点不敢置信:“你……你要揍我?你竟然想要揍我?” “对啊!”白羽见庞昱后退,就跟着向前走了一步,“其实你说不说原因都没所谓,我就是觉得有仇要当场报。虽然你的心是没有恶意的,但你的行为让我觉得不应该,所以我要揍你一顿!” 庞昱和白羽离得很近,近到庞昱可以轻易的从白羽的眼中看到笃定和自信——要揍他的自信。 “你别过来!”庞昱后退着,“你自己说过的,我在八议之列,你不能对我动私刑!”他的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理智告诉他,白羽是不可能弄死他的;但情感上,庞昱还是忍不住的害怕,对即将到来的皮肉之苦害怕! “这怎么能算是私刑呢?”白羽挽了挽袖子,一伸手就跟拎鸡崽儿似的把庞昱给拎起来了。然后就把庞昱按在了旁边的桌子上,让他屁股朝上撅了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张力!张……”庞昱要喊自己的护卫统领,可喊了一声之后就想起来自己因为要演一场戏给白羽看,所以早早把这些人打发开了。就算是其中有谁听见自己的喊声过来,可自己现在这样,难道就不丢人吗?所以才喊了一声,庞昱就住口了。 白羽见庞昱不喊了,立刻就对着庞昱的屁股“啪啪啪”的来了三下。别看只有三下,可却把庞昱的魂儿都几乎打出来了!他一开始还没觉得如何,只是因为三声“啪”响而觉得有些羞耻。可随后一种热辣辣的感觉就从屁股上扩散开来,紧随而来的就是疼痛感。 从小到大没被动过一个手指头的庞昱额头立刻就布满了冷汗,都是疼出来的。他看向正把袖子放下来的白羽,疼得气喘吁吁的开了口:“你……你以下犯上!我可是安乐侯!” “你是安乐侯啊!”白羽点点头,“你若不是安乐侯,我理你做什么?”想了想,白羽又添了一句,“你若不是安乐侯,你还是什么?” 73.第 73 章(还债) 庞昱听见了白羽的问话, 哼哼着嘴硬道:“我若不是安乐侯, 我也是贵妃的弟弟!太师的孩子!” “哦。”白羽不在意点点头, “可这些身份都是别人给你的, 没有一个是你自己得来的。你除了庞昱这个名字是属于你的,你还有什么呢?你的权势、你的财富, 全都是别人给你的。你有什么呢?一无所有。” 说完这一句话, 白羽也不再理会庞昱,蹦蹦跳跳的就走了:他还要赶回开封府吃晚饭呢! 而留在原地的庞昱,脑子里不断的回响着白羽的话。他告诉自己, 白羽说的话根本就没有意义。可若是没有意义,自己为什么翻来覆去的思索其中的意思呢?自己到底是谁?除了安乐侯这个身份之外, 自己还有什么呢? 因为先前庞昱的吩咐, 护卫们都离的有些远。直到白羽走远了, 张力进了屋子一看,吓得是魂飞魄散——一向有洁癖和强迫症所以格外注意仪表的小侯爷竟然满头冷汗的趴在了地上! “侯爷!侯爷你怎么了?” 张力赶紧去扶庞昱, 一个不小心就碰到了庞昱那肿了好几层的屁`股, 疼得庞昱差点昏死过去。 他胡撸开张力的手, 自己费力的站了起来,每走一步都带动得臀上的肉火辣辣的跳疼。 “侯爷!侯爷我这就去叫太医!”张力赶紧让人拿牌子去宫里请太医去。 那去请太医的人正好和从宫中回家的庞吉碰在了一起, 庞吉火烧眉毛似的急忙赶回了家, 就发现自家孩子趴在床上不知道想什么呢。 “昱儿!昱儿!”庞吉叫了几声,见庞昱还是没反应, 觉得心都被揉碎了。等太医来了, 更是不错眼的看着太医给庞昱号脉检查。 太医因为庞昱这个病人的不配合, 只能先号脉确定没有内伤,然后就开始寻找外伤所在,很快就找到了庞昱那肿的不像样的屁股上头来。 庞昱的裤子一脱下来,庞吉眼泪都下来了:那哪里还看得出是屁`股啊?上面三个清晰的巴掌印都发紫了!肿的都发亮,要不是中间那一条缝,谁知道那是屁`股啊? 太医很是镇定,毕竟这伤比起杖刑棒伤还是差了一层的。下手的人极有分寸,只伤皮肉没伤脏器。他给庞昱上过药之后,就实话实说的把伤情跟庞吉说了。 庞吉听说儿子只是皮肉伤,这才好了一点儿。转过头来就问张力:“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侯爷伤成这个样子的时候,你们干什么呢?说,是谁对侯爷动的手?” 张力只能照实说:“开封府的白羽来找侯爷之前,侯爷还没受伤。那白羽只呆了一会儿就走了。因为事先侯爷吩咐过,让我们离远些,等属下见那白羽离开赶过来查看的时候,侯爷就已经这样了。” “好!好!包黑子你欺人太甚!”庞吉自然是不会和白羽这样一个小小的四品带刀护卫计较的,所以把账都算在了包拯头上。 “来人,备轿!老夫要去开封府问问那包黑子,为何纵容手下伤害当朝侯爷!” 原本还恍惚的庞昱听到“开封府”三个字,立刻就回过神来。他朝着就要转身向外走的庞昱喊了一声:“爹!” 庞吉立刻就忘了生气,转过头来看向了庞昱,“昱儿!昱儿你哪里难受?” “爹,别去。”庞昱拉着庞吉,“你还嫌我不够丢脸吗?” “难道我当朝太师、官家国丈还不能给自己的孩子出口恶气了吗?”庞吉心里难受,想骂庞昱两句,可面对亡妻挣命剩下的孩子却张不开嘴,最后只能紧紧握着庞昱的手,“昱儿,爹可拿你怎么办啊?” “爹,你让我想想……”庞昱脸上露出哀求的神色来,“你别去开封府,别去。” 庞吉见不得儿子这样,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答应了。可心里到底存了火气,和包拯的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他打定主意要给包拯一个好看,没想到才这样想着,没过几天机会就来了。 是夜,正是宵禁时分。正轮上展昭和张龙赵虎夜间巡查。路过一家名叫万芳阁的楚馆之时,只见一个女子忽然就从二楼刚打开的窗户跌落了出来,还是大头朝下的倒栽葱姿势。 这要是落实在地面上,肯定是要当场毙命的。展昭把巨阙剑往张龙手里一甩,立刻纵身一跃,就把这女子从半空中接了下来。落地后抬头一看,就看见那窗口还有一个男人的身影转身走了。这分明就是推人下楼! 展昭领着惊魂未定的女子和张龙赵虎立刻就进了万花阁,直奔先前那女子跌落的窗口房间而去。 门口的老鸨见展昭三人来势汹汹,又有自己家的清倌人不知怎么从门口进来了,赶紧拦着:“几位爷这是上哪儿去?” “开封府办公,让一让。”展昭是江湖中的侠士君子,就算是对待妓馆的鸨母,也已然是没有半分轻蔑不屑的。 这样的态度他让鸨母心中多了些好感敬重,拦着展昭等人、指着那先前坠下楼的女子说道:“翠玉,你不是在静山赵王府小王爷那里唱曲吗!怎么跑到外面去了?” 这话其实就算是把前因后果交代了,多少有提点展昭三人的意思在。 展昭微微点头算是谢过鸨母:“刚这姑娘从二楼倒栽葱下来,险些命丧当场。她明显就是被人给推下来的。这样的杀人未遂凶手,开封府自然是要管的。” 鸨母没法子,只能苦着脸跟在边上,引着展昭三人并那坠楼的名叫翠玉的姑娘往先前的包间去了。 谁知才走到了包间的走廊,就有三五个武师打扮的人对着展昭伸手一拦:“小王爷在,不得乱闯!” 展昭冷笑:“让开。” 对方见展昭不走,也不畏惧他是官身,当下就动起手来,吓得鸨母拉着翠玉就跑到了张龙赵虎身后去了,哆哆嗦嗦的生怕自己被波及。 展昭的身手哪里是两个普通武师能应对得了的?三两下就被展昭撂倒扔在了一旁的地上,半点没损坏到楼里的摆设和建筑结构。 解决了这些打手,展昭领着鸨母翠玉二人就进了包间。一进到房间里,就看到了一个富贵人家公子哥儿打扮的青年坐在酒桌旁,脸上带着些倨傲之色的看向展昭等人。 待看见了鸨母和翠玉,那富家公子哥儿,也就是静山赵王府家的二儿子赵秋堂便慢悠悠的开了口,对鸨母说道:“她不懂事,你该懂事。你是老鸨,你该告诉她,我小王爷看上她,是她的造化!” 展昭听得火起,只是多年的涵养让他暂时忽略了狂妄嚣张之言,只开口问道:“刚才是谁把这个女子推下楼去的?幸好我们路过把她救起,要不然她必死无疑!”这房里只有一个男人,所以展昭问话的对象虽然包括了房间里伺候的姑娘们,目光却直直盯视着这屋里唯一的男人——赵秋堂。 赵秋堂上下打量了展昭一番,看到展昭红色的官服,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随后点点展昭:“原来是英雄救美啊!你算哪根葱啊!” 展昭二指并合指向了赵秋堂,身上猛地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来,一双虎目扫视过屋内的所有人:“先回答我的话,你们刚刚都看到了,到底是谁把这个女子推下楼的?” 在场的姑娘们都噤若寒蝉,只是她们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赵秋堂身上。 展昭跟随包拯好几年,自然知道这视线聚焦的赵秋堂,定然就是推人下楼的罪魁祸首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赵秋堂刚才被展昭的气势所迫说不出话来,此时展昭收了气势后,立刻就朝着展昭叫嚣起来。 “静山赵王府的小王爷。”展昭冷笑一声,道出了赵秋堂的身份。 “知道我是谁就好!”赵秋堂转过头去不看展昭,“你是个什么东西,来这里问东问西张牙舞爪的?” “我乃开封府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展昭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好大的来头啊!”赵秋堂语气夸张的说道,“展昭?展昭不就是御猫吗?你不去抓老鼠,跑到我小王爷面前来充什么东西?” 张龙赵虎这个爆脾气,一听见这赵秋堂口中不干不净的,立刻就火了,腰刀都出鞘了一寸。展昭赶紧拦住两人:“不得无礼。” 小王爷见展昭这般,就觉得展昭服软了,一甩袖子嗤道:“无礼?他们敢吗?” “他们不敢。”展昭语气平淡的回答,“你是静山王府的小王爷,王府缺少教养,你放肆是应该的。” 但就是这平淡的语气说出来的话才格外的气人,更何况这话里的内容更是让人火大。 赵秋堂指着展昭,怒火中烧:“你敢骂我没有教养?” “我没有骂你,只说你是个敢做不敢当的窝囊废,推人下楼还不认。”展昭语带深意道。 赵秋堂气极反笑:“哈!我做了,你敢把我怎么样?是她不识抬举!”他指着翠玉说,“她说她是黄花闺女。可我花了银子,就是要玩她!在这种地方,装什么三贞九烈?” “这么说,是她不肯就范,你就把她推下去了?” “是,你奈我何?”赵秋堂满不在乎的承认了。 展昭冷笑:“把他带走!”这可不是损毁民物之类的小事,而是故意杀人未遂了。就算有八议在,那翠玉也安然无恙,可若不让这赵秋堂吃些苦头,宋律威严何在?开封府威严何在? 张龙赵虎立刻就上前去按伏赵秋堂。赵秋堂还有几下花拳绣腿,可到底不是张龙赵虎的对手,两下就被按在了桌子上。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叫嚣着“我是小王爷”的挣扎个不停。 展昭见他挣扎,巨阙剑立刻就横在了他的颈子上:“你再敢动,你就是个死王爷!” 赵秋堂惜命的很,被巨阙剑那寒气贴着脖子,半点也不敢动弹了。 这个时候,套间的另一个房间里就冲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一边往外跑一边往腰上系汗巾子,看到赵秋堂被按在桌上,立刻大叫:“放手放手!你们这是干什么?咱们是来找乐子的,干嘛打架?”原来是这人以为展昭他们是争风吃醋的嫖客呢! “你是谁?”展昭的手稳得很,巨阙剑仍然横在赵秋堂的脖子上,喝问来人。 还不等那男人回答,被按着的赵秋堂就抖着声音说道:“哥,他们是开封府的!” “开封府?”赵秋堂的兄长名为赵秋杰,气鼓鼓的要去救自己的弟弟,“开封府也不能随便抓人啊!” 展昭立刻收剑入鞘,用剑鞘拦住了赵秋杰。趁这个功夫,张龙赵虎两个人就把赵秋堂给拎走了。 赵秋堂临走还回头朝着赵秋杰求救:“哥,快去告诉爹!” 赵秋杰眼看着弟弟已经被拎走,自己面前偏偏还挡着一个比自己高了一头多的展昭,立刻就怂了:“开封府的,这到底怎么了?你知不知道,我们俩是小王爷!” “我知道。”展昭看着面前的赵秋杰,心中觉得无线讽刺,“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两兄弟一起来嫖`妓,我真替你们的王爷老子难过。”说完就转身走了。 赵秋杰被展昭的话讽刺的张口结舌也说不出话来。此时也没了翻云覆雨的兴致了,丧气的回家找静山王爷求救去了。 静山王爷听了赵秋杰的话,气得够呛。可他生气却不是生儿子的气,是气开封府不知好歹,也气那翠玉不识抬举。 他着人立刻去了万芳阁,把鸨母和翠玉都给带到了静山王府来。 鸨母和翠玉胆战心惊的对着静山王爷下拜,口称“小女子有礼。” 这静山王爷正在气头上,听见这么个自称也不高兴了,指着两人呸了一口:“小女子?都是贱货!” 骂过之后,静山王爷便要求二人在堂审时候按照他所说的话提供证词,把罪过都从赵秋堂的身上撇清,否则就把二人充入军营做军妓去。 那静山王爷如何编排口供不提,那赵秋堂如何在开封府大牢撒泼也略去,只说第二天一早,开封府衙门开衙升堂,审的就是这小王爷赵秋堂。 “威武”声中,已经折腾了一夜的赵秋堂仍然经历不减,对着张龙赵虎谩骂不提,自己也时刻都在挣扎着,就这么被带到了大堂上。 等到了堂前,他还喧哗叫嚣着“你知道我是谁吗”的话,就被张龙呵斥了一声“放肆”,赵虎紧跟着呵道“跪下”。 “跪下?笑话!”赵秋堂走到了堂前,对着包拯趾高气昂,“我堂堂静山王府小王爷,除了当今圣上和我爹我娘,其他人,别想让我跟他下跪!再说,我犯了什么错啊?” 站在两班前面的白羽就觉得这赵秋堂药丸。果然,下一息展昭就爆发了—— 大概是这次白玉堂在开封府呆的时间太短了,以至于展昭最近在白玉堂离开之后心情很不愉悦。听见赵秋堂在开封府大堂上对着包拯大放厥词,立刻就火大的背后一脚把赵秋堂踹翻在地,踩在赵秋堂的背上让他五体投地的起也起不来:“不管你是谁,如今你是人犯,就该跪!” “展昭你……”赵秋堂双手撑地稍微抬起身子,才说了三个字就又被踩回了地面,胸口压着地面呼吸都困难,更别说说话叫嚷了。 包拯也知道展昭近来心情烦躁,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和颜悦色的对展昭说:“展护卫,你且让他起身回话。” 展昭这才收回了脚,让那赵秋堂能从地上爬起来。 那赵秋堂爬起来之后看了一眼包拯,对着展昭恶狠狠道:“展昭,咱们这仇算是结下了,咱们走着瞧!” 包拯觉得这赵秋堂是找死啊!敢挑衅心情不好的展昭,立刻就一拍惊堂木:“赵秋堂,你深夜留连妓馆寻欢闹事,将一女子推下楼去,若非展护卫及时赶到,险些酿成命案,你可知罪?” “谁说的?”赵秋堂指着展昭,“是展昭胡说的!逛妓院我承认,其他的我可不认!” 包拯冷笑两声:“本府不怕你不承认。带人证。”说这话的时候,包拯的堂音不似往日般威严,而是很平淡。盖因他已经知道这两名人证翠玉和鸨母都曾经在昨晚被静山王府找去过。 威逼利诱这一套,这些个皇亲国戚用得非常熟练,他不觉得两个烟花之地的女子敢冒着触怒王爷的风险说出实情来。只是……总还是要试试的。 果然,翠玉和鸨母上堂之后,就改口了。自称之前是翠玉一时想不开,自己跳楼的。 一旁的赵秋堂听了,背着手对包拯还有展昭得意洋洋的笑着:“这是人证说的,不是我说的。” 74.第 74 章 展昭见状, 立刻拱手对包拯道:“包大人, 此二人定然是受了胁迫!但昨日在万芳阁, 这位小王爷已经认罪了, 属下亲耳听见的。” 张龙赵虎二人也拱手附和:“属下也听到了。” “说来说去都是你们开封府的人!是不是欺负我们赵王府没人啊?那我也可以找人做反证啊!”赵秋堂立刻插嘴,“包大人, 你们开封府要管的是朝廷大事, 我小王爷逛妓院你也要管,你管的未免太多了吧!” 包拯都气笑了:谁乐意管你似的?要不是险些出了人命官司,你就是精尽而亡谁又在乎了? “这确实是小事一桩。可本府若纵容你, 将来难免酿成大祸,到时候你吃罪不起!”包拯见证人反口, 便知道此案只能到此为止了。可若就此放了赵秋堂, 以这无法无天的性子, 真不好说会不会造下更大的罪孽。 赵秋堂可不在意包拯话里的意思,只觉得包拯这是要放了自己了, 立刻就眯缝着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看向包拯:“好!那咱们后会有期, 我会记得你包拯的好处的!”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就要走。 “回来!”包拯一拍惊堂木。左右张赵二人立刻拦住了要走的赵秋堂。 赵秋堂有些惊慌的回头, 就听包拯说道:“本府不追求此案,却没让你立刻离开。你记得本府, 才能让你将来受用无穷。如今我略施薄惩让你加深记忆。来人啊!当堂责打二十大板。” “是!”两班衙役应声, 立刻就把赵秋堂叉到地上,两根水火棍交替落下来。 正打到十一下, 忽然就有衙役来报:“大人, 静山王府娘娘驾到。” 包拯一听, 只能暂缓行刑,起身往大堂门口迎驾。 那大堂门口当先走来的,就是昨日回了王府去的赵秋杰。而他身后跟着的一个端庄妇人,便是静山王妃。 “开封府尹包拯参见王妃娘娘。”包拯领着公孙策、展昭白羽上前对静山王妃微微躬身行礼。 “娘,快来救我!”被打得鬼哭狼嚎的赵秋堂转了身对静山王妃嚎道。 “你吼什么?还有脸吼!”静山王妃瞪了趴在地上的赵秋堂一眼,转向了包拯,“包大人,孽子该打,重责多少?” “薄惩二十。”静山王妃用了“重责,”包拯便换了“薄惩”二字。 静山王妃抿了抿唇,“太轻了。”又指向了身边的赵秋杰,“还有这个,一块儿打才对。” “娘?”赵秋杰一脸委屈的看向了静山王妃。 静山王妃却没理他,向前走了几步,越过了包拯,到了堂前跪着的翠玉鸨母和挨打的赵秋堂中间,“他们两兄弟被他们父王给惯坏了。不求上进游手好闲,还结伴去那种地方。” 翠玉和鸨母两人听见静山王妃的话,脸上都闪过了苦楚的神情。那神情太过明显,静山王妃也看见了,立刻就改口说道,“老身并非看轻那种地方,沦落烟花的女子都身世堪怜,居然会有这种无聊男子去欺负几个弱女子!”说着,就虚虚的点了点赵秋杰兄弟二人。 “娘娘贤德,包拯敬佩。”包拯能说什么呢?只能拱拱手对大义凛然的静山王妃称赞了一句,走没走心就不知道了,“家有良母乃儿女之福,两位公子请娘娘带回便是。” “如此,老身多谢包大人了。”静山王妃便对包拯微微一福。 白羽眼看着赵秋杰扶起赵秋堂要走,可还有九板子没打完呢,想了想就从身边的衙役手里拿过一根水火棍,走过去又把才站了起来的赵秋堂跟踩死猪似的踩回到地面上,噼里啪啦的把剩下的九棍打完了,这才把水火棍还回衙差手里,对着愣住的包拯和静山王妃一拱手:“二十板打完了!” 展昭低头抿嘴,把笑意压了下去,赵秋杰也目瞪口呆的。而赵秋堂则是疼得死去活来的,连对白羽放狠话的劲儿都没有了。 静山王妃先前说责罚太轻,现在也不能改口,便只能抬着儿子回家去了。 等退堂之后,张龙就凑了过来问白羽:“你打了几下?” “九下。”白羽说道,“我数着呢,先前那个小王爷被打了十一下,我打了九下,正好凑齐二十下。” 张龙和赵虎的脸上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晚间静山王爷回府的时候,就看见自家两个儿子跪在地上,静山王妃冷着脸坐着。 “还不滚起来?” 赵秋堂立刻就嬉皮笑脸的站了起来,拉着静山王爷:“爹,你来评评理,那包黑子本来就不该打我,娘还说打得轻!天下哪有这种娘啊?”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不跪下!”静山王妃气道。 赵秋杰和赵秋堂两人有亲爹撑腰,就假装没听见。 静山王妃点着他们俩:“你们不知好歹,若真闯了大祸,谁来给你们收拾?王爷疼爱你们不忍心下手管教,如今包拯管教你们一番,你们心里有个怕,将来也能少些行差踏错。我倒是要谢他才好。” 静山王爷冷哼了一声:“我的儿子,用得着那包黑子管教?我儿子命好,一生下来就是小王爷,管教与否都还是小王爷!咱们和当今是一个姓氏的,得天独厚的谁也改变不了!” 静山王妃憋气:“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本王说错了?”静山王爷背着手,踱了几步说道,“他们和普通的庶民可不一样,皇亲贵族本就高人一等,就连他们身上流的血都跟别人不一样!” 赵秋杰赵秋堂两兄弟听了静山王的话,也跟着洋洋得意的露出笑容来。 静山王妃被这几个蠢货也是给气得闹心,甩袖子就往内室去了,嘴里啐道:“就是你这糊涂爹,才教出这两个荒唐儿子来!” 静山王也生气了:“你能当王妃是因为你嫁给了本王,你谢不着那包黑子!” 王妃猛地停住了脚步,也没回头:“那今后这两个孩子,就都看你了!”说完就继续往内室而去。 静山王气急败坏的对着王妃的背影吼道:“你看着好了!看我给他们弄个官做!” 赵秋杰一听立刻就高兴了,挤开了弟弟赵秋堂凑到静山王身边:“父王,小官我可不做,要做就做个大的!” 赵秋堂也附和道:“对。而且爹,咱们王府有权有势,就是钱不够多,要做官还是要找个肥缺!” 父子三人就这样热火朝天的探讨起官职的好坏优缺来,好像朝廷中所有的官职都随便任他们挑选一般。 太师府,庞昱养了半个月的伤之后,终于能一瘸一拐的下床了。这天他正拿着一本自己过去绝对不会碰的策论合集诵读,就见自己父亲庞吉难得提前下衙回家了一次,而且回来的时候还满面红光的。 “爹,什么事这么高兴啊?”庞昱问道。 庞吉脱了大衣裳换了常服,脸上的笑容半点不减:“徐州灾荒,王丞相本来有意举荐包拯前去赈灾。但如今静山王爷想要插上一手,替他那两个儿子讨来了这个差事,还要了太`祖皇帝建国之时开疆辟土所用的紫金锤来做信物。” 庞昱一皱眉:“静山王府那两个蠢货去赈灾?爹,你可真是!那两个东西是什么货色,你还不知道吗?他们俩去赈灾,当心激起民变,到时候还不是爹你收拾烂摊子?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庞吉摇头:“这你就不懂了。这静山王是除了八王爷之外和官家嘴亲近的皇室血脉了。凭着这股烟火情,静山王这老糊涂蛋没少插手朝中的事情,便是我贵为太师、王勉王延龄身为相邦,仍然要退让几分。如今让这庸碌王爷下台的机会就在眼前,我自然是高兴的。” “爹,你这是要借这次赈灾的事情除去这掣肘?”庞昱立刻就明白了。 “而且那包拯先前就已经得罪了静山王府,此次赈灾的差事又被截了胡,两方交恶。无论这两方最后斗在一起谁赢谁输,老夫都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庞吉一想到那包黑子的手下白羽把儿子打伤了的事情,就觉得肝火上升。 他转头看了一眼庞昱:“你姐姐送给你的药,你用了吗?” “用了。”庞昱点头,“已经消肿了,只是还是隐疼。不过太医说,这是快要好了的征兆。” “那就好那就好!”庞吉的脸上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来,“我一辈子只你和你姐姐两个孩子,你们可都要好好的才行!” “是,爹。”庞昱还带着稚气的脸上就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有些不适应自家父亲突如其来的温情。 庞昱对这样的庞吉不适应,庞吉也对这样的庞昱有些轻微的违和感:庞吉对庞昱的宠爱向来是粗狂豪迈的“买买买”“好好好”模式,很少会说这种柔和的话;而庞昱对庞吉也多是“我要这个”“我要那个”的直截了当。再要么,就是庞吉这个做父亲的教导引导儿子相人之术、办事手段。 总之,平常父子之间的交流模式在庞家父子之间是不合用的。所以他俩都不是很适应的咳嗽了一声,转换了话题。 庞吉指着庞昱手里的策论集锦:“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要看这种书了?” 庞昱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策论,没说话。 “哎呀,爹不问就是了!”庞吉见儿子不愿意说,也就不多问了,起身打算去书房里处理一些公务。 庞昱闭了闭眼,最后还是开了口:“爹,我想科举出仕。” “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出仕了?”庞吉有点惊讶,“可是安乐侯的禄银不足?你放心,爹过段时间就给你请封为‘公’,肯定不会让你短了花用受委屈的。” “不是!”庞昱赶紧摇头,“我只是……只是……” “怎么了?”庞吉问道。 “就是忽然想这样做了。”这十几天的心路历程,庞昱没有再回忆一遍的欲`望。他从来是个聪明人,从自厌自弃到如今的半懂不懂,也不过是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他想试试看,自己除开安乐侯、太师之子、贵妃幼弟身份之外,自己还能是什么? “行。”庞吉也不多追问,直接就开始捋着胡子思考起来,“光看这些东西是没用的,爹给你找几个人好好教教你。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咱们就是科举不成,你看中了哪个官职,爹还是有些手腕能给你运作一番的。” “谢谢爹!”庞昱就对庞吉露出了一个过去自己得到想要的东西后的高兴笑容来。 “好儿子!你想要什么爹爹都能给你!”庞吉也和过去每一次满足了儿子的愿望之后一样,许下一个作为父亲的诺言。 开封府里,包拯面色深沉,在内堂里来回踱步。 白羽看了一眼天色,叫了包拯一声:“大人,该安寝了。今天是望月。” 包拯可以说算的上是劳模了,白天要忙活开封府的大事小情就算了,每个月固定的朔月日和望月日还要在夜间去地府加个班,兼领阎罗之职。 当然,也不是说其他时间包拯晚上就没事了的。地府虽然有条不紊的运转,可难免会有个突发意外什么的,这个时候包拯也是同样要回地府加班的。 白羽看到包拯一个月里排得满满当当的行程表,就油然而生一股同情感:这也就幸亏包拯是文曲星,天生星耀加身体质强壮了。不然其他人总这么连轴转儿,早就积劳成疾了! “唉!”包拯叹息了一声,对白羽摆摆手,解释道,“我忧心徐州之事,实在是难以入眠。” “皇帝不是派人去赈灾了吗?”白羽歪着头。 “白护卫有所不知。”公孙策知道包拯担忧什么,见包拯不愿开口,便替包拯解说,“去赈灾的人,就是先前被展护卫抓回来的那个静山王府的小王爷和他的哥哥。” “皇帝是傻子吗?”白羽惊讶的问道,“满朝那么多人,就选了这么两个东西?没别人了吗?” “不光如此,陛下还被静山王爷劝动,赐了紫金锤给这两兄弟。那紫金锤是太`祖遗物,又是陛下御赐。所到之处犹如圣驾亲临。如今落在那两兄弟的手里,只怕是‘如虎添翼’。”公孙策不无讽刺的补充道。 包拯听到这里,心下就有了决断,立刻叫了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令他们随时留意徐州消息,若有状况立即回报。 而这个时候,奉旨前往徐州赈灾的赵家两兄弟,可是一路游山玩水的当真悠哉。 尤其是那赵秋堂,因为不愿旅途寂寞,便把万芳阁的翠玉赎买出来,一路上寻欢作乐好不潇洒快乐。 只是那翠玉本来也不是自愿委身给赵秋堂的,难免面色总是不甚高兴的样子。赵秋堂一开始还会耐着性子哄一哄,只是时间越长就越不耐烦了,时不时的就要骂上几句。 “你不要愁眉苦脸的好不好?万芳阁的那些人谁有你命好?你甘愿当□□也不愿意跟我小王爷,天底下哪有你这么贱的女人?” 翠玉被骂得麻木了,半点不生气,还笑眯眯的回了一句:“我这么贱你就放我回去啊!” 赵秋堂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已经到了徐州地界。徐州因为连年的灾害,一开始还能在知府的带领下苦挨度日,可没有粮食,还是有许多的人落草为寇了。 赵家兄弟俩才进了徐州府,就因为队伍庞大看着颇为富庶而被盯上了。 这群落草的人里还真有一两个好手,既懂得行兵布阵武艺也不差,三两下之间就把赵家兄弟这队钦差给拿下了。 赵家兄弟俩身穿蟒袍,一看就是皇家亲贵,纵然年纪尚幼,也还是被贼首拿住了。 赵秋堂被反缚双手压在地上,气急败坏的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贼首听到有人问自己的名号,回答道,“我乃徐州燕无双,专杀贪官污吏为富不仁!” “救命啊!你们别杀我啊!”比起赵秋堂来,赵秋杰直接就跪在地上对着一伙匪窛求饶了。 静山王府的老管家看赵秋杰实在不像样,立刻开口喊道:“你们不可乱来!他们是钦差大人!” “什么样的钦差这么年轻?”燕无双嗤笑一声,一双眼睛扫视过赵家的车队,就看见了车队中间被黄布盖住的一个贡架。他命令手下掀开黄布一看,就发现布下盖着的,乃是一柄亮闪闪金灿灿的锤子。 那锤子被阳光一照,竟然反射出了一股妖异的紫色光芒来,只要看到的人都不会错认这宝物是个庸物去。 “不能动不能动啊!”静山王府管家见一群盗匪的眼睛眼看着粘在紫金锤上都拔不出来了,立刻高喊出声,“那是大宋开国之宝紫金锤!见紫金锤如见皇帝,那是皇上钦赐给我们的!” “你们是做什么的?”燕无双心中一颤。本以为是条大鱼,却不想和朝廷扯上了关系。 “我们要去徐州赈灾!”赵秋堂说这话的时候半点不脸红,完全忘了自己之前把这赈灾的钦差当作一个谋私的肥差来着。 燕无双沉吟片刻,最终在想心里下了决断:“看在那十万灾民的份上,我放过你们。要不是闹饥荒,大爷我还是良民呢!” 75.第 75 章 不过这燕无双虽然身为草寇, 却对这紫金锤略知一二:相传这紫金锤是开国太`祖在战场上的兵器。多少强敌亡于锤下不说, 开国时不少的悍将也一见此锤便胆寒。它饮过英雄血, 锤下也有屈死冤魂。 先皇时期, 更是流传此锤有灵异之说。言道正义之人可持锤杀敌,心术不正之人则会如同邪魔附身一般为恶更甚。 这样神奇的传说下, 若见不到实物也就算了。可实物就在眼前, 习武之人焉能没有一试之心呢? 所以燕无双虽然答应放了他们,却还是想要试试这紫金锤的。 只是等他走近那锤子,伸手要拿的时候, 那锤子就猛地迸发出了一股寒气,一下子就把燕无双给击飞了出去。 倒地的燕无双只觉得内脏一寒, 不由得吐出一口血来:“快走!”这样说着, 便招呼手下的人赶紧撤退。 见匪窛们走了, 刚才还跪在地上装孙子的赵秋杰站了起来,和赵秋堂整合队伍, 又继续前往徐州府城去了。 徐州知府陈谦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钦差前来赈灾, 总算是把钦差的队伍给盼来了。只是随之而来的, 还有钦差在徐州地界被劫的消息。 因为连年的灾荒,陈谦心力憔悴的整个人都老相了不少。他领着衙役捕快到城门口迎接了前来赈灾的赵家兄弟两人, 就回转了府衙内。 赵秋杰因为先前遭遇燕无双的事情, 憋了一肚子的火,等入了知府衙门, 便直接坐在了堂官主位上, 一拍惊堂木指着陈谦:“你就是徐州知府吗?你这官儿当真无用, 饥荒便罢,还有匪窛竟敢打劫钦差!你莫不是个贪官吧!” 陈谦心说,自己不是贪官这是肯定的,但你这钦差莫不是个傻子吧?这徐州都成什么样了,有落草的人那是肯定的啊! 可他已经尽量安抚百姓了,也想方设法的缓解灾情,就连自己家里的吃食都是一天两顿一稀半干的,你上来就指着骂我贪官?你能耐你来徐州试试,看看你能不能在连年灾荒的情况下让百姓能不离故土的情况下,保全下这十几万条人命! “钦差大人,陈谦自认两袖清风为官清廉,百姓皆知,何有贪官之说?” 赵秋杰见陈谦顶嘴,立刻怒火中烧,“你不认罪?那盗贼说专杀贪官,你若不贪,他为何在你这徐州?当心我请出紫金锤来打杀你这狗才!” 陈谦见赵秋杰生气,心里窝火也只能好言好语的辩解:“大人奉圣上旨意来徐州赈灾,下官与百姓对大人的到来如大旱之望云霓!未见赈灾,却先将下官定论贪官,陈谦不服。” “你不服,就杀了你!”赵秋杰胡搅蛮缠道。 赵秋堂听两人打嘴仗,对着坐在堂审官主位的赵秋杰就是一推:“你让开。” “你让我让开?”赵秋杰点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让我来。” “我是哥哥……”“哥哥就只会跪地求饶啊?” 赵秋杰说了一半的话被赵秋堂打断,又因为想起之前自己跪地求饶的事情,赵秋杰讪讪的让出了位置给赵秋堂来。 “知府大人。”赵秋堂斜倚着身子睨着陈谦。 陈谦见状,连称不敢。 于是赵秋堂让众人先将紫金锤请进来,携众人叩拜之后,才开始说话。 “本王临行之时,王丞相曾交代,打开官仓周济灾民,官粮不足邻府收购,高价买进低价售出,用官银补贴,务必使灾民人人受惠。” 陈谦听了之后,蜡黄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下官代灾民感恩不尽。” 官仓里的粮食早就没了,还要留下一部分粗糠做种以待来年。可官银还是有的,只是一直不敢动用罢了。此时有了谕令,就能放心大胆的买粮食了! 他哪里知道,这是王丞相和庞太师怕这两个蠢货把事情惹大事先定下的计谋呢? 他二人当初商议的时候想着,这两个蠢货只要按照这个计策行事,哪怕只执行了一半,徐州就不会出现民变。在不出现民变的情况下,从这两个蠢货的行为中挑刺打击,进而将他们的爹静山王爷也拉下水,岂不正好? 然而陈谦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这钦差所言当真惠民,徐州百姓有救了!他立刻就着人去张贴告示,言明不日开始放赈。 告示一出,徐州百姓奔走相告,都觉得有了盼头了。 赵秋堂说完了赈灾的事情,又叫了徐州的捕快来,勒命他抓捕匪首燕无双一事。随后这两兄弟才洗漱一番,歇息在了徐州知府官邸内。 到了夜间,因为白天歇够了,赵秋堂走了困,便信步走到了衙门里暂时供奉紫金锤的房间来。 他推门进屋,正看见紫金锤在烛火的映照下,流露出了一丝紫色的光芒,不由得撩袍下跪,对着紫金锤喃喃说话:“太`祖紫金锤在上,我乃皇室子弟赵秋堂。今日亲眼得见你驱散盗匪,想必你的神力定然无比惊人强大。你乃是皇上钦赐给我的,你会助我完成心愿吧!”语毕,便伸手去拿那紫金锤,幻想着自己也能神勇无敌的大杀四方。 正当他的手要碰到那紫金锤的时候,紫金锤就弥漫出一股湿冷的、带着腥味的寒烟出来。赵秋堂被吓了一条,脚一软就瘫在了地上,怎么也站不起了。 寒烟之中,一个双眸闪烁着紫色光芒、穿着战袍的高大男子出现在了赵秋堂面前,上下扫视着赵秋堂。 赵秋堂壮着胆子拱手道歉:“弟……弟子赵秋堂冒犯您,还请您饶恕!” 赵秋堂语毕,那男子便又化作了寒烟回到了紫金锤内去了。而后那原本放在贡架上的紫金锤便自己飞了起来,正落在了赵秋堂的手里。 赵秋堂大喜过望:原来皇上赐下这紫金锤,是唯我独用的!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而此时,远在开封府里已经安睡的包拯,却在睡梦中似有所感的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颇为不安。 第二天,包拯便把自己的梦境说给公孙策和展昭白羽等人:“本府昨夜梦见了紫金锤内,竟然有一位穿着战甲的将军。非魔非圣状甚诡异,让本府很是不安。” 白羽歪着脑袋想了想,没明白包拯说这个做什么。 包拯一边说话,一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白羽:“虽说只是一个梦境,但也令人警惕。我以为,此梦必有原因。” “大人,可要属下到徐州查看?”展昭自告奋勇道。 包拯见白羽半点反应也没给自己,便摇了摇头:“无缘无故无凭无据,去有何用?还是要多留心才行。” “是。”众人应下。 此时的徐州,赵家兄弟俩正借紫金锤做虎皮,威胁当地的士绅富户捐献粮食。 这本来也是王丞相和庞太师定下的救急策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只是这兄弟俩当初来徐州赈灾就是为了私利,哪里管什么得以不得以的,只将一招救急的暗手弄成了勒索一般,言道当地士绅若不献粮,便将他们抄家。 若是去年,恐怕这赵家兄弟的狮子大开口还说不得能办到,只是如今灾荒连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真要是答应了,少不得就要伤筋动骨元气大伤了。 这些士绅们不觉得这两个二十冒头的黄毛小子真敢杀人,自然也不愿意献出自己的家产来:谁知道灾荒还要几年?真献出去了,自家人活不下去了怎么办?亲疏远近的,谁也不想为了外人亏待家人,所以谁也不先开口。 这兄弟俩见威逼利诱都不好用,赵秋堂便用紫金锤当场抡起锤子,一下就锤死了一个放言自己做不到两人要求的士绅,算是杀鸡儆猴。 其他人见状,个个噤若寒蝉。知道躲不过了,只能回去想办法凑齐这兄弟俩要的数额了。 放赈开始的当天,徐州城里的百姓纷纷拿着各家的器皿往仓衙而去,只是大多都是兴高采烈的去,垂头丧气的回来。 原来这赵家兄弟用来放赈的粮食却是要百姓自己掏钱来买的!不光如此,这粮食的价格竟然比街面上连年灾荒而上涨的粮价还要贵上许多,且那粮食为了压重量,掺了不少的沙子进去。当真是傻子数不清、米粒数得清! 徐州的百姓们议论纷纷,对朝廷和皇帝都很是失望,言道这皇帝是来徐州做买卖来的。 话说这徐州府内有一户人家,家里的男主人叫做王老实,今年四十余岁。这王老实家里有一子一女,大名分别是王昆和王珍。但这家里却是有十多年都没有女主人了。 这王老实人如其名,是个老实的,也是个憨的。他眼看着放赈的模样,内心气急,竟然就往徐州知府陈谦处去状告当今皇帝去了。 老百姓告皇帝,陈谦哪里敢接这案子?他也知道这两个钦差的所作所为,自然也知道这王老实到底因何上告,只是却万万不能接。所以只能好言好语的劝说王老实。 “皇上乃天子之尊,受万民敬仰。自即位以来贤名远播爱民如子,你要告皇上,本府也不敢受理……” “大人不敢受理?”王老实着急了,“那我们这些老百姓上哪里申冤去?您说皇上爱民如子,往米里掺沙子就是爱民如子吗?价钱比市价还贵!大人,您打听打听,咱们这些灾民百姓,全都怨声载道的!” “不用问,本府都知道。”陈谦眼底带着乌青,低着头说道。 “知道你还不管?咱们都说你是清官,可你这清官只顾着自己清清白白做好自己的官啊!该管的你不管,你怕得罪皇上就不管我们的死活啦?”王老实其实也知道陈谦是个好官,可这件事若是连陈谦都不管,他们还能求告给谁呢?一时间悲愤之中口不择言了起来。 陈谦被这话刺得心都寒了,只能拍了一下惊堂木:“王老实,你大胆!” 王老实眼泪都下来啦:“命都快没啦,胆不胆的有什么用?我就是要告皇上!” 陈谦叹了一口气:“王老实,我就老实的跟你说,皇上放赈要救济灾民,立意没错,错在那放赈的人……做事不力。” 王老实仔细寻思了一番,终于明白陈谦的意思了:“大人的意思是说,那两个钦差把皇上的好意变作恶意了?那就应该把他们给揪出来啊!” 正好从后堂路过的赵秋杰听见了王老实的话,立刻就摇头晃脑的出来了,对着陈谦冷笑了一声。 陈谦心内暗自叫“糟”,可还是只能恭敬的对赵秋杰行礼,“王爷。” 赵秋杰走到了王老实身旁,看了看王老实:“你是徐州受灾的灾民?” “我是。”王老实不知道这人是谁,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话。 赵秋杰就指着王老实:“你叫王老实,可我看你不老实!灾民哪一个不是面黄肌瘦的?偏偏你这肥头大耳的模样,哪里有半分灾民的样子?还要把钦差揪出来?我告诉你,我就是钦差大人!静山王爷府的小王爷!” 王老实指着趾高气昂的赵秋杰:“原来你就是那个丧尽天良往米里掺沙子抬高米价的不折不扣的混蛋!我要告你!” 赵秋杰何时被这样指着鼻子骂过?立刻就一个耳光把王老实扇倒在地,然后一脚一脚的踹向了王老实。 王老实只觉得喉头腥甜,一口血就从嗓子眼反倒了口腔里,顺着嘴角都流到下巴上去了。他断断续续的说道:“你打……你打不死我……我就要告你……” “大胆刁民,看我不打死你!”赵秋杰这样说着,就从身边的衙差手里躲过了一条水火棍,要对王老实继续施暴。 陈谦哪里能让赵秋杰继续动手,赶紧上前拉住赵秋杰:“不可啊王爷!他告状无罪,不可殴打!” “我是钦差,打一个刁民有何不可?”说着就举起了水火棍对着王老实就要下死手。 “不可啊!”陈谦一个饿了许久还没缓过劲儿来的文官又如何比得了年轻力壮的赵秋杰呢?直接就被赵秋杰给甩在了地上。 两班衙役也不敢阻拦这位钦差。眼看着水火棍就要落在已然受了内伤的王老实身上,偏偏从堂门外射来了一个小物件,一下子就击在了赵秋杰的手上。 赵秋杰的手一疼,那水火棍就落了地了。他“哎呦”一声,捂着火辣辣疼的手背,四下打量着周围:“谁?谁打我的手了?” 他正面色狰狞的环顾四周,堂外又飞来一个小物件,“嗖”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正敲在了赵秋杰的门牙上,把那门牙都给敲掉了! 陈谦还摔在地上没起来呢,比起连挨了两下却不知道是谁动手的赵秋杰,他的视线更清晰一些,自然看见了两颗滚落地面的东西,正是伤了赵秋杰的物件——两刻圆溜溜光滑滑的石头子。 陈谦见赵秋杰捂着嘴不停呻`吟,立刻就借着起身的功夫把两颗石子都摸在了手里:“小王爷!咱们赶紧回后堂去,这里有刁民作乱,太危险了!” 赵秋杰眼泪都疼出来了,含着一嘴血跟着陈谦从大堂离开了。 两班衙役也赶紧护着赵秋杰和陈谦去了后堂,独留下了王老实在大堂上。 正当这时,那王老实的女儿王珍找了过来,看见自家爹爹被打后的模样,只能咬着牙在四下无人的大堂要背起父亲回家。 这时她就听见耳边一个悦耳的男声说道:“姑娘,我来帮你。” 王珍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面容英俊身穿白衣的男子。这男子平白的面上带着三分冷意,让人不敢轻易接近,只是做起事来却很是亲和。 他也不待王珍答应,就把王老实背在了身上,对着旁边因为自己的容貌发呆的王珍说道:“姑娘,劳烦你前面带路。” “好好。”王珍点点头,便领着这白衣男子往自己家里走去。 白衣男子一路上背着王老实,手正掐在王老实的大腿肉上,便感觉自己掐着的地方那肉陷了下去却好长时间也没弹回来。 这是饿的。他暗自想道。 这王老实之前被那赵秋杰称作“肥头大耳”,这确实不假。王老实看起来整个人是白胖白胖的,半点经历过饥荒的样子也没有。可实际上这哪里是肉呢?分明就是浮肿。 等把王老实放在床上之后,白衣男子就粗浅的给王老实诊了一下脉,对着王珍说道:“你爹受了些内伤,需要好好调养才行。”又开了方子,见王珍不像有钱抓药的样子,就掏出一锭二两重的银子给她。 王珍本来想拒绝,可看到躺在床上还昏迷着的爹,最后还是咬牙收下了,“噗通”一声跪下来给白衣男子磕了三个头。 等王珍出去了,房间里的白衣男子才嘀咕了一句:“我还以为要以身相许呢,结果只是磕头啊!” 76.第 76 章(还债) 夜色降临, 陈谦拿着白日里捡到的两颗圆滑石子, 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思索着。他看着手里的石子, “难道是他?” 如果真是他, 那……陈谦才这样想着,就摇了摇头:自己身为一府的父母官, 哪里能把徐州的责任放在他人身上呢?这样想着, 他就收起了两枚石子,打定了主意后往赵家兄弟的院子去了。 此时的赵秋杰牙被崩开的伤口已经不流血,只是那两颗门牙没了, 伤口没愈合之前也不能找补牙匠补牙,只能保持着说话漏风的现状。 “陈谦, 你来有事吗?”赵秋堂见陈谦来了, 也不再听赵秋杰语音含糊不清的抱怨了, 转过来问陈谦。 “下官无事哪敢来惊扰?”陈谦拱手说道,“自从两位钦差大人驾临徐州救灾放赈, 有些做法……若干措施……” “乐么样吗?里牛突突开开的唑!”(怎么样吗?你就痛痛快快的说!)赵秋杰含糊不清的说道。 “恕下官之言, 做的不甚妥当, 已经激起百姓普遍的不满,积成民怨, 后果堪虑。” “哼, 普遍不满?”赵秋堂冷笑出声,“要怎么样才满意啊?要把白白的米送给他们啊?一群贪得无厌的刁民!” 陈谦摇着头看向赵秋堂:“大人, 他们不是刁民, 是一群安善的良民!只是大人们做的和他们心里想的, 相差太远,太令他们失望了!” 若是刁民,哪里还会被欺负成这样、生死攸关了也没有动你们这两个酒囊饭袋的性命呢?陈谦现在恨不得自己治下出几个刁民才好呢! “笑话!我们来的时候遇到的匪徒是良民吗?那个要状告当今皇上的人是良民吗?”赵秋堂指着陈谦的鼻子骂道,“你不把他就地正法,还听他胡说八道就算了,你还让我哥哥受了伤,你该当何罪?” “下官无能。”陈谦闭了闭眼睛,“但是非还分得清。他告皇上,可皇上是无辜的。是你们两个,把皇上的恩德变成了恶意!皇上在替你们顶罪呢!” “里干大系谱系翁呢?”(你看他是不是疯了?)赵秋杰指着陈谦对赵秋堂说道。 赵秋堂被赵秋杰的口音逗得一乐,转向陈谦却换成了威胁,“我看你这个官是不想做了!” “区区乌纱帽,可要可不要。可我不能让百姓寒心,觉得大宋的官员都是贪官污吏!我要告到京里去!” “临来之时,父王给我说过,外有紫金锤,朝中有他撑腰。你要告,就尽管去告好了!”赵秋堂极为得意的说道。 “耨丁丁出呐?里系闹谱宁的!”(都听清楚啦?你是告不赢的!) “告不赢也要告。”陈谦坚定的说道,“下官是出于无奈,除非二位大人改变心意,降低米价不要掺沙,放过那些乡绅,让徐州百姓能身受其惠!”陈谦也是没办法了,只能以此要挟这两个小王爷。 “陈谦!你以为紫金锤是摆着好看的?”赵秋堂对陈谦气急败坏的吼道。 陈谦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种决绝:“下官不是贪官污吏,紫金锤——落不到下官头上!”说完,也不再理会赵家兄弟,便转身离开了。 他却不知道,此时屋顶上正有一个人,把屋内三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正是被赵秋堂追捕的匪首燕无双。 他深恨自己当日听信了赵家兄弟的谎话,竟然放走了这两个豺狼恶徒。这样的赈灾钦差,还不如没有的好!所以他一养好被紫金锤造成的内伤,就立刻赶到了徐州府城内,要伺机杀死这两个不顾百姓死活只知道敛财的赃官。 于是这一天夜里,徐州府衙就遭遇了一波来自燕无双的刺杀。可惜这赵家兄弟身边的护卫赶到的及时,燕无双怕自己不能脱身,只能先行撤退了。 听到赵家兄弟遇刺的消息,书房里的陈谦只是加派了人手去保护这两个钦差,自己却没有露面,而是在屋子里挑灯写了一封信,打算等天亮后让人送进京中给王丞相。 燕无双离开后,赵秋堂便回房睡觉去了。可赵秋杰心里害怕那刺客去而复返,翻来覆去也无法入眠,便想到了先前击退了匪徒的紫金锤,夜间悄悄的就去了供奉紫金锤的房间。 到了房间之后,他看着那紫金锤想也不想的就伸手去抓。结果那紫金锤立刻就爆出了一股寒烟,直接就取走了赵秋杰的一条命!这个收敛民脂民膏的无脑小王爷,就这样交代在了这里。 至于他死后——到时候生死簿上善恶德行都记录得一清二楚,他也再没有什么高人一等的血统不血统能当护身符了!刀山火海油锅寒狱,都是要走上一遭才好呢。 阴间的事情且不去提它,只说这赵秋杰死在紫金锤之下,王府的管家很是惶恐,不知原因。 赵秋堂一看自己哥哥尸体的模样,多少就猜出来些赵秋杰到底是因何而死。可这不能宣之于口,索性早些时候遇到了一场刺杀,赵秋堂就把事情都推到了那个刺客身上去了。 京城之中,王勉看了陈谦的信之后,狠狠的拍桌子:“废物!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废物!” 思前想后,他还是拿着这封信去找了他最初属意的赈灾人选——包拯。 包拯看了书信,便劝王勉将此事告诉给皇帝,可王丞相却摇头拒绝了。 这里面有他和庞太师的手笔,哪里是能被皇帝知道的?而且当初为了逼真,他还特意挑唆着静山王逼迫自己收了这两个蠢货做徒弟,自己根本就脱不得干系! 如今想来,那庞吉老狐狸除了在面圣时说了几句好话,顺着静山王的意思向皇帝推荐了一下,又顺口提了提紫金锤的威严之处,还真就没有什么实在的把柄! 这样想着,王勉便觉得头都大了。他匆匆离开的开封府,可却不愿意立刻采用包拯的建议。 等王勉离开了开封府,包拯思前想后,还是把展昭叫来了:“两个小王爷你都是见过的。那赵秋杰已经丧命,赵秋堂还不知道又要闯什么祸。你立刻带着张龙赵虎前往徐州,暗中查访多做了解。非万不得已不可插手。” 而与此同时,静山王府也接到了赵秋堂的来信。信中言道:徐州民风强悍前所未有,盗贼横行暴`民逞凶。且灾民曲解皇帝赈灾的德意,更是杀死了自己的兄长。而知府陈谦还勾结这些暴`民推波助澜。所以想请静山王派京师大军去徐州镇压,否则迟则生变。 静山王读了信后是怒火中烧,要立刻面圣请求皇帝派兵。可静山王妃却是万念俱灰:这两个儿子,最后还是闯下了没办法收拾的弥天大祸了! 静山王妃如何万念俱灰不提,一心要替儿子报仇的静山王爷去找到了庞吉和王勉,一心希望两人能帮他劝服皇帝,派出京中大军前往徐州。 只是庞吉早就从王勉那里知道了真相,暗骂这两个蠢货之余,对理直气壮的静山王也是糟心透了。 王勉比庞吉更糟心,因为他现在有些脱不了身了。所以听见静山王的话,直接就把陈谦的信给静山王看:“陈谦说两位小王爷在徐州的所作所为引起民怨激起民愤,后果堪舆,请京中派员前去处理。” “陈谦?我儿子信里说那陈谦和暴`民勾结,他的话怎可相信?”静山王看也不看那信。 王勉都气乐了:“那小王爷的话就可信了?” 静山王还是理直气壮的:“我儿子的话,我自然相信!” 王勉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第一次见到双标得这么理直气壮让人吐血的,绷着下颌平静了一下怒火,才缓缓道:“王爷,凡事若非亲眼目睹,便只能信三分。而且很多事情,就算是亲眼目睹了,也未必是真的。” 静山王哪里听得进王勉的话,“我儿子被杀还不是事实吗?” “事出必有因果,王爷还是先查明令郎为何被杀再下定论吧!”王勉一甩袖子。 静山王见王勉推脱,眯着眼睛说道:“我儿子去赈灾是你推荐的。他们俩若出了什么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王勉受了威胁,脸上的神情立刻就冷了下来,看着静山王就跟看着一个死物一般。 庞吉见气氛不对,赶紧插`进二人中间:“二位何必争吵?这样解决不了问题啊!到底是派军镇压还是派员调解啊?” 静山王自然是要面圣后请求派军的,可王勉却不同意。 静山王最后见王勉死活不同意面圣说明徐州之事,也不管王勉了,指着庞吉说道:“你不去,本王自己去!太师也陪我去!” 王勉冷笑一声:蠢货儿子自然是有个蠢货老子的,到了这个时候还觉得庞吉是好人?脑子都当成核桃仁吃了吧! 庞吉没想到最后把自己给兜进去了,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说去不去面圣。 静山王摇着头看着庞吉:“连太师你也不赞同本王吗?” 废话!京师大军是能随便调动的吗?就为了你那蠢货儿子,就要调走大军,那京城怎么办?庞吉心里这样想着,却不能说出来。 “那本王的儿子怎么办?就白白牺牲了?”静山王眼珠子都红了。 “王爷痛失爱子,自然是令人同情的。”一个处于变声器少年特有的嗓音忽然响了起来。 屋子里的三人立刻看向了声音来源,就看见庞昱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昱儿?”庞吉不明白庞昱怎么来了。 庞昱进来先对三人拱手行礼,然后便转向了静山王:“王爷,有些事情旁观者清,在小子看来,这面圣之举是万万不可的!” “哼!”黄毛小子一个,静山王不觉得庞昱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庞昱被静山王冷待了也不恼怒,只是开口接着前面的话继续说:“官家爱民,才派人去放赈。如今放赈的人被民所杀,不管谁对谁错,这都不是官家所乐意见到的。” 王勉此时也无法了,也不在乎附和一个小辈是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老夫也是担心这个啊。若陛下知道了怪罪了下来,又有谁能担待呢?” “这是必然的。”庞昱说道,“官家再宽宏大量,爹爹、王丞相和王爷您,全都推卸不了推荐不力的责任,也辜负了管家爱民的德意。” 静山王怒火中烧的指着庞昱:“你住口!”说完就想要甩袖离开。 可才走了一步,就听见身后的庞昱又出声叫自己,“王爷留步!” “我儿该死!”静山王扶住门框,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不该前去放赈,更不该代表圣上。他死的不冤枉。” “王爷,小子认为,只要有一个人去了,事情都能获得解决。”庞昱一挑眉毛,对着就要离开的静山王说道。 “谁?”静山王立刻回过头来看向庞昱。 “王爷您亲自去。”庞昱看到静山王上钩,平淡的说出了答案来。 静山王立刻就双眼放光了。 等静山王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太师府,王勉才长出了一口气,而后上下打量了庞昱一番:“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相爷您折杀小子了!”庞昱没有跟过去一样没大没小的,而是拱手躬身以示恭敬。 王勉有些惊讶,转过头对庞吉说道:“太师,你这是得了什么灵丹妙药啦?怎么庞昱这孩子和过去这么不一样了呢?” 庞吉就不乐意听王勉说自家孩子不好,立刻怼了回去:“我家昱儿一直都才思敏捷聪慧过人。只不过过去我不愿意他走出仕的道路,只要他一声平安富贵就好。现在他自己愿意走,也是他自己改变的。这是天赋,什么灵丹妙药都学不来的。” 庞吉说完,就对庞昱一挥手:“你先出去吧,我和王丞相还有话要说。” 庞昱一礼便出去了,没有半点留恋。 等庞昱走了,王勉便问庞吉:“他对静山王说的那番话,真不是你事先教他的?” “不是。”庞吉摇头,“他能让我门口看守的护卫不说话,可见是长大了。” 王勉可不管什么护卫不护卫的,只是想着自己几个资质平庸的儿子,又看看庞昱,不由得感叹道:“看你儿子这样,应该能再保你庞家五十年富贵。” 竟然能算计人心到这个地步,把静山王这么个祸害直接就给算计到徐州去了,比他们这些老梆子强! 徐州知府官邸外的一条小巷子里,燕无双捂着胸口艰难的移动着。 就在刚才,他又去刺杀那钦差小王爷。可那小王爷竟然拎着那紫金锤,只一招就把自己给打败了!若非自己腿脚利索,恐怕现在已经落网了。 这样想着,听着官邸内一阵阵的脚步混乱,燕无双虽然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也还是想努力离开官邸。 “就是你杀了赵秋杰?”黑夜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人,斜倚在墙上看着步履艰难的燕无双。 燕无双听到声音后先是警惕了一下,随后看到这穿着夜行衣梦这面的男子,立刻就放松了下俩:这个时候这种打扮,恐怕是同行。既然是同行,又有什么好怕呢? “我倒是想。可惜那赵秋杰不是我杀的。”燕无双咽了一口顶到嗓子眼儿的鲜血,回答道。 那黑衣男子也看出燕无双的艰难情况了,走到燕无双近前:“跟我走。” 燕无双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又有什么可值得图谋的呢?这样一想,这黑衣人是友非敌的可能性还更大一些。所以也没反对,在被对方扛起来的时候还放松了身体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扛着燕无双的男子轻功很是高超,就算带着一个人,也在几个腾挪之间就远离了官邸。片刻之后,他便扛着燕无双到了一座山脚下的偏僻小院里。 “白大侠,你回来了!”小院的门忽的被拉开,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迎了上来,正是王老实的儿子王昆。 “嗯,回来了。这人受了内伤,你先扶他去床上休息。”黑衣男子拉下了蒙在脸上的布巾。 月光下,一张俊脸像是莹玉一样好看。这人正是先前颜查散无罪开释不久后离开了开封府的锦毛鼠白玉堂! 先前他也是挺熟徐州灾荒,又有盗匪横行,才想来徐州为民除害的。可没想到来了徐州之后,他先是救了王老实,如今又把自己要除的害给救回来了。 白玉堂不是没想过要杀了那两个钦差,只是每当要下手的时候,就会想起展昭那张脸……偶尔也会想起包拯那张黑脸——然后就下不去手了,只是在暗中搜集各种证据。 这样一暗中观察,他就发现了一件事:那个小王爷赵秋堂很不对劲儿! 77.第 77 章 习武之人, 除非是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 否则自身都能反应出这个人到底是个花拳绣腿还是有硬功夫傍身。那小王爷赵秋堂如今不过二十年纪, 养尊处优半点没有勤奋习武的痕迹, 可偏偏时不时的就拿起那紫金锤舞得虎虎生风。 白玉堂远远看着,这竟是百战之人才有的威势和力量。而这赵秋堂一旦放下了紫金锤, 就又是一副酒囊饭袋的样子。 还有一点:那赵秋堂每当使用紫金锤的时候, 脸上就会有妖异的紫色闪过。一开始白玉堂还以为那是紫金锤反射的光芒,又或者是日光照射形成的,但后来就确定了, 那光是赵秋堂自己脸上散发出来的。 涉及到灵异之事,白玉堂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大意出手。不然若有什么意外, 岂不是堕了他五爷的一世英名? “白大侠, 那人是什么人啊?”王昆把燕无双安顿好了, 出门看见白玉堂还站在院子里,不由得问道。 白玉堂指了一下知府官邸的方向:“听说最近那钦差遇刺的事情了吗?” 王昆点头, 随后恍然大悟:“哦——这就是那位为民除害的义盗?” 白玉堂点头, “可惜运气不太好, 没得手。”就算是此时挂名开封府了,他还是江湖义气多一些, 所以并不觉得这燕无双的行为如何违法乱纪, 反倒遗憾他没能成功取了那赵秋堂的性命。 他叹了一口气,心里暗骂展昭, 都是这死猫害的, 不然自己还不理直气壮的为民除害了?如何还用得着像现在一样还要手机什么证据罪证的!“最近肯定有人前来搜捕, 要小心些才行。” “白大侠放心,咱们这地方偏僻的很,不会有谁来的!”王昆笑眯眯的说道。 “小心无大错。” 正是赵秋堂遇刺之后的第二天开始,徐州府算得上是风声鹤唳了。展昭等三人到了徐州之后,就觉得这徐州城内气氛实在紧张。顶着这样的压力,他们小心打听,暗中探查的,把这些日子以来赵秋堂的所作所为都打听了个一清二楚。只是苦无证据,空口白牙的,又没有上令,也奈何不得赵秋堂。 “大哥,之前那状告皇帝被赵秋杰打伤的王老实可能为证。不如咱们去问问?”张龙提议道。 展昭其实也有这个想法,所以张龙一说,就领着两人往王老实家去了。 那王老实家地处偏僻,只是几间陋食并一个篱笆院墙围着,院门也不过是一个半人高的栅栏样子。展昭三人站在门口,便能把整个院子一览无余。正打算拍门叫人,院子里就走出来一个抱着簸萁的女子。 因为三个人都身形高大且随身携带兵刃,就算是展昭面善,留守家中的王珍也是心中忐忑,只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这里是王老实家吗?”展昭对王珍问道,看出王珍心中的警惕,连忙出言安慰,“姑娘莫怕,我们是开封府的人。” 展昭这边自报家门,躲在屋子里养伤的燕无双便心内一颤,原本屏气凝神的功夫立刻就乱了。 只是一息的沉重呼吸,站在院子门口的展昭便听了个一清二楚。可他却没挑破,只是笑眯眯的对王珍拱手:“我乃开封府带刀护卫展昭,听包大人的命令前来徐州搜集民情。可否容展某入内?” 屋子里的燕无双还以为展昭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自问不是南侠的对手,又怕动手会伤了收留自己的王家人,又怕被擒后开封府定王家包庇之罪,故而心内一时纠结。 王珍哪里知道什么展昭不展昭的,只是听说过开封府的包大人素来有包青天的美称,是个大大的好官、清官。所以展昭一说自己是开封府的,王珍心内的忐忑就下去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点笑容,就把簸萁往旁边一放,要把院子那道门拉开。 正在这时候,燕无双的房门就拉开了。只见重伤位于的燕无双手里拿着□□,指着王珍破口骂道:“小贱人,你竟引来官兵来抓爷爷我?” 王珍不知道好端端的,这前几天还和和气气的大哥怎么就骂人了,就又听到燕无双吼道:“你连你爹你哥的命都不顾了?看我砍了他们去!” 展昭有南侠之称,眼力向来不错。他上下一扫量,便看出这院子里持刀叫骂的男子乃是江湖一二流的好手,所以对这男子只叫骂,却不动手的行为也是心存了疑惑的。 他却不知道这燕无双心里也着急呢:我都喊打喊杀的了,你怎么还不动手擒了我?你这展昭莫不是假的吧! 燕无双是个江湖人,向来都是能动手不吵吵。如今对着对自己有恩的王家姑娘骂上两句已经是极限,见展昭不动,他只能把□□立了起来,作势要劈王珍。 只是他等着展昭出手擒住自己,一个举刀的动作被放慢了好几倍速度,就连王珍都看出来有假了,也不躲不闪,只疑惑燕无双今天格外奇怪。 “住手!”展昭一抬手,觉得有话可以好好说的样子,便制止燕无双道。 没成想他话音一落,边上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是演哪一出儿戏呢?” 展昭心头一条,带着笑容回过头去,正好看见拎着几服药的白玉堂抱着胳膊看着自己。 “白爷/五弟!”燕无双和展昭同时开口。 “行了,先进去再说。”白玉堂对着展昭挑眉一笑。 站在院子里的王珍还是这段时间来第一次见到白玉堂的笑容,不由得看呆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那开封府来的蓝衣大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带了些审视,赶忙指了一件事就去了王老实的房间照顾亲爹去了。 展昭跟燕无双表明身份,也说明了自己是为徐州赈灾一事而来,所以可以全当没见过燕无双。 燕无双本来就对南侠敬佩,此时更是感激涕零:“您南侠展昭和白羽少侠的大恩大德,燕某没齿难忘!” 听到燕无双叫白玉堂为白羽,展昭和张赵二人齐刷刷的转过头来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半点不在意的冲着展昭挑眉:“怎么,就许白羽用我的名头,我就用不得他的名头吗?” 张赵二人的表情顿时全是一言难尽,唯独展昭剑眉一挑:“五弟不是一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我怕我露了官身,这燕无双就跑了。”白玉堂围着头看着展昭,也挑着眉毛露出一个带着点邪气的笑容来。 “燕某若早知道是白五爷……”燕无双听到展昭叫白玉堂“五弟”,这才知道了白玉堂的身份。听到白玉堂这样说,便想给自己辩解一句。没想到才开了口,就被张龙一把捂住了嘴巴。 随后赵虎就颇为默契的配合着自家兄弟把燕无双带出了屋子外头来。 等出了屋子,两人就放开了燕无双,对着燕无双说道:“别说我们兄弟没提点你,展大哥和白五爷耍花枪打嘴仗的时候,咱们离远点别插嘴就好。” 燕无双是有听没有懂,完全不明白这两个人的意思。 京城内,太师府。太师庞吉和丞相王勉又在讨论徐州的事情。 “这静山王已经出了京城了?”庞吉点了点桌面。 王勉点点头。 “那这样看来,再过几天,丞相你就该面圣请罪了。放心,到时候老夫陪你一块儿去。”庞吉脸上的表情就放松了些。 王勉摇摇头,“不,只我一个人就行。庞太师,说句不好听,世事无绝对。咱们俩也不是老天爷,能包拯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咱们俩预想的那样发展。” 庞吉深以为然的点头,“这倒是。” 王勉捋了捋胡子说道:“故而老夫去向陛下请罪,你就别去了。还是要留些后手为好。” 后手·庞吉便对着王勉拱手:“承蒙丞相看得起,定然全力以赴。”等下了保证,又说道,“不过……还是希望我这后手用不上吧!” “但愿如此!”王勉也附和道。 “听说展昭已经出京了?”庞吉忽然问道。 “你问这做什么?” “我料定那包黑子不会对徐州的百姓撒手不管。若是那展昭出京,定然是往徐州去的。相爷,咱们俩可要打个赌啊?”庞吉为什么厌烦包拯还从来不较真儿的往死里整包拯?就是因为他知道,这包拯对大宋的心比自己还有过之。 所以他才留着这不会做官不知变通、和满朝文武关系都极差的包拯,甚至和王勉搭台子唱戏的让皇帝赐下了龙图阁大学士的称号,就是为了让这包黑子有一道免死金牌。 当然,中间又有多少在朝堂上拿包拯顶雷、自己做好人的心思,就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了。 王勉赶紧摆手,“不赌不赌!你这心啊,全是眼儿。我要跟你赌了,肯定是输的倾家荡产!” 两个老狐狸互相贬损一通,等出了太师府的大门,就各自开始布置气徐州事宜来。 而此时的开封府,包拯正和公孙策一起阅读白玉堂自徐州才传回来的信息。 这信原是在展昭到达徐州之前送出的,心中说明,徐州民怨颇深,已经有百姓和官兵发生小规模的冲突了。且还说明了那赵秋堂和紫金锤的异象,恐怕这样下去徐州会有民`变发生。 “大人,静山王已经出京好几天了,好像是往徐州方向去的。”公孙策读罢来信,叹了一口气提醒着和自己一样愁眉苦脸的包拯。 包拯是忧心忡忡啊。他可不觉得这静山王去了徐州能解决问题,就怕这静山王去了,那徐州本来一触即发的情况,就真的会爆发出来了! 白羽想了想,“咱们去找皇帝,让他下旨不就好了?” 白羽想的挺简单的:这皇帝就是负责宏观管理整个天下的人,徐州有困难找皇帝,这正是皇帝分内的事情啊! 包拯看白羽说的轻巧,摇了摇头:“真的如此简单就好了。” “那我就去徐州看看好了。”白羽又提议道,“那个赵秋堂要是有错,我就捆了他回来受审。若他有罪,我就一拳打死他。” “圣旨到——” 包拯正要说话,就听见门外传来内监唱传的声音,赶紧和公孙策一起到正堂接旨去。 堂内的传旨之人正是丞相王勉。见包拯来了,便宣读旨意:“开封府府尹、龙图阁大学士包拯接旨!” 包拯领着公孙策拱手行礼:“包拯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谕,徐州府灾旱连年,朕派员前往赈灾未见回报。兹派包拯代天巡狩前往查明,钦此。” 包拯接过了圣旨,心内大定。 王勉对包拯勉励,“当日若非静山王爷横插一手,这徐州赈灾,老夫最初属意的人选便是你。如今那徐州十几万的灾民可还等着你呢!” 其实王勉也有点不好意思。说实话,这把包拯弄出来,多少也有点给自己和庞吉处理烂摊子的意思在了。 他和庞吉也算是人尖子了,可偏偏在这赵家兄弟身上打了眼,险些落得个祸国殃民晚节不保。他和庞吉是真没想到啊,知道这兄弟俩蠢,可没想到他们蠢到这种地步啊!真糟心透了! 包拯自然也知道救灾如救火的道理,对王勉谢过之后,立刻就回头吩咐:“王朝马汉,刻不容缓,即刻启程前往徐州府!” “是!” 一声令下,开封府一众人等快速赶往徐州而去。 而此时的徐州城内又迎来了一位王爷——静山王。 知府衙门里,赵秋堂拉着静山王看着自己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带着点炫耀的一一点数:“父王,这可是我逼着他们捐献出来的。这里有黄金五千两,白银还在计算,其他古董珠宝都在装箱呢!” “好!”静山王看着眼前的一箱箱金锭不住的点头,“没想到徐州这个穷地方还能榨出这么多的油水。” 赵秋堂拿起一本小册子送到静山王手中:“父王请过目,所有收入,都记在这本账册上。海尔涓滴归公,全都奉献给父王。” 静山王此时早就没了骤然听说大儿子死讯时候的心痛,看着那晃眼的金子颇为满意:“哈哈,好!黄金白银古董珠宝,全都仔细装箱,随时准备回京。” “您猜刚来,就准备要走?”赵秋堂问道。 静山王点头:“这些东西都是你哥哥用命换来的,得来不易值得珍惜。我和你娘都担心你,咱们早些回去才更安全。” “父王,有紫金锤在,我怎么会有事?” “这徐州如今再挖下去也出不来什么东西了,还是早些回去才好。” 正在这时,翠玉和一个衙差一起进来了。 翠玉来报是说那赵秋堂给静山王的接风酒席备好了,那衙差来是因为陈谦要拜见静山王。 赵秋堂一听是陈谦,立刻脸色就不好了,咬牙切齿:“父王,先前这陈谦和我做对,说是如果我和哥哥不听他的,就要到去告京状!他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威胁我!” “我听说了。”静山王对赵秋堂安抚的说道,转过头来对衙差说,“你去告诉他,本王今日不见他,明日公堂见!”说完就领着赵秋堂去宴饮去了。 翠玉态度恭敬的退到一旁,等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才最后一个离开。只是离开之前,却将桌子上的一样东西偷偷的藏在了裙子里。 那东西原来是刚刚静山王拿在手里的账册,翠玉跟着赵秋堂一起来的徐州,对他如何敛财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这账册上记录的都是他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她心里不是不恨的。她在妓院做清官人,就是因为一招存了从良的心。就算那王府再好,自己也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翠玉咬着牙镇定的收好账册,而后便借着更衣的几口避过了王府的守卫,到了官邸内陈谦的书房外面。 陈谦被静山王拒绝,心里就已经有了丢官的预感。他一面吩咐家人收拾杂物行囊,一面在书房内沉思:他放不下这徐州的百姓啊! 正沉思着,他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正是时常被赵秋堂带在身边的那个妾侍的声音:“奴婢翠玉,有要事求见大人。” 陈谦自然不觉得这小女子是要对自己做什么暧昧举动,虽然心里疑惑,可还是说了一声:“进。” 翠玉进了书房之后,立刻就把账册递给陈谦:“这是我偷来的账册,上面是小王爷压榨徐州百姓的证据,献给大人。” 78.第 78 章 第二天一早, 静山王就在徐州知府衙门的大堂见了陈谦。 静山王见到陈谦之后, 首先就让王府护卫把陈谦这位徐州知府给押得跪在了地上。 陈谦心里又惊又怒:这跪礼是随便能用的吗?静山王又不是皇帝, 自己也不是罪臣, 他焉敢如此?而且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随随便便让人跪的! 惊怒过后,他就立刻明白了, 这静山王似乎是有意拿自己开刀, 要么是为震慑徐州其他一干官员,要么就是要把这两个小王爷在徐州胡作非为的事情栽赃到自己头上来了! 果然,那静山王一开口, 就是引着陈谦回答关于徐州百姓的问题:“陈谦,这徐州此次灾荒, 有多少灾民受灾啊?” “不下十万。”陈谦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镇定的回答静山王的问题。 “十万之众无米可炊嗷嗷待哺, 其情可悯亦复可怜,你身为徐州父母, 可感到惭愧?” “下官……惶恐, 下官惭愧。”被押在地上的陈谦闭了闭眼回答道。 “你既惶恐, 可曾想过要辞官以谢罪?” “禀王爷,若陈谦辞官能还得徐州府的灾民能得以温饱, 陈谦愿立刻辞官!” “哦?”静山王似是不信的样子, 轻蔑的笑着看了看陈谦。他正要说话,就被陈谦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 陈谦似乎也豁出去了, 他被押在地, 也还是努力抬起头来, 直视着静山王:“若钦差大人能将官仓的米分给灾民,不取分文,那陈谦愿意以死来向钦差大人和王爷你谢罪!” “父王,你看他!”赵秋堂听了陈谦的话立刻就发火了,对静山王告状道,“他就是拿这话来鼓动讨好那群乡巴佬,所以哥哥才会被杀!而他现在还敢这样说大话!” 原本被陈谦的决绝气势给慑得一愣的静山王也怒火中烧:“好,本王就看看你说的话能不能做到。”说着就让人去了陈谦的乌纱。 带陈谦去了乌纱之后,静山王居高临下的赶着跪在地上的陈谦:“本王要将你关入大牢,你可知罪?” “陈谦无罪可认!” “你放肆!”静山王气急败坏的指着陈谦呵斥道,“你说无罪可认?钦差被杀,你没尽到保护责任,难道无罪?你书信丞相极尽挑拨、煽动暴`民对朝廷不满、鼓动民心怨恨圣上,你这简直就是要造反!还不拖出去!” 立刻就有两个王府的护卫上前,把陈谦给拖出了衙门大堂。 陈谦心里悲愤交加,一边被拖行一边朝着静山王大喊:“陈谦不服!离间百姓对陛下怀恨的不是我,是你的儿子!” 静山王被陈谦的话气出了一肚子火。只是到底也把陈谦关进大牢了,所以领着赵秋堂回了后府去了。 没成想才回来,就听王府的管家说,昨日他过目的那本账册不见了。细细翻找一番没有找到之后,父子二人就把昨天可能解除过账册的人都审问了一遍,最后把最大嫌疑定在了翠玉身上。 翠玉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可女子的心一旦狠下来,不光是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皮鞭子水火棍一起上,翠玉就只是装可怜,还替自己辩解说:“我又不识字,看都看不懂,要那有什么用?” “焉知不是有人买通了你?”静山王怒斥。“这册子非同小可,打死她也要找回来。” 这个时候,有人进门来禀告:“禀王爷、小王爷,属下的手下好像在徐州成看到了展昭。” “展昭?”静山王和赵秋堂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莫非这账册是展昭盗走的? 如果是这样,那这展昭万万留不得!这账册千万不能出了徐州! “若真是他盗走的,那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静山王忧心忡忡的说道。 赵秋堂在最初的惊讶之后,立刻就恢复了冷静。他冷笑着对面露忧愁的静山王道:“父王,别说是展昭了,现在就算是包拯来了我也不怕。” 说着,他就走向了贡架,将供奉在上面的紫金锤拿了起来。 静山王不知道赵秋堂要做什么,就看着赵秋堂握着锤子走到了臀骨已经被打碎了的翠玉身旁,一锤便砸了下去。 只这一锤,翠玉这命途多舛的姑娘便命丧当场。偏偏翠玉合上眼睛的时候,表情却不是先前因为受刑而疼痛难忍的扭曲了,而是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笑意。 “秋堂,你怎么了?”静山王才不在乎这么一个在他眼中卑贱的女子,只看着脸上泛着紫色的赵秋堂,有些担忧。 赵秋堂对静山王露出了一个杀意满满邪气狰狞的笑容,“有紫金锤在我手上,顺我者生逆我者死。我明天就把陈谦斩首示众!” “他有罪但还不至于斩首啊!”静山王还没想好怎么利用陈谦呢。 “这样才能把展昭引出来。” 静山王一听也就同意了。 所以等到第二天,陈谦便被押上了法场。连带一起的,还有十几个和赵秋堂手下发生过冲突的徐州百姓。他们被冠上暴`民的称呼,也都要跟着一起斩首示众。 赵秋堂端坐在监斩官的位置上,看着被捆缚在地的陈谦,一副不着急的样子。 那行刑的刽子手是个膀大腰圆的大胡子,看着跪在脚边的陈谦,心里头别提多难受了。 都是徐州百姓,他能不知道陈谦是好官还是坏官吗?只要不傻,都知道他们徐州能撑了好几年,都是有赖这位大人的功劳。可这样的好官,这京中来的钦差小王爷竟然说要斩首就斩首! 眼看着午时快到了,刽子手心里着急:那戏文里每当贪官要斩首良善好人的时候,都会有人要么劫法场要么喊“刀下留人”,怎么他们趁大人这么好的官出事了,就没人来了呢? “小王爷,午时已到。” 刽子手听见有护卫跟赵秋堂禀告这句话,心里就是一颤,却迟迟举不起刀来。 “行刑!”赵秋堂随手抓起一个令牌扔在了地上。 刽子手慢动作的举起了刀。 隐藏在人群里的燕无双好像看到了当日的自己,对这个大胡子刽子手忽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认同感。 也就是在这刽子手几乎要绝望了的时候,远处飞来了一白一蓝两道身影,正是展昭和白玉堂。 刽子手一见果然有人来劫法场,立刻就手起刀落,刀尖划过了绑缚陈谦的绳索,然后利落的就地一滚,带着自己吃饭的家伙什跑了。 展昭手持巨阙剑飞身来到了刑场上,护卫在了陈谦的身边。 白玉堂紧随其后感到,手里的暗器不再是飞蝗石,而是换成了几把柳叶飞刀,把后面绑着的十几个同样要斩首徐州百姓身上的绳索也给割了。 “展昭,你敢私闯法场!”赵秋堂一拍桌子,指着展昭,带着一种得偿所愿的志得意满,“来人啊,给我拿下!” 白玉堂一把抓起了陈谦,把人扔给了台下的燕无双后,随手拿起一把雁翎刀,就和展昭一起同王府的护卫周旋起来。 两人都是顶尖的高手,这些不入流的武师们如何比得上?三两下就被撂倒了一大半。 赵秋堂眼看自己的手下倒下的越来越多,偏偏展昭和白玉堂两个人还没有半点损伤,立刻就站了起来。 白玉堂余光一扫,就看到了赵秋堂拿着紫金锤一跃而起。 他比展昭先到徐州,对紫金锤的威力有更甚的了解。眼看着那紫金锤气势逼人的击向展昭,而展昭却不知为何竟动也不动,他一时心急,便飞身向前,要替展昭挡住那一锤。 展昭也是第一次对上这紫金锤。这锤子当真诡异,竟然能让他全身发寒动作迟钝。 可眼看着白玉堂要替自己抵挡,他哪里能肯?丹田内立刻爆出一股热气,伸手拽着白玉堂的脖领子,拉着白玉堂腾身飞速向后退去。 赵秋堂眼见展昭要逃,还想再追,可紫金锤却并不能让他的轻身功夫更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展昭和白玉堂不见了踪影。 徐州府城城门,包拯日夜兼程之下终于赶到了徐州府。他抬头看着城门上“徐州”二字,吩咐人马不做休息,立刻进城。 进了城内,包拯也没直接去知府衙门,而是先去了驿馆。 张龙早就等在这里了,见包拯来了,便出去传信。过了不多时,展昭白玉堂领着张赵二人护着陈谦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燕无双。 “下官见过包大人。”陈谦都不用人介绍,一看见包拯的脸色并头上的一弯月牙,立刻就拱手行礼。 包拯还来不及说“不必多礼”,就看见陈谦急慌慌的向燕无双伸手。 原来那燕无双带着陈谦离开法场之后,便在陈谦的要求下去取了先前翠玉交给他的账册来。此时要交给包拯:“包大人,这是赵秋堂贪赃枉法的证据。” 包拯接过来,立刻翻看。 “包大人,那赵家兄弟顶着钦差名义前来徐州放赈,可却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欺压百姓,百姓的怨愤之情已经快压制不住了!”陈谦对着包拯哀哀上告,“大人可要为徐州百姓做主啊!” 包拯点头,将账册交给公孙策封存。 公孙策收好账册之后,就对陈谦劝道:“陈大人放心,包大人这次奉旨前来就是要查明赵秋堂放赈一事的。只是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放赈,解决百姓糊口的问题。” 陈谦点头:“是极是极!” “至于赵秋堂之事,届时堂审,恐怕陈大人要出堂作证,不知陈大人可愿意?”包拯和颜悦色的对陈谦说道,声音都轻轻的,生怕吓到陈谦。 实在是这陈谦此刻太过狼狈:连年灾荒瘦的几乎脱像、因那赵秋堂祸害徐州又忧思过甚,加上连日来惊、怒、悲、喜的情绪起伏,脸色一时黄一时白,头上虚汗滚滚,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可就算是这样,陈谦也立刻点头答应了:“下官自然愿意!” “愿意就好。”包拯还是小声的对陈谦说道。又转头吩咐王朝带陈谦下去休息,又拜托公孙策替陈谦先诊治一番。 等陈谦下去休息了,展昭便将燕无双介绍给了包拯。 因为这燕无双有落草的经历,且手头上犯下过人命案子——即便那是贪官污吏为富不仁之徒,后来行刺过两个钦差名头的小王爷,所以包拯也不能替他洗脱罪名。 他思前想后,对这燕无双说道:“本府判你流放西北军充军,你可服气?” 燕无双不是普通的盗匪,从他略知兵法这点就能看出一二来。若是其他人可不一定能听出包拯的意思,但他一听立刻就大喜过望的下拜:“多谢包大人!” 原来那西北军乃是狄青所领军队。包拯此举意在让燕无双以军功赎罪。 “大人,今日属下和赵秋堂交过手。属下认为,那紫金锤对他确实有很大影响。”展昭把今天白天劫法场的事情对包拯一一道来。说到那紫金锤的时候,展昭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白玉堂。“属下也见识了那紫金锤的威力,大人不可不慎。” 白玉堂面上还是冷色,也不理展昭,只站在了白羽的身边,伸手搂着白羽的肩膀。 “本府知道。”包拯点头。 “大人,你打算如何着手?”展昭又问。 “本府洗漱一番,立刻去见那静山王爷。”包拯一行人风尘仆仆而来,实在是有些不像样。 知府衙门内,包拯领着开封府一众人前来见静山王。静山王父子二人作贼心虚,便把见面的地点放在了供奉紫金锤的厅内,意在震慑威胁包拯。 白羽跟在包拯的身后进了厅里,一眼就看见了放在贡架上、传的神乎其神的紫金锤,登时就是一撇嘴。 他还当是什么神兵利器,不过是因为这锤子染了太多鲜血,被戾气怨气所缠,又常年被赵宋皇室供奉,这才生出了一个懵懂的意识罢了。 只是这意识忒弱,想要壮大自身就只能借助他人之手。那赵秋堂性格本就暴虐,又是能碰触紫金锤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自然就被这紫金锤选作了傀儡了。 这赵秋堂如今看来也只是越来越脾气暴躁,可他使用紫金锤的次数越多,那就越来越容易被紫金锤的意识所影响,最终不是人控锤,而是锤控人了! 白玉堂不耐烦这种场合没跟着过来,展昭因为担心白玉堂受了内伤,便也跟着留在了驿站。故而此时包拯身边的四品带刀护卫就只有白羽一人。 包拯和静山王互相见礼,可白羽却没因为观察紫金锤而没跟着行礼,静山王身后的赵秋堂自然就注意道了白羽。 他原本只是觉得这小小的护卫对静山王和他不敬,可此时打量了白羽一番,他就忽然想起来了:这不是当天在开封府大堂打了自己板子的那个护卫吗? 不过此时正是他父王和包拯说话,赵秋堂也只能用眼神死死的盯住白羽,却不敢横生枝节打断两人。 两人寒暄两句之后,静山王便言说自己要明日即刻返京。 包拯一听,就知道这是金蝉脱壳之计,却不急不躁的开口:“包拯有幸相送王爷,想网页还留在徐州吗?” “他明天跟本王一起回去。” 包拯还是笑眯眯的:“王爷离京之时并未奏明圣上,来如自如无人过问。” 这话有讽刺的意味,静山王爷不由得抬头看了包拯一眼,想从包拯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包拯却不在乎静山王的打量,继续说道:“但小王爷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放赈。他有任务在身。” “包拯,你是想扣留我?”赵秋堂就算心里对包拯再发怵,可关系到自己的自由,赵秋堂还是开口问了。 包拯摇头,脸上甚至带出一丝笑容来,特别无害温和的看着赵秋堂:“包拯怎敢如此?可小王爷确实有任务在身,责任未了,如何能离去?” “包拯,我是受圣上所派,赐颁紫金锤,如圣驾亲临,你还不行礼?” 包拯只能先起身行礼。 “包大人,紫金锤如圣上亲临,你该不会再阻止我了吧?”静山王得意的看着包拯问道。 “下官阻止又如何?”包拯的口气不由得强硬了起来。 赵秋堂此刻对包拯是新愁旧恨相继,怒火中烧:“紫金锤下不分王公大臣,抗命者一律打死勿论!” “紫金锤乃□□遗`物,能做正邪之分。包拯愿以身相试。” “你好狂啊包拯!”赵秋堂想起先前赵秋杰和燕无双被紫金锤弄得一死一伤的事情,脸上竟然隐隐带出笑容来,“你以为紫金锤打不死你?你就去试试啊!”说着就一指贡架上的紫金锤。 包拯信步迈出,就往贡架走了过去。可才走了两步,就被白羽给越过去了。 白羽一步走到了贡架钱,挽起袖子朝着紫金锤伸出手去:“我来试试!” 79.第 79 章(二合一) 白羽就要伸手去拿那锤子, 紫金锤便冒出了一股寒烟来。这正是紫金锤震慑他人的手段之一。 若是普通人, 就这么一股寒烟和其中夹带出的威势, 轻则重伤似燕无双, 重则死亡似赵秋杰。总之都不会好过就是了。 可白羽是一般人吗?不是。 所以他半点没被这寒烟伤到,顶多就是因为这小小的锤子不识相而有些恼火。 故而他原本要去抓锤柄的手直接方向一转, 就抓在了锤头上头。直接把那紫金锤给从贡架上抓了起来。 赵秋堂本来还等着白羽跟燕无双一样被掀翻或者身亡呢, 这也好报了他当日在开封府挨打的仇。可眼看着锤子都被拿起来了,那肉眼可见的寒烟“呲呲”的往外冒,白羽就是半点事情都没有, 心里就极了。 静山王也是第一次见到紫金锤的异象,一时间有些惊讶, 张口结舌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包拯呢, 则是眼看着白羽抓起了紫金锤却安然无恙, 本来已经放心了,可转眼之间就觉得眼前紫光闪烁, 忽然就觉得那紫金锤紫光大盛起来。 果然, 下一息里, 无论是静山王还是包拯,都觉得眼前一花, 紫金锤的寒烟笼罩范围里, 竟然出现了一个穿着战甲的高大男子形象。 那男子的眼睛带着妖异的紫色,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煞气杀意, 不由得让所有人都心头一寒。 那寒烟因为这男子的出现弥漫更甚, 眼看着就要笼罩住了静山王、赵秋堂和包拯公孙策等人, 包拯额上的月牙疤痕就闪过了一道星耀的光芒。 星耀光芒一起,那寒烟就跟遇到了屏障一般,再不能向前一分。可就算是这样,那泄露出的寒气也让在场众人都胸口发闷、呼吸不畅的瑟瑟发抖。 公孙策和王朝马汉等人还好,正站在包拯身后,静山王就惨了,上下牙咔咔的碰在一起,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瘫坐在椅子上。 倒是那赵秋堂,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寒烟,且脸上划过了浅淡的紫色异光,反倒背着手站着像是半点事情也没有的样子。 白羽没想到这锤子这么不老实:本体都被人捏在手里了还敢炸刺!当即家中了自己手下握着锤头的力道。 众人之间白羽皱起眉毛很是不高兴的样子,接着就听见了一阵酸牙的“喀拉拉”“咔嚓嚓”“吱呀呀”的声音,那紫金锤原本圆润的锤头,竟然肉眼可见的有些变形了。 “你大胆!”赵秋堂这个时候什么感觉?惊怒交加。他指着白羽却不敢上前,生怕白羽也给自己来这么一下,只能隔着三两步的距离色厉内荏的呵斥,“这……这是太`祖遗物……” 话还没说完,那双眼带着紫色妖光的男子就长大了嘴巴,似乎是无声的惨叫了一般,连带着那些寒烟便一股脑的回到了紫金锤里去了。 静山王这才觉得压在胸口的重物消去,浑身的寒意也逐渐消退。 白羽这才换另一只手抓住了锤柄,把那沉重的紫金锤轻飘飘的甩过来甩过去,脸上不是很满意的表情,“没点眼力见儿,非要受了教训才听话。” 赵秋堂的脸色都青了。就是缓过劲儿来的静山王看到被白羽拿在手中把玩的紫金锤也不好了——因为那锤头上面明晃晃的就有一个手掌印在上面。 “这……这可怎么办?”静山王还处在寒烟那寒意的余韵里,说话不是很利索。 “太`祖所留神兵果然神奇!”包拯赶紧开口替白羽包揽,“还请王爷尽快将紫金锤恭迎进京的好。至于这锤头上的掌印嘛——” 静山王还处在震惊中,只瞪着眼睛听包拯说话。 “这位白羽白护卫,便是陛下前不久钦封的带刀护卫,被陛下赐了一个绰号,叫做白羽书生。陛下爱他神勇,包拯也敬他侠义,此事包拯便厚颜兜揽了。待包拯和小王爷整肃徐州赈灾事宜后,自会回京禀明陛下。王爷你看可好?” 静山王眼看包拯把紫金锤受损的事情承担下来,本来立刻就要点头了的,只是赵秋堂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包拯,你真要留我下来?” 静山王听到赵秋堂的这句话,立刻就清醒过来额:包拯让自己带着紫金锤进京,偏说要和儿子秋堂一起留下来整肃徐州,岂不是就把儿子扣下了?而且没有了紫金锤,儿子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不行!”静山王说道,“我儿必须和本王一同回京!至于那紫金锤,本就是因你手下之故受损,自然也应该由你来受罚承责。包拯,你莫要以为本王好欺负!须知道本王乃是宗室王爷!” 包拯见没糊弄过去,索性也不好言相劝了,硬声硬气的说道:“小王爷奉旨放赈却激起民怨,知府陈谦无辜你却要将他斩首示众,本府代天巡狩必须清查。这些事都与小王爷有关,万万离开不得。包拯告退!”说完便要转身就走。 静山王虽然身子还软着腿还抖着,可也被包拯气得肝火上升。在怒火激发的肾上腺素之下,他“腾”的就站了起来了,指着包拯:“包拯,你一再与皇室做对,究竟居心何在?” 其实静山王还想要将白羽当场拿下问罪的。可那锤头上的巴掌印还历历在目,他没敢,所以只能对着包拯发怒。 包拯对静山王也是无语了:什么叫一再做对?要不是你们赵家总出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一个个自恃身份违法乱纪,还真以为自己乐意多看你们一眼呢? 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包拯只开口道:“包拯耿耿忠心为天可表,告辞!”说完一拱手,再不理会静山王,领着人转身离去。 白羽见包拯走了,顺手把手里的紫金锤就塞到了离自己最近的赵秋堂怀里,也快步跟了上去。 屋子里,静山王父子俩沉默了良久。 静山王扶着椅子的把手缓缓坐了下来:“秋堂,他知道我明天动身,今晚咱们就连夜启程回京。他想留住你,就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赵秋堂被白羽的彪悍早就吓得散了胆气,可此时还是嘴硬的说道:“父王,我一定要留下来对付他!”只是话才出口,就低头看到了怀里的紫金锤,再放不出其他的狠话来了。 驿馆内,包拯回来后便皱着眉头。公孙策见状便开口询问原因。 包拯斟酌了一下,对着公孙策等人解释:“你们可还记得我说过,有一日我做了一个怪梦?” “大人说,梦见紫金锤内有一个穿着战甲的将军。”公孙策记性好,结合刚才的所见所闻,张口道出包拯所指。 包拯点头:“刚才你们可曾看见了?那紫金锤内的战甲将军,果然并非我的臆想。” 白羽点头:“不是臆想,是真的。那是紫金锤的意识。” “紫金锤的意识?”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白羽身上。 “对。不过还很弱小。说起来这锤子也够奇怪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选了赵秋堂这么一个垃圾弱鸡做傀儡呢?”白羽说到最后就有些不明白了。 “紫金锤本就是凶器兵刃,属性偏向煞气杀意也是必然的。传说紫金锤被正义之士持有,就能所向披靡;被邪恶之徒所有,便会如恶魔附身。若真是没有分辨善恶的能力,那也还说得通。”公孙策沉思着说道,“都是让人力量变强,全看使用的人能不能经受考验罢了。正义之士自然持正本心行侠仗义,那心怀不轨的人自然也就被那煞气驱使,变得更邪恶了。” 王马张赵四人这才恍然大悟的点头。 展昭没跟着去,所以没见到白羽把紫金锤给捏出巴掌印的情形:“大人,如今紫金锤在他手上,如果他仗势为恶,我们该如何应对?”白日里,那紫金锤险些伤了五弟,自己也直面过那紫金锤的威力,自然会有担忧。 见识过白羽怎么蹂`躏紫金锤的人就笑而不语。 最后还是赵虎憋不住了,对展昭说了当时的情形:“……那东西就灰溜溜的回到锤子里去了,然后那锤头上就留下了白哥的一个巴掌印。” 包拯身边的四大护卫其实都比展昭年龄大,但因为展昭的武力值最高,所以对展昭向来是叫做“大哥”的。如今同理,也把白羽叫做了“白哥” “那属下这就带人出发,前往衙门官邸,免得他们趁夜离开。”眼看着天色暗了,展昭就一拱手,对白羽使了一个眼色。 白羽终于正确接收了一回眼神的涵义,小跑着就跟着展昭一起走了,白玉堂也不落其后的跟了出去。 公孙策对包拯说道:“有展护卫和两位白护卫在,这赵秋堂跑不了。” 包拯点头,十分淡定。 此时的衙门官邸,静山王正让管家打点行囊,要连夜离开徐州府。只是那管家安排好了车马行李先行一步之后,那些贪赃的财物才一出了侧门就被拦住了。 至于正门,自有包拯手持尚方宝剑等候着。 管家心内惊慌,只能赶紧跑进府衙告诉静山王和赵秋堂这件事。 静山王没想到这包拯当真敢对王爷之尊的自己这般无礼,一时之间也没了奈何。 赵秋堂更是心内惶惶。可这个时候,好像除了硬闯出去,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他看向了重新摆回贡架上的紫金锤,咬了咬牙,最后还是上前敬香:“紫金锤在上,赵氏子孙赵秋堂如今有难被困,还请你助我脱困!”说完就拿起了紫金锤。 那紫金锤早些时候还被白羽教训了一通,如今记恨得很,自然想要报复一番。故而它纵然本体受损,可不曾元气大伤,还是放出了寒烟回应赵秋堂。赵秋堂大喜过望,上前拎住紫金锤就出了大门,脸上全是疯狂的恨意。 包拯手持尚方宝剑,见赵秋堂拿着那紫金锤,状似癫狂表情狰狞的出来了,不由得厉声呵斥:“赵秋堂,你鱼肉乡民贪赃枉法,如今罪证确凿,还不随本府归案?” 赵秋堂大概是先前焦急恐惧到了极点,此刻一心被仇恨占满,反倒是不怕了。他对着包拯嘶吼道:“包拯,你好大的胆子!紫金锤是太`祖遗物,你敢不跪?” “尚方宝剑在此,有如圣上亲临!”包拯就防着他拿紫金锤要挟自己,立刻就将怀中抱着的尚方宝剑擎起。 皇帝对皇帝,那紫金锤不过是遗物,而尚方宝剑则是皇权象征,包拯自然理直气壮。 赵秋堂更恨了三分,一举紫金锤就向包拯冲了过来。 除了包拯带来的开封府众人之外,还有不少的衙差吏员远远围观。见那小王爷赵秋堂悍勇异常的冲向包拯,全都暗叫不好。 可没想到包拯身后施施然的走出来一个穿着红衣红靴的俊俏护卫,对着那冲了过去的赵秋堂当胸一脚,那赵秋堂就直接被踹飞了,狠狠的撞在了官邸前的石狮子上,把那石狮子都给砸倒了。 展昭出鞘了三寸的巨阙剑又收了回去,便看着白羽走过去,把那赵秋堂和紫金锤都拎了起来,一手一个提溜道了包拯面前,一脸的“快夸赞我”的表情。 包拯失笑摇头:“白护卫,干的好。” “嗯。”白羽整个人都得意了起来。 “大人,这紫金锤乃是圣上所赐,还是要交还给静山王爷带回京里去才好。”公孙策看了一眼已经昏死过去的赵秋堂,又看看那此时全没了妖异光芒的紫金锤,对包拯拱手建议。 包拯知道公孙策这是为了敲山震虎,点点头便同意了。随后展昭便捧着紫金锤进了官邸之内,把紫金锤交给了正焦急等待着的静山王。 静山王见了紫金锤,便知道赵秋堂真的落在包拯手里了,一时间是束手无策,也不敢接这紫金锤了。 那管家眼见如此,只能替静山王开口:“烦请展护卫把紫金锤放在贡架之上吧!” 展昭自然并不无可。待将紫金锤放上贡架,他要告辞离开之前对静山王抱拳通知:“明日包大人会在知府衙门审理赵秋堂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案件,王爷可以前来旁听。”说完转身快步离去。 静山王等展昭走得不见踪影了才反应过来,立刻咬牙切齿:“包拯,你欺人太甚!” 第二天一早,包拯升堂。两班衙役“威武”过后,他便一拍惊堂木:“带人犯!” 张龙赵虎二人听后,自去把剥了蟒袍冠带、只着中衣的赵秋堂押上了大堂来。 赵秋堂上了大堂后还愤愤不平。他看着高坐主审之位的包拯,又扫视过徐州知府陈谦、展昭白羽等人,这才开口:“包拯,你实在太过分了!竟然敢把我这个钦差当作人犯?” “跪下。”白羽皱着眉对赵秋堂说道。 赵秋堂看着白羽的目光又惊又怕,但还是自恃身份的虚张声势:“白羽,你别狐假虎威。本王爷不吃你这一套!” “你罪孽深重,跪下。就算是王爷也要跪,就算是钦差也要跪。你是被告。”白羽好声好气的和赵秋堂讲道理。 “我是被告?”赵秋堂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那谁是原告?” “本府就是原告,徐州百姓就是原告!”包拯拍下惊堂木,“还不跪下!” “跪下!跪下!”前来围观堂审的徐州百姓们跟着高喊,一声声的,让赵秋堂只觉得头痛欲裂一般。 赵秋堂被这铺天盖地的“跪下”弄得心慌意乱,更有两班衙役用水火棍敲击地面口喊“威武”震慑,不由自主的便跪了下来。 白羽看了眼外面空无一人却挤挤挨挨的官栅,这才满意的点头:这就对了。本来就有罪,自然是要跪的。 赵秋堂自小到大,跪天地父母并祖宗皇帝,跪下之后还是气不甘,便梗着脖子问包拯:“你告我……告我何罪?” “公孙先生。”包拯看向手边。 公孙策领会了包拯的意思,捧起赵秋堂的罪状高声诵道:“查,赵秋堂奉命徐州放赈,救助灾民散布皇恩,未了所作所为适得其反。掺沙土糠皮入官仓之米,高价售予灾民,皇恩竟成民怨。百姓对朝廷不满,其罪一也;朝廷播发官银补官粮之不足,赵秋堂敢将官银据为己有,贪赃枉法,其罪二也;徐州百姓乡绅,皆受勒索捐献,搜刮其家中祖产珍藏殆尽,若有不从,即予杀害,此行径无异于盗匪,其罪三也;为求自保杀害弱女翠玉,其罪四也;假借钦差之名下令处斩无罪有功之臣徐州知府陈谦,其罪五也。” “赵秋堂,以上所述,你可认罪?”包拯问道。 “我不认!那都是你们说的!没有人证物证,我一概否认!”赵秋堂惊恐的喊道,又指着陈谦,“你说我处斩他,那他怎么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你要人证?”包拯憋着一股怒火问道,“堂上的展护卫、陈知府,还有徐州的十几万百姓都是人证!岂容你抵赖?若你要物证——” 公孙策便把之前陈谦从翠玉手中得到的账册递到包拯手里。 “你可认得这本账册?”包拯举着账册看向赵秋堂。 赵秋堂当时便瘫软了下去。 包拯见状更恨他为私欲危害徐州百姓的举动:“你搜刮了多少民间财物、你吞没了多少赈灾官银,这本账册上都清清楚楚的记载着。这就是你贪赃枉法的证据。” 说着就递给了展昭,让展昭给赵秋堂看一眼。 赵秋堂眼看着罪证近在眼前,立刻就扑了上去,要把账册抢回来。可展昭微微一抬手,那账册就离开了赵秋堂手臂能够得着的范围。他扑了个空,一下子在堂前摔了一个狗`吃`屎。 展昭回身将账册放在托盘上,交给公孙策封存,就听见趴在地上的赵秋堂喃喃自语:“怎么会在你们手里?怎么会?你们……开封府……展昭……包拯……白羽……你们是我的克星……” “赵秋堂,你可认罪?”包拯一拍惊堂木。 “认罪!认罪!认罪!”不待赵秋堂回答,那些围观的徐州百姓就呼喊起来。他们恨不得对赵秋堂食其肉饮其血,声音里的恨意让赵秋堂听得满头冷汗惊惧非常。 赵秋堂回头看向在官栅外的徐州百姓,这些人一个个面黄肌瘦,但是眼睛里的恨意几乎都发绿了,跟饿狼一般。 他恍惚间只觉得这些人要扑过来殴打撕咬自己一样,不由得“啊”的大叫一声,蹬着腿往包拯的方向过去,希望包拯这个仇人能庇护自己。 “你认不认罪?”包拯又一拍惊堂木。 “我……我……” “静山王府赵王爷驾到——” 赵秋堂的“认罪”二字还没说出口,门口便传来了一声唱传。 赵秋堂立刻就双眼放光的看向了门口:门口哪里有什么围观的百姓灾民?只有赵王爷并王府护卫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赵秋堂指着门口,“人呢?人呢?那些乡巴佬呢?” “秋堂,你怎么了?”才进了大堂,静山王就看见自己儿子瞪大了眼睛,只是眼仁却缩紧,分明就是惊吓过度的样子。 人呢?刚才围观的百姓呢? 门外自然是没有人的。纵然是审案重要,可包拯刚在乎还是徐州百姓。所以早在今天一早,衙役就通知了徐州各里、再由各里通知各户官仓放赈的消息。此时的徐州百姓们都在官仓处领赈,自然也不会有人前来围观审案了。 只是赵秋堂看到的又是什么呢?是冤魂。徐州百姓的冤魂。 之前赵家兄弟没来徐州,徐州府苦苦支撑着。若赈灾粮食及时发放,这些百姓说不得还能幸免一二。 但这兄弟俩到了徐州之后,横征暴敛,一部分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百姓便因此身亡了。又有他们兄弟俩为了敛财杀人抄家,故而这徐州城内,因他们而死恨他们入骨的冤魂数不胜数。又因为此时还是清晨,阳气并不充足,这些冤魂怨愤之下竟然在赵秋堂堂审的时候也来观看了。 而赵秋堂因为紫金锤的缘故,阴气怨气贯体,如今没了紫金锤的煞气杀意护身,自然也就能在一段时间里看到这些早已亡故的冤魂了。 公堂内,除了白羽还真就没人知道赵秋堂因为什么这般惊恐。他看了眼已经不挤了的官栅,看了一眼天色,就知道这是因为日头升高阳气加重,他们才不得不离开了。 “父王!父王啊!”赵秋堂立刻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抱住静山王的腰,整个人都发着抖。 “一切有父王在呢,秋堂,别怕!”静山王以为赵秋堂是受了包拯的威吓才这般惊慌的,不由得软语安抚道。 赵秋堂因为这个保证冷静了有些,可还是哆哆嗦嗦的。 静山王便对包拯拱手——这也是他第一次对包拯拱手,之前一直都是安然受着包拯的行礼——说道:“包大人……” 包拯心内微微一哂:之前这位王爷对自己可是从来都直呼大名的,这还是第一次被尊称“大人”。 只是他也知道静山王此来定然是为了帮赵秋堂脱罪,所以包拯也不离开主审官的位置,只站起来同样拱手:“恕包拯正在问案,不能大礼参见,王爷海涵。”语毕也不待静山王对他免礼,便自顾自坐下了。 静山王的脸色登时就铁青了起来。只是就算被包拯这般拂了面子,可静山王还是不得不忍着憋屈和包拯对话:“包大人,本王不知你手上有何凭证要给我儿定罪?” “现有账册为凭,百姓为证。”包拯回答。 “账册跟我儿有何相干?上面可有我儿的笔迹?”静山王这样说着,便推了推还抱着自己的赵秋堂。 有亲爹在身旁,赵秋堂也终于从刚才的恐惧中挣脱了出来。他摇着头:“没有!上面没有我的笔迹,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这时,一直站在静山王身边的管家跪了下来:“那账册是老奴的笔迹。” 静山王没有看管家,而是继续问赵秋堂:“放赈的事你们兄弟也不懂,都是交给他处理的,对不对?” “对!对!我和哥哥一切不管,都是交给管家处理的!”赵秋堂点头如捣蒜。 静山王就露出一个笑容来,“包大人,你可都听明白了?” “本府听的很清楚,王爷在给令郎脱罪。不过本府看,此案罪证确凿,他恐怕难以脱身了。”包拯眯着眼睛看着静山王。 “本王并非说小儿无罪。”静山王向前一步,和包拯犀利的目光对视,“他罪在少不更事轻信他人。此人乃静山王府的总管,跟随小儿前来徐州放赈,他的所作所为并非经由小儿的授意,若有差错,管家承担。” 管家跪在地上对着包拯磕了一个头:“包大人,奴才赵福,承认所有的罪,请包大人判奴才的罪。” “赵福,你不是为了国法认罪,而是为了静山王府愚忠。本府并不糊涂,你速速退下。” “包拯,你实在是难缠!”静山王的耐性已经用尽了,他走到了桌案前,跟包拯只隔着一张公案对视,“有人认罪,你还咄咄逼人?” “王爷!”包拯也站起身来,和静山王针锋相对寸步不让,“若有人认罪即可判刑,那要国法何用?只要找人顶罪即可。这样岂不是是非不明真假不分?犯法者逍遥法外,无辜者死的可怜。” “包大人,奴才不可怜。可怜的是我们那娘娘!”管家赵福忽然开口说道,“你就放了小王爷吧!” “她哪里可怜了?”白羽忽然插嘴,“养而不教,如今不过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养育一个孩子,不是给吃给喝就好了的。前十五年对孩子不上心,那后五十年就只能为孩子操碎了心。你家娘娘不可怜。赵秋堂如今死了,你家娘娘就可以少操好多年的心了呢!” 这话冷血的很,但是其中的道理却是真的。 静山王被白羽的话气得面皮发紫,可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愤愤然的一甩袖子又转向了包拯,语气里带了些乞求的意味:“包大人,小王即刻回京,将小儿带回京去严加管教加以□□,可好?” 包拯冷笑,“王爷,令郎不能离开。”又转向了管家赵福,“你一人背不了这许多罪名。一干人犯还押大牢,择日再审!”说完一拍惊堂木,说了“退堂”二字便起身离开。 张赵王马四人走上前去,不光把赵秋堂重新押走,还把管家赵福也抓了起来。 眼看着大堂散堂,静山王气得咬牙切齿却毫无办法。思来想去,他还是打算先回京内去,上下打点请托一番才好。 静山王离开徐州之后,包拯身负圣明,在徐州独揽大权。又有徐州知府陈谦支持,种种手段发布下去,徐州很快就从灾荒的哀伤恐惧中缓解过来。 见徐州一切上了轨道,包拯便把余下的事情交给陈谦,又留下公孙策居中协调,自己一行人押着赵秋堂和赵福二人回转了京城。 京城之内,静山王连日来将自己多年搜集的古董文玩四处送人,上下打点,想要替儿子赵秋堂找出一个脱罪的法子。 他送礼的许多人中不乏之前和包拯有过仇怨的,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案子根本已经是板上钉钉,哪里是能轻易就脱身的呢?别掺合进去了之后拔不出来,那个就糟了!所以没一个人敢接静山王的茬。 静山王不得已,又去找了庞吉。至于王勉——就是他把包拯弄到徐州,自己儿子才出事的!等他和庞太师连手收拾了包拯,再来对付这个老东西! 庞吉早就知道静山王是肯定会来找自己的。但他看到静山王送给自己的礼物之后,却只装傻的评断这古董的来历等等,就是不提包拯和赵秋堂的事情。 静山王见庞吉不开口,最后自己也着急了,只能指着送出的这件青铜器对庞吉说道:“这是小儿孝敬太师您的。” “如何敢当呢?”庞吉一副惊喜万分的样子,对这青铜器物爱不释手,连头也不抬的一直笑着赏玩。 “如何当不得?只是如今小儿被那代天巡狩的包拯留在了徐州,对小儿颇为不利。您足智多谋,我们该连手对付那个包黑子才对!”静山王将姿态放得很低,“之前他手下的那个护卫白羽还将令郎打伤,您就不想报仇吗?” “王爷,你说的不错。”庞吉尴尬的笑笑,“我厌烦那包黑子。可自从老夫和他打交道以来,就从来没有赢过。你就不要再拖我下水了!”说完,又低下头去观看这青铜器上的铭文。 静山王被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哪里还有脸留的下来?他怒气冲冲的对着庞吉“哼”了一声,随后大步流星的就离开了。 而此时的包拯,已经带着多了一个手印的紫金锤回了京城,将紫金锤交还皇室了。 当日展昭虽然将紫金锤送还给了静山王,但静山王着急进京为赵秋堂打点,竟没能将紫金锤带回。还是包拯放赈结束之后,才带着紫金锤回转京城的。 皇帝本来听说紫金锤有损,还颇为着急,等看到紫金锤上那巴掌印的时候,就只剩下笑意了。 正好当时八贤王和王勉都在,他便指着紫金锤道:“此乃我大宋豪杰之印记也!”半点也没有怪罪的意思。 后来听包拯说了这巴掌印是白羽的手笔,就更高兴了,连连称赞白羽是“少年英杰”。 只是随后包拯便叹了一口气,说起了白羽为何留下这么一个巴掌印,就要禀告赵秋堂徇私枉法一事。 王勉做戏做全套,就算是静山王此时没在,可还是假模假式一副害怕的样子拦了拦包拯。最后包拯还是将自己到了徐州之后发生的事简要告诉了皇帝。 皇帝还是看中自己在百姓中的名声威望的,听到此事,颇为恼火:“竟然如此不堪?朕命你严办此案。八皇叔、王卿家,就请你二人为包卿家保驾护航。若有阻拦,当全力协助包卿家。”可见他也多少知道静山王的脾气秉性。 “臣遵旨。”三人异口同声说道。 翌日,开封府大堂。 包拯、八贤王、王勉三人齐聚在此,审理赵秋堂徐州放赈贪赃枉法一案。 包拯对八贤王和王勉拱手行礼后,端坐道堂审官主位,一拍惊堂木:“带人犯赵秋堂。” 唱传之后,“威武”声中,已经换了囚服的赵秋堂被带上了开封府大堂。 这一回没用多费口舌,只押解的衙差说了声“跪下”,赵秋堂就乖乖的跪下了。只是他跪在地上之后,整个人畏畏缩缩的不停哆嗦着,不敢和人有丝毫的目光解除,还时不时偷偷打量四周,就好像怕哪里会冒出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赵秋堂,”包拯拍了一下惊堂木,“你奉旨徐州放赈,却不思皇恩浩大,克扣赈粮吞没官银,蒙蔽圣上荼毒百姓,更借圣上所赐紫金锤杀人为恶。如今罪证确凿,你还不认罪?” 赵秋堂这些日子都处于一种精神紧绷的状态。此时被包拯厉声呵斥,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包拯说一句话,他就哆嗦一下。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唱传,“静山赵王爷,娘娘千岁驾到——” 包拯就在心里爆了个粗口,可面上还是肃穆的神情,没有半点波动。 这一次在开封府里,静山王可不能领着王府护卫入内了,只能只身和静山王妃走了进来。 包拯见二人进来后面露关切的看向缩伏在地上的赵秋堂,便起身一礼:“静山王爷,娘娘。” 静山王妃看着自己仅剩的一个儿子,转头对包拯说道:“包大人,老身代他认罪。”说着,便跪在了赵秋堂的左边。 礼法所限,包拯哪里能受,只能赶紧从主审官的位置上走了下来,侧身避开这一跪,自己微微躬身:“娘娘万万不可。” “包大人还是在堂上审案吧!老身代子受审。”静山王妃义正言辞道。 “娘娘折煞包拯。娘娘无罪,包拯怎敢审问娘娘?娘娘快快请起。” “包大人若不升堂,老身跪地不起!”仍旧是义正言辞。 包拯无法,只能看向了八贤王和王勉。 这两个人都是人尖子,自然看出其实静山王妃是在威逼包拯了。八贤王和王勉对视一眼,两人立刻心照不宣的达成了协议。 这位贤王自然不能因为一个女子就毁了皇室的声望,他转过身去似是不忍,声音里都带出了些哽咽:“包大人,你就继续审案吧!” 八贤王唱了红脸,王勉便接茬唱白脸,对着跪在地上的静山王妃拱手躬身:“娘娘若不起来,包大人怎敢审案?娘娘还是起来吧!” 静山王妃无奈,只能站了起来。 包拯这才坐回了主审官的位置。几步路之间,他心情便沉重了不少:难怪陛下让八贤王和王丞相来襄助自己。今日若无这二位在场,自己这案子是定然审不下去的。 他微微呼出了一口气,坐定之后没再拍惊堂木,只开口道:“赵秋堂,本府再从头问你,你可曾假钦差之名,把徐州知府陈谦押入大牢?” “我……我没有……我没有将他押入大牢!”赵秋堂磕磕巴巴的替自己辩解道。 静山王此时开口了,“是本王将陈谦押入大牢的。” 包拯微微点头,这和陈谦所说的相符。 静山王妃便插嘴道:“冤有头债有主,虽说我们是一家人,但是谁做的,也得要分个清楚。” 静山王叹了一口气:“包拯,你要问罪,就问本王的罪好了。” 王勉在心里拍手叫好,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全是惊讶犹豫。他看向包拯:“包大人,难道你要审问静扇赵王爷?” 80.第 80 章 王勉的这句话问出口之后, 其实心里已经安定了。他知道, 包拯是不会因为对方是个王爷就让步的。 果然, 随后包拯就掷地有声的说道“若是王爷触犯国法, 本府也一样要审。” “不错,王子犯法与民同罪。”静山王妃赶紧插嘴进来, “八贤王, 王丞相,包大人,在这公堂之上哪容得一个妇道人家在此唠叨?但此事攸关小儿的生死, 请容老身多说几句。”这样说着,她的眼眶就红了, 含着泪水扫过了今天会审的三人。 八贤王、王勉和包拯都没反对, 也不好反对。 故而静山王妃便继续说道:“小儿在徐州府的所作所为、所犯错误, 只要确实是小儿所做,老身愿意代他认罪。”她把地上缩成一团的赵秋堂搂进了怀里, 眼泪滚滚而下。 “知子莫若父, 知子莫若母, 王爷和老身都清楚儿子在做些什么。但却从来没告诉过他,这么做是错的!老身的儿子即便被包大人判了死刑, 该死的也不是他。” 静山王妃摸着同样痛哭流涕的赵秋堂的脸, 转过头来对包拯跪地哀哀乞求:“包大人,该死的是我这个母亲啊!” 包拯这一次没有避开, 也没说什么礼不礼的, 只是肃穆着表情看着静山王妃。 赵秋堂浑身一震, 涕泗横流的脸上露出惊讶来,然后便反手抱住了静山王妃:“娘,你别这样!别这样!让我死了也好!我做错了事还清了债,来生再来好好伺候娘!” 赵秋堂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他要是不去做那些事,自己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娘就不会为了他而这样跪地恳求。 母子两人抱头痛哭,一时间让许多人都露出不忍的神色。 包拯呼出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娘娘所说倒是句句血泪发人深省,包拯也不愿不教而诛。然而如今大错已成,徐州几万灾民饿死、士绅被诛杀抄家,条条人命……” “势必要有人抵命否则国法难容的话,”静山王妃打断了包拯的话,说话的音调也高了起来,“包大人!包青天!老身并非向你乞怜,只希望你能替静山王府留一个后代!老身愿以母代子!” “娘!我死就是,我死一万次都行,你别这样!”赵秋堂扑在了静山王妃的怀里,抱紧了她不松手。 正在母子二人痛哭之际,静山王忽然把自己的王爷冠带摘了下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之事。教子不严,实乃罪魁祸首。包拯,你看本王爷是不是适合你的龙头铡?” 说着就捧着冠带递到八贤王面前:“皇兄,皇家冠带就交给你了!” “爹/王爷!”赵秋堂和静山王妃惊呼。 “你不该生在王府,也不该有我这样的父亲。你跟着你娘好好重新做人吧!”静山王对赵秋堂说了这么一句话,竟然也和静山王妃一样,存了替子斩首的念头。 “包拯,你还等什么?”静山王见包拯坐在主审官位置上连连摇头,厉声说道。其实他心里还存着一个想法:若是……若是包拯他不敢呢?若是自己的这番作为吓住了包拯呢? “请恕包拯不能从命。王爷娘娘护子心切,包拯却不能徇私枉法!违抗圣命的是赵秋堂,贪赃枉法的是赵秋堂,杀人逞凶的也是赵秋堂,无论何人也无法代罪。包拯只有依律行事。” “包拯,教子不严的是本王,谋取徐州赈银的是本王,请皇上赐下紫金锤的也是本王。静山王府落得这般田地皆由本王而起,本王愿承担一切责任!”说完,从进到开封府里就一直站着的静山王,终于跪下来了。 他对着八贤王乞求:“皇兄……”我自愿认罪,就不能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保下我的孩子吗?只要你开口!只要你开口!包拯就不敢! 八王爷看着这个堂弟,立刻站了起来,不能坐着受他的大礼。包拯也站了起来,对八贤王拱手:“敢请八王爷裁夺。” 八贤王忍不住闭了闭眼。 “嗤!”从开堂问审起就假装自己是一根柱子的白羽忽然嗤笑出声。 八贤王自然是知道白羽的,毕竟这是被他曾经的养子如今的侄子,也就是当今皇帝称赞为“少年英杰”的人,也是能空手在紫金锤上留下手印的人。 “白护卫,你似乎有话要说。”八贤王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了白羽。 “嗯,有话说。”白羽点头,指着跪在一起的一家三口,“他们只有三条命。” 什么意思?在场的人都没听明白。 “公孙先生跟我说,徐州府因为救灾不及时,死了四万多人。其中有近七千户的户籍如今已经全家注销了。”白羽板着小脸,一点笑容也没有的说道。 这是公孙策在包拯回京之后,帮助陈谦理清徐州丁册时候知道的。回京之后,因为感慨而说给包拯等人听。 公孙策赶紧从主簿桌案后起身行礼:“学生公孙策。白护卫说的确是学生在徐州总汇的丁户数。相信不久后趁大人会送上更详细的丁户数。” “你要给你王府留后代,可你儿子也没给那些绝户的人留后代啊!”白羽对静山王妃说。 他又转向了静山王,“你觉得你的命贵重,所以你一死,那几万灾民的性命也该一笔勾销吗?可你的命并不必灾民贵重,甚至还便宜不少呢!” “至于你,死一次自然是不够的。死一万次,待你魂归地府,十八层地狱里多的是死法。”白羽最后对赵秋堂说。在地狱里,时间被无限的拉长,每时每刻都要享受地狱套餐,多数人在赎清罪过之前就已经魂飞魄散了。少数几个捱过了的,也要现在畜牲道轮回许多次。所以说做人须谨慎,千万不能为恶。 “你!”静山王瞪着白羽。 八王爷听了白羽的话,心下就有了决断。他对着静山王夫妻说道:“你夫妻二人都想以己之命替秋堂抵命,但因秋堂而死的那些人,又该由谁抵命?” 为了皇室的威望和名声,为了大宋江山的稳定,八贤王必须说出这番话来,“秋堂犯法,乃是我赵家的不幸!包拯……” 包拯恭敬的低下头。 “龙……头铡伺候!”八贤王说道。 “八王爷,静山王爷私囚地方官员一罪,又该如何处理?”包拯又问道。 “宗室除名,贬为庶民,禁于静山王府——终生。”说完,八贤王便快步离开了,不忍心看赵秋堂这个侄子人头落地的场面。 “来人啊,龙头铡伺候!”包拯见八贤王已经下了决断,当即下令。 龙头铡抬了上来,静山王和静山王妃都哭嚎着阻拦,可最后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赵秋堂被铡。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八王爷离开后不久,便有官兵前来押送静山王回王府圈禁。徐州赈灾一案,这才算是真的结案了。 白羽看着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十岁的前静山王夫妻,忍不住摇头唏嘘。 “你刚才还觉得三条人命抵徐州灾民的性命不够。怎么,这会儿又心软了?”堂审结束后,白玉堂就走了出来,站在白羽的身边问道。 白羽摇头,“当爹妈的,一个个的想当就当,完全不用考试,不懂得如何教养孩子就直接生下来了,当真可怕。要是在普通的人家还好,若是这样能碰到权利的人家……”白羽看了眼地上还没清干净的血迹,没有说下去。 白玉堂的脸色就忽然有些奇怪了。他看了白羽一眼,似乎很难相信白羽这样的性格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仔细观察着白羽的表情,随后就发现白羽的脸上同样带着一种疑惑的神情,随后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在短短几息内变化的异常迅速。 “你这是怎么了?”白玉堂掐住了白羽的手腕。 “没什么。”白羽张开嘴,不好跟白玉堂说自己就是忽然间想起来这句话是自己做人的时候看到的。“李家酒馆的烧饼可好吃了,咱们去吃吧!” 到酒馆吃烧饼?白玉堂沉吟了几息,感受了一下白羽强健有力的脉搏,最后还是跟着一起去了。当然,临走的时候也没忘记叫上展昭,所以三个人一起去了李家酒馆。 这李家酒馆不过是家平价的小酒馆,所沽的酒水也是平常的很,但是小菜和烧饼非常的好吃,很得白羽的青睐。 三人到了酒馆之后就找了一张角落的桌子坐了,小儿是认识白羽的,立刻就过来了:“白爷,您还是老三样?” 白羽点头,也指了指展昭和白玉堂,“给他们也尝尝。” 小儿就要了三份小菜并十八张芝麻烧饼来。因为东西简单,不过盏茶就就端了上来。白玉堂一尝,果然有过人之处,吃的连连点头。 三个人正吃着,就听见旁边桌子上的人闲聊,内容乃是关于西北军的。 西北军乃是镇西元帅狄青手下的劲旅雄兵,镇守边关震慑西夏。自十年前开始,西夏便再也不能把北疆边镇当作可来可去的后花园跑马了。 而最近去西北走商的人传说,西夏的狼主这一次伤亡惨重,恐怕需要修养很久才行。这样一来,未来一段时间里,边防一带都可以安枕无忧了。 “狄青?”白羽递到嘴边的烧饼吃了一半,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不过他不是个善于用脑子的,也没去可以回忆这名字耳熟在哪里,只是冥冥之中有种奇特的感应。 “怎么了?”白玉堂见白羽发呆,便推了推白羽,“你在想什么?” “狄青。”白羽很诚实的回答他。 “狄元帅?”展昭没想到白羽竟然是在想狄青,“包大人说,陛下有意让狄帅回京成亲,只是女方的人选还在考察之中。” 狄青的姑姑,乃是八贤王的妻子,也是当今皇帝的养娘。狄青元帅自小和皇帝一起长在八王府,后来皇帝被接回宫,兜兜转转的得到了本属于自己的皇位,而狄青也接掌了边关人马,为大宋的北方建立起了一道屏障。 皇帝对狄青不仅仅有君臣之义,更有兄弟之情。故而狄青元帅如今年近三十而未婚一事,也是狄娘娘和皇帝共同的心头大事。 “他很厉害吗?之前包大人让燕无双去找他。”白羽想起之前包拯对燕无双的处置,不由得有些好奇,“他好看吗?皇帝当初说他是人样子。” 展昭就露出一个笑容,对白羽说道:“传闻说,狄元帅领兵杀敌的时候,必须要戴上一张面具。这是因为狄帅的容貌太过清秀俊美。而带上面具后可以震慑敌军又能提升己方的士气。” “狄青元帅的兵法也很好,不然也不会让那个西夏狼主吃了这么多次亏了。”白玉堂补充了一句,“所以包大人其实是想让燕无双洗脱罪过戴罪立功的。” “哦。”白羽默默的点点头,对狄青有了一个浅浅的印象。 待到了入秋的时候,皇帝终于选好了要给狄青赐婚的女方对象,乃是刑部尚书何列的女儿何金莲。 皇帝选定人选之后,便派人往边关传旨,召唤狄青回京成婚。 这一日,包拯下朝之后回了开封府内,却心事重重。 公孙策见状,便开口询问原因:“大人,看你似乎有心事,不是是因何……” 包拯示意公孙策坐下。待公孙策坐定之后,摇着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韩相公起复了。” “韩相公?”公孙策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了,“韩琦韩相公?” 包拯面色沉重的点头。 “大人,这韩相公回来,应该是好事吧!你为何愁眉苦脸?” “公孙先生,当年你我读书的时候,对庆历新政也是颇为推崇的,且几位相公的美德也的确让人称赞。可如今你我已经进入官场数载,再回头去看庆历新政,又有何感觉?”包拯还是面色沉郁。 公孙策记忆力超群,立刻就回忆起了庆历新政的种种措施,而后就明白了包拯的意思:“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如今回想起来,那庆历新政虽然说得慷慨激昂,可却要一把把所有事情抓住,且务虚不务实,又不懂得循序渐进。只是如今韩相公也不是当年的韩相公了,大人也不必多虑。” “不,我担心的是文武之争。” 当年韩琦杀焦用时,先不论焦用到底有没有喝兵血或虚报人数,只说当时韩琦那句脱口而出的“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方为好男儿”,便可看出他对文官的推崇和对武将的轻蔑。 韩琦此次起复,他的政治素养和眼光有没有成长,包拯不知道也不在意,毕竟朝中除了韩琦还有其他的大臣呢;包拯担心的是韩琦的回归,会重新挑起对武人的打压。 要知道,一国强盛,哪里离得开武将呢?更何况如今西夏威胁辽国崛起,南方还有土人蠢蠢欲动。内部虽安但外忧不少,若真的大肆打压武人,则大宋危矣! “大人,多想无用。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公孙策劝慰了包拯一句。 包拯点头,久久不语。 这一天白天正是白羽巡街。远远的,他就看见了一道星耀从城门进来。他仔细一看,发现这星耀竟然是属于武曲星的。 白羽惊讶非常,一下子就想起先前自家领导关于文曲星容貌的解释:等自己看到武曲星就明白了。 “保护费替我收好,我去去就回!”白羽对身边跟着的衙差说了一声,一脚蹬地,人就上了房顶,几个纵跃就往武曲星星耀处追去了。 在皇宫的午门外,白羽终于见到了武曲星。 之间那武曲星看着不过是二十五六的年纪,长得唇红齿白,竟然是一个俊秀的书生模样。 看着这样的武曲星,白羽沉默了。 文曲星,黑脸大汉的外表;武曲星,白面书生的模样。可以的,这两个人是转世投胎的时候弄错了皮囊了吧! 这样想着,白羽就赶紧跑到一个背人的地方,跟自家领导吐槽了一下。 而杨戬听见白羽的吐槽,便出现在了白羽面前:“见到武曲星了?” “见到了。”白羽点头,“他和文曲星下凡的时候,是不是搞错肉`身了?” 虽不中亦不远矣。杨戬点点头:“下凡的时候穿错皮囊了,那南极大帝的童子是个有点小迷糊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文曲星武曲星下界时找南极大帝讨要下凡时的容貌,结果那童子是个粗心的,搞错了。文曲星和武曲星也就只能将错就错的投了胎。 白羽叹了一口气:“还真是阴差阳错。” 而此时的皇宫里,觐见皇帝的狄青正好和韩琦碰了个正着。 “狄青,别来无恙啊!”韩琦对狄青直呼其名。 武官做到狄青这个位置,无论是什么人,起码面上是要敬称一声“元帅”的。能直呼其名的,要么就是亲近的那么几个人,要么就是和自己关系不睦的。 韩琦明显不属于前者,而是后者。 只是狄青不能因为韩琦的挑衅而轻易发火。他本身也不是个冲动易怒的人,所以面对韩琦,就算当年这人杀了他的手下心腹,可也不能发火,仅仅是冷淡的对韩琦抱了一下拳:“韩大人,还没恭喜您起复。不知陛下给了你什么职位?” “大理寺卿。”韩琦眯缝着眼睛看着狄青,态度轻慢的说道。 81.第 81 章 “恭喜韩大人。”狄青不卑不亢的对着韩琦拱了拱手。 “狄青, 你这是要去见陛下?”韩琦也不还礼, 只背着手问道。 “正是。”狄青纵然不和韩琦计较, 可也不是没脾气的, 所以和韩琦说起话来,都尽量用少一些的字数。 “正好, 老夫也是要去见陛下的。你我便一道吧!”说完, 便转身走在了狄青的左前方,往御书房而去。 狄青纵然心里不耐,可还是跟着一起去了御书房。 到了御书房, 除了皇帝之外,另有八贤王、庞吉、王勉、何列等四人在。君臣见礼之后, 皇帝便对狄青说了赐婚一事。 狄青心里其实是不愿意成婚的。他自幼长在八王爷府, 见过八贤王和自己姑母的鹣鲽情深, 受到的影响颇深,对婚姻是有着期待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 才更加看重自己的婚事, 希望找一个能白头偕老的妻子。同时他也知道, 此时自己大破西夏,更和西夏定下了盟约, 正是彻底扫除这个隐患的最好时机, 分`身乏术,并不能很好的履行自己为人夫的职责, 所以皇帝的赐婚, 他虽然知道不能轻易拒绝, 但还是试着推辞了一番。 当然最后还是没有成功的,皇帝却赞了他为国的忠心后,还是劝道:“国事虽重,但婚姻大事也不可废。你即刻成婚,而后回转边疆也可。这是喜事、大事,几天的工夫,不会有变的。” 八贤王是狄青姑丈,见狄青还要再辞,赶紧打断了狄青:“狄青,这是皇上恩宠,还不赶快谢恩!” 狄青见姑丈八贤王给自己打眼色,想了想,最后还是谢恩接旨。又在皇帝的引见下见过了自己的未来岳丈何列。 皇帝叮嘱八贤王和贤王妃狄娘娘为高堂替狄青操持婚事,便让狄青回家准备去了。 有这么一个女婿,何列是非常满意的。看着狄青离开的背影高兴得直捋胡子。只是立刻就听见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开口,正是前来觐见的韩琦。 “启奏陛下,狄青适才允婚之时,借故推辞时态度暧昧似有抵触,恭请陛下圣鉴。”韩琦对着皇帝拱手说道。 此言一出,御书房里其余诸位臣子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就连皇帝也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韩卿家,你先前说狄青拥兵自重,又因西夏频频利诱,为防有变,因而力荐将其召回。如今狄青披星戴月昼夜兼程的赶回来,就足以证明一切,为何你又有这样的话说?” 韩琦一副一心为国的样子,对着皇帝拱手:“回陛下,非是微臣不信任狄青,而是边关一带有关狄青私通西夏之说甚嚣尘上,是以微臣忧心万分。” 八贤王身为狄青的姑丈,如何能袖手旁观,立刻就顶了上去:“韩大人,狄青一心为国绝无二意,此次万里关山而返便是最好的证据,你的忧心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本王劝你,当止则止,不要再无中生有。” “八千岁,边防重地何其重要?若有一城失陷,则国危矣。”韩琦一点都不意外八贤王会帮狄青说话,“既有传言,我等还是慎重对待,宁信其有莫信其无的好。” 庞吉看王勉没有出头的意思,最后还是他开口了,“兵书有云,兵不厌诈。焉知这不是西夏的离间之计呢?” “太师莫不是觉得老夫下野几年便老糊涂了?适才老夫见狄青与陛下对话时神色有异,有道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韩琦讽刺了庞吉一句,转过头来又要对皇帝说话,“启奏陛下……” “好了。”皇帝打断了韩琦的话,脸上已经带出了些不悦,“捕风捉影,徒增困扰。此事就不必再说了!” 韩琦见皇帝不悦,便闭了嘴。 皇帝这才转向了八贤王等人:“皇叔和爱卿要好好替狄青筹备婚礼。” “臣等遵旨。”八贤王等人立刻应声。 狄青面圣后去兵部报道不提,又去八王府见了姑母狄娘娘。姑侄两个自去亲热不提,又有婚礼一应筹备在此不再冗述。 只说这一天晚上白羽闲来无事,便和展昭一起出门去巡夜。因为狄青回京完婚一事,最近所有人说话都难免会提到狄青。 夜间巡夜本就无事,张赵二人不似展昭沉稳也不似白羽定心,便闲话了几句狄青的事来。 张龙觉得狄青神勇,大宋正是有他才能安定如此的。赵虎听了虽然也赞同,可还是觉得自家包大人也是定国能臣。 展昭听了便插话道:“文武何须比较?若无狄元帅攘外,包括包大人在内的大人们如何安内?所以大宋朝离不开他们中的任何一位,都是国之柱石,都必不可少。” 白羽听了点头,特别赞同。他正要开口,就听见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摇签筒的声音,随后就有一个算命先生,手持着“免费批命广结善缘”的布幡走了过来。 此时的朝廷没有宵禁,可大晚上的,此时都快亥时了,也没什么人在街上呆着了,所以这算命先生的出现着实诡异。 白羽心说,这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不光没人,连鬼都没有,这是要给谁算命啊? 才这样想完,那算命的便走到了四人面前。 张龙听他摇晃签筒的声音有些扰民,便拦住了他问道:“算命的,这么晚了,莫要发出噪声扰民。” 那算命的忽然四十五度角侧脸仰望天空,对着他们四人开口说:“四位官爷,今晚天生异象,文曲星武曲星相会,必主大凶。国之栋梁将颓、国之柱石将毁也!” 这边赵虎才听展昭夸了狄青和包大人等大人都是国之柱石,转眼就有人说“国之柱石将毁”,这不是犯晦气嘛!当下就怒了:“什么将颓将毁的,你胡说什么?” “忠言逆耳,只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那算命的叹了一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赵虎气得要命。 展昭也皱着眉,不过却是阻拦赵虎,“此等狂言不必理会。”又对那算命的说道,“你走吧。” 那算命的就摇着签筒走开了,嘴里还高声吆喝了两声:“免费批命广结善缘!” 原本一直没说话的白羽就两步追上了这个算命的,直接把他手里的签筒给抢了过来:“刚才说你扰民,你是不是非要进开封府大牢一趟才长记性?”大晚上的摇什么摇?喊什么喊? 那算命的被毫无征兆的抢了签筒之后,不由得眯着眼睛带着戒备的看向了白羽。两三息之后才放松下来,带着点小心的对白羽赔错:“我知道了,再不敢了!” “给你,赶紧走!”白羽这才把签筒还给了那算命的。 等人走远了,白羽才又跟着展昭他们一起往前走,心里有些奇怪:这算命的不像是入了道的,怎么竟然知道文曲星武曲星相会的事情了呢? 开封府里,包拯正和公孙策在书房里处理公文,便听王朝进来通报,说是元帅狄青来访。 包拯说了声“快请”,便赶紧起身相迎,正和进来的狄青看了个脸对脸。 说起来包拯上次见狄青,还是几年之前的事情了。当时他刚刚当上开封府府尹,在大宴上认识了狄青。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他一见到狄青便觉得亲近,如同旧友久别重逢一般。此时见到狄青,包拯也是惊喜非常的露出了笑容来。 公孙策也知道这两人亲厚,只是因为文武之分,不好过从甚密。便打发了其他人下去,只自己留下来给两人沏茶,听两人谈论边关事宜。 狄青把可以说的都和包拯说了,又提起了自己的婚事来:“若非陛下赐婚,我也不会抛下军务远离边防。” 包拯只能劝道:“陛下也是感念你的功劳。这钦赐大婚可是无上荣幸,你该高兴才是。” 狄青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只是西夏狼主李昊时刻都有叩关之心,又有零散人马时不时的前来边关打草谷。狄青一想到自己这里洞房花烛的大婚,边关却时刻面临着家破人亡的危机,便觉得有些愧疚:“强敌未灭,何以家为?” 包拯只能拍了拍狄青的肩膀:“成家立业,齐家治国平天下,难道边防之患一日不解,你便一日不成家了吗?两者并无冲突,只是时间仓促,你的婚事简陋,有些委屈你了!” “哪里委屈了?”狄青自然不觉得委屈的。只是被包拯劝了几句,也觉得有道理,心中的愧疚也消了几分。“多谢你这番劝慰,我这也算是茅塞顿开了。” 包拯自然也知道狄青的心思,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通的。可喜事当前,总不能新郎官哭丧着脸拜堂啊!所以便这般让他宽心。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因为狄青还要大婚,也未曾久留,亥末十分便离开了开封府。 翌日便是狄青大婚,花轿自尚书府出门,一路上引得百姓都围观祝贺。只是走到一条大街上的时候,和花轿对面而来了一队热闹的舞狮队伍。 那舞狮的队伍和花轿正面而来,难免会让花轿耽搁一二,且那舞狮的队伍还是打着“庆祝狄元帅大婚祥狮献瑞”的名头,送嫁的队伍便没有阻拦。 没成想这舞狮队伍其实是另有阴谋,和花轿交身而过不过半盏茶的工夫,这花轿里面的新娘子就被掉包了。路边上的一个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暗暗点头,而后转身离开。 若是展昭白羽等人见到这个路边的人,约莫就能认出这个人正是前一天夜里摇签筒扰民的那个算命先生了。只是今日他却不是那走江湖的打扮,而是锦袍玉带,颇为富贵的样子。 而且这人还有一个身份,便是西夏的赞天将军霍天雕。那狄青里通外国的谣言便是他让人散播的,为的便是除去大宋的这位无往不利的战神。 冒牌新娘便是霍天雕的妹妹霍天雁,此女和何金莲又些容貌相似之处,故而才前来顶替。她顶着新娘子的身份被大红花轿送进了大帅府,却全没有一个人发觉新娘早就换了人,而真正的何家小姐金莲,也在随后就香消玉殒了。 狄青结束了酒宴之后,怀着一种期待和忐忑的心情进了新房。在此之前,虽然狄青从姑母的口中听说过何小姐金莲是个德貌双全的女子,可还是忍不住的紧张。 他又怕自己一身杀伐之气会唐突了小姐,故而进了新房之后,便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心中的紧张半点没消反倒更甚。 最后还是那冒牌的新娘霍天雁等不及了,催促着狄青掀了自己的盖头,这才让狄青鼓足了勇气,靠近了喜床。没成想那盖头掀开的同时,迎接狄青的却是一闪而过的冷光。 狄青久经沙场,对这冷光再熟悉不过了。骨子里的本能便让他躲过了这当胸一刀,反手便夺了刺向自己的匕首。 霍天雁眼看不敌,立刻飞身冲向了窗户,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身影。而狄青本身只是战将,轻身功夫实在不过关,追出来后也没找见身影。 也就在这个时候,大帅府的家将听见了打斗的声音,立刻就赶了过来,正好发现了先前死于霍天雕之手的何金莲尸身,他们连忙报于狄青知道。 也是这霍天雕一心想要置狄青于死地,像是便是霍天雁行刺不成,也能让这狄青背负杀妻的罪名,更是留下了“狄青通敌杀人灭口”八个清晰的字迹,要借大宋的手来杀这大宋自己的护边战神。 一桩喜事变成了丧事,更兼叛`国通敌的罪名在,大晚上的,御书房也是灯火通明。八贤王、庞吉、王勉、韩琦、何列并包拯齐聚于此。 皇帝心情烦躁得很,几个大臣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之后,还是八贤王忍不住率先开了口:“陛下,这何小姐乃是一刀致命,如何还有余力留字?分明就是有人陷害嫁祸,请皇上明察。” 皇上心说,我也知道啊,可这不是说我明察就明察的,皇叔你回头看看何尚书,他痛失爱女只剩一口气吊着了,这可怎么办啊? 想了想,还是打算问问专业人士的意见,所以便对包拯问道:“包卿家,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包拯面色凝重的开口:“启禀陛下,狄元帅手握重兵,朝中武将他为赞首。通敌叛`国于他何益?再者,才入洞房,何小姐又如何知道元帅有叛`国之意?狄元帅镇守三关,令敌人闻风丧胆。臣以为,这正是敌人离间之计,请陛下不可轻信,以免毁掉国之柱石朝廷栋梁!” 王勉也附和道:“陛下,包大人言之有理。狄元帅功在朝廷,此案宜详加审理!” 皇帝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包卿家,狄卿家现在何处?” “正在命案现场候查。” 皇帝正要开口说话,韩琦便跳了出来:“陛下,何大人痛失爱女悲痛欲绝。何大人为刑部尚书,请陛下将此案交给何大人审理,好让杀人元凶早日伏法。” “此事容后再说!”皇帝现在有些后悔起复韩琦了。这韩琦自从回京,便屡屡在自己耳边唠叨狄青有不臣之心云云。他虽宽和但不傻——狄青若真有反意,早就领着边关大军杀回京城了好嘛! “朕如今想面见狄青,听他诉说缘由。”顺便也安抚一下自家这位没有兄弟之名却有兄弟之实的哥哥的心。 韩琦立刻义正言辞的阻止:“万万不可!陛下,若那狄青不臣之心早有,此时陛下见他,他困兽之斗下危及龙体则大宋社稷危矣!” 庞吉憋着没出声,看着韩琦的眼神都不对了:这什么人啊?这个时候了玩这套?西夏还在边上等着呢,狄青真有个好歹,他们肯定比你还高兴!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怒气,语气平淡的说道:“狄青乃国之重臣,功绩彪炳,不可凭墙上几个字就予以定罪,先让他在府中候查即可。” “启奏陛下……”韩琦听到皇帝的处置有些不足:竟然只是留在府里,没下大牢? “不用再说了!”皇帝打算了韩琦的话,“就这么决定!” “遵旨!”庞吉立刻上前一步,把韩琦给拱开了。八贤王包拯等人略慢了一步,也赶紧“遵旨”应和。 韩琦见事不可为,只能暂时撂下此事。只是他身为大理寺卿,隶属三堂之内,出宫后就派了衙差包围了大帅府,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八王府内,狄青的姑母狄娘娘忧心忡忡。自昨夜得知了狄青“通敌灭口”一事之后,她便枯坐至今。 狄青算得上是她这位姑母亲自养大的,说是姑侄,其实情同母子。都说知子莫若母,她如何不知道狄青是被陷害的呢?只是国法当前,容不得一言推之,只能坐等。 只是她思前想后,还是想要进宫去面见皇帝:这案子,万万不能落在那尚书何列的手里。当初皇帝赐婚,自己去尚书府见那金莲小姐的时候,看出那何列对这独女是如何的爱护宠溺。 如今何列痛失爱女,难免不会迁怒狄青。既会迁怒,便难免错判,所以这案子,还是不要给他的好! 这样想着,她便吩咐人准备车辇进宫去。 开封府里,白羽听到清晨才回来的包拯说起狄青一事,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随后他歪着头想了想,对包拯很认真的说:“你要帮他才行。不然你们回去之后,他肯定不和你好了!” 82.第 82 章 包拯被白羽的话弄得一愣, 开口问道:“什么?” “总之你要帮他就对了!”白羽特别认真郑重的对着包拯说。 “开封府掌管京畿治安, 可此案还涉及了通敌卖国, 理当由大理寺审理。”包拯也不知道是跟白羽解释, 还是在捋清条理,“何大人痛失爱女, 若意气用事……再加上大理寺卿韩大人扇风点火, 只怕狄青无从辩解啊!” “我以为,这说不定是西夏的离间之计。”公孙策皱着眉微微摇头,“丞相太师等人未必看不出来, 只是……” “只是什么?”白羽不明白官场里的弯弯绕绕,听不出公孙策的未尽之意。 “只是恐怕朝中有恶了狄青的人, 会借此机会迫使狄青不容于朝廷。”包拯把公孙策的没说完的话说给白羽听。 “是谁?”白羽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 这狄青驻守边关震慑敌国, 这才让大宋内部有一个安定的好环境, 而这个好环境才是这些朝中臣子能安稳做官的保障。难道有哪个傻子竟然看不清这一点吗? 包拯和公孙策对视了一眼,相互摇摇头, 还是没说出他们到底担心谁会借此机会落井下石。 “大人, 不若这样如何?”公孙策冥思苦想, 终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公孙先生快讲!”包拯也是愁得太阳穴跳着疼,见公孙策似乎有破局之法, 便立刻催道。 “包大人, 您即刻进宫去面见陛下。您不要说直接接手这案子,只说这案子发生在京畿之内, 开封府有督促记录的义务, 需要派人听审。”公孙策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这……陛下能同意?” “我听说南清宫的狄娘娘刚才已经进宫去了, 您或许可以一试。” “事不宜迟,备轿,我这就进宫去。”包拯说着,就转身回内室去换朝服去了。 太师府,庞吉把今天御书房里的事情和儿子庞昱一说,庞昱便皱起了眉头。 “照爹你这么说,这韩琦看起来是想要把狄青置于死地啊!” 庞吉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你知道这韩琦有个外八路的族侄正在西北军内做帐前将军吗?” 庞昱一挑眉,“爹,你的意思是说……” “也许吧!是不是这个意思,还是要看堂审如何。”庞吉摇摇头,觉得狄青落在失去理智的何列还有韩琦手里,有些在劫难逃了。 “爹,孩儿想求您一件事情,请您务必答应!”庞昱忽然郑重其事的对庞吉行了一个躬身礼。 庞吉被庞昱的礼吓了一跳,心里就觉得不好,可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你先说说看。” “孩儿——想去西北军。” “胡闹!”庞吉脑袋都大了,“若是那狄青还在西北,你去了全当是完了一圈也便罢了。此时那西北群龙无首的,要是西夏犯边,你待如何?你爹我在朝内被人敬着,谁也不敢动你……”说到这,就想起来之前自家儿子还被几巴掌拍得半个月不利索,语气就有些心虚了。 庞昱大概也想起来了,很尴尬的没说话。 庞吉含糊了一下,把这句话给含糊过去了,“但是那西夏认识你是哪个?刀枪无眼啊孩子!” “爹,孩儿想要去。”庞昱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庞吉,眼中全是坚定。 送包拯出门的白羽忽有所感,立刻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暗沉的天色。之间京城之内除了文曲星武曲星星耀之外,另有一星星耀忽然闪现了一下,随后便消失无踪了。 这是什么情况?白羽的表情成了一个“囧”字。这回是星宿组团下界吗?这是包团有优惠、回去之后法力修为能加倍是吧! 白羽停住了脚步,看着那第三个星耀一闪即逝的方向。那方向过了半天也再没有星耀出现,让白羽几乎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 “白哥,怎么了?”王朝见白羽不走了,也跟着朝白羽视线的方向看去,可到底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没什么,咱们走吧!”白羽奇怪的摇摇头,最后还是没多说什么,跟着王朝护着包拯往皇宫走去了。 到了皇宫,包拯和白羽可以进御书房,但王朝等人却是要等在宫门口的。而包拯白羽二人前往御书房这一路,就有引路的小内监提醒他们俩:“狄娘娘此刻正在御书房呢,似乎是有关狄将军的事情。” 到了御书房,果然狄娘娘和皇帝正在说话。看见包拯来了,皇帝便说道:“包卿家深夜入宫所为何事?你来的正好,婶婶正在和朕说狄青的事情呢!” 狄娘娘对着包拯福了一福,算是半礼。包拯也赶紧微微躬身避过,很是恭敬。 “让包大人见笑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些浅见,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您和官家听听,若是觉得有理,便参考一二;若是觉得荒谬,那便一笑而过,别怪我头发长见识短才好。”狄娘娘脸上带笑,半点没有因为狄青被软禁在大帅府而愁眉苦脸。 “婶婶请说。”皇帝也没拦着狄娘娘,只请狄娘娘坐下来,又亲自斟了茶水给狄娘娘润口。 “你们也坐。”狄娘娘把皇帝也拉着坐下,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包拯白羽也坐下。 包拯白羽谢过之后才坐下来,就听见狄娘娘慢声细语的开口:“官家对狄青如何我知道,狄青对官家、对大宋如何,我也知道,所以我是万万不信狄青通敌的。” 皇帝跟着点头,他也不信狄青能通敌。 “刚官家说了,这事儿要交给大理寺审理。这理是这么个理,可交到大理寺手里,这何列肯定就要参与。他老来丧女的,难保不会迁怒狄青。官家,你说我这想的可对?” 白羽在边上一个劲儿的点头,觉得狄娘娘说的很有道理。 皇帝表情严肃的点头:“朕也顾忌于此,因此叫何大人在没有具体的证据之前,不得随意提审宣判。” 狄娘娘便转过头来,看着皇帝,一双平日里慈和的眼睛带出些担忧:“要是何大人三年五载没有具体证据,那狄青是否也要在大帅府呆个三年五载?官家,你可想过没有,若是西夏知道了,这军中无帅,该如何示好?若西夏叩边,又该让谁来领兵?” “这……” “官家,我今日来,不是替狄青求情的。”狄娘娘站了起来,“我就是再如何目光短浅,也知道边关危机才是重中之重。所以我今天来,是为了让官家你尽快安排好边关守将一事。至于狄青,我信官家。” 包拯在边上听了,不由得心里暗暗叫好:好一个以退为进!这样一来,自己也可以顺着狄娘娘的话,提出开封府参理此案一事了。 “臣启奏陛下。”包拯立刻就站起身来,对着皇帝拱手,“狄元帅通敌一事应交大理寺审理不假,但何小姐被杀一案乃是凶案,纵然国事为重,下官不敢专理此案,但请陛下恩准开封府听审记录。” 狄娘娘其实在包拯白羽没来之前,就已经和皇帝车轱辘话说了好几回了:她说想把此案给开封府,可法度限制,皇帝都没法下这道旨意。退而求其次的说,如今虽然不能让开封府主审,可听审也是好的。 “皇帝,普通人是十人敌百人敌,但狄青是万人敌。除非是我这样的,否则便是关进天牢也拦不住狄青的。所以皇帝,你不如让我看着他,如何?”白羽忽然插嘴进来。 被白羽这样一打岔,屋子里有些沉闷的气氛就立刻轻松了一些。 皇帝被白羽的话给逗乐了:狄青乃是西北军大元帅,可不就是万人敌嘛!这也能拿来当理由? 狄娘娘这才打量了一下白羽,知道这是开封府的护卫,应当也是身手一流的高手。 她虽然是妇道人家,可也隐隐对狄青“杀人”一事有些猜测。若真有这么一个高手在狄青身边,她可能安心不少,故而便也对皇帝说道:“这孩子说的有些道理。不是婶婶为难官家,而是若狄青真的是因为西夏的离间计,焉知他们见我大宋君臣一心不受挑拨,不能借此机会除去狄青,会用些阴招呢?” 包拯又是一阵叫好。狄娘娘这话术,再没谁比得上了!反正他自己虽然听得出来,可是万万说不出来的。 皇帝点头,便转向了包拯和白羽:“既然如此,朕便下旨让开封府听审记录。至于白羽,狄青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臣遵旨/没问题!”包拯和白羽同时回答了皇帝。 白羽还额外附赠了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灿烂笑容,登时就让皇帝也露出了笑颜,就连心情沉重的狄娘娘也不由得真心的微笑来。 待众人回返开封府,时间已经到了子时初刻。包拯便把皇帝派白羽前去“看管”狄青一事说了,又对公孙策道:“公孙先生,听审记录一事,就要拜托你了。” 公孙策点头,“我明白。” 包拯又对展昭道:“本府怕何列迁怒韩琦加害,想请展护卫帮忙暗中探查此案。只是到底主审的权利不在开封府,此事只能暗访不可明察。” 展昭自然不会推辞。包拯便又派了张龙赵虎协助展昭,三人一起查找线索。 开封府一行人各自安排任务不提,此时的刑部尚书何列的府邸内,却来了个不速之客,便是那杀人凶手、西夏赞天将军霍天雕。 无论是狄娘娘还是庞吉包拯,全都担心何列会因为老来丧女而失去谨慎。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何金莲作为被害人,遗体遗物在案件没有审结之前,是都要封存起来的。但是何列悲痛欲绝,哪里能让爱女这般不体面?便停灵换装,一应遇害时候的穿戴都当作遗物拿回了尚书府,夜半无人时拿着何金莲遇害时候穿着的凤冠霞帔老泪纵横。 霍天雕听闻此事之后又生一计,暗中将狄青此次大败西夏后,和狼主李昊定下的春秋牧马时节互不侵犯的约定羊皮文书找人改造,成了一份通敌卖国的铁证。 是夜何列抱着爱女的霞帔哭一阵睡一阵,霍天雕便借着这个机会用迷香迷昏了何列,又将这羊皮文书藏进了霞帔之内。 那迷香本来味道也不重,且何列的确年老体衰,先前的半夜也是哭一会儿睡一会儿的,也只当自己又哭睡了。此时再搂着霞帔一揉,似揉自己的肝肠一般,正撕心裂肺间,便发现了这藏在霞帔里不过盏茶时间的羊皮文书。 他疑惑的展开一看,便看见上面的内容,竟然是一封狄青和西夏的协议,约定来年春季开关放西夏人入关,而后和西夏共分天下。 何尚书此时脑袋早就因为悲伤而成了一团浆糊,猛地看到这文书,立刻就认定了自己的女儿果然是狄青所害,恨得咬牙切齿。 于是皇帝送走了狄娘娘和包拯,才睡下不过片刻,就又被内监叫醒,说是何尚书求见。 皇帝本来因为睡眠不足还有些不高兴,可看见何列一大把年纪,一夜之间头发都花白了不说,一双眼睛哭的红肿浑浊,心中便很是不忍。 “何卿家,你深夜前来,所为何事?”一边问,一边扶着何列到了椅子旁边,把人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何列便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了羊皮文书递给了皇帝:“陛下,狄青通敌叛`国,这文书便是铁证啊!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定然是发现了此物,这才被那畜生杀人灭口的啊!” 皇帝展开文书一看,协议书的标题不说,又有十六个字的内容,写的乃是:草长莺飞南下牧马,开关共赏二分天下。另有狄青的帅印并落款。 “何卿家,你在何处发现此物?为何早前不曾提出?” 何列哑着嗓子回答:“老臣是昨日晚上整理小女遗物的时才发现的。” “爱卿,此时天色已晚,你且在宫中歇下。明日上朝之时,朕便让太师等人验看此文书上到底是不是狄青的帅印。你还要保重身体才好啊!” 何列纵然心急,也知道皇帝不可能大半夜的就把满朝文武都叫来就为了看看帅印是不是真的,所以只能拱手告退,跟着内监往宫内留宿臣子的殿阁去了。 第二天一早,大朝会上宣布了开封府听审一事,待下朝之后回转御书房,皇帝便拿了羊皮文书交给庞吉八贤王等人辨认。 因那羊皮文书上不过是涂改了字迹,帅印本来就是真的,所以八贤王等人自然也只能实话实说。 韩琦立刻就拱手说道:“陛下,臣曾多次谏言狄青心怀异端图谋造反。如今罪证确凿,证明传言属实。臣请陛下立即收回狄青帅印,依法处置!” “启奏陛下,请陛下恩准老臣率领禁军至大帅府,捉拿狄青发交大理寺审理!”何列忽然跪在了御书房里,痛哭流涕。 皇帝也知道,此时有了这羊皮文书,这案子不审是不行的,所以最后只能点头同意了:“朕准你所奏。” 等何列和大理寺卿的韩琦离开了,皇帝皱着眉闭着眼捂着额头:包卿家,你可莫要辜负朕的期望啊! 此时的白羽,已经在大帅府的房顶啃了六张芝麻烧饼了,正在啃第七张的时候,就看见大帅府外面来了一群人马。 白羽一看这为首的正是何列,知道来者不善,便跃下了房顶。结果才落地,就被孙威康平这两个狄青的家将给围住了:这两个人还以为白羽是心怀不轨的刺客呢! 狄青听见声音出来一看,就看见孙威康平二人对白羽如临大敌一般,赶紧开口拦住了要动手的两个人:“住手!” “元帅?”两人不明白。 “这位大人,”狄青打量了一眼白羽身上穿着的四品带刀护卫的官服和开封府的腰牌,却认得这既不是展昭也不是白玉堂,便知道这应该就是最近街知巷闻的新“大宋人样子”白羽了,“可是开封府白羽白大人?” 白羽立刻就笑着点头,“对,就是我!” “不知大人前来,有何见教?”狄青看见白羽的笑容,不自觉的就有了一丝好感,也微笑着开口。 “包大人派我开保护你!”白羽的嘴一秃噜,就把包拯的真实意图给说出来了。 孙威和康平原本还因为自家元帅竟然有这么慈祥(?)的笑容而感觉头皮有点发麻呢,结果听见白羽的这句话,立刻就觉得好笑了。 康平是个心里存不住事情的,当即就对着白羽哈哈大笑:“兄弟,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这身板儿,还想保护咱们元帅?我跟你说,咱们元帅领兵打仗那是天下第一,手上的功夫也不差!你要保护我们元帅?哈哈哈,可笑死我了!” 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声“何大人到”的唱传之后,兵丁便踹开了大帅府的大门,拥着何列进了大帅府。 狄青见何列对自己恨意入骨的眼神,还是不卑不亢的拱手行礼:“岳父。” “哼,老夫不敢当此称呼。你现在立刻随老夫去大理寺受审!” 83.第 83 章(还债) 狄青见何列冷言以对, 只能换了一个称呼:“何大人, 请相信狄青所言。杀害令爱的另有其人, 大人执意认定是狄青所为, 真凶便逍遥法外了。”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何列一双眼珠子都透出血红了,指着狄青吼道, “你事迹败露, 便杀害我儿金莲,企图湮灭证物!你这丧心病狂不知廉耻的卖国贼,老夫打死你!”说着, 何列便举起手要拿拳头捶狄青。 眼看着拳头就要落到狄青身上,偏偏狄青半点要躲闪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白羽一个箭步挡在了狄青身前, 一手握住何列的拳头一手提着何列的后脖领子, 就把人给提溜了起来。 “你这老头胡言乱语什么?狄青才不会卖国呢!”白羽晃了晃手里的何列。 何列被白羽晃得头昏眼花,指着白羽磕磕巴巴的问道:“你……你是何人?你大胆!老夫是……刑部尚书……你放肆……你……” “白大人, 还请你放开何大人吧!”狄青见何列年纪一大把, 还被白羽这样提溜着, 实在是不像样,也怕这何列有个好歹的, 白羽也要受牵连。 白羽见狄青都说话了, 这才把何列又放在了地上。等何列站稳了身子喘匀了气之后,他很认真的对何列说:“狄青身上背负的东西不是你可以冒犯的, 你要尊敬些。”一国武运, 岂容侮辱轻贱! 狄青感受到了白羽的维护之意, 对着白羽微微点头。就连孙威康平二人对白羽的好感度也是“噌噌”的上涨。 狄青又转过来对何列说话,脸上的神情就稍微冷淡了些。他纵然体虚何列丧女之痛,也不能因此就被人随意诬陷:“本帅不曾卖国,请大人切勿擅自污蔑本帅。” “污蔑?”何列瞪了一眼狄青,却退道了身边禁军将士的保护范围内,“你与西夏共谋大宋江山的协议书现在就在陛下手里。证据确凿,你还说是我污蔑你?” “狄青要求面见陛下!”狄青心里一惊,就想起了自己先前和西夏狼主李昊所写的休战协议了。 “陛下不会见你这个卖国贼!”何列指着狄青的鼻子骂道。可下一息,他的手腕就被白羽给按了下去。 白羽的速度身法根本就不是区区禁军能抵挡的。他就站在何列面前,对着何列眯起眼睛:“你女儿死了,我原谅你。这是第二次。狄青不是你能侮辱的!” 何列的手被按在身侧,怒视白羽:“你到底是何人?竟然敢阻拦本官缉拿人犯!” “开封府四品带刀护卫白羽,奉包大人之命,看守狄青。”白羽板着脸把自己的名头和任务说了一边。 “你这是看守?你分明就是助纣为孽!” “狄青不是纣王。就算他是纣王,你也不是姬发。”白羽松开了何列的手,走到了狄青的身边站定。周身全是冷凝肃穆的气势,已经有了三分司法天神的神威渲染模样。 “狄青!你若自认无辜,就跟我大理寺!”何列被白羽的气势所迫,只能转开了视线,向狄青直接发难。 狄青深深的吁出了一口气,“好,本帅问心无愧,就随你前往大理寺。” 大理寺内,两班衙差“威武”过后,主审位置上便并列坐了韩琦何列二人,另有庞吉王勉陪审不提。八贤王因为和狄青关系密切,也只能回避此案。又有过目成诵的公孙策和大理寺本职书记笔录共同听审。 狄青便是这样跟着白羽一起进了大理寺大堂的。 狄青上堂之后,并未双膝跪地,而是保持了一个兵卒报的单膝触地姿势,看得一旁的白羽皱紧了眉头。可最后白羽还是没有说话。 何列因为皇帝亲口允诺,所以他和韩琦之间,他为首审。见狄青单膝跪下,便一拍惊堂木:“狄青,你身为平西总镇大元帅,为何要残杀一名弱女子何金莲?还不从实招来!” 一开口就已经给人定罪,这何列真的是刑部尚书?白羽立刻就对何列的专业水准产生了质疑。 狄青却早就料到了,毕竟在大帅府的时候,何列的表现就已经说明,何列早已认定他是杀人凶手的事实。 他为此替自己辩解道:“何大人,金莲小姐不幸身死,狄青深表遗憾。但狄青常年戍守边城,与金莲小姐无冤无仇,也无杀她的动机……” “住口!”何列一拍惊堂木,打断了狄青接下去的话,“金莲临死之时留下你通敌叛`国杀人灭口的字迹,你还说你没有动机?” “何大人!”狄青这一开口和刚才背负杀人指责的时候不同,中气十足的堂音在大理寺大堂内浑浑作响,“狄青忠心耿耿可昭日月,从未心生通敌叛`国之意。”何列等人被这声音震得耳朵生疼。 而后狄青又掷地有声的说道:“命案现场留字,分明是有心人嫁祸,请大人明察。” 何列却不管那留字一事有多么不合理,只认定了这全是狄青砌词狡辩,眯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狄青:“事实俱在有何可察?”随后又想到了自己那苦命的女儿,不由得悲从中来,“一名弱女子,正在青春年华,竟然就被你这样杀害了!” 他从主审的位置上站了起来,指着狄青骂道:“狄青啊狄青,你还有人性吗?今天要不将你正法,天理何在!” “何大人。”韩琦见何列激动起来了,便叫了何列一声。 何列意识道自己失态了,平息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就要坐下来。 可边上的白羽不乐意了。这审案的粗糙程度和包拯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好吧!包拯审案,无论是作案动机还是作案手法,都要一清二楚才能进行下一环节。这何列上来就用已有证据作为基础,忽视了那八个留字的不合理之处,这是要做什么? 只是还不等白羽说话,那韩琦就慢悠悠的开了口,带着一种稳操胜算的得意:“狄青,依你之意,那何金莲是另有其人杀害的了?” “正是。”狄青点头。 “那你也从未心生叛`国之意?”韩琦继续问道。 “我之心意,天地可表。”狄青毫不犹豫回答。 “那如此说来,”韩琦拿起了托盘上的羊皮文书,“这羊皮书是伪造的了?” 狄青纵然心中有了猜测,可没亲眼见过,便说道:“狄青不知大人所指。” “来,拿给他看看。”韩琦便把羊皮文书交给了小吏,小吏又将羊皮文书送到了狄青手上。 狄青一看便知道,这是自己当初约定,和西夏春秋牧马时节互不侵犯时候所盖的印章。只是当时的羊皮文书颇为巨大,这却只有一小块,分明就是裁剪而来的。所以上面的帅印,也是千真万确的。 “‘草长莺飞南下牧马,开关共赏二分天下’。这分明是指明春时节你将率军倒戈,与那西夏狼主共分我大宋江山。”韩琦挑着眉毛看向了狄青,露出了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 狄青举起了手中的羊皮文书:“狄青敢问,这羊皮文书从何而来?” “是从金莲小姐的遗物处觅得,你还有何话可讲?”韩琦对着何列一拱手。 何列又回忆起了自己当夜的痛苦心情,立刻就指着狄青破口大骂:“就是因为小女发现了你通敌叛`国的罪证,所以你才杀之灭口!天可怜见让老夫发现此物,以血小女的冤屈!” “何大人……”韩琦见何列又激动上了,便要劝何列冷静一下。 可他还没把话说出口,就见大理寺大堂上一道红影闪过又回来,何列就被人按住了脖子。 原来那红影便是身穿侍卫官服的白羽。他速度极快的到了书记处抓起了一支蘸饱了墨水的毛笔,又忽的一下到了主审位置上,把笔按在了何列的手里,按住了何列的脖子:“笔给你,你给我写八个字!” “你大胆!”韩琦赶紧离开了位置,离白羽远远的。 白羽没管韩琦,只按住了何列的脖子:“给我写字!八个字!” 何列猝不及防被按住,挣扎着要脱离白羽的钳制,哪里会写字?毛笔直接就掉落在了地上,留下了一串墨水印迹。 “写啊!”白羽把何列整个人举了起来,一双眼睛泛出了幽幽的蓝色冷光,全是愤怒,“不是说一刀毙命的人都能留字吗?你还没死,怎么不写?” “大胆!你还不赶紧把何尚书放下!”韩琦在兵丁的保护下退到了大堂受审的位置,远离了主审堂案,对着白羽怒斥。 “一群酒囊饭袋!”白羽还是举着何列,看着韩琦说道,“你们说狄青叛`国杀人,是因为那八个字。可那八个字若是假的,那杀人自然也是假的!” “羊皮文书便是他通敌的证据,你再如何狡辩也无用!”韩琦眯着眼睛看着白羽,随后对身边的衙差禁军命令,“还不上去把这大闹公堂的行子拿下!” 白羽就把手里的何列往主审官的椅子上一放:“你们谁敢?” “拿下!” 白羽气得要命,可对着无罪无过的兵丁差役又不能下重手,只能脚下一跺,就飞到了大堂的房梁上。 一旁做笔录旁听的公孙策见状,对着白羽摇摇头,说了两个字:“快走!” 白羽的耳力不是常人可比,就算公孙策的音量低得连身边的另一位笔记都没听清,可他却听清了,立刻纵身下落,正踩在韩琦的头上借力,留下了一个沾满了大理寺房梁灰尘的脚印在韩琦脑袋上做纪念,而后就几个起落不见了。 “白哥,你不是被大人派去跟着狄元帅了吗?怎么这就回来了?狄元帅没事了?”王朝守在包拯的书房外面,保护包拯安全,便见红影一闪,白羽就从越墙而来。 包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立刻起身,正见白羽进门:“你怎么回来了?狄青呢?如何了?” 白羽对了对手指,抿了抿唇没说话。 这个动作表情……包拯就觉得可能不太好:“你坐吧,有什么话便直说,我不怪你。” “我可能给你闯祸了。”白羽低着头对包拯认错,然后就把自己在大理寺大堂上的举动给说了。 包拯听完了之后不停的运气,然后才哭笑不得的摆摆手,“这都不是大问题。”皇帝喜爱白羽,这又不是什么大的过错,算不得什么。 可随后包拯的心便有些沉了。按照白羽所说,何列如今被仇恨蒙了眼,又有一个推波助澜的韩琦在,狄青恐怕真的是要被这两个糊涂的家伙给害了呀! “马汉,你去门口看看,等公孙先生回来,速带他来书房!”他还是要等公孙策回来说明情况才行。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公孙策回来了。眉头紧皱的样子就让包拯有了不好的预感。 “如何了?”包拯给公孙策倒了一杯茶水。 公孙策拿起茶杯却没立刻饮下:“何大人太心急了,被韩大人一撺掇,一审当堂就判了狄元帅诛灭九族。若非此事牵扯到南清宫狄娘娘,所以还要陛下御笔勾字,恐怕狄元帅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 饮下一杯茶之后,便把白羽走了之后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韩大人还要打狄元帅四十大板,被庞太师和王丞相阻止了。可就算是这样,狄元帅也已经下狱了。” “包大人,王丞相来了。”又过了快一个时辰,王朝进来屋内通报。 包拯赶紧和公孙策起身相迎。 “包大人。”王勉一张老脸上全是愁容。 “王丞相。”包拯猜到王勉的来意,也没多寒暄,开门见山的就说,“今日堂审的经过,白护卫和公孙先生已经跟我说过了。大理寺一审就定了狄元帅的罪,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如此案例啊!” “包大人,主要就是因为那张羊皮书!”王勉说道,“韩琦因此一口咬定了狄青的罪名,恐怕给狄青定罪的折子都已经送到御前了!” “何大人爱女心切,一时难辨其中始末也便罢了。可韩大人到底和狄青有何恩怨,非要置他于死地?” 王勉立刻灵光一闪:“若非你这么一说,老夫还差点忘了。与狄元帅镇守三关的副帅之一,便是韩琦的族侄韩迪。韩琦此举,或有因缘在此。” 公孙策也记起来,在白羽离开之后,狄青提出此举可能是西夏离间之计,意在除去自己。只是韩琦讥讽狄青自视甚高时说过,边关并非只有狄青一人能领兵作战云云。 这样一想,公孙策就隐晦的对着包拯点点头,确认了王勉话中的可信度。 王勉焦虑的说道,“若狄青是被陷害,那朝廷将失栋梁之才,且西夏虎视眈眈,则我大宋危矣!” “丞相莫要担忧。陛下英明睿智,想必明白个中道理。” 王勉点头,“老夫先前离开御书房之时,陛下的确尚未批示大理寺所呈判决文书。” “如此说来,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包拯心中稍定。 “但愿如此。”王勉点头,“如今唯有查出何金莲命案的真凶,才能洗刷狄青的冤情啊!”这样说着,便拿余光看包拯,着急包拯怎么还不接茬。 公孙策在边上看得分明,微微一笑,便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上前替包拯开口:“不瞒丞相,包大人早已安排展护卫等人暗中调查此事。” 王勉心下大定,可还是带着询问的看向了包拯,像是在询问公孙策所言是否属实。 包拯便点头,“丞相,包拯知道此举逾越。但为了维护朝廷柱石、确保国之安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王丞相“嗯嗯”的点头,半点没有怪罪包拯的意思。公孙策也点头,这件事总算是过了明路了。 而边上一直听着的白羽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开口问道:“关键,是那张羊皮书是吗?” 王勉之前一直都强迫自己忽略白羽来着,实在是今天白羽在大理寺大堂上大发神威的样子让他心有余悸啊!不过此时白羽既然提问了,王勉还是点头:“的确,那羊皮书是关键。” 白羽立刻就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哪里能得到所有官员的官印印影和笔迹?” 也不知道王勉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白羽的意思,只镇定的回答道:“政事房小库内留存有许多的官员奏折,只不过那些都是请安的折子,没什么具体的内容,几日焚烧一次。明日好像就要焚烧了吧!” 公孙策和包拯一听白羽的问题,心里就隐约猜到了白羽的想法。此时又听王勉这样清晰的回答,便知道白羽是定然不会罢休了。 “丞相,下官还有一些公务,恐怕不能作陪丞相了。”包拯忍住了叹气的冲动,对着王勉拱手。 “不碍事不碍事!”王勉摆摆手,“既然包大人有公事要忙,老夫就先告辞了。只是狄青的案子,还要包大人多费心才好。” 等出了开封府的大门,王勉摇着头失笑:可有大热闹要看喽! 84.第 84 章 御书房里, 大半夜了灯火也还没有熄灭。皇帝左手边摆着那张作为确凿证据的羊皮文书, 右手边放着大理寺的审批折子。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缓解了一下疲惫的精神, 就又开始翻阅这不知道翻看了第多少次的折子和文书。 皇帝不是因为相信了狄青叛`国才这般的。正是因为不信,所以才反复的验看, 希望能找出写破绽来。只是他到底不是专业的, 看得头昏眼花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皇帝早就想好了,除非自己御批, 否则狄青顶多就是在牢中关押一段时间。他把折子留中不发,待过些时日之后, 便把案件移交给开封府审理去! 而且今天早些时候, 庞太师进宫来给自己的小舅子庞昱请旨, 说是边关不可一日无帅,但除了狄青又没有什么人能服众, 便求了一个“奉旨监军”的差事给庞昱, 让庞昱可以前往西北安定军心。 名头冠冕堂皇, 他本来不太愿意。但是在御书房见了庞昱这个之前纨绔霸道、此时却脱胎换骨的小舅子之后,皇帝还是同意了。还钦赐了他一面“如朕亲临”的金牌, 让他在边关可以便宜行事, 以防边关将士不停调遣。 皇帝恩威并施的告诫了庞昱一番,算是暂时把边关的事情安排好了。而边关安排好了, 也就给狄青案件的侦破争取了时间。他想的很好, 做的也趋近完美, 但是旁人不知道啊! 于是大半夜的,狄娘娘就火急火燎的进宫来了。等皇帝好言好语的把狄娘娘送走之后,又有内监来传话,说是政事房的小仓库失窃了。 皇帝本来想让人严查,可考虑到最近大事很多,那小仓库里的东西也不过是要即刻焚毁、没什么用的请安折子,便随□□代慢慢找,便回去睡觉了——最近事情太多,心力交瘁的总想睡觉!皇帝也难当啊!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皇帝才躺下一个时辰,就又被人叫起来了。这一次,是因为南清宫的狄娘娘在回南清宫的路上被人劫持了! 三刻钟之前,包拯正和公孙策磨墨动笔呢,巡街的差役就来报,说是发现狄娘娘的车辇遭袭,唯一一个活口已经叫医奉前去医治去了。 这是大事,容不得耽误,包拯换好了官服就进宫去了。独留下公孙策一个人继续在请安折子官印前那一块地方勾描填色,一手模仿他人字迹的绝活看得开封府众人叹为观止。 丑时过半之时,包拯才回了开封府。这个时候,公孙策也终于放下了毛笔,活动了一下手腕,完成了这一百余通敌卖国的文书“罪证。” “辛苦公孙先生了。”包拯进书房的时候,就看见白羽正摇晃着脑袋,乐呵呵的给公孙策揉手腕呢,就知道这能把天给捅破的大热闹算是完成了一半了。 “大人可知道是谁掳走狄娘娘了?”公孙策腾出另一只手慈爱的拍了拍白羽的脑袋,而后转向了包拯问道。 包拯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据惟一一个活着的侍女所说,掳走狄娘娘的是一男一女,应当是兄妹。他二人称自己是狄元帅部下,姓名……听起来是霍天雕霍天雁。” 公孙策一皱眉,摇摇头,“大人,狄元帅手下并无此二人。”他看过朝廷邸报,也阅读过吏部和兵部的任命文书,更因为包拯和狄青的私交很好,对狄青的家将名号也知之甚多。这霍天雕和霍天雁,既不是朝廷任命的将领,也从来不曾被狄青的家将提及,“恐怕是有人假借此名行事。不然仵作验尸,其他人都是一刀封喉,缘何唯独那宫女只是腹部中刀呢?” 可见包拯没在开封府的时候,公孙策半点没放松对开封府的掌控,对仵作的勘验和医奉的治疗也都分心照顾到了。 “白护卫,所有‘叛国证据’一共一百四十二份,全在此处了,不知你要来何用?”包拯看到白羽给公孙策揉完了手臂之后,把那写盖了官印写了“草长莺飞”字迹云云的协议书都收了起来,不由问道。 “放进那凤冠霞帔里头去。”白羽非常认真的说道,“明天我要去告状,就告到大理寺去,看他们能凭着羊皮文书定狄青的罪,能不能凭这些东西定朝廷百官的罪!”说完就出门去了。 等白羽走了,公孙策微微凑近了包拯:“包大人,里面,可也有你的一份呢!” 包拯本来就脸黑,所以更黑一点旁人也看不出来:“我早就猜到了。他脸王丞相和庞太师的假都敢造,更何况是我呢?” 公孙策又补充道,“也不知道那韩大人和何大人是哪里惹到他了,除了那四句话之外,还特意让我添了‘污蔑狄青杀之投诚’两句话来。” 包拯立刻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到门口就想起来白羽的身法速度有多快,最后还是没叫人去把白羽叫回来:“罢了罢了!总归只是为了让人知道狄元帅是冤枉的,这文书上多两句少两句的,没什么大不了。” 白羽这边趁夜去了一趟尚书府,把那一沓厚厚的文书全都塞进了霞帔里面。正打算返回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往天牢去了。 白羽的耳力好,听见那人自称是狄娘娘派来的,要见狄青。他是知道狄娘娘已经被掳走一事的,如今看到这个自称奉狄娘娘命令前来的人,自然就大有可疑了! 他暗暗跟在他身后进了天牢,便正好听见栏杆之内的狄青一语道破了这人的身份:“……西夏赞天将军霍天雕?” 霍天雕?躲在暗处听着的白羽一愣,这不是之前包拯说的那两个自称狄青下属的人吗?原来是西夏的人啊! “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潜入天牢重地!”狄青对霍天雕怒目而视。 霍天雕见狄青发怒,施施然的一抬手,就朝着狄青亮出了手心里扣着的什么东西来:“这该感谢狄娘娘赐予在下的方便。” 白羽虽然没看见那霍天雕手里到底扣着什么东西,可也知道那大概是表明身份用的物件,无非就是玉佩香囊之类的。 狄青却是认得那是狄娘娘贴身佩戴的玉佩,是皇帝所赐。他激动的抓住了牢房的栅栏:“霍天雕,你把狄娘娘怎么样了?” “目前娘娘是我们的上宾。这以后,就看元帅赏不赏脸了!”霍天雕带着笑容说道,“堂堂镇西将军、平西大元帅,竟然为一女子之死被打入天牢,全然不顾元帅多年浴血风沙驰骋疆场镇守边关的功劳。如此君国,又何必效劳于他呢?若元帅能投效我邦,那狼主定然能让元帅获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容。” 狄青冷笑着听霍天雕说完:“白日做梦。” 霍天雕被拒绝了也不恼怒,只似笑非笑的翻动了一下手心里的玉佩,“看样子,狄元帅希望狄娘娘由上宾沦为阶下囚喽?” 这句话一出,狄青立刻就沉默了。 霍天雕自得的一笑:“我就给元帅为期一个月时间思考,可别让狄娘娘望穿秋水。”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大牢之中的狄青立刻闭了闭眼,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只是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叫唤:“狄青。” 狄青自然是认得这声音的,正是白日里大闹了大理寺的白羽。他抬头一看,就看见白羽一身白衣站在牢里,“你都听到了?” “我跟着他!既然他拿狄娘娘威胁你,自然会去见狄娘娘。”白羽笑眯眯的说道,“这个算命的好好的不去算命,竟然做上西夏将军了,当真奇怪!” 狄青没明白白羽说的什么算命的,只怕耽误了跟踪,便催促白羽:“狄娘娘的安危就拜托白兄弟了!” 白羽点点头,身形似光虹电闪一边就窜了出去。 狄青看到白羽这般快速,心中大定。他复又坐回了牢里闭目养神起来。 白羽坠在霍天雕身后远远跟着,便到了一处破败的院落内。只是还不等他动手救人,那院子附近的人家便听见这无主院落里传来响动透出火光,故而前来查看。 那霍天雕见事不好,立刻便把狄娘娘打晕带走了。白羽只能又跟在后面追,就发现这兄妹俩打着大隐隐于市的主意,没再找无主的院落,而是大剌剌的到了客栈投诉,要了一间上房。 客栈里的小儿哪里知道这两个是贼人,只当作是一般人接待,安排好了房间就回去睡觉了。却不知道这两人随后就把狄娘娘偷`渡到了这上房之内看守了起来。 白羽想了想,还是没立刻打草惊蛇,而是一直等到天亮,见霍天雕因故离开才也回了开封府。 包拯和公孙策早就等急了,见白羽回来,立刻询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白羽特别高兴的说道,“我找到狄娘娘了!” “在哪儿?”展昭立刻拿起了巨阙剑,就要带人去营救狄娘娘。 “我昨天夜里去尚书府放文书,就看见了那个霍天雕带着狄娘娘的玉佩去天牢威胁狄青,让他投靠西夏,不然就伤害狄娘娘!”白羽说道,“那个霍天雕根本就是不是狄青的手下,而是西夏的赞天将军。我猜那何金莲也是他杀的!” “属下这就去营救狄娘娘,逮捕霍天雕!”展昭朝着包拯抱拳。 “那个霍天雕就是那个晚上还摇签筒的扰民算命的啊!”白羽又爆了一个消息出来,“他早就来咱们开封了!” 公孙策和包拯对视一眼:就怕这是针对狄青的诡计。原本这霍天雕霍天雁二人既然是西夏人,那便是最有可能杀害何金莲又嫁祸狄青的元凶,也最有可能是他们用羊皮文书要置狄青于死地的。这样一来…… “竟然是他?”展昭也想起来那一晚一面之缘的算命先生了,立刻也想到了他有可能便是杀害何金莲嫁祸狄青的元凶。“包大人!” “怕就怕他一心置狄元帅于死地,到时候逮捕了他,他却仍旧咬定狄元帅早有通敌之意!”包拯低沉着声音说道。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监视起来为好。”公孙策也是这样担心的,但既然知道了狄娘娘的下落,总还是要尽快让狄娘娘脱险的。 “霍天雕暂时离开了,只留下了霍天雁看着狄娘娘,这个时候正是解救娘娘的好时机。展护卫、白护卫,麻烦你们带着衙差走一趟了。”包拯在向白羽详细询问了狄娘娘此时的状况之后,当机立断吩咐道。 “八王爷到——”唱传声后,彻夜未眠的八贤王也到了开封府。 一见面,八贤王就对着包拯躬身一礼:“包大人,狄娘娘可有消息了?” “王爷稍安勿躁,狄娘娘已经有了消息。展护卫和白护卫即刻便前去救人,王爷只要在此坐等就好。”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八贤王纵然心急,也知道这种事情就该交给专业人士处理,否则自己这个位高权重又关心则乱的家属跟着,难保不会给开封府众人添乱。 “好,狄娘娘就拜托二位了!”八贤王对着白羽展昭拱手拜谢。 展昭和白羽随后就离开了开封府。事急从权之下,两人也没走接到,而是直接在房顶跳跃着前进。 只是才越过了两道房梁,展昭便一面调整着呼吸纵身,一面问白羽:“你明明能当场摆平那霍天雕两兄妹,也能救出狄娘娘的,为什么还要回开封府一趟?” 白羽有点心虚,可还是说了实话:“我想着,要是把这两人抓了,狄娘娘也救了,我就不能气那何列老糊涂了!”见展昭露出不赞同的神情,白羽就赶紧补充道,“我是看他们没有伤害狄娘娘的意思才放心的。而且我这不是跟着你来了嘛!” 算你亡羊补牢。展昭这才收回了目光。 等到了客栈,已经是早饭的时间了。那霍天雁叫了一些吃食送进了房里,一边吃饭一边看守狄娘娘,也等着外出打探消息的霍天雕回转。 房间内,霍天雁吃了几口,便见已经脱了冠带换了寻常布衣荆钗打扮的狄娘娘端坐不语,便温和的笑着:“娘娘,你怎么不吃呢?” 狄娘娘可不是寻常妇道人家,昨夜之所以引起骚乱让这兄妹俩不得不换了藏身之所,便是因为堪破了这二人西夏人的身份,故意引人注意的。 如今就算面前的女子面容姣好态度温和又好言相劝,可国仇在前家恨在后,如何能给霍天雁好脸色看?所以只是看了霍天雁一眼,并不答话。 霍天雁被无视了也不尴尬,看着桌上的清粥小菜,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哦,我倒忘了,您在宫里每天吃的山珍海味,恐怕吃不惯这清粥小菜。” 这话里并无讥讽的意思,而是单纯的感慨,“可就算是这些清粥小菜,我邦的人民也是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吃到的。” “所以你们无时无刻不觊觎着中原大好的江山。”狄娘娘面无表情的下了一个定语。 “娘娘,你们中原有句话,良禽择木而栖;又有句话,马无水草不肥。连飞禽走兽都知道寻找适合自己生存的地方,更何况是人呢?” “可是人如果只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就去抢夺别人的土地,杀害土地原有的主人,那些枉死的人何辜?还有,那何尚书之女金莲小姐,又何辜呢?”狄娘娘终于正眼看向了霍天雁。 白羽正要冲进去,就被展昭拉住了:“让她说完这句,务必让娘娘亲耳听到!” “狄娘娘的,我对金莲之死深感内疚。但国与国之间的征战不同于一般的私人恩怨,为了使我邦人民能过更好的日子,即使重新来过,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霍天雁警惕的拿起宝剑到了门边,“谁?” “我。”门外的霍天雕答道。 霍天雁这才开门。 只是开门之后,就看见一道白影闪过,霍天雕身后便多站了一个人,霍天雁立刻就要拔剑。 展昭都来不及出手,就看见白羽伸出手敲在了霍天雁的胳膊上,那宝剑就掉落在地上了。 霍天雕这才反应过来,他要拔剑,可巨阙却已经横在了脖子上头。 见剑识人,霍天雕就算没看见展昭,也还是知道这剑的主人:“展昭!” 白羽越过了霍天雕和霍天雁,进了屋里扶住狄娘娘:“你快去天牢,他昨夜拿你的玉佩要挟狄青。” 狄娘娘被白羽扶着出了客栈,就有气喘吁吁的王朝马汉带人赶到,接了狄娘娘上了车辇,先去天牢再回开封不提。这边展昭拿住了霍天雕霍天雁,去了二人的兵刃之后用镣铐锁住也不冗述。 只说白羽把人救出来后,待过了卯时,便瞅了个空当躲开展昭去了大理寺。 展昭故作不知的押送霍天雕二人去开封府大牢,只当没看见。 此时的大理寺内,韩琦纵然知道昨天至今皇帝都还没有批示判决文书,也觉得是稳操胜券了。 正志得意满间,便听见门外堂鼓一阵阵的响,立刻便叫了小吏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85.第 85 章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30%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大概是大口的深呼吸平息了许仙的情绪,他看着手里的佛珠嗤笑了一声:什么东西?还真把他许仙当成是个傻子了不成? 一开始的时候, 许仙猛地在老宅看到了父亲的形象, 自然是惊喜又孺慕的。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已经四五岁了,虽然不能说记得一清二楚, 可父亲的言行他多少还是记得一点的。所以当佛珠递到自己手上的时候,他才会立刻意识到自己是被人骗了。 这欺骗自己的人, 除了白日里造访的法海之外,不做他人想了。他深恨法海借亡父形象欺骗自己,搅扰得父亲就算入土了也不得安宁,这才说了那句话。 他见白羽去叼这佛珠往边上甩, 就知道这佛珠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家鹅大仙上次见到那佛珠,可是急巴巴的让他捡了的,事后他自己也发现那佛珠隐隐有让人凝神的功效。可如今这串佛珠,却总是让他觉得难受得很。 “这东西,看来确实不好。”他冷笑着拎着佛珠往回走。到了家之后也没有像往常一般先去看姐姐和外甥, 而是到小库房拿了往日烧化祭祀的铜盆出来把佛珠扔了进去,又去厨房拿了生油倒在里头, 火折子一吹,铜盆里就升腾起了橙黄色的火焰。 等那佛珠被烧成了一串焦糊的炭块, 许仙这才收拾好了残局,自己烧了热水沐浴之后才去看姐姐和两个小外甥。 许仙的两个两个外甥乃是文曲星和武曲星下世, 大外甥文曲星并没有因为许仙身上残留着的佛珠锐气而如何, 偏小外甥武曲星见了许仙之后气得哇哇直哭。 这倒是不怪人家小星君。武曲星主管武事并金财, 在天庭时和主管杀伐杀戮的太白是最要好的。而太白是天下杀意之精,身上存的是最精纯的杀意锐气。武曲星每日和这样上等的杀意在一起,如今见了许仙身上沾染的佛珠锐意,如同在美味佳肴中忽然尝到了一坨伪装成美味的屎一般,败兴不说还特别恶心,哪里能不气得直哭呢? 这也怪佛门。佛门本来是以大慈悲起家,就算后来意识到单纯的慈悲不能成就世界,弄出来个佛门怒目什么的,可因为毕竟不是本行,难免做出来的锐气就很下乘了。所以小星君恶心这佛珠的残留气息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白羽眼看着小拖油瓶许仙把佛珠烧了,不由得有些惊讶:怎么总感觉这小拖油瓶不知不觉间就变了呢? 等许仙和李家等人都睡下了,白羽想了想,还是要把法海意在白素贞这件事告知正主儿才好,所以踩着夜色就去了回春堂后边的白府。 大半夜的,别人家无论是主人还是下人肯定都睡着了,可白府不是一般的人家啊,小青在花园里吞吐月华、五鬼也跟着沾光,就是白素贞,人家也认认真真的……压制修为呢。 自今天白日里,许仙说要做一部集天下药物总徕的书籍后,白素贞就觉得自己的修为那是蹭蹭的往上涨。后来法海进来的时候,她表面上是作为东家看许仙这个坐堂大夫给法海诊治,其实是分出一部分心神来压制修为呢。 白素贞其实有点想不明白,怎么许仙说自己要写书,自己的修为就涨了呢?她要报恩,可怎么恩人许下了宏愿,得到惠泽的却是自己呢? 所以当白羽大半夜跳进白府之后,白素贞就拉着白羽把自己的疑问说了。 白羽其实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操作原理,可这不妨碍他不懂装懂啊!所以白羽故作深沉的说道:[你可知道当初西方接引准提二圣成圣时曾立下了四十八桩大宏愿?而后天道才降下功德金光让这二个成圣的。] 白素贞还要再问清楚些,白羽就拿出之前领导忽悠自己的万金油来忽悠白素贞:[天机不可泄露,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要自己体悟。]至于最后能不能悟出来,悟出来的是什么,那就不关白羽的事情了。 白素贞好笑的看着白羽见自己不多问了之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也不难为白羽了。只是之后听白羽说法海的目标在自己身上,便觉得奇怪又诧异。 “我此番前来人间,便是因为之前在峨眉金顶受了观音大士的点化,说我有一桩人间旧情未了。如今我前来报恩,怎的他身为佛门金刚竟然要阻我不成?” 谁知道佛门是怎么传递消息的?又或者是法海本身级别太低,所以不知道佛门高级管理层点化白素贞的事情?总之目前看来法海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既然如此,还是以和为贵的好。”白素贞想了想之后说道。 白羽黑人问号脸:[你是打算怎么以和为贵?] “还是要去找法海说清楚的,让他莫要插手我和许大夫之间的恩情纠葛。”白素贞因为被观音点化的缘故,对佛门还是很有好感的。此时也不愿意和佛门金刚结仇结怨,可她却不知道,她早就和这金刚结过怨了。 法海的行踪其实很好找,白素贞有白羽请城隍帮忙,很快就找到了在钱塘暂时挂单的法海。 白羽没跟着白素贞去,他不耐烦看法海那张老脸,便在回春堂等着白素贞回返。天明之时,白素贞倒是回来了,可是她的面色却分外的古怪。 白羽察觉有异,不禁询问原因。 “我将大士点化我的话说与他听,他先是沉默,而后听了我如今助许仙精进医术的做法之后,就劝我……” [劝你什么?] “劝我以身相许报答当初的救命之恩。”白素贞很艰难的把这句话说出口。 这秃驴莫不是疯了?白羽听了之后第一感觉就是这个。 法海当然不是疯了,他只是发现自己还有另外一个方法,不光能两全其美——既能让许仙皈依佛门,又能报当年和白蛇的恩怨,更能借此一箭三雕的让自己得罗汉果位! 白羽就算不完全清楚法海心里的想法,可也能看出来这老和尚不怀好意来着。偏偏白素贞因为早就对许仙有情,对法海的提议很是动心。 可就连白羽都能看出来法海的叵测,白素贞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一边是顺从心意却有可能是万丈深渊的陷阱,一边是谨守道心却要断情绝爱的仙途,白素贞面对这两个选择,心中颇为凄苦:“难道成仙便是要如此吗?永远不能顺从自己的凡心,要恪守要克制。那孤单到天荒地老又有什么意义呢?” 哈?白羽懵了。[谁告诉你说成仙就要孤单的?雷公电母是假的吗?东王公和西帝娘娘可是模范夫妻!] “嗯?” 白素贞觉得自己可能修了个假仙,又听白羽继续道,[而且你不是腾蛇吗?你将来又不在天庭任职,而是去三皇位内的娲皇宫啊!] 场面有些尴尬。 尤其是刚才还自怨自艾的白素贞,觉得自己刚刚的剖白真是傻透了。 眼看着天光大亮了,白羽草草的和白素贞总结了几点:这法海眼看着是不怀好意,那么他的提议就绝对不能采纳,再心动也不行!又提到当初佛门二圣许大宏愿,就算如今没能实现几条,人家的圣位不还是稳稳的嘛! 白羽充分发挥了自己其实并不怎么样的口才,忽悠着白素贞:[你看我家拖油瓶,想要著个书,你都跟着沾光修为提升,你说有没有可能小拖油瓶也是能……的?]白羽一挥翅膀,做了一个向上的动作。 这么一句话,算是搔在白素贞的痒处了。 [人和妖是人妖殊途不能相合,人和仙也是如此,但是仙和仙应该就没关系了吧!]白羽忽然就把逻辑给捋顺溜了,一双圆溜溜的鹅眼睛亮晶晶的,[我还一直不乐意你们在一起,可你们要是都升仙了,那拖油瓶就不会难过了!这样真是太好了!对,就应该这么办!]不过到底该怎么操作,还是要问问天条百科司法天神大人才行! 所以还不等白素贞消化完白羽的话,刚才还磕磕巴巴总结中心思想的白羽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突突突”的自说自话了一番,就“嗖”的上了墙,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真君祠里,杨戬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出儿,所以听了白羽的话,他是半点也不觉得惊讶。毕竟在好几个小世界里头,娲皇宫的腾蛇后裔后来和农皇宫的医典官结成仙侣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所以在这方小世界里,是应在了白素贞和经世善人许仙头上吗? [可以吗?可以吗?]白羽眨巴着眼睛抬着头看着自家领导。 “并无不可。”杨戬也不吊白羽的胃口,直截了当的点头认可了。“只是你要知道,这二人在人间却是不能有越雷池半步,不能有夫妻之实,也不能有夫妻之名。” 这个条件有点苛刻。可想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没点代价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样的话,身为许家独苗的小拖油瓶这边,可能会有来自江米条许娇容的阻力哦!白羽晃了晃脑袋乐呵呵的想道,到时候小拖油瓶肯定要经历一番痛苦挣扎的心路历程才对。被拖油瓶和白素贞两人的事情操心了这么久,也该换上小拖油瓶本人来试试这种心烦意乱的感觉了! 白羽随后就返回了回春堂,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另一个当事人白素贞。 只是白素贞的反应并不是兴奋或者欣喜,而是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淡淡道:“我知道白道友怜惜我,可白道友莫忘了,许大夫对我无意。这一切不过是空谈罢了。” 哦,对了。白素贞还没看出来许仙对他的心意呢,所以目前心烦意乱的可不只是白羽一个。不过——[谁怜惜你啦?我是可怜我家小拖油瓶!] 白素贞看白羽羽毛都炸起来了,也顾不上心里的愁思了,赶紧给白羽陪好。毕竟人家为了自己,都偏离了一开始“防止许仙将来有一天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痛不欲生”的这个初始目标了。 小青对此也是很服气的。他私下里对白羽说,他其实觉得姐姐和许仙这两个,身上都有一股子呆劲儿,尤其是在感情方面,真是配得没边儿了:一个看不清自己,一个看不清对方。嗯,很好,很登对。 于是这登对的一对儿就继续这么平淡如水的相处,半点也不着急来着。反倒是法海,因为许仙和白素贞都没什么动作,反而心急得不行,大有一种要亲自动手促成此事的架势。 时间转眼就过了三个多月,眼看着文曲武曲两个小星君就要百日了,这两个小家伙儿的异常也开始显现出来。 文曲小星君的变化还不明显,顶多就是这孩子比其他的孩子安静,而且每当身边的大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滴溜溜的看着像是能听懂一样。 武曲小星君就明显一些了,具体表现在这孩子的力气一天比一天大上。原本没满月的时候还跟小猫崽儿似的,可如今却能拽着李公甫的手指头让对方抽不出手了。 两个孩子大了,如今也不似过去一样日日哭个不停了,许娇容终于能重新开始自己李家内当家的职务了。也是这个时候,白羽才重新搬回了桂花巷李家后院的鸡栏去。 “你说老大长得和汉文还真是像啊!”这一日正赶上李公甫休假,天气又正好,夫妻俩便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到了院子里头,一家四口出来见见风晒晒太阳。 才站了那么一小会儿,李公甫就“哎呦”一声痛呼出来。 原来他怀里头抱着的武曲小星君小手里正攥着一绺李公甫的头发,看发丝那新鲜有光泽的样子,明显就是刚从头皮上脱落下来的。嗯,不是自然脱落,是外力使然才让正当壮年的头发离开了生养它们的头皮的。 李公甫看着二儿子手里头的一绺头发,摸了摸火辣辣的头皮,觉得自己离脱发不远了。说起来也奇怪,这孩子在许娇容怀里的时候可是老老实实的,就连吃`奶的时候都不会太用力让许娇容觉得疼痛。偏偏到了李公甫这里,拽手指头、薅头发什么的却是屡屡发生。 许娇容这些日子见多了自家相公被小儿子弄得没辙,如今听见他喊,都不用回头打眼,就知道这是又在儿子手里头吃亏了。 她半点也不心疼,反倒是说起了两个孩子的事情来:“让你给儿子起名字就像要了你的命一样,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啊?这都三个多月了,你要是真想不出来,难不成还让我儿子等一辈子都不上户籍不成?” 李公甫一听许娇容提到起名字的事情,就觉得脑仁儿疼:“你有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大老粗。就咱们家那本《说文解字》还是汉文以前上学堂的时候留下的。我是只要翻开看,不出一盏茶就能睡着。” “你还有理了?让你起个名字,不过就是在那书本里挑上几个寓意好的字来,怎么就那么难吗?” “就这么难!”李公甫特别的理直气壮,“要我看,不如这名字还是让汉文来取好了!他是读书人,肯定能取个好名字。” 许娇容都气乐了:“哪家孩子自己亲爹不给取名字让舅舅取名的?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你!” 李公甫一开始还只是随口说说,可话一出口,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了。 他好声好气的和许娇容说道:“我怎么会想气死你呢?你给我生了两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是我们李家的大功臣,我谢你都来不及呢!我就是想着,汉文是除了咱们俩之外和这两个孩子最亲近的人了,又是读过书有学问的,不像我,肚子里半点墨水也没有。这么亲近,又有学问,给汉子取名字难道还不合适?” 许娇容被说动了。想了想之后,她看着李公甫:“你真想让汉文给孩子取名字?” “当然了!娘舅亲娘舅亲,汉文绝对有资格给孩子取名的。”李公甫就差对天发誓了。他发现了,自家婆娘这心思,自从生完了孩子之后就越发的细小了。 晚间许仙回了家,听说两个孩子的命名权归了自己之后,又是生气又是好笑的,对自家姐姐姐夫这对不靠谱的爹妈也是非常服气了:“你们让我取,我便取了。只是我若取了,姐姐和姐夫就是再怎么不满意也不能改了!” 86.第 86 章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30%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也不是很急。”许仙不好和艄公说真实原因,“我只是要回钱塘。” “那您上船吧!我送您回去。” “那就多谢老翁了。” 俩人客套一番, 许仙就上了船。 待船离开岸边十几丈远之后, 天上忽然一声响雷,震得人心脏都鼓噪起来了, 而后就是瓢泼似的大雨倾盆而下。 老艄公动作麻利,打雷的时候就拽过了摆在边上的蓑衣斗笠披戴上了, 等雨下来了,就慢条斯理的把蓑衣和斗笠的带子系好了。 “船家!船家先别走!” 正当艄公撑起船要再行的时候,就听见岸上传来了一阵呼唤。 “许相公,好像有两位大姐在岸边。” 许仙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看岸边也没个避雨的地方, 就让艄公掉头回到岸边, 请了两个大姐上来。 这两个大姐, 一个穿着一身白衣,一个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衣服,正是白素贞和小青。 青白二人在船篷里坐定了, 理了理被雨水打湿了的衣裳,这才和许仙见礼。 “多谢这位相公。”态度平和带着点笑容的, 这是白素贞。 “多、谢、你、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是小青。 这样的态度自然引起了许仙的注意。他不由得对着小青的脸上下逡巡了一番,牵动了一下嘴角:这位大姐火气好大。 原来小青因为之前许仙踩坏了白素贞的金钗, 气得眼睛都红了, 正是肝火上升的表现。 小青还在生气呢, 如今一看许仙直勾勾看着自己,心里头就一阵鄙夷:“这位公子,你当心看在眼睛里拔不出来了!”这是讽刺许仙看自己漂亮就挪不开眼睛了呢。 小青说话的工夫,许仙刚刚打量完白素贞的脸色,是和小青肝火上升的脸色不一样的健康红润。如今听到小青讽刺自己的话,就咧嘴一笑:“这位大姐,我是个大夫,刚才只是望诊而已。”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借着大夫的名头眼睛不老实,嘴巴倒是挺利索的。”小青一脸怒火的看着许仙。 这话说得就有点过分了。许仙也不是没脾气的,只是不好和一个女子打嘴仗,便顺手抽了自己的雨伞道:“既然大姐这般看中男女之别,在下便站到外边去。” 玩脱了的小青傻眼了。而白素贞则是用袖子掩着唇轻笑了一声:小青的性子太躁,还是要好好磨磨才行。这回让他吃个当头,也算是小小的教训他一下,免得以后因为牙尖嘴利、无理搅三分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再吃苦头。 “许相公莫出去了,外面风大雨大的,咱们能在这西湖相遇也是缘分,哪有我们借了你的光上船,却把恩人丢在外面淋雨的道理?”白素贞眼看着许仙要撑开伞出去了,便开口叫住了他。 许仙一想也是,自己也的确没办法证明自己是大夫的身份,这两个大姐的长相这般好看,说不得以前也被好色之徒看过,被自己盯着瞧生气了也合情合理。 “那便多谢大姐了。”许仙从善如流的又坐了回去。这一回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就看着自己眼前那块棕色的船篷,半点也不给小青讽刺的机会了。 白素贞倒是没因为许仙的行为有什么坏印象,毕竟这是自己的恩人,之前多少世可是救过自己的。 至于踩坏了自己的金钗那也是无心之失。而后来小青因为许仙打量他的脸生气,却没注意到许仙也看过了自己。偏偏她们两个算得上国色天香的大姑娘近在眼前,许仙只是单纯的打量,眼底却没有半分淫邪的心思。 这样的一个人,她觉得也不用再试探了,就是一个心思正直的好人。 可这样一来该怎么搭上话呢?白素贞看看似乎对船篷入迷了的许仙,总觉得有点无从下手。 (补字数) 不过再怎么无从下手,还是要搭上话,不然她怎么报恩呢? 想了想,白素贞还是温温柔柔的开了口:“许相公,我替我妹妹跟您道个歉。她脾气躁性子急,有时候说话冲动不过脑子,你别生气了。” 许仙听了赶紧摆手,只是眼睛却还是看也不看青白二人了:“大姐哪里的话,是在下唐突了。” 每一句话都能用来结束话题,完全不给人留下接话的余地,天就是这么聊死的。 白素贞好脾气的又道:“许相公,咱们还没互通姓名,许相公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姓氏的吗?” 许仙没说话,只是手从伞套上那个大大的“许”字上头划过,其意不言自明。 白素贞修道几千年,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塞”。 小青眼看着白素贞和许仙之间的尬聊已经进行不下去了,赶紧带着将功补过的心思插话进来:“许相公,咱们能在这西湖相遇也算是缘分,老这么坐着多无聊,不如咱们聊聊天,也好打发一路的时光。” 许仙有心说自己其实在脑海里默默体会刘大夫的开方特色呢,可既然人家大姑娘都这么开口了,直接撅回去也太没风度了些,便点点头:“大姐自便就是。” 论编瞎话小青那是张嘴就来,自云家中老爷生前乃是四川总镇,如今老爷过世了便陪着小姐来钱塘寻亲。 许仙听完点头。这就对了。那位大姐一身雪白雪白的衣服,一看就是重孝之中,偏偏不在家中守孝还出门来,也就只能是因为双亲亡故无靠所以出来寻亲了。 “逝者已矣,大姐还请节哀顺变。”许仙以己度人,回忆起爹娘去世后自己和姐姐的难过心情,便劝了一句。 小青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我们说了自己的事情你也要说说你的事情啊!他现在真恨不得敲开眼前这个二愣子的脑袋看看,怎么就这么回不过弯来呢? 不过有因为之前挤兑许仙,结果人家直接就出到船篷外的教训在,小青也只能压着火气说道:“我和我家小姐的事情许相公都清楚了,不如许相公也说说自己吧!” 许仙犹豫了一下,还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姓许名仙,家中就在钱塘。如今在庆余堂医馆做学徒。” 小青见许仙接话,正要他说得再详细些,就听见许仙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两位大姐,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许相公言重了,请说就是。” “两位大姐的面貌可以说是姿容天成的花容月貌。这世间的人自然是好人多坏人少的,可人心隔肚皮,焉能知道你们遇到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交浅言深,说不得会给两位大姐惹祸。” 许仙是第一次遇见这俩姑娘这样的人:一见面就把自家的底都给掀翻了,生怕别人不清楚不明白一样。这是遇到自己了,要是换个人试试? 两个落魄绝色的官家姑娘,不是会被人劫财,就是会被人劫色,要么就是财色一起都劫了! 他真的很怀疑,就这两个姑娘的智商也待人接物的阅历,是怎么平安无事的从蜀中天府到了天子脚下的?这运气简直逆天了! 小青听许仙话里话外全是教训教导的意思,半点没领许仙的情,气得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 而白素贞虽然知道许仙是好意,只能上来打圆场:“多谢许相公的规谏,小女子一路行来和小青谨慎小心的不曾与人深交,如今到了天子脚下难免放松一些,见公子面善,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这样解释了一番,白素贞可算是把话给圆回来了。 好不容易船篷里的气氛缓和了一点儿,白素贞正要和许仙再拉近一下感情的时候,就听见船头传来艄公特别嘹亮的招呼声:“清波门到了——” 白素贞忽然就觉得观音大士指定的今天大概对自己不利,下一次她出门见恩人一定要事先查查黄历顺便卜算一下吉凶才行。 “二位大姐不下船吗?”在白素贞心里头全是黄历万年历愣神的工夫,许仙开口了。 “许相公,多谢你载了我们一程,咱们有缘再见。”见事不可为,白素贞也不多耽误时间了,娉娉婷婷的起身和许仙道别。 小青巴不得赶紧离开许仙呢,不然他怕自己气得现出原形直接一口把姐姐的恩人给咬住甩水里去! 待船停稳,青白二人上了岸走了几步,小青忽然拉住了白素贞:“姐姐,咱们就这么走了,今后还用什么理由见这个愣子呢?” 说着就掐了一个法诀,找来了风雨,让附近下起了雨来。 也就是这么一个缘故,小青就叫住了正要开船的艄公:“许相公,你看这又下起雨来了,不知能不能把你的伞借给我?免得我家小姐一路回去淋雨受凉。” 许仙其实心里头是不怎么愿意的,因为这伞是新伞,上好的青竹骨桐封油做的,而且他看了一眼远远等着的那个白府的小姐,想说你都淋湿了,那有没有伞其实也不算什么了。反正看后者淋了雨仍然健康红润的脸色,许仙半点不觉得自己的伞是她们的必需品。 不过既然人家开口了,许仙也就把伞递了过去,只是伞套自己收了起来:“这伞便赠予姑娘吧!” 说完这话,许仙也不待小青跟自己道谢,就让艄公把船撑起来,赶紧回钱塘去。 待船离了岸边好远,都看不见人影了,艄公才和许仙搭话:“许相公,你这是少年不识情,半点没看出来刚才那大姑娘对你有意思啊!” 许仙赶紧摇头:“艄公翁你这是看错了吧!那两位可是官家姑娘,而且还在孝中呢!怎么会有子女在孝中还有其他心思呢?快别乱说,当心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艄公看许仙态度严肃认真,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多说。此刻云晴雨散,两岸景色似水洗过一般清新,又是别有一番滋味。艄公便亮开嗓子唱了一区江南调,一曲之后让许仙也不由得鼓掌捧场的叫好,早把和青白二人的偶遇忘到脑后去了。 傍晚时分,许仙揣着伞套急忙忙赶回了家里。 许娇容看他进了门也不说歇歇,直接就奔着后院的鸡栏去了,赶紧跟了过去。走近了之后就看见自家弟弟正和白羽道歉呢:“……当时实在匆忙,我就跟老师出诊了。然后虽然在西湖逗留了片刻,可一想起你的警告就赶紧回来了。” 白羽看着许仙可怜巴巴的样子,一双鹅眼瞪得溜圆——你怎么能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什么!”还不等白羽给许仙进行一下“爱的教育”,许娇容就一嗓子喊出来了。 她疾步走到了许仙的身边,伸手就拽住了许仙的耳朵。 许仙如今长得比许娇容还高了一头多,其实一用力就能挣开。可此时却半点不敢反抗,还要半弯着身子让许娇容不至于掐着自己耳朵的时候把手给抬酸了。 “叫你别出门叫你别出门!你自己说说,你什么时候还学会食言而肥了?而且鹅大仙之前就有示警,你是半点不往心里去啊!你说说,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让我怎么办?你让许家今后怎么办?” 许娇容一开始还生气的骂来着,说到后头就不由得脑补起来:像是许仙这一出去就遇到了什么祸事,结果人就没了。一想到自家弟弟没了,许娇容眼泪就止不住了,完全忘了她弟弟此时正全须全尾的在她身边被她掐着耳朵呢! “姐姐!姐姐我错了!我一想起来就赶紧回来了!什么坏事都没遇到,真的!”许仙赶紧自救,“我还好好的呢!” 这边许仙还没能把自己的耳朵从许娇容手里拯救出来,听见动静的李公甫就过来了:“汉文啊,你又怎么惹你姐姐生气了?” “嘎!杠!”还惹我生气了呐!糟心孩子怎么不听话啊! 白羽因为生气,叫声都不对了。 许仙此时面对着姐姐姐夫还有羽毛都炸开了的白羽,很有一种被三堂会审的感觉,不由得连连讨饶。 等许娇容把许仙薅走了,白羽也没跟过去,而是在鸡栏里明媚忧伤的45度角仰望天空:这日子没法过了!他就一个不小心啊,这孩子就自己跑西湖去了。小拖油瓶长大了,不听话了啊! 过了大概也就盏茶的时间,李公甫就过来了:“那个……鹅大仙,汉文这孩子虽然不听话,可孩子还是好孩子的。他姐姐正问他出去的经过呢,咱们也过去听听?这样要是真有个什么,也好圆圆。” 87.第 87 章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作者君设了30%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椅子底下的白羽咂咂嘴, 对这三个人的欣喜若狂不以为然。 而自从许仙确定了许娇容有孕了之后, 时间好像被按下了快进按钮,转眼间三个多月的时间就过去了。如今的许娇容已经显怀了, 而且一看肚子里就明显不是一个。 这个情况带来的后遗症,就是许娇容成为了家里的国宝,家里所有的活计都被李公甫包圆了。从洗衣服做饭到打扫卫生,李公甫磕磕绊绊的重拾自己单身时候的手艺。虽然做的不尽如人意, 可有许仙帮着, 也比过去衣服洗出来和梅菜干差不了多少、饭食做出来连泥沙都没清净好多了。 白素贞知道了许娇容有孕的事情后也曾上门拜访恭贺,看到李公甫和许娇容夫妻两个亲昵的拌嘴,心中多么羡慕就不提了。 白羽抽空又找白素贞了一次,老调常谈还是关于她和许仙的事情的。 [许相公于我无意,我自然不会强逼于他的。]动情这件事白素贞自己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自然也没发现许仙对自己也是有情谊的这件事。 许仙要是对你没意思, 我还用得着这么着急吗?白羽不止一次看见许仙拿着白素贞亲自抄写赠送的脉案书稿医方手记忽然傻笑。他虽然没吃过猪肉可也见过猪跑, 许仙这样不就是陷进去了嘛!可这孩子有点迟钝, 自己半点没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呢。 心中烦闷的白羽实在找不到解决方法, 只能满钱塘的溜达,最后无处可去的还是去了清源妙道真君祠去了。 杨戬对于白羽现在来找自己的频率比过去高了这件事还是非常受用的,他撸着白羽的羽毛给白羽出各种不靠谱的馊主意其实逗弄白羽呢。像是把许仙送去当和尚什么的, 明知道白羽不可能这么做, 还是说出来列为了选项, 就是相看白羽吃瘪的表情。 可白羽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儿, 觉得自己领导这些主意出的忒不靠谱了!不得不说,他心目中威严肃穆的司法天神形象在这一刻有些崩塌了——原来自己领导也有熊熊的一面呢! 不过仔细想想,当初领导可是脾气上来连自己亲舅舅都怼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领导似乎还是没从中二期毕业啊! 眼看着许娇容的肚子过了七个月本着八个月去了,白羽暂时也不往真君祠跑了,每日里守着许娇容的肚子,随时随地处于战斗状态一样的警觉:不警觉不行啊,双胎早产案例多啊! 也就是在白羽很久没有在钱塘县溜达的这短短一旬时间里,钱塘县又出了人口失踪的案子了。这一回失踪的人,都是不满十岁的小孩子,如今已经有三四个孩子丢了。 要说这偷孩子的是谁呢?这祸首乃是钱塘县旁凤凰山上的一只蜈蚣精,捕捉孩童乃是为了用孩童身上的精血提高自身修为的。 李公甫身为捕头,虽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又是妖精所为,可还是只能把家里托付给了许仙,自己回衙门寻找孩童失踪的线索去了。 白素贞心思敏捷,一听丢失的都是不大的孩子,就觉得可能是精怪所为,便又打着看望许娇容的旗号去了桂花巷李家,找了白羽出来。 “白道友,这丢失的孩子都是八九岁大,正是元阴元阳初初凝聚的时候,我恐怕此事又是妖邪作祟。”白素贞娥眉微蹙着对白羽道。 白羽这才知道,原来自己陪伴许娇容的这十来天里,钱塘县竟然已经丢了三四个小孩子了。 “官府方面还在往掠买人口上面查,恐怕难有线索。此事恐怕还要白道友帮忙,若真是精怪所为,白道友眼线遍布钱塘县,可以最快找到那些孩子。迟了的话……” 白素贞未尽之意哪里还用得着说出口?若真是妖精掳走的孩子,迟了恐怕会丢了性命! [我这就去告诉他们去!] 于是钱塘县里的各家牲畜都得了命令,要紧紧跟着自家的小孩子,若有异常就赶紧招呼同伴报信去。 钱塘县外五十里的一处破庙里,此次掳走钱塘县童男童女的罪魁祸首蜈蚣精正对着三四个强忍恐惧挤在一起的孩子垂涎三尺。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那蜈蚣精似乎忍不住食欲了,对着一个长得白嫩的女童伸出了手去。 正当那女童已经饿得连尖叫的力气都没了,眼看着就要遭了这蜈蚣精的毒手,一个穿着杏色道袍的道士进来了,看到蜈蚣精的动作赶紧用拂尘隔开了那蜈蚣精的爪子:“不是说了这些孩子吃不得,要想吃好的,就要等着!” “等等等!你让我等,这都十多天了,我等不及了!”蜈蚣精烦躁道,“王道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和那李公甫有过节,就用我来对付它!” 王道灵一笑:“我和他有过节不假,可它家那个大肚婆肚子里的胎对你有好处也不假。咱们各取所需而已。你若是吃了这几个孩子,他们死后魂灵归引是在钱塘城隍,引来阴兵阴吏怎么办?你这不是打草惊蛇嘛!”他顺手扔了几个不大的馒头给了墙角的孩子,保证他们不饿死就行了。 要说王道灵是怎么和这蜈蚣精搅和在一起的,就要说说王道灵被茅山驻钱塘办事处把王道灵送回茅山之后的事情了。 王道灵虽然用药术收敛钱财,但并没有造成民众死亡,所以也只是被刑堂罚了面壁罢了。只是这王道灵还有另外的身份——他是一只修行了九百多年的蛤`蟆精,修成人形之后才拜入茅山药门一支的。 被刑堂处罚之后,他使了些手段把刑罚削减了,回想起自己在钱塘县的经历,怎么想怎么觉得有问题。他便在几个月前改换形貌回了钱塘细细察访,果然找到了害自己栽跟头的源头——李公甫家中的白鹅。钱塘百姓虽然不能说白羽的来历,可对白羽做的事情还是能说的,王道灵便了解到了自己被捕当天院子被白羽带小弟围住这件事。 加上后来他发现李公甫家的那个许仙竟然和几百年前打伤自己的白蛇有关系,那白蛇私下里看那许仙的眼神绝对是动了凡心了,这更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当初自己要和那白蛇成就双修,那白蛇二话不说把自己打跑了,如今倒是反过来倒贴一个凡人! 凡人对他来说,是敛财的工具、是可以愚弄的对象,可唯独不能反过来对付他。如今他栽了跟头,就跟玩着蚂蚁结果被蚂蚁咬了一口一样,对李公甫一家恨不得一脚直接碾死。 恰好这个时候遇到了这送上门来的蜈蚣精,王道灵在人间游历多年,从凡人身上学到了“杀人诛心”这个词,便想了一个恶毒的计策来:他要让李公甫因为四处寻找孩子奔走无暇顾及许娇容和其腹内骨肉之时,让蜈蚣精将许娇容腹内的胎儿剖开生吃。他要让这几个被掳来的孩子好好的,偏要让李公甫本人家破人亡。 还有那不知什么来历的鹅,会指挥牲畜又如何?不过是个初开灵识的小妖,也敢和他叫板,让那许娇容的孩子在它眼前被吃了才好,下一个就把这鹅生烤了来填肚子。 最后就是那许仙了,别以为靠上那白蛇就万事大吉了。他如今学了茅山道术,可不是几百年前的自己了,对付那白蛇,若是自己不行,还能用茅山请神术请神上身。上界大神当面,便是大妖又有什么可怕的? 王道灵算计得非常好,他甚至能想象得出李公甫肝胆俱碎失魂落魄难过时候的模样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全是狂妄和残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嘎嘎?”你这撒比笑什么呢? 跟在后面的白素贞眼皮子跳了一下:她从来不知道白羽这个道友骂起人来也带着点诙谐。 王道灵听到声音之后,笑到一半憋得一口气没上来,脸都紫了。他咳嗽着看着大摇大摆进了破庙的白羽,狠厉一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好,好得很!”可惜因为刚才那口气没顺过来,声音跟公公似的尖细尖细的。 手持宝剑的白素贞顿时有些啼笑皆非:本来应该剑拔弩张的场面怎么这么喜感呢? 蜈蚣精都傻了。他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白素贞这么一个千年大妖在呢,看到白素贞那半点没有遮掩的冲天妖气,立刻瞅准了一个机会就要跑。 可外头的小青早就等着了,见到这么一个弱鸡,顿时就把当初被白羽蹂`躏的怒气给砸在这蜈蚣精身上了。 那蜈蚣精如何先不说,只说白素贞妖气冲天而起,金山寺内原本打坐参禅的法海就睁开了眼睛,露出一抹带着深意的笑容:“阿弥陀佛,妖孽出世,我佛当除魔卫道匡扶人间正气安宁。” 88.第 88 章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作者君设了30%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万幸的是白羽那一脚的确是非常给力, 如今那蛤`蟆半死不活的, 连喘气都细微得只能通过肚子起伏来确定了。 这两个大号的精怪一路上被捕快们招摇过市的穿大街过小巷,最后到了钱塘县衙门口, 县太爷和师爷等衙门内的人都出来瞧热闹了。 李公甫还特别仪式化的跟县太爷抱拳:“属下幸不辱命, 丢失的孩童都被各家抱回去了, 稍后就会来衙门销案。这两个便是掳走孩童的罪魁祸首,已被我等制服。其中内情, 稍后容禀。” 人群后面的小青悄悄对着白素贞咬耳朵:“哪里就是被‘他等’制服了?分明是我和那白鹅出的力气,功劳倒是让他给捡去了。” 白素贞看小青一心表现的样子,点点他摇摇头。 “东家你可受了伤?”许仙趁着这个工夫挤过来,上下打量白素贞一番,确定了她没什么不妥, 可还是担忧的问了一句。 白素贞淡笑着摇摇头:“并未曾受伤。多谢许大夫关心了。” 许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 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对话了。明明两个人共同研习医术的时候还有很多话说的, 可现在他偏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让他不禁懊恼自己的笨嘴拙舌。 白素贞见许仙不说话了,也便不再多言。一时间二人相对无语。 在边上看着的白羽晃了晃脑袋, 觉得这二位要是就这种模式相处下去,估计等白素贞都飞升了,他俩的窗户纸也不一定能捅破,索性也就不管这两个笨呆呆的人了。 他忽闪了一下翅膀, 决定还是赶紧回家去看看许娇容那大肚婆去才好。说起来自从许娇容肚子里揣了小娃娃, 他都多久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鹅食了?如今白羽只盼着许娇容赶紧卸货、赶紧出月子。他觉得自己对李公甫和许仙这两个爷们的庖丁手艺已经忍受到一个极限了。 大概是因为街坊们都去看那两个掳走小孩的妖精去了, 桂花巷里头半个人影也没有。可白羽才走到了巷子门口,就听见了若有若无的痛呼呻`吟的声音。仔细一听,可不就是许娇容嘛! 这可吓坏白羽了,他忽闪着翅膀就飞进了李家的院子里,正好看见许娇容挺着个肚子自己扶着椅子背挪腾呢! “嘎?”你怎么了? “鹅……鹅大仙!”许娇容听见声音,扭头一看,就看见了从墙上飞进来的白羽,“我这是……呼呼……可能……要生了嗯~~~”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大概正好踩在阵痛的点上,被许娇容抻出一个只有出大恭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 白羽一下子就懵圈了,保持着降落的姿势站在门槛前,木愣愣的看起来呆极了。 “去……叫稳婆和汉文!”一看白羽那木愣的样子,许娇容就一肚子火。果然这帮男的,无论是人还是鹅,关键时刻都指望不上! 白羽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扭身就窜上墙原路返回找许仙去了。 许娇容还记得自家弟弟特意询问出来的孕产诀窍,看白羽走了,就继续吭哧吭哧的扶着肚子在椅子边上小幅度的倒腾。向左走上两步,再往回走两步,哪怕没有一个男人在身边,许娇容也忍着疼咬着牙走动。 到最后扶着椅子的手都哆嗦了,才听见了门口一阵嘈杂忙乱的脚步声,看见了自家弟弟和相公一起冲进了门来,后边还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稳婆。 许仙就算是个大夫,第一次面对妇人生产的情况也难免有些麻爪。反倒是比两个人晚到几步的稳婆特别有经验,进门之后一看许娇容的样子,又摸了一下许娇容的肚子,就放松下来:“先去准备热水。产房产褥准备好了吗?你家大嫂子看着挺顺。” 说着就扶着许娇容来回的走动。走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许娇容腿一软就要跪在地上。可这稳婆是什么人?经手过的孕妇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手拿把掐的就把许娇容扶的稳稳当当的,又伸手摸了一下许娇容的肚子,这才点点头把人往产房扶过去。 进去了之后如何净手更衣如何让许娇容呼吸用力不提,大概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听见屋内传来了一声婴孩的啼哭声。 产房外头的李公甫听到了这么一声,呵呵呵的傻笑着对许仙显摆:“汉文!汉文!我当爹了!我当爹了!” 许仙特别捧场的回应:“姐夫,我当舅舅了!我当舅舅了!” 不等这二人高兴完,立刻又传来了一声啼哭。屋里的两个孩子都用着力气哭号着庆祝自己降生在这世界上,屋外头则有两个男人同样手舞足蹈的为这件事而欢呼雀跃。 和这两个欣喜若狂的男人不同,白羽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天空先后降下的两道红光,完全不能理解这方世界的运转规律了——这是什么情况?星宿包团下界吗?南天门的审查是怎么批准通过的? 钱塘县外,一手托金钵一手持禅杖的法海不由得伫足而立,看着钱塘县内此时尚未消散的星宿仙光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文曲星武曲星共同降世,我佛门兴盛有望了。” 语毕,又继续往钱塘而来。 远在回春堂的白素贞看见天将祥光到桂花巷李家,心里头也是惊奇异常。祥光初降的时候,她还觉得此光和自己有莫大缘分,可待那光芒落到实处,那缘分却消失了一瞬。她再掐指卜算,便觉得这祥光和自己的缘分浅淡了不少。 “恭喜李捕头喜得贵子!”稳婆是不知道自己接生出来的两个孩子竟然还有来历的,只是按照惯例给包好了襁褓,把孩子捧出去给李公甫和许汉文看上一眼。 李公甫是第一遭近距离看到刚出生的孩子,红通通皱巴巴的,便脱口而出:“怎么这么丑啊?” 稳婆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没常识的男人了,笑着解释:“孩子刚出生都这样,过几天张开了就好看了。李捕头的两个小公子还是很俊俏的,尤其是大公子,长得倒是和小许大夫有几分相似呢!” 李公甫听说自己儿子像许仙,半点也不恼:“外甥像舅舅,这好!”自家小舅子医术什么的先不说,只说这样貌,要是自家儿子能有小舅子一半,将来就不愁找不到媳妇。用脸也能忽悠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 稳婆看李公甫和许仙都没有要抱抱孩子的意思——不是不喜欢孩子,而是太喜欢了才不敢抱这小小软软的孩子——便手把手的教这两个大男人怎么抱孩子。白羽蹲在墙上看着手忙脚乱、动作僵硬抱孩子的李公甫和许仙,甩着长长的脖子笑得前仰后合的。一时之间李家的院子里全是欢乐温馨。 而凤凰山上的一处洞府内,一个一身赤衣妖气冲天的男子则睁开了眼睛,目光里全是狠厉:“何人敢伤我独子?” (补字数) 要说这金钹法王真是为了自己独子蜈蚣精身亡而恼火,其实也不尽然。都已经成了精怪了,他更多的是对长生不死的追求。蜈蚣精这么个血脉纯粹是意外产物,他想着反正也不碍事,自然也就养着了,还顺便引导他走上了修行的道路。 如今养得好好的忽然没了,金钹法王多少是有些生气,却不是因为对这个儿子有多少感情,而是生气自己的面子被拂了,想要找补一番。 奔着蜈蚣精的气息一路而去,到了钱塘县外二十里的破妙处,金钹法王便被一股冲天的妖气给吸引了。 同在五毒之内,金钹法王自身修为也不若,很轻易的就辨别出了那留下冲天妖气的乃是大妖级别的蛇妖。但自己的孩子蜈蚣精却不是死于这大妖之手,而是亡于另一条蛇妖手下。 而且还有另一道气息,乃是一个蛤`蟆精,只是气若游丝一般,好像生机都断绝得差不多了的样子。 因为破庙处的几股气息交杂,向来谨慎小心的金钹法王没有继续追着自己儿子的气息前往钱塘县,而是思虑一番之后回转了凤凰山,拘来了几个小妖精,东拼西凑的才知道原来是山上的两只兔子精给钱塘县通风报信的。 “真是好大的胆子!”金钹法王一掌拍碎了石头椅子的扶手,面上露出了狠厉的冷笑,誓要让这些让他丢了面子的人用命来偿还。 钱塘县里桂花巷李家,自从许娇容生育之后,李家就长时间的处于一种热闹欢快的气氛的。 这样的日子一天两天,十天半个月还可以,可时间要是再长一点儿,绝对能把人折磨疯。 大半夜的,许娇容和李公甫夫妻俩已经进入黑甜乡了,结果耳边就传来了儿子亲切的呼唤,把两夫妻给弄醒了。 许娇容睡在床里侧,听见动静后的第一个动作不是自己起身,而是一脚把身边还迷糊的李公甫给踹清醒了:“你快去看一看!” 李公甫在这大半个月里早就被许娇容和李家新添的两个小祖宗给折磨得没了脾气,半点反抗都没有的掀被下床,眯着眼睛到了婴儿床边上,凭听力先摸摸哭着的那个是不是尿了还是拉了。发现尿布是干的之后,就把这个给许娇容抱过去了。 不过这还不算完,这一个饿了,那另一个估计也快饿了,李公甫又去摸另一个孩子的尿布,然后就把孩子也抱到了床边,自己搂着孩子迷瞪着站着就睡着了。 这套动作经过大半个月的时间,李公甫已经做得非常熟练了。配合着许娇容把两个小祖宗给喂饱了之后,他迷糊着又把孩子抱回去,然后才上床往被子里一钻继续睡。可就算是睡着了也不踏实,始终留着只耳朵听着动静呢! 第二天一早,夫妻俩照例肿着眼睛黑着眼圈起来了。李公甫觉得自己睡觉了就和没睡一样,困得直点头,忍不住跟许娇容抱怨:“我就是值夜蹲点都没有这么累哦!” 许娇容把孩子刚换下来的尿布往木盆里一扔,给了李公甫一个邪魅狂狷的冷笑:“呵呵。”自己做的孽,你就是跪着也得受完! 李公甫从许娇容的笑声中体会到了很多的内涵,吃完了早饭也没急着出门,自动自觉先把孩子的尿布都洗了,挂在院子里一排那叫一个迎风招展。 早先还信誓旦旦要做奶爸的白羽早就躲出去了:不是他意志力太薄弱,实在是敌军太强大!这两个小包子目前还没满月,属于无法交流沟通的范畴。白羽受不了每日里的魔音贯耳大法,只能转移阵地了。目前他的白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已经换到了真君祠消磨去了。西湖的水,也无法治愈他被魔音穿耳伤害到的心灵:说好的小孩子都是小天使呢?明明太虚幻境里的花草精灵们刚出生的时候都辣么可爱! 对此,得到了每天可以撸白羽这个福利的司法天神大人虽然没有明确发表看法,但其实私下里已经在小本本上记着,将来要是文曲星武曲星二宿正身除了什么差错的话,他也不介意稍微放放水的。 真君祠里,白羽趴在领导的腿上,嘀嘀咕咕着关于许仙和白素贞的二三事:[我才不管他们了,他们两个人,活该生离死别的受罪才好!] 杨戬摸着白羽冰冰凉的掌蹼,“嗯”了一声。 [小拖油瓶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竟然要玩儿跨种族恋爱这种高难度动作了!] “嗯。”杨戬点头。 [白素贞也是个缺心眼儿!那蛤`蟆和蜈蚣精被正雷劈了之后,竟然用障眼法换了这两个东西的身体送给小拖油瓶炼药去了!]谁家送暗恋的心上人这种礼物的?注孤生有没有! 杨戬继续点着头“嗯”了一声。 掌蹼被杨戬摩挲得有点发热、又有点发痒,白羽忍不住蹬了一下腿。下一秒,领导的手就转换了阵地到了白羽的翅膀上来回抚摸。 [神君,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啊?]白羽被糟心的现实打击得不行,忍不住鸵鸟的抬头问杨戬,自己的归期到底是什么时候。 这一点,杨戬还真就不知情。他只知道白羽有这么一遭经历,可具体在哪个小世界呆上多少年可不太清楚。不过这种问题从来都有个万金油的答案来着:“天机不可泄露。机缘到了,你自然就会回去了。” 白羽听了之后蔫头巴脑的没精神了。 “这小世界不过是个映射,你其实不必有太多顾忌的。”杨戬看着白羽的样子,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白羽自然是知道的。这话领导早就和他说过了。可小世界也是世界啊!小世界也有天道意志啊!虽然只是个映射,但是谁知道会不会和天道正身关联?所以还是顺着点才好。 杨戬撸了白羽一会儿,眼看着大半天又过去了,白羽因为惧怕家中两个嗓音豁亮豪迈的小江米条,愉快的决定见天不回家了!他要去回春堂蹭吃蹭喝蹭地方睡觉去! 回春堂里,许仙送走了一个患者之后,整理好了脉案医方,开始收拾医馆预备打烊。 白素贞见许仙忙着整理药材,便拿起了许仙放在桌上的脉案医方阅读,不时的点头。在她看来,许仙如今的医术已经很有火候了,所欠缺的也就是行医的阅历经验。这需要时间来积累,可不是一时一刻能立刻成长起来的。 许仙见白素贞来了,笑了一笑。两人间自有一种默契流转,就算没有言语交流也不觉得尴尬。 待手头的活计都做完了,许仙才腼腆的看向白素贞:“有让东家费心指教了。” “若是过去,我还能指点一二。如今许大夫的医术已经小成,今后只要自己精进即可,旁人与其说是指点于你,不如说是和你交流了。”白素贞摇摇头。 许仙拿着脉案的手一顿,“我其实心里有个想头。” “许大夫你说。” “我想写本关于医药的书。以药物为根本,分切可列医方,总徕成药通药……”话说出口,许仙自己先红了脸,“我口气太大了,让东家见笑。” “许大夫有这样的鸿鹄大志是好事,我怎么会见笑呢?”白素贞赶紧说,“天下的医者众多,许大夫能为百姓立下这等壮志,我心中是唯有敬重钦佩的!” 边上的小青被许仙和白素贞整日里这酸倒牙的话刺激着,此时早就已经有了免疫力了,过耳不闻的继续手里切药捣药的动作,不过还是难免会腹诽一番就是了。 89.第 89 章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30%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至于屋子和山包要建成什么样子,王女婿特意进了京城一趟, 找了几个小有名气的山子和样式来特意给设计了。匠监匠作也是找得实惠又好用的官队来给做了。 白羽对金银没有概念, 手松得很。眼看着自己圈出来的地方和山包一天一个样子, 高兴得漫山遍野的窜腾。最后等完工的时候,除了工钱之外, 还给所有人都包了很大的红包。匠监匠作们满意,村里的汉子们也念白羽的好, 也不眼热王家得了的好处了。 过了七月,房子建成了,白羽也没设迁居宴,自己就搬到了新房子里去。 刘姥姥看白羽那么大个屋子, 除了他就没别人在了,怕白羽冷锅冷灶的不好过, 就时不时的过去照看一眼。毕竟自己替白羽跑腿了几个月, 就攒下寻常人一辈子才能攒下的身家来!更别提后来那大红封了。 白羽倒是无所谓。有得吃就吃,没得吃就吸收日精月华也没什么。 最重要的是, 这几天他去荣国府里, 发现了一遭怪事。 当初他出关的时候,正好看见警幻要把幻境里的花草精灵往下界忽悠,他家花儿草儿正排着队从慧性泉往下跳呢!虽说之前跳下去好几个了, 可后面的那几个, 白羽可是给结结实实的拦回去了的。 那些被拦回去的花儿草儿们, 现在该在幻境中继续修行才是, 绝对不可能落胎到人间来了。可前几天他去荣国府给贾宝玉例行还款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个不是他家花儿却顶着花儿气息的魂灵进了宁国府里头。 他心里头存了事情,忍不住就三天两头的往宁国府跑。到了那儿也不现身,用障眼法掩住身形跟着宁国府大着肚子的太太四处乱转,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 可跟着转了快半个月了,他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反而更糊涂了:那顶着花儿气息的魂灵所附胎儿乃是一个男胎。 贾家的四个姑娘,“元迎探惜”四春应当正好对应了原应叹息这句话来着,可如今这应当是惜春的女胎竟然变作了男胎,这是什么操作?白羽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好使了。 不过既然想不明白,白羽也就不想了,安安心心的开始暗中收集花儿草儿们的资料,希望能把她们带到自己身边来,安安稳稳的、不消耗精灵之气的过完这红尘一遭。 警幻当初为了忽悠太虚幻境的一种精灵们可没少下功夫,把精灵的名字都编纂成册,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十二钗”。修为高些精纯些的就排在前面,差一些的就排在“副册”“又副册”里。 而且这警幻还不满足于太虚幻境之中了,还找了不少人间里修行有成的山间草木妖精来填补其中,恨不得把所有这些精灵的修为最后全都纳为己用。 那些山间草木精灵虽然不在白羽的看护关心范围内,可谁让白羽心软呢!对于这些因为上进心想要早日修成正果,结果因为太单纯被警幻忽悠了的精灵们,白羽还是很有好感的。 积极向上的孩子谁不爱呢?所以白羽虽然没亲自动手,可也拜托了各处的城隍或土地稍微看顾一二,希望她们能顺风顺水一些。 待到她们这一生过完,魂灵由阴间正神引归地府之后,下一世最差也能当个草头仙了。若是追求大道的心意未变,将来定然能更进一步。 京城,荣国府。 贾家和王家在上一次的联姻之好后,这一回又要再做亲家了。 定亲的男方是荣国府大老爷贾赦的嫡子贾琏,而女方则是县伯统制王家大老爷的嫡长女,闺名叫做熙凤的姑娘。 这姑娘人是顶顶利索的,嘴甜招人疼,模样也好,又和贾家是老亲,两个小儿女也不是没见过面的盲婚哑嫁。 这边六礼走起来了,可过了没两个月,忽然有一天早上起来,也就是白羽心血来潮去看了一眼这王家熙凤的第二天,这姑娘就和守夜的丫头平儿一起没了。 王家当时就傻了。好好的姑娘,没病没灾的,怎么人就没了呢?虽然顾忌着名声没往外明说,可私底下自己也找了医官来。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梦中眠亡,身体特好根本就不应该有事儿的那种眠亡。 比之稍微晚一些遮遮掩掩请了医官查看自家姑娘不明不白没了的人家,是营膳郎秦业家的姑娘。也是一般,没病没灾的就在睡梦中就没了气息。 这营膳郎家也是正要和贾家议亲来着,偏生除了这么档子事情。 贾家就是个筛子似的地方,上面的主子难免对这两个姑娘感慨两句,下面的奴仆听了出去说嘴去,弄得原本遮掩得很好的事情就这么宣扬开了。有好事儿的人知道这两家的姑娘都是要和贾家的爷们儿定亲的,难免多嘴。这贾琏和贾蓉克妻的名声就传扬开了,弄得这两人的婚事在之后两三年里都每个着落。 白羽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他此时正木愣愣的看着眼前一脸笑意的三个女子映照,脑子有点回不过弯来。 “您怎么就走得这么急,也不知道往幻境里面走走呢?若是您进去了,我感受到您的气息,就领着这两个缺心眼儿的从根系里出来了。不过现在也不迟,您来了,我便回去了。”说完,那三个半透明的映照就微微一福身,消散了。 还是人形的白羽咧了咧嘴:好家伙,这可是分神之法,就这么让这三个给学着了? 这三个人是谁呢?和白羽说话的那个,若是王家人在这里,定然能认出来,那就是他们刚刚没了的大姑娘王熙凤啊! 这姑娘在太虚幻境的本体是一棵凤凰树,开得是火红的花朵,性子爆得很。她伴生了一株柔丝草,虽然气这柔丝草和自己长得太近抢夺修行用的灵气,可后来也把这柔丝草当作了自己人。又和一株茶花极为亲近。 至于她说当初为什么白羽没往太虚幻境深处走走?当时的白羽处于躁群状态,哪里还顾得上一株株的检查花儿草儿们?后来冷静了,直接就跳了慧性泉下凡来了。 如今看来,分明就是这凤凰树早就看出了警幻心怀叵测,用了分神之法替自己下界。他前一天去看过那熙凤姑娘,还没想好该怎么让这熙凤姑娘顺遂一生呢,人家凤凰树就感知到了自己的气息,直接领着三个分神映照回返了。 哎呦,这种自家闺女长大了厉害了特别想要出去炫一炫的心情怎么都压制不住哦!白羽有种闺女终于长心眼儿了的骄傲感。 但是这种错过孩子成长的微妙心酸感又是什么呢?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孩子竟然成长得这么优秀了啊!白羽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酸,想哭一哭。 不管怎么说,在白羽这种骄傲和心酸混合的情绪下,人间少了三个历练的精灵,太虚幻境里原本没了精气神儿的凤凰树一瞬间就精神抖擞的开出了满树火红的花朵来,茶花也都娇羞着开放起来,柔丝草也翠生生的显得特别灵透。 王家、秦家姑娘身故,贾家爷们克妻的消息传了半个多月后,风头就被另一个某官员府邸的阴`私消息给盖过去了,老百姓们茶余饭后又有了新的嚼头。 快入冬的时候,赖嬷嬷例行到人伢子处看看有没有出挑的小丫头。她也要早点为了将来打算了。到了门口,赖嬷嬷抬脚往里面走,就和一个白衣公子走了一个脸对脸。 赖嬷嬷感叹了一声这公子好模样,就赶紧退到了一边去,免得冲撞了这看起来就贵气逼人的公子哥儿。 这么一退,她眼睛就看到了这公子哥儿身后跟着一个身量单薄还没留头的小丫头。别看这小丫头现在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的样子,可赖嬷嬷是什么眼神?一打眼就知道这是个美人胚子,将来不定是怎么个绝色呢! 赖嬷嬷不自觉的跟着那公子和小丫头走了两步,最后还是没上前搭话,有些懊丧的跺跺脚,后悔自己要是早来片刻,那小丫头就是自己挑中的了。 白羽领着才找到的一个花儿从人伢子那里出来到了巷子口,一量马车就停在旁边。 “小木儿,上车!”白羽乐呵呵的对这个新找到的花儿说道。 这小丫头要是仔细看看,眉眼之间还和黛玉有些相像。此时正木愣愣的看着高头大马和漂亮的马车。 她本是个乡下丫头,眼看着今年收成不好,家里连冬日都过不去了,就被父母卖给了人伢子。她长这么大,可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好的马车。这个哥哥对自己笑得可真好看啊! 看花儿不说话,白羽就一把把这还没自己大腿高的姑娘给抱上了车。手里头那轻飘飘没半点分量的感觉,立刻就让白羽蹙起了眉毛:回去之后要给她点好的好好补补才行。他养的花草,就从来没有营养不良过! 回到了鹅庄——没错,白羽给自己的宅子还有几个小山包起的名字就是“鹅庄”,刘姥姥一看白哥儿又带回来一个丫头,立刻特别熟练的烧水准备衣裳,还做了一顿热乎饱食的饭来。 白羽还想着今后要怎么给花儿补身体呢,就看刚收拾利索的花儿一边吃着碗里热乎乎的饭菜,一边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白羽立刻就麻爪了。 他最受不了眼泪了!以前在幻境的时候也没见她们这些花儿草儿动不动就掉眼泪啊,怎么才在人间呆了这么几年,就一个个都跟水龙头转世了一样呢? “姥姥!她哭了!”白羽当机立断的找外援。 刘姥姥一听白羽的呼唤,腿脚紧倒腾着就进屋了。这也不是第一回了,之前的几个丫头也都差不多,就是哭的早哭的晚的区别而已。 不过这也不难解释,小小的年纪就被爹娘给卖了,心里头多忐忑?背井离乡在人伢子手里头又能过上什么好日子?如今梳洗好了,有了暖和结实的衣服,又吃了一顿饱饭,心窝子里的委屈可不就出来了? 白哥儿是个愣的,不会安慰人,可心却是善的,做的事也是好的。刘姥姥别的帮不上忙,安抚个把小丫头还是能行的。 刘姥姥就撸着新来的这个丫头的脑袋,从头顶一直撸、一直撸的撸到后脖子根儿:“没事儿没事儿,哭出来就好了!今后就安安心心的在这住着,好好过活。吃饱穿暖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刘姥姥的声音特别慈爱,小姑娘哭了一会儿就抽抽搭搭的停了,摸着眼睛和刘姥姥低声说:“我会烧火做饭,会缝衣服,什么都能做。” 刘姥姥一摸那丫头的手,就知道这丫头没少吃苦。心里头对那些不拿丫头当亲生孩子看的爹妈看不上透了! 当年她一个积年的老寡妇,亡夫这头叔叔伯伯靠不住,娘家也不得力,日子再难过也没说要卖了闺女来填补自己的好日子去。什么难过不去的,非要卖儿卖女?刘姥姥叹了一叹,可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又如何能卖儿卖女呢? 如今这几个丫头跟了白哥儿,不能说今后是大富大贵吧,可起码不至于沦落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了。刘姥姥忍不住替白羽念了几声佛。 白羽躲在屋外头好久,直到刘姥姥出来,才颠颠的凑近了:“还哭不?” “不哭啦!你进去吧。”刘姥姥看着白羽,露出一个笑容来。 白羽这才挺直了腰板走了进去。这朵花儿,要是今天他没带回来,就要被那贾家的老婆子给买走了。将来就要送到那贾宝玉身边去,起个“晴雯”的名字来。 这名字好听,可最后的命却不太好。所以白羽不打算让她用这个名字了。他想来想去,还不如就让她用自己本体的名字呢! “你今后叫木莲,可好?”白羽特别期待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小丫头。 “木莲?好,我今后就叫木莲!”木莲的眼睛里早没了泪水,眼神里全是坚定。她看着眼前的白羽,心里头全是孺慕和亲近。 自此之后,木莲并三四个被白羽带回来的姑娘,就这么在白羽的鹅庄里落户了。 每日里也没什么活计要做,饭食是白羽雇了村里的妇人做好的。她们这些小丫头虽说还要自己动手洗衣服,可其他时间都是自由支配的,不必似过去一般整日里被各种活计弄得没半点时间。 刘姥姥看着,心里头觉得不大好,悄悄找白羽嘀咕:“白哥儿,你看这几个丫头,成日里憨吃憨玩的也不是个事情,是不是让她们学点什么?” 白羽一想,也对,就开始教她们认字。不过等这几个丫头把字认得全乎了,白羽就又不管了。此时,距离白羽进京,已经快要一年了。 京城荣国府。 荣国府的气氛可不大好,尤其是二房里头,所有的下人无时无刻不绷着皮,生怕出了什么事情来。因为珠大爷不大好了。 二月里头,珠大爷贾珠参加了春闱。虽然完完整整的考完了三场九天,可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这太医也请了汤药也吃了,可就是不见好。 眼看着二月过去快三月了,还是躺在床上起不来,贾珠的母亲王夫人是求神拜佛也不管用,脾气暴躁得很。稍微有一点不顺的地方就要狠狠的发作下人,由不得底下的人不紧张。 等快到三月中旬的时候,一天夜里忽然精神起来,脸色红润的和发妻李纨说着知心话,又要顶着夜风去拜见贾史氏和贾政王夫人。 下人们虽然没什么文化,可也是知道回光返照这个词的,就觉得贾珠大概不好了。 果然,王夫人才过来贾珠这里,坐下说了一会儿话,就看儿子脸上的精气神迅速衰败了下去,而后就奄奄一息了。 贾史氏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贾珠最后一眼,她这唯一一个长大到成了家的孙子就这么走了。 边上的李纨一看贾珠走了,耳边婆婆王夫人和太婆婆贾史氏的哭声就模糊了起来。最后眼前一黑,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这边王夫人肝肠寸断,哪里顾得上李纨如何?还是贾史氏,强忍着心里头的难受,叫人去请了太医来。 太医急匆匆赶来一号脉,三个月的喜脉,就是贾珠去参加春闱之前有的。 王夫人跟没听见太医的话一样,儿子都没了,孙子又如何? 最后还是贾史氏发了话,对李纨安慰了两句:“好好养着吧!这是珠儿的骨血。” 李纨只觉得心里头冷得要命,明明都快到夏日了,她却觉得仍然在严冬里一样。 白羽蹲在墙头上,嫩黄色的喙咬合得紧紧的,脖子绷着劲儿,对床上的李纨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怎么下了一回凡,心性就变弱了呢? 所以在薛讯苦留白羽不住的时候,薛蟠偏偏在边上给薛讯拖后腿:“爹爹,白先生既然有事,咱们留他也不好。不若多赠些盘缠,好让先生办事也顺利些,可好?” 薛讯木着脸看了一眼儿子,心里头转悠了几百个今后调`教薛蟠的计划不提,最后还是没再多留白羽。 不过白羽看着堆成一个小包的诊金程仪却半点没有心动的感觉。他觉得带着这些东西实在是占地方,他也不能把东西搭在自己翅膀上啊!那多不舒服。 所以到最后,这些金银就被薛讯换成了有薛家暗印的银票,整整齐齐的放在一个油布包里,吊在了白羽的腰间。 这里头又有薛讯的一点小心思在:只要白羽兑换了银票,那他就能顺着这银票的蛛丝马迹多知道些白羽的底细了。起码有这么一个医术高超、武功似乎也不弱的人在,他薛家就多了一张底牌不是? 半下午的时候,白羽溜溜达达的出了金陵城,顺着官道边上的一条土路就往扬州方向过去了。 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两个牵着马的薛家家生子也眼不错的跟着。这也是薛讯的命令。 薛讯想得挺好,可白羽根本就不是能够用常理推断的人。眼看着路上的人越来越稀少,两个跟梢的人不得不拉开了和白羽的距离来隐藏行迹。 可这才一拉开距离,白羽那原本还像是饭后散步的速度就快了不少。这个速度加快可不是说两条腿来回倒腾的速度加快了,而是一步迈出去,就好像前进了十几丈一样。 眼看着白羽的背影都快消失了,这俩人只能赶紧上了马,一路小颠就没停过的继续跟着。 这一跟就跟到了月色初明,中间连口气都没歇。如今天都黑了,俩人合计着,这回这位白先生该找个地方歇着了吧!结果人家扭身进了林子,就没影了! 90.第 90 章(二合一)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30%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而白羽的眼力也准确得很:如今的小青在当初的确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雄性,就连现在他的本体也没变性。可架不住他出去浪的时候嘴欠手欠的调戏了人家法力高强的白娘娘。于是当再一次被按在地上摩擦之后, 当初的青哥儿就只能变成如今的青姐儿了。 至于白素贞——到了某地之后先要拜访当地大能大拿乃是修者历练的应有之意。 本来钱塘地处天子脚下, 就算有什么山野妖怪的,也应该是上不得台面的野路子, 根本不能跟白素贞的出身和法力境界相提并论;而若是有什么修为高深的仙人在此,仙光也自会言明, 白素贞也就上门拜访了。 但偏偏是白羽,仙光没有, 只凭着肉`身力量就能完全碾压自己新收的这个小青丫头。白素贞清楚, 她和小青斗法的时候没出全力, 毕竟是同类, 小青身上也没有孽债怨戾之气,说是斗法其实她只当是和后辈玩耍了。 可就算是玩耍一番,她也清楚小青的能耐还是实打实的。那么能一招制服小青的白羽,自然也就入了白素贞的眼, 被当作此地修者高人了。 她来拜山也是怕自己这遭人间报恩横生枝节,所以提前来打个招呼,表明自己不是来抢地盘或者立山门的。 不过……眼前这只鹅大是大了些, 可为什么没有半分的发力波动呢?白素贞看着白羽有些疑惑。 “道友?”看到白羽盯着自己身后的小青走神,白素贞便唤了一声。 “嘎?”你说啥? 白素贞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青,又看了一眼白羽, 心里头合计着:看小青的样子不像是跟自己说谎, 可这位道友说是一脚就把小青踩得神魂震动, 可为何连喉间横骨也没有化去呢? 白素贞心中思虑这些的时候,白羽也回过神来了:这小青此刻的女身应该也是幻化所致才对。又有白素贞恭敬的来拜山,便抖了抖翅膀点了点头:“嘎嘎嘎嘎嘎,嘎嘎。”我乃天河旁太虚幻境小洞天白羽,咱们说起来还是本家呢。 白素贞点头,没报师门,但是修行的洞天在天界之上,这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她笑着继续道:“我此番入红尘历练,乃是为了一桩宿世的恩情,难免要在此地打扰一番。道友乃是此地地主,故而前来拜访。” 其实白羽特别想要劝劝白素贞,报恩的方法很多,用不着非得以身相许的。而且他家的小拖油瓶江米条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不觉得让这孩子将来妻离子散是什么好事! 可话到了嘴边上,冥冥之中就有一种感觉,就算是说了也没用。白羽只能点点头,算是表示自己明白白素贞的意思了。 白素贞此时自然还不知道自己的恩人其实和白羽有着莫大的联系的,得了白羽的准话,礼数也做足了,便领着身子僵直走路都有点同手同脚的小青离开了。 等白素贞和小青走了之后,白羽就半点也没了刚才的从容,张开翅膀扑啦啦一阵飞奔回了钱塘县,直奔最近的一座清源妙道真君祠。 真君祠的香火很不错,白羽光是看这不年不节的就有不少人来真君祠上香,就连连点头,与有荣焉的迈步进了真君祠。 庙祝也不是个普通的凡人,看见白羽跨过门槛进来了,便引着白羽穿过后殿到了后府,自己则恭敬的拱手一礼便退出门外。 过了不过几息,便有一阵似金似白的光芒闪过,穿着便服的司法天神便出现在了后府的房间内。 没见着顶头上司之前,白羽是预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说的,可见到了之后,白羽就觉得有些张不开嘴了。 他原本因为奔跑而炸开的羽毛一点点的耷拉了下来,脖子也不挺得溜直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也难过的半眯了起来。 一看白羽这模样,杨戬便知道这是知晓此方世界的核心了:“你见到紫微帝星映照了。”语气非常笃定。 [见到了。]白羽低着头,一想起未来小拖油瓶妻离子散的经历就觉得难受。 杨戬虽然已知后事,看看到白羽此刻蔫巴巴的样子还是有点心疼:“这本来便没什么,你想如何就如何。” [真的?]白羽忽然觉得有点惊悚。 司法天神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现在竟然告诉他“想如何就如何”?领导你的原则呢?被哮天犬吃了吗? “真的。”杨戬敢这么说,也是因为笃定白羽不是那种日天日地的作货……嗯,某些方面不是。 “上来。”司法天神抹了一下袍子,拍了拍自己的腿,于是白羽很自觉的就跳上了领导的大腿,安安分分的让杨戬撸羽毛。 习惯什么的,有时候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才多久,白羽就从抗拒司法天神撸毛到耽于享受其中乐趣了! 因为得了领导的准话,白羽心里头的大石头总算挪开了。他踌躇满志的打算在三月三的时候大干一场,好从源头上让小拖油瓶避免将来的悲剧。 转眼间又过了四五天,正是到了清明节,家家户户都要祭祀仙人。 许娇容一早就去庆余堂把自家那个沉迷学习不能自拔的弟弟领回了家。等一家人都准备好了要出门的时候,白羽立刻跑出来刷了一波存在感。 他张开了雪白的翅膀挺直了腰身站在门口,就是拦着这一家三口不让他们出门。 “这是怎么了?”许娇容奇怪的看着白羽。 “我哪儿知道啊?刚才我才走到了门口,就被鹅大仙给拦住了。我看这意思,是不想让咱们出门去祭祀?”李公甫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白羽说的。 白羽修长的颈子向下弯了弯,给了李公甫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不太好吧!”许娇容犹豫着说。家家户户都是这一天给祖先祭祀上坟的,他们家不去也不行啊! 李公甫摸了摸后脑勺,“还是别了,大不了明天咱们再去好了。”家里头有个活神仙给他们示警了,要是不放在心上非要去,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嘛! 许娇容一想觉得也对,这祭祀先人是重要,可要是他们这些后辈有个好歹,还不如晚一天呢!哪头轻哪头重衡量一下,许娇容就把一大篮子香烛元宝给放下了,“那咱们就明天再去也行。” 许仙对白羽也是很信服的,毕竟两次闹妖精的事情,李公甫根本就没有瞒着他。所以既然白羽拦着大家不让出门,许仙也就回房间看医书去了。 白羽见自己的三根江米条这么听话,满意的咂咂嘴,回鸡栏歇着去了:就让那两根油条继续在西湖抓瞎去吧! 眼看着时间过了午时,许仙把最近得的一本医书给看完了,心里头就存了一些疑问。他有心想要立刻回去问问王掌柜,可偏偏之前有白羽的示警在。 踌躇了一会儿,许仙才到了后院的鸡栏处,小声唤着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白羽给叫醒了:“大白,我看书有几个问题,想要去问问老师。你看我回庆余堂行不行?” 白羽“扑棱”一下就站了起来,脖子扬得老高、居高临下看着蹲在地上的许仙,目光十分锐利:真的只是去庆余堂? 许仙大概也明白了白羽的意思,连连点头保证道:“我只是去庆余堂问问老师,别的地方哪儿也不去。” 相处了这么些年,许仙从来不说谎也不食言的性格白羽还是清楚的。所以这小拖油瓶巴巴的眼神一看白羽,白羽就心软了。他冲着门口的方向扬了扬脖子,示意许仙可以走了。 得到白羽的允许,许仙如临大赦,赶紧和许娇容说了一声,就拎着自己的医书出门去了。许娇容赶紧追着许仙给递了一把伞过去——三月天最爱下雨,有备无患的可千万别被淋湿了。 到了庆余堂,正赶上王凤山王掌柜领着药童要出门。 王凤山看到许仙立刻就松了一口气:“汉文,你感激接了药箱子跟我走。”转过头吩咐把药箱子交给了许仙的药童,“你在家看店,只按方抓药。” “老师,我不是……不能……”许仙赶紧辩解。他可还没忘了之前答应白羽的事情呢。 “不能什么?救人如救火,快跟我走!”王凤山心急病人的病情,也不听许仙辩解,直接抓了他的手腕就往外走。 门外面早就有力巴等着,见人出来了抬起人就往码头去了,那边又是早有船家候着呢。 折腾了足有两刻钟,王凤山可算是带了许仙到了要出诊的人家了。这家里早有一个看着和王掌柜差不多大的大夫一脸愁容的等着了。 一看见王凤山进来,脸上立刻就灿烂了:“凤山兄可算来了!我已经用药暂时稳定了老爷子的情况,药方在此。等一会儿可就看凤山兄的金针了。” 原来这家的老人家是突发急症,疾风上头厥过去了。 就近请的这位刘大夫也是行家里手,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要是没有王凤山的一手行针技法,恐怕这老爷子就算醒了也是嘴歪眼斜难以自理了,就让人赶紧去请王凤山来。 王掌柜接过药方一看,连连点头:“刘老哥的方子很好,便是我也想不出更好的了。” 刘大夫腼腆的笑笑,引着王掌柜进去给老爷子施针不提,许仙也赶紧跟过去给王掌柜打下手。 待小半个时辰之后,王掌柜一头汗的擦着手和刘大夫先出来了,许仙在后面负责收拾银针和引药。患者的亲人立刻就迎了上来:“王大夫,我父亲/祖父/太爷如何了?” “无碍了。”王凤山累得够呛,“刘老哥的方子是最稳妥的,后面调养贵府老爷子的事情交给刘老哥最好不过了。” “是是是,刘大夫咱们是信任的,老爷子交给刘大夫咱们都放心。”患者的亲人也不是混不吝、卸磨杀驴的,刘大夫的名声和医术也是实打实高明的,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请了人家过来了。 刘大夫见王掌柜和患者家属都如此信任,自然是里子面子全有光了,提笔细细斟酌一番,便下了方子。他也不自专,写好了之后又和王凤山讨论了一番,这次把药方确定。 等药方送到厨房去煎药去了,刘大夫这才和王掌柜寒暄:“凤山兄手腕不减当年啊!” 王掌柜摇头:“老了,不行了。再过几年说不得这眼也花了手也抖了。你看我这一头的汗,早几年便是更危及的病情可不曾如此,岁月不饶人啊!” 刘大夫也知道王凤山是真心这样感慨的,不由得也有些唏嘘。转眼看着许仙,就问王凤山:“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颇有天赋的?” 一说到自家学徒,王凤山脸上就带出笑容了:“可不是!要不是他有自家家传的医术,我少不得要收他为徒,到时候我就是他师父了!如今只能做他老师。”话里话外颇为遗憾。 刘大夫兴致上来了,叫过许仙来打算考校一番:“往刚才的两个方子你可看见了?” 许仙点头:“刘大夫的方子开得很稳妥。”态度很是恭敬。 “这些话你老师都说过了,你说点别的。问你,若是你遇到老爷子的情况,你会如何开方?” 许仙看了一眼王凤山,见王凤山笑而不语,便大胆的开了口:“未曾亲自替这家的老人望诊切脉,晚辈不敢胡说。不过若是我开方子,也就是和刘大夫一般了,但要是添上一味辅药,是不是就更好了?” 刘大夫是个能沉得下心钻研医术的人,学识修养和他的品德也是成正比的。听见许仙这样说不但不生气,反倒替王凤山高兴,高兴王掌柜收了个好学徒。斟酌了一番计量后又让人去找自己的药童,赶紧把这味药添上。 等到这家的老人缓过气来之后,家人们对两位大夫又是一番感谢,送了诊金之后千恩万谢的送两位大夫出了门。 出了府门之后,刘大夫就拉住了王凤山:“咱们俩也是久没见了,今日也是机缘巧合,不然还不知道哪日才能腾出空来。你便留在我家一宿如何?” “这可不行。你大侄子回乡祭祖去了,徒弟也还没出师呢,我不会去看着点庆余堂就没人了。” “没什么人?这孩子不是人?”刘大夫指了指许仙,“我看他都能出师了。而且钱塘县也不是就你一家医馆药铺。” 王凤山一想也是。自己这些年光耗在医馆里头了,和刘大夫也是多年没好好聊过。正好他有几份脉案有新想法,可以和刘大夫交流一番。 这样一想,他也不急了。转过头对许仙说:“你本来就请了三日的假期,我这边也没什么事情,你且自己出去逛逛。春日西湖、黄昏西子都是好精致,也别真的整日闷在医书和草药堆里成了个闷头闷脑的药葫芦。” 许仙被王凤山这么一说,心里头也有些意动,便把药箱子给了王掌柜,自己拿着许娇容给的伞往西湖去了。 西湖美景的确令人心旷神怡,水天一色之下也让人顿时觉得心胸开阔了不少。许仙站在断桥上看着西子景致,不由得露出笑容了。然后他就想起了自己和白羽的保证了。 他慌慌张张的收起了怡然的心态,忙三火四的赶紧下了断桥往庆余堂赶。一边疾步前行一边嘟囔道:“完了完了,我答应过的!要赶紧回去才行!哎呀我这个臭记性!” 而已经在西湖边上找了大半天“高人”的白素贞和小青也终于找对了人,此时终于确定了许仙就是白素贞救命恩人的转世了。 “真是气死人了,这人怎么来得这么晚啊?”小青跟着白素贞在一天里围着西湖转了一圈又一圈的,心里的火早就躁上头了。此刻见到让他受累的正主儿,立刻就掐着腰嘟着嘴不高兴了。 白素贞包容的看着小青抱怨,忍不住摇摇头:这孩子的性子太急了些,修行的时候沉不下心可怎么办呢? 小青可不知道白素贞正担忧自己呢,他看着许仙就来气,也不想让好看的姐姐去给这小白脸报恩了。所以他开口道:“姐姐,你也不知道你这恩人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不如我们试一试他怎么样?” 说着,就摘下了白素贞头上的一根金钗,用术法撇到了许仙的必经之路上。 要是许仙缓步徐行的话,是定然会发现这根金钗的。可惜许仙因为自己答应白羽偏偏食言的事情心里焦急得够呛,一路上只想快点回庆余堂去,或者赶紧回家去跟白羽道歉。 于是那根亮闪闪的金钗并没能引起许仙的注意,快步走过去的时候踩在上面也没多想,还以为是踩在了石头上呢。 等许仙跑过去之后,小青看着躺在地上、金丝镂空花已经糊成一坨、除了一根棍外其他部分都没了形状的金钗时,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但偏偏是白羽,仙光没有,只凭着肉`身力量就能完全碾压自己新收的这个小青丫头。白素贞清楚,她和小青斗法的时候没出全力,毕竟是同类,小青身上也没有孽债怨戾之气,说是斗法其实她只当是和后辈玩耍了。 可就算是玩耍一番,她也清楚小青的能耐还是实打实的。那么能一招制服小青的白羽,自然也就入了白素贞的眼,被当作此地修者高人了。 她来拜山也是怕自己这遭人间报恩横生枝节,所以提前来打个招呼,表明自己不是来抢地盘或者立山门的。 不过……眼前这只鹅大是大了些,可为什么没有半分的发力波动呢?白素贞看着白羽有些疑惑。 “道友?”看到白羽盯着自己身后的小青走神,白素贞便唤了一声。 “嘎?”你说啥? 白素贞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青,又看了一眼白羽,心里头合计着:看小青的样子不像是跟自己说谎,可这位道友说是一脚就把小青踩得神魂震动,可为何连喉间横骨也没有化去呢? 白素贞心中思虑这些的时候,白羽也回过神来了:这小青此刻的女身应该也是幻化所致才对。又有白素贞恭敬的来拜山,便抖了抖翅膀点了点头:“嘎嘎嘎嘎嘎,嘎嘎。”我乃天河旁太虚幻境小洞天白羽,咱们说起来还是本家呢。 白素贞点头,没报师门,但是修行的洞天在天界之上,这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她笑着继续道:“我此番入红尘历练,乃是为了一桩宿世的恩情,难免要在此地打扰一番。道友乃是此地地主,故而前来拜访。” 其实白羽特别想要劝劝白素贞,报恩的方法很多,用不着非得以身相许的。而且他家的小拖油瓶江米条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不觉得让这孩子将来妻离子散是什么好事! 可话到了嘴边上,冥冥之中就有一种感觉,就算是说了也没用。白羽只能点点头,算是表示自己明白白素贞的意思了。 白素贞此时自然还不知道自己的恩人其实和白羽有着莫大的联系的,得了白羽的准话,礼数也做足了,便领着身子僵直走路都有点同手同脚的小青离开了。 等白素贞和小青走了之后,白羽就半点也没了刚才的从容,张开翅膀扑啦啦一阵飞奔回了钱塘县,直奔最近的一座清源妙道真君祠。 真君祠的香火很不错,白羽光是看这不年不节的就有不少人来真君祠上香,就连连点头,与有荣焉的迈步进了真君祠。 庙祝也不是个普通的凡人,看见白羽跨过门槛进来了,便引着白羽穿过后殿到了后府,自己则恭敬的拱手一礼便退出门外。 过了不过几息,便有一阵似金似白的光芒闪过,穿着便服的司法天神便出现在了后府的房间内。 没见着顶头上司之前,白羽是预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说的,可见到了之后,白羽就觉得有些张不开嘴了。 他原本因为奔跑而炸开的羽毛一点点的耷拉了下来,脖子也不挺得溜直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也难过的半眯了起来。 一看白羽这模样,杨戬便知道这是知晓此方世界的核心了:“你见到紫微帝星映照了。”语气非常笃定。 [见到了。]白羽低着头,一想起未来小拖油瓶妻离子散的经历就觉得难受。 杨戬虽然已知后事,看看到白羽此刻蔫巴巴的样子还是有点心疼:“这本来便没什么,你想如何就如何。” [真的?]白羽忽然觉得有点惊悚。 司法天神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现在竟然告诉他“想如何就如何”?领导你的原则呢?被哮天犬吃了吗? “真的。”杨戬敢这么说,也是因为笃定白羽不是那种日天日地的作货……嗯,某些方面不是。 “上来。”司法天神抹了一下袍子,拍了拍自己的腿,于是白羽很自觉的就跳上了领导的大腿,安安分分的让杨戬撸羽毛。 习惯什么的,有时候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才多久,白羽就从抗拒司法天神撸毛到耽于享受其中乐趣了! 因为得了领导的准话,白羽心里头的大石头总算挪开了。他踌躇满志的打算在三月三的时候大干一场,好从源头上让小拖油瓶避免将来的悲剧。 转眼间又过了四五天,正是到了清明节,家家户户都要祭祀仙人。 许娇容一早就去庆余堂把自家那个沉迷学习不能自拔的弟弟领回了家。等一家人都准备好了要出门的时候,白羽立刻跑出来刷了一波存在感。 他张开了雪白的翅膀挺直了腰身站在门口,就是拦着这一家三口不让他们出门。 “这是怎么了?”许娇容奇怪的看着白羽。 “我哪儿知道啊?刚才我才走到了门口,就被鹅大仙给拦住了。我看这意思,是不想让咱们出门去祭祀?”李公甫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白羽说的。 白羽修长的颈子向下弯了弯,给了李公甫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不太好吧!”许娇容犹豫着说。家家户户都是这一天给祖先祭祀上坟的,他们家不去也不行啊! 李公甫摸了摸后脑勺,“还是别了,大不了明天咱们再去好了。”家里头有个活神仙给他们示警了,要是不放在心上非要去,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嘛! 许娇容一想觉得也对,这祭祀先人是重要,可要是他们这些后辈有个好歹,还不如晚一天呢!哪头轻哪头重衡量一下,许娇容就把一大篮子香烛元宝给放下了,“那咱们就明天再去也行。” 许仙对白羽也是很信服的,毕竟两次闹妖精的事情,李公甫根本就没有瞒着他。所以既然白羽拦着大家不让出门,许仙也就回房间看医书去了。 白羽见自己的三根江米条这么听话,满意的咂咂嘴,回鸡栏歇着去了:就让那两根油条继续在西湖抓瞎去吧! 眼看着时间过了午时,许仙把最近得的一本医书给看完了,心里头就存了一些疑问。他有心想要立刻回去问问王掌柜,可偏偏之前有白羽的示警在。 踌躇了一会儿,许仙才到了后院的鸡栏处,小声唤着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白羽给叫醒了:“大白,我看书有几个问题,想要去问问老师。你看我回庆余堂行不行?” 白羽“扑棱”一下就站了起来,脖子扬得老高、居高临下看着蹲在地上的许仙,目光十分锐利:真的只是去庆余堂? 许仙大概也明白了白羽的意思,连连点头保证道:“我只是去庆余堂问问老师,别的地方哪儿也不去。” 相处了这么些年,许仙从来不说谎也不食言的性格白羽还是清楚的。所以这小拖油瓶巴巴的眼神一看白羽,白羽就心软了。他冲着门口的方向扬了扬脖子,示意许仙可以走了。 得到白羽的允许,许仙如临大赦,赶紧和许娇容说了一声,就拎着自己的医书出门去了。许娇容赶紧追着许仙给递了一把伞过去——三月天最爱下雨,有备无患的可千万别被淋湿了。 到了庆余堂,正赶上王凤山王掌柜领着药童要出门。 王凤山看到许仙立刻就松了一口气:“汉文,你感激接了药箱子跟我走。”转过头吩咐把药箱子交给了许仙的药童,“你在家看店,只按方抓药。” “老师,我不是……不能……”许仙赶紧辩解。他可还没忘了之前答应白羽的事情呢。 “不能什么?救人如救火,快跟我走!”王凤山心急病人的病情,也不听许仙辩解,直接抓了他的手腕就往外走。 门外面早就有力巴等着,见人出来了抬起人就往码头去了,那边又是早有船家候着呢。 折腾了足有两刻钟,王凤山可算是带了许仙到了要出诊的人家了。这家里早有一个看着和王掌柜差不多大的大夫一脸愁容的等着了。 一看见王凤山进来,脸上立刻就灿烂了:“凤山兄可算来了!我已经用药暂时稳定了老爷子的情况,药方在此。等一会儿可就看凤山兄的金针了。” 原来这家的老人家是突发急症,疾风上头厥过去了。 就近请的这位刘大夫也是行家里手,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要是没有王凤山的一手行针技法,恐怕这老爷子就算醒了也是嘴歪眼斜难以自理了,就让人赶紧去请王凤山来。 王掌柜接过药方一看,连连点头:“刘老哥的方子很好,便是我也想不出更好的了。” 刘大夫腼腆的笑笑,引着王掌柜进去给老爷子施针不提,许仙也赶紧跟过去给王掌柜打下手。 待小半个时辰之后,王掌柜一头汗的擦着手和刘大夫先出来了,许仙在后面负责收拾银针和引药。患者的亲人立刻就迎了上来:“王大夫,我父亲/祖父/太爷如何了?” “无碍了。”王凤山累得够呛,“刘老哥的方子是最稳妥的,后面调养贵府老爷子的事情交给刘老哥最好不过了。” “是是是,刘大夫咱们是信任的,老爷子交给刘大夫咱们都放心。”患者的亲人也不是混不吝、卸磨杀驴的,刘大夫的名声和医术也是实打实高明的,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请了人家过来了。 刘大夫见王掌柜和患者家属都如此信任,自然是里子面子全有光了,提笔细细斟酌一番,便下了方子。他也不自专,写好了之后又和王凤山讨论了一番,这次把药方确定。 等药方送到厨房去煎药去了,刘大夫这才和王掌柜寒暄:“凤山兄手腕不减当年啊!” 王掌柜摇头:“老了,不行了。再过几年说不得这眼也花了手也抖了。你看我这一头的汗,早几年便是更危及的病情可不曾如此,岁月不饶人啊!” 刘大夫也知道王凤山是真心这样感慨的,不由得也有些唏嘘。转眼看着许仙,就问王凤山:“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颇有天赋的?” 一说到自家学徒,王凤山脸上就带出笑容了:“可不是!要不是他有自家家传的医术,我少不得要收他为徒,到时候我就是他师父了!如今只能做他老师。”话里话外颇为遗憾。 刘大夫兴致上来了,叫过许仙来打算考校一番:“往刚才的两个方子你可看见了?” 许仙点头:“刘大夫的方子开得很稳妥。”态度很是恭敬。 “这些话你老师都说过了,你说点别的。问你,若是你遇到老爷子的情况,你会如何开方?” 许仙看了一眼王凤山,见王凤山笑而不语,便大胆的开了口:“未曾亲自替这家的老人望诊切脉,晚辈不敢胡说。不过若是我开方子,也就是和刘大夫一般了,但要是添上一味辅药,是不是就更好了?” 刘大夫是个能沉得下心钻研医术的人,学识修养和他的品德也是成正比的。听见许仙这样说不但不生气,反倒替王凤山高兴,高兴王掌柜收了个好学徒。斟酌了一番计量后又让人去找自己的药童,赶紧把这味药添上。 等到这家的老人缓过气来之后,家人们对两位大夫又是一番感谢,送了诊金之后千恩万谢的送两位大夫出了门。 出了府门之后,刘大夫就拉住了王凤山:“咱们俩也是久没见了,今日也是机缘巧合,不然还不知道哪日才能腾出空来。你便留在我家一宿如何?” “这可不行。你大侄子回乡祭祖去了,徒弟也还没出师呢,我不会去看着点庆余堂就没人了。” “没什么人?这孩子不是人?”刘大夫指了指许仙,“我看他都能出师了。而且钱塘县也不是就你一家医馆药铺。” 王凤山一想也是。自己这些年光耗在医馆里头了,和刘大夫也是多年没好好聊过。正好他有几份脉案有新想法,可以和刘大夫交流一番。 这样一想,他也不急了。转过头对许仙说:“你本来就请了三日的假期,我这边也没什么事情,你且自己出去逛逛。春日西湖、黄昏西子都是好精致,也别真的整日闷在医书和草药堆里成了个闷头闷脑的药葫芦。” 许仙被王凤山这么一说,心里头也有些意动,便把药箱子给了王掌柜,自己拿着许娇容给的伞往西湖去了。 西湖美景的确令人心旷神怡,水天一色之下也让人顿时觉得心胸开阔了不少。许仙站在断桥上看着西子景致,不由得露出笑容了。然后他就想起了自己和白羽的保证了。 他慌慌张张的收起了怡然的心态,忙三火四的赶紧下了断桥往庆余堂赶。一边疾步前行一边嘟囔道:“完了完了,我答应过的!要赶紧回去才行!哎呀我这个臭记性!” 而已经在西湖边上找了大半天“高人”的白素贞和小青也终于找对了人,此时终于确定了许仙就是白素贞救命恩人的转世了。 “真是气死人了,这人怎么来得这么晚啊?”小青跟着白素贞在一天里围着西湖转了一圈又一圈的,心里的火早就躁上头了。此刻见到让他受累的正主儿,立刻就掐着腰嘟着嘴不高兴了。 白素贞包容的看着小青抱怨,忍不住摇摇头:这孩子的性子太急了些,修行的时候沉不下心可怎么办呢? 小青可不知道白素贞正担忧自己呢,他看着许仙就来气,也不想让好看的姐姐去给这小白脸报恩了。所以他开口道:“姐姐,你也不知道你这恩人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不如我们试一试他怎么样?” 说着,就摘下了白素贞头上的一根金钗,用术法撇到了许仙的必经之路上。 要是许仙缓步徐行的话,是定然会发现这根金钗的。可惜许仙因为自己答应白羽偏偏食言的事情心里焦急得够呛,一路上只想快点回庆余堂去,或者赶紧回家去跟白羽道歉。 于是那根亮闪闪的金钗并没能引起许仙的注意,快步走过去的时候踩在上面也没多想,还以为是踩在了石头上呢。 等许仙跑过去之后,小青看着躺在地上、金丝镂空花已经糊成一坨、除了一根棍外其他部分都没了形状的金钗时,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说岔纰了。薛管家心里头咯噔一声。 屋里头作为薛家主人的夫妇俩迷之沉默,薛管家心虚的不敢说话,白羽则是一心扑在即将见面的花儿身上也没心思说话。他们四个不开口,屋里的丫头婆子也不敢说话,以至于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不过很快的,几乎下一秒,打破尴尬的人就过来了。 正堂的软帘子一撩,看似酒醉实则昏迷了一夜的薛家大爷薛蟠就进来了:“爹爹妈妈,今天可好些了?” 薛蟠这辈子最怵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薛讯。此时薛讯病了,薛蟠也没想着薛讯可能会死,心里头就期盼着薛讯能多病一些时日,自己宁愿每日里给薛讯端屎端尿也好过每日里挨骂。 91.明日替换后半部分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30%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大半夜的, 这一声鹅叫声实在是太响亮了,一下子就把马上要和清醒告别进而拜会周公去的捕快们给叫清醒了。 跟着就有一阵幽幽的笑声也传了过来,而后又是一阵阵的凄厉叫声,一下子就把众人的白毛汗都给吓出来了。 职责所在, 不管守着的捕快们怎么心惊胆战,还是赶紧抄家伙冲进了院子里去。 才推开了院门, 原先做诱饵的姑娘就一下子撞在了打头进来的捕头身上。眼看着见到活人了, 姑娘牙齿打着颤、磕磕巴巴的说道:“黄……黄皮子!” 黄皮子, 又叫黄鼠狼,学名叫做黄鼬。民间都说这东西邪性,聪明又记仇。民间有句广为流传的俗语就和它有关——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虽然不知道这出现的黄皮子和大姑娘失踪的事情有没有关系吧, 可捕快们还是一个个的把刀都抽出来了。 就这么几息的功夫, 原本姑娘之前呆着的房间房门就被撞开了。一个在夜里看起来黑乎乎的影子就窜了出来。 那黄绿色的眼瞳反射着月光,看得一群大小伙子都忍不住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月光下头,一只快六尺长、腰身都赶上人粗了的黄皮子抽着鼻子、龇着牙对着房门的方向,好像那里有什么大敌一般。 下一息,原本就已经处于半残废状态的房门再一次遭受了重击彻底交代了,一道白影就射了出来,嫩黄的喙跟箭矢一般直直叨中了黄鼠狼的鼻梁,瞬间就让那面露狠相的黄皮子半张脸都被叨烂了。 那白影正是将翅膀紧紧背在身后的白羽。眼看着一击即中, 也不留手。脑袋就跟装了小马达似的, 不管那黄鼠狼怎么闪躲, 喙都一直追着那黄鼠狼“哚哚哚”的叨个不停。 黄鼠狼眼看不敌,连眼睛都在躲闪的过程中瞎了一只,立刻就夹紧了屁股。 一股带着怪味的湿漉漉的黄烟就喷了出来,可却不是冲着白羽去的,而是冲着站在边上已经看傻了的一众捕快们。 白羽自然不能眼看着那看着就带毒的东西落在这些凡人身上,就张开了两米长的大翅膀护在了众人的身前,把那喷过来的毒烟毒液全都一翅膀扇呼到了地上去。 就这么个短暂的空隙,那黄鼠狼一个纵身就上了墙,带着一股腥乎乎的黑烟三跳两跳的就跑了。 那些毒烟毒液扑在了院子里夯实的地面上,竟然让地面发出了一阵阵“滋滋”的腐蚀声音。可好歹没有扑在人的脸上,让一众有惊无险的捕快们后怕不已。 而白羽还不等捕快反应过来,就跟着一忽扇翅膀也上了墙头,追着那毁了容的黄皮子过去了。 “李哥……”还胆战心惊的捕快叫了李公甫一声,“谢……”哆嗦着话都说利索了。 “操!”捕头年岁大些,狠狠骂了一声总算找回了些胆气,“还愣着干什么?跟我追!咱还不如大李家的一只鹅吗?” 说完就一指捕快里年岁最小的那个:“你领着这丫头去找里内耆老去,再找大人要些支援,其他人跟我追!” “是!”不管心里头还是不是害怕的,可一群人在一起总归是壮胆子的,回答起来声音大了,恐惧又消散了不少。 这里头回答最大声、胆气也上涌最快的就是李公甫了。 刚才看见那大个儿的黄皮子时他不是不害怕的,可眼看着自家的鹅大仙几口下去就把那黄皮子叨得血肉模糊夹着尾巴跑了,心里立刻就踏实了。 他算是明白了,只要他家鹅大仙在,他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捕头抽着刀在后面追那黄鼠狼和白羽的时候,李公甫跟得是最紧的。 那黄鼠狼受了伤,一路上鲜血淋漓的滴在地上成了最好的指路标。众人顺着沥沥拉拉的血迹追踪,很快就出了县城,往越来越偏僻的地方去了。 “头儿……这方向是不是乱葬岗的?”一众人气喘吁吁的追踪途中,有人看出来他们要去的方向了。 捕头不说话,可心里头却知道这话没错,这的确是往乱葬岗的方向去的。 乱葬岗,其实各地都有这么一块地方,就算是天子脚下也不能幸免。毕竟这两年大宋实在是乱得够呛,原本的义庄早就荒废了,逐渐的就演变成了乱葬岗。 到了距离乱葬岗二三里远的地方,老远就听见一声声嘹亮的鹅叫声,“嘎”“嘎”的感觉都能把人耳朵震聋。 一口气跑了快二十里的捕快们早就不行了,喘着气觉得脚跟关了铅似的,越来越抬不动了。 远处的鹅叫声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了。几乎所有人都对那只勇猛大白鹅的安全不抱希望了——毕竟鹅再厉害它也是鹅啊!它的本质是家养的家禽,它的食谱也是素食来着。 而黄鼠狼,不说他们今天晚上他们见到的这只应该算是成精了的例子,就是普通的黄鼠狼,它也是吃肉的啊! 一个吃素的和一个吃肉的对上,孰胜孰负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然而李公甫并不担心。他信心满满的提着腰刀继续往乱葬岗的方向赶。他心里头特别自信,如果在黄鼠狼和他家鹅大仙之间有一个注定会落败,那个落败的一定是黄鼠狼! 很快的,乱葬岗就近在眼前了。原本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的捕快们全都傻了眼。 捕头看了一眼乱葬岗上来回踱着方步的白羽,回头拍了拍李公甫的肩膀:“你家这鹅是哪来的?你怎么养的?” 听说过鹅能看家,还特别凶悍,可没见过能活活把妖怪咬死的鹅啊!不知道李公甫家这只鹅是哪只母鹅下的、哪只公鹅踩的?要是可以,他也想弄一只回来。 “嘎嘎!”你们怎们来的这么慢!白羽看见李公甫领着一群江米条过来了,张开翅膀招呼了一声。 李公甫把腰刀回鞘,看着身上没几块好肉的大黄鼠狼,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罪魁祸首找到了,可失踪的姑娘呢? 捕头没急着立刻搜寻,而是提着刀走到了黄鼠狼旁边,对着黄鼠狼的脑袋就是手起刀落。 刀落下的时候,原本躺在地上状若死去的黄鼠狼一跃而起。原来它刚才根本就是在装死呢! 李公甫眼看着捕头的刀落空,立刻抽刀出鞘,横着朝黄鼠狼削了过去,恰好将黄鼠狼的半个脑壳子都削掉了,可那黄鼠狼却还是不管不顾的继续往外冲。 白羽立刻就急了。他就没丢过这么大的鹅,竟然被一只黄鼠狼装死给骗过去了!这黑历史绝壁不能留着! 这样想着,白羽立刻冲了过去,一张嫩黄色的喙就咬在了黄鼠狼暴露在他眼前的后脖颈子上。 这一口可不光是咬到肉了,直接咬在了黄鼠狼的骨头上,整个脖子都断了。黄鼠狼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个只有一半的气声,抽搐了一下就倒了。白羽这还不算玩,掌蹼踩在黄鼠狼的肚子上,一个劲儿的按。 在众人看不见的黄鼠狼的腹内,一颗黄豆粒大小的土黄色混杂着暗红色的珠子就这么在白羽掌蹼隔着皮肉的按压下碎了。 “头儿,你怎么知道它是装死的?”李公甫看黄鼠狼瘫倒了,赶紧过去把已经没了气息的黄鼠狼割了脑袋,心有余悸的回头问道。 捕头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会儿夜风一吹,整个人都湿透了。他摆着手,好半天才苦笑着摇头:“老人讲古的时候提过一句,没想到今天用上了。” “头儿,这有个地洞!” 不等两人把气喘匀了,立刻就有个捕快在不远的地方喊了一声。 洞里面大概是有人的,听到上面有动静,用气若游丝的声音细细喊了一声“救命”就再没了气息了。 “愣着干什么?赶紧挖啊!” 于是一群大小伙子还没歇过来二十里路的脚程消耗,就不得不又开始做起了挖掘工,把那地洞挖开。 挖到一半的时候,那洞似乎还同着另外一个出口,从这个出口里蹦出来了不少的小黄皮子来。 眼看着这些小黄皮子四散奔逃的,白羽看着这些一个个身上血污怨气缠身的小黄皮子,抻着脖子,声音洪亮的叫了一声:“嘎——” 那些原本速度奇快的黄鼠狼们被这嗓子一震,全都吐着白沫子昏死了过去。 “快!一刀一个,哪只也别漏了!”捕头吩咐道。 黄鼠狼记仇,若是放跑了一只,焉知几年后成了气候不会卷土重来再祸害钱塘百姓? 等刨开了那个大洞之后,几个捕快就知道这些黄鼠狼死得不冤。 里面的几个姑娘,最早家人报失踪的几个已经成了白骨一具了,唯有碎裂的皮肤毛发并指甲留了下来,勉强能辨认出生前是个人。剩下的几个,最近被撸来的还好,只是指甲被掀开了。 还有几个姑娘头皮都被剥开了,剩下脸上的皮肉还连着,疼得一动也不能动。余下的也是胳膊上都没了皮。 “去附近找找有没有板车之类的。”这样的伤可不能轻易移动。 好在很快衙门里的支援就到了。还有一些家里丢了姑娘的人家也自动自发的赶了过来。众人七手八脚同心协力的把姑娘们都救了回去。 其中伤势最轻的、只是手指甲被掀开了几个姑娘很快就在大夫的诊治下恢复过来。几碗压惊的汤药之后,就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经过说了。 据她们说,之所以撸了她们来,似乎是那最大的黄鼠狼用她们教导那些小黄鼠狼如何扒人皮。 白羽从李公甫嘴里听了一耳朵,就知道那只大的黄鼠狼大概是要化形了,可偏偏是个有戾气孽债的,所以要用到人皮来掩盖妖相。 几天后官府结案时,救回来的姑娘里面还是没了一个伤势过重的。几家没了孩子的苦主又要如何度过这难挨的日子,就不是能对外人道的事情了。 许娇容得知之后,很是唏嘘了一番。 许仙也叹息不已:“明明都救回来了,怎么就还是去了呢?若有良医良药,那姑娘也不会就这么没了。” “臭小子,年纪不大,倒学会怜香惜玉了!”李公甫看许仙一脸愁苦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许娇容和李公甫又不同了。她狠点了许仙的头一下:“瞎说什么?能被官府聘去看病的大夫难道会医术不好吗?会用假药以次充好吗?药医不死病。” “姐姐说的我自然知晓,只是总觉得……”惋惜。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都是不能避免的。许仙心里头盼着自己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能寿终正寝,就算有什么飞来横祸也能逢凶化吉,或者被良医良药救治好。 “去去去!小小年纪能觉得什么?还不赶紧去做功课去!”许娇容摇摇头,把许仙赶去小书房了。 等许仙走了,李公甫神秘兮兮的从袖袋里掏出来一个五两银子的银锭:“这是县太爷赏我的。” “还有这种好事?”许娇容接过了银子,看了一下成色,发现是上好的官锭,足两的。 “还不是因为这回咱们家鹅大仙立了大功了!”李公甫笑得有点得意,可随后又垮下脸来了,“不过县太爷说,想要咱家的鹅大仙。” 许娇容一句“不行”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了,可随后一想就晃了晃脑袋,还是没说出口。 若是她家相公当初说的是实话——如今看来定然是实话,真有那位金光闪闪的战神托梦,让鹅大仙到了他们李家这里,肯定也不会对这事置之不理的。 他们夫妻俩的姻缘说起来也是鹅大仙当初促成的。这一回又是因为鹅大仙的缘故才有惊无险的破了案子,可以说是承了很大的恩情了。 若鹅大仙继续留在他们这里,那他们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若是离开了,他们也不能强留。可如果真的有什么缘由呢? 这样一想,她白了一脸郁闷的李公甫一眼就走了。半点没有安慰李公甫的意思。 果然如许娇容所想,过了几天,那县太爷再叫李公甫去,就不是索要鹅大仙了。好言好语的让李公甫好生供奉那只神勇无敌的大鹅,还额外又送了五十两纹银给李公甫,让他千万千万莫要怠慢了大鹅。 这些事情白羽自然是不知道的,在黄鼠狼这件事之后,他又过上了每天带着小弟巡街抢地盘的日子。很快的,他就从三巷老大把地盘扩大到了半个县城。 关于白羽的神异勇猛,虽然在县太爷的封口令下没人光明正大的说,可私下里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等过了两年钱塘县的捕快因为年岁大了退工之后,李公甫就被已经连任了两期的县太爷提拔成了捕头。白羽也从“李哥家的鹅”变成了“李头儿家的鹅”。 每年的上元节里,白羽都会和杨戬的映照见上一面,被抱着撸上几下。说起来,如今的白羽再被司法天神抱着撸,可没有一开始的诚惶诚恐了,反倒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淡定淡然。 而自从那次黄鼠狼的事件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窝的黄鼠狼被一锅端了,震慑得钱塘县里已经几年没有精怪作祟的事情发生了。 县太爷自然知道,自己年年清闲的政绩是来自谁的,对李公甫也非常的倚重。几年时间里,李家在钱塘县里也算得上是体面的人家了。 比较直接的反映就是许娇容手指上的绣茧已经变得很薄了,不再似老绣户一般。 虽然机缘遥遥无期、日子平平无奇,可白羽半点也不心急。能踏踏实实的努力修行到地仙修为,他又怎么会害怕等待呢? 这一日,快到了夏税交割的日子了。县太爷例行公事的打开衙门库房,心里头合计着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毕竟夏税早就交足了,过几天就要运进京城去了。 可万万没想到,本来足足的封箱库银,如今竟然丢了!丢得还不少,足足有几百两! 数目倒不大,县太爷家里自有产业,不是不能把漏洞补齐的。可一来他不想做冤大头,二来库银失窃是一件大事,弄不好要掉脑袋的。所以县太爷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差一点就厥过去。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赶紧把李公甫叫进来:“李捕头,你也看见了,库银平白无故的就少了几百两。眼看着夏税就要交割,这件事情可拖不得。” 李公甫知道县太爷说得是正理,抱拳点头:“大人说得是。那贼人如此容易便得手了几百两银子,想来应该还会再来!属下这就和兄弟们下去布置。若那贼人再来,属下定然要将他擒住,追回失窃的库银。” “好!”县太爷满意的点头,“那这件事就全都交托给李捕头你了。” “属下定然不负所托!”李公甫再一拱手,对县太爷行了礼,便转身下去布置了。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这库银每天都在减少。李公甫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如今也有些惶惶了。 他们什么法子都试过了,连藏在银箱子里守株待兔都试过,可这库银还是见了鬼似的丢了。才三四天的工夫,库银就少了千余两。 县太爷的嘴上起了好大一个火泡,心里头别提多着急窝火了! 大概是大口的深呼吸平息了许仙的情绪,他看着手里的佛珠嗤笑了一声:什么东西?还真把他许仙当成是个傻子了不成? 一开始的时候,许仙猛地在老宅看到了父亲的形象,自然是惊喜又孺慕的。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已经四五岁了,虽然不能说记得一清二楚,可父亲的言行他多少还是记得一点的。所以当佛珠递到自己手上的时候,他才会立刻意识到自己是被人骗了。 这欺骗自己的人,除了白日里造访的法海之外,不做他人想了。他深恨法海借亡父形象欺骗自己,搅扰得父亲就算入土了也不得安宁,这才说了那句话。 他见白羽去叼这佛珠往边上甩,就知道这佛珠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家鹅大仙上次见到那佛珠,可是急巴巴的让他捡了的,事后他自己也发现那佛珠隐隐有让人凝神的功效。可如今这串佛珠,却总是让他觉得难受得很。 “这东西,看来确实不好。”他冷笑着拎着佛珠往回走。到了家之后也没有像往常一般先去看姐姐和外甥,而是到小库房拿了往日烧化祭祀的铜盆出来把佛珠扔了进去,又去厨房拿了生油倒在里头,火折子一吹,铜盆里就升腾起了橙黄色的火焰。 等那佛珠被烧成了一串焦糊的炭块,许仙这才收拾好了残局,自己烧了热水沐浴之后才去看姐姐和两个小外甥。 许仙的两个两个外甥乃是文曲星和武曲星下世,大外甥文曲星并没有因为许仙身上残留着的佛珠锐气而如何,偏小外甥武曲星见了许仙之后气得哇哇直哭。 这倒是不怪人家小星君。武曲星主管武事并金财,在天庭时和主管杀伐杀戮的太白是最要好的。而太白是天下杀意之精,身上存的是最精纯的杀意锐气。武曲星每日和这样上等的杀意在一起,如今见了许仙身上沾染的佛珠锐意,如同在美味佳肴中忽然尝到了一坨伪装成美味的屎一般,败兴不说还特别恶心,哪里能不气得直哭呢? 这也怪佛门。佛门本来是以大慈悲起家,就算后来意识到单纯的慈悲不能成就世界,弄出来个佛门怒目什么的,可因为毕竟不是本行,难免做出来的锐气就很下乘了。所以小星君恶心这佛珠的残留气息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白羽眼看着小拖油瓶许仙把佛珠烧了,不由得有些惊讶:怎么总感觉这小拖油瓶不知不觉间就变了呢? 等许仙和李家等人都睡下了,白羽想了想,还是要把法海意在白素贞这件事告知正主儿才好,所以踩着夜色就去了回春堂后边的白府。 大半夜的,别人家无论是主人还是下人肯定都睡着了,可白府不是一般的人家啊,小青在花园里吞吐月华、五鬼也跟着沾光,就是白素贞,人家也认认真真的……压制修为呢。 自今天白日里,许仙说要做一部集天下药物总徕的书籍后,白素贞就觉得自己的修为那是蹭蹭的往上涨。后来法海进来的时候,她表面上是作为东家看许仙这个坐堂大夫给法海诊治,其实是分出一部分心神来压制修为呢。 白素贞其实有点想不明白,怎么许仙说自己要写书,自己的修为就涨了呢?她要报恩,可怎么恩人许下了宏愿,得到惠泽的却是自己呢? 所以当白羽大半夜跳进白府之后,白素贞就拉着白羽把自己的疑问说了。 白羽其实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操作原理,可这不妨碍他不懂装懂啊!所以白羽故作深沉的说道:[你可知道当初西方接引准提二圣成圣时曾立下了四十八桩大宏愿?而后天道才降下功德金光让这二个成圣的。] 白素贞还要再问清楚些,白羽就拿出之前领导忽悠自己的万金油来忽悠白素贞:[天机不可泄露,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要自己体悟。]至于最后能不能悟出来,悟出来的是什么,那就不关白羽的事情了。 白素贞好笑的看着白羽见自己不多问了之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也不难为白羽了。只是之后听白羽说法海的目标在自己身上,便觉得奇怪又诧异。 “我此番前来人间,便是因为之前在峨眉金顶受了观音大士的点化,说我有一桩人间旧情未了。如今我前来报恩,怎的他身为佛门金刚竟然要阻我不成?” 谁知道佛门是怎么传递消息的?又或者是法海本身级别太低,所以不知道佛门高级管理层点化白素贞的事情?总之目前看来法海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既然如此,还是以和为贵的好。”白素贞想了想之后说道。 白羽黑人问号脸:[你是打算怎么以和为贵?] “还是要去找法海说清楚的,让他莫要插手我和许大夫之间的恩情纠葛。”白素贞因为被观音点化的缘故,对佛门还是很有好感的。此时也不愿意和佛门金刚结仇结怨,可她却不知道,她早就和这金刚结过怨了。 法海的行踪其实很好找,白素贞有白羽请城隍帮忙,很快就找到了在钱塘暂时挂单的法海。 白羽没跟着白素贞去,他不耐烦看法海那张老脸,便在回春堂等着白素贞回返。天明之时,白素贞倒是回来了,可是她的面色却分外的古怪。 白羽察觉有异,不禁询问原因。 “我将大士点化我的话说与他听,他先是沉默,而后听了我如今助许仙精进医术的做法之后,就劝我……” [劝你什么?] “劝我以身相许报答当初的救命之恩。”白素贞很艰难的把这句话说出口。 这秃驴莫不是疯了?白羽听了之后第一感觉就是这个。 法海当然不是疯了,他只是发现自己还有另外一个方法,不光能两全其美——既能让许仙皈依佛门,又能报当年和白蛇的恩怨,更能借此一箭三雕的让自己得罗汉果位! 白羽就算不完全清楚法海心里的想法,可也能看出来这老和尚不怀好意来着。偏偏白素贞因为早就对许仙有情,对法海的提议很是动心。 可就连白羽都能看出来法海的叵测,白素贞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一边是顺从心意却有可能是万丈深渊的陷阱,一边是谨守道心却要断情绝爱的仙途,白素贞面对这两个选择,心中颇为凄苦:“难道成仙便是要如此吗?永远不能顺从自己的凡心,要恪守要克制。那孤单到天荒地老又有什么意义呢?” 哈?白羽懵了。[谁告诉你说成仙就要孤单的?雷公电母是假的吗?东王公和西帝娘娘可是模范夫妻!] “嗯?” 白素贞觉得自己可能修了个假仙,又听白羽继续道,[而且你不是腾蛇吗?你将来又不在天庭任职,而是去三皇位内的娲皇宫啊!] 场面有些尴尬。 尤其是刚才还自怨自艾的白素贞,觉得自己刚刚的剖白真是傻透了。 眼看着天光大亮了,白羽草草的和白素贞总结了几点:这法海眼看着是不怀好意,那么他的提议就绝对不能采纳,再心动也不行!又提到当初佛门二圣许大宏愿,就算如今没能实现几条,人家的圣位不还是稳稳的嘛! 白羽充分发挥了自己其实并不怎么样的口才,忽悠着白素贞:[你看我家拖油瓶,想要著个书,你都跟着沾光修为提升,你说有没有可能小拖油瓶也是能……的?]白羽一挥翅膀,做了一个向上的动作。 这么一句话,算是搔在白素贞的痒处了。 [人和妖是人妖殊途不能相合,人和仙也是如此,但是仙和仙应该就没关系了吧!]白羽忽然就把逻辑给捋顺溜了,一双圆溜溜的鹅眼睛亮晶晶的,[我还一直不乐意你们在一起,可你们要是都升仙了,那拖油瓶就不会难过了!这样真是太好了!对,就应该这么办!]不过到底该怎么操作,还是要问问天条百科司法天神大人才行! 所以还不等白素贞消化完白羽的话,刚才还磕磕巴巴总结中心思想的白羽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突突突”的自说自话了一番,就“嗖”的上了墙,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真君祠里,杨戬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出儿,所以听了白羽的话,他是半点也不觉得惊讶。毕竟在好几个小世界里头,娲皇宫的腾蛇后裔后来和农皇宫的医典官结成仙侣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所以在这方小世界里,是应在了白素贞和经世善人许仙头上吗? [可以吗?可以吗?]白羽眨巴着眼睛抬着头看着自家领导。 “并无不可。”杨戬也不吊白羽的胃口,直截了当的点头认可了。“只是你要知道,这二人在人间却是不能有越雷池半步,不能有夫妻之实,也不能有夫妻之名。” 这个条件有点苛刻。可想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没点代价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样的话,身为许家独苗的小拖油瓶这边,可能会有来自江米条许娇容的阻力哦!白羽晃了晃脑袋乐呵呵的想道,到时候小拖油瓶肯定要经历一番痛苦挣扎的心路历程才对。被拖油瓶和白素贞两人的事情操心了这么久,也该换上小拖油瓶本人来试试这种心烦意乱的感觉了! 白羽随后就返回了回春堂,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另一个当事人白素贞。 只是白素贞的反应并不是兴奋或者欣喜,而是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淡淡道:“我知道白道友怜惜我,可白道友莫忘了,许大夫对我无意。这一切不过是空谈罢了。” 哦,对了。白素贞还没看出来许仙对他的心意呢,所以目前心烦意乱的可不只是白羽一个。不过——[谁怜惜你啦?我是可怜我家小拖油瓶!] 白素贞看白羽羽毛都炸起来了,也顾不上心里的愁思了,赶紧给白羽陪好。毕竟人家为了自己,都偏离了一开始“防止许仙将来有一天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痛不欲生”的这个初始目标了。 小青对此也是很服气的。他私下里对白羽说,他其实觉得姐姐和许仙这两个,身上都有一股子呆劲儿,尤其是在感情方面,真是配得没边儿了:一个看不清自己,一个看不清对方。嗯,很好,很登对。 于是这登对的一对儿就继续这么平淡如水的相处,半点也不着急来着。反倒是法海,因为许仙和白素贞都没什么动作,反而心急得不行,大有一种要亲自动手促成此事的架势。 时间转眼就过了三个多月,眼看着文曲武曲两个小星君就要百日了,这两个小家伙儿的异常也开始显现出来。 文曲小星君的变化还不明显,顶多就是这孩子比其他的孩子安静,而且每当身边的大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滴溜溜的看着像是能听懂一样。 武曲小星君就明显一些了,具体表现在这孩子的力气一天比一天大上。原本没满月的时候还跟小猫崽儿似的,可如今却能拽着李公甫的手指头让对方抽不出手了。 两个孩子大了,如今也不似过去一样日日哭个不停了,许娇容终于能重新开始自己李家内当家的职务了。也是这个时候,白羽才重新搬回了桂花巷李家后院的鸡栏去。 “你说老大长得和汉文还真是像啊!”这一日正赶上李公甫休假,天气又正好,夫妻俩便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到了院子里头,一家四口出来见见风晒晒太阳。 才站了那么一小会儿,李公甫就“哎呦”一声痛呼出来。 原来他怀里头抱着的武曲小星君小手里正攥着一绺李公甫的头发,看发丝那新鲜有光泽的样子,明显就是刚从头皮上脱落下来的。嗯,不是自然脱落,是外力使然才让正当壮年的头发离开了生养它们的头皮的。 李公甫看着二儿子手里头的一绺头发,摸了摸火辣辣的头皮,觉得自己离脱发不远了。说起来也奇怪,这孩子在许娇容怀里的时候可是老老实实的,就连吃`奶的时候都不会太用力让许娇容觉得疼痛。偏偏到了李公甫这里,拽手指头、薅头发什么的却是屡屡发生。 许娇容这些日子见多了自家相公被小儿子弄得没辙,如今听见他喊,都不用回头打眼,就知道这是又在儿子手里头吃亏了。 她半点也不心疼,反倒是说起了两个孩子的事情来:“让你给儿子起名字就像要了你的命一样,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啊?这都三个多月了,你要是真想不出来,难不成还让我儿子等一辈子都不上户籍不成?” 李公甫一听许娇容提到起名字的事情,就觉得脑仁儿疼:“你有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大老粗。就咱们家那本《说文解字》还是汉文以前上学堂的时候留下的。我是只要翻开看,不出一盏茶就能睡着。” “你还有理了?让你起个名字,不过就是在那书本里挑上几个寓意好的字来,怎么就那么难吗?” “就这么难!”李公甫特别的理直气壮,“要我看,不如这名字还是让汉文来取好了!他是读书人,肯定能取个好名字。” 许娇容都气乐了:“哪家孩子自己亲爹不给取名字让舅舅取名的?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你!” 李公甫一开始还只是随口说说,可话一出口,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了。 他好声好气的和许娇容说道:“我怎么会想气死你呢?你给我生了两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是我们李家的大功臣,我谢你都来不及呢!我就是想着,汉文是除了咱们俩之外和这两个孩子最亲近的人了,又是读过书有学问的,不像我,肚子里半点墨水也没有。这么亲近,又有学问,给汉子取名字难道还不合适?” 许娇容被说动了。想了想之后,她看着李公甫:“你真想让汉文给孩子取名字?” “当然了!娘舅亲娘舅亲,汉文绝对有资格给孩子取名的。”李公甫就差对天发誓了。他发现了,自家婆娘这心思,自从生完了孩子之后就越发的细小了。 92.第 92 章(三合一)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许娇容自十二岁父母双亡,就孤身一人拉扯着弟弟长大。便是再苦再累也不曾委屈过, 因为她是长姐。 可也因为要养护弟弟, 许娇容的性子逐渐泼辣了起来。家里的活计全都是一把好手, 更是借着浆洗刺绣让姐弟俩糊口不说, 还还清了父亲生前的债务, 更让弟弟去了学堂。 王掌柜是父亲生前的同行,多少有些香火情。这些日子也介绍了几个人来,只是一听说她要带着弟弟,就全都推了。 她就是再泼辣, 心里头也不是不委屈的!此时的许娇容只想赶紧回家里去,到自己的屋子里狠狠哭上一场。大不了她不嫁人就是了! 跟在李公甫身后进门就蹲在了椅子底下的白羽都被李公甫给气笑了,“嘎”了一声就从椅子底下伸出头来,在许娇容路过椅子的时候叨了许娇容的脚面子一下。 这一下并不重,只是许娇容有些受惊的退后了一步,正好撞在了李公甫的腿上了。 李公甫赶紧站起身来把许娇容扶住,正好握住了许娇容的手。这一握,心里头就是一阵抽疼。 一般十六七岁姑娘家的手哪里会像许娇容的手呢?便是粗糙了一些, 也不至于上面全是被水迹泡发了痕迹, 手指头也不会因为绣花而绣出茧子来——那是积年的老绣户才会有的。 “一个……一个孩子能吃多少吃的?”李公甫直愣愣的说道。 许娇容先是一愣,然后脸上就露出个笑容来。 椅子下边的白羽已经懒得吐槽李公甫这种直男思想了:难道你以为养个孩子就只要给口吃的就行了吗? 不过李公甫还不算没药救,接着就说:“长姐如母, 你照顾他是应该的。嗯, 应该的。我是他姐夫, 也是应该的。” 许娇容忽然就透过了李公甫还算不错的皮相看到了他的本质——一个二货!谁家一见面屁事都没商量好的就直接说“我是他姐夫”了?不着调! 不过这种不着调里面的诚心很让许娇容动容。所以等王凤山王掌柜等李公甫和表舅公离开之后问她满不满意的时候,许娇容和前几次不同,带着点羞涩的点了点头。 王掌柜捋着胡子呵呵笑,心里头对自己的老朋友——许娇容姐弟的父亲算是有个交代了。 很快的,李公甫和许娇容就进入了六礼的程序中,婚期定在了腊月。于是李公甫每日里除了自己家,又多了一个要去的地方,便是铜钱巷的许家。 去了也不空着手,多是带一些吃食或者是笔墨。吃食是个姐弟俩改善伙食的,笔墨是给在学堂念书的许娇容弟弟准备的。 李公甫每天早上出门前还和白羽叨咕几句“汉文真乖就是性子太软了”“娇容给我量了尺寸应该是要做衣裳”之类的话。 已经对李公甫的手艺完全绝望了的白羽一边吃早饭一边木着脸听李公甫说话,期盼那许家姑娘赶紧嫁进来才好,这样他就不用听李公甫这个即将脱单的大老粗天天在这里虐狗……不对,是虐鹅了! 然后,转眼间日子就到了腊月里,李公甫正是脱单娶得了美娇娘,李家就多了一个女主人并女主人带来的拖油瓶——许仙许汉文。 不过这半年里头,白羽也不是白过的,成功的成为了桂花巷牲畜界总瓢把子不说,还成功的带领桂花巷的牲畜们成功完成了两次惯偷狙击战,目前正要把地盘扩大到隔壁的菊花巷去。 嗯,法力全无,白羽也就这点兴趣爱好了。 一大早,许娇容准备好白羽的鹅食送到了后院的鸡栏里。李公甫虽然没直接跟她解释为什么他家鸡栏修得这么豪华,也没说为什么要养一只不下蛋的公鹅在这里,可许娇容是什么智商?李公甫又是什么智商? 所以在李公甫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嘴一秃噜就把白羽来历不一般的事情让许娇容给套话套出去了。 许娇容私心里合计,这长得跟大鹄似的鹅肯定不是个妖怪!只听说过吃人的妖怪了,没听说过吃素的妖精。 自己里多了个得了道的鹅大仙,许娇容也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 小拖油瓶许仙是个傻小子,刚跟着姐姐到了李家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但过了几天之后,就开始每天扒在鸡栏外头看着家里唯一的一个非人类的动物眼馋了。 说起来许仙一直希望自己能养个什么宠物来着。可惜他家自从父母去世之后就只能省吃俭用的过日子,连狗都养不起了。如今看到姐夫家里养了这么一只溜光水滑的大白鹅,心里头特别眼馋。 尤其是在见过白羽领着桂花巷的看门口和下蛋鸡成功把进来偷东西的小偷弄得看到前来缉捕的衙差时不停喊救命的威武身姿之后,就更眼馋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原本住在铜钱巷的时候,巷子里的孩子因为他没有爹娘都不乐意和他一起玩耍,还经常说一些难听的话。如今到了桂花巷,巷子里的孩子知道他是李家的妻弟,每天都能见到大白鹅之后,就立刻和他要好了。许仙自然更喜欢家里的大白鹅了。 转眼到了上元节,家家户户出门看花灯。白羽自然是不会跟着这一家人凑热闹的,但并不妨碍他到桂花巷巷子口去瞧瞧人来人往,展现一把他三巷联合总瓢把子的气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白羽正踩着小方步在巷子口来回巡查,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男子走了过来,定定立在他面前。 和普通人在白羽眼里也就和江米条差不多大小不同,这个男人在白羽的眼里是正常尺寸的。换句话说,这人不是普通人! 白羽仰着脖子从男人的鞋子大氅往上打量,到了男人的脸之后,白羽因为脖子仰得太高了,差点就撅摔了。好在他底盘稳妥,才避免了这个小杯具。 “怎的,不认得了?”男子板着脸,努力克制着笑意问道。 白羽有点懵圈。这是他顶头上司司法天神杨二郎啊!是来找他的? 杨戬看白羽的黑眼珠里全是疑惑,伸手虚点了白羽一下:“此处乃是一方小世界。我此时也不是真身在此,此间世界的杨戬是我的虚影映照。” “咯!”因为仰着脖子的关系,白羽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特别细,都赶上隔壁那只抱窝的母鸡了。可还是把问题问出来了:大人您映照来这干嘛? 杨戬把仰着脖子的白羽从地上抱了起来,半点不怕白羽掌蹼会不会把他的大氅弄脏了:“你久不归来,我便来看看。” “嘎嘎?”小仙可要同仙君一同归位? 杨戬摇头:“不必。你在此方世界里没有神职,自便就好。这方世界是有机缘在的,千万把握。” 白羽忽然发现杨戬其实挺好说话的。不过,也不排除是因为他撸了自己好多天为了防止自己多嘴蹦了他人设才这么大度的可能性! “那我便走了。”杨戬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头其实是不想走的。“若有无解之事,去二郎神君庙上香,我自会知晓。” 杨戬来去如风,伸手撸了好几下白羽之后,才把白羽放下离开了。而重新被放在了巷子口的白羽几乎以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他的幻觉来着,可被司法天神撸了好几十天的白羽自然不会认不得杨戬的法力波动,这才让白羽确定这是真的。 说起来,他困在地仙修为后期已经很久了,就连闭关也没有用。杨戬说此处有大机缘的时候,白羽就想着也许自己能借此提升修为来着。可是这机缘到底在哪儿呢? 进到二月,钱塘县里发生了几件怪事。 说起来这事本来隐秘,乃是几户人家的黄花姑娘失踪了。一开始的时候,这事报到官府,钱塘县衙是往人贩子的方向去查的。 可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又有最近一户看重姑娘的人家看得紧把人给救下来了,就传出这其实是妖精给闹得的话来。 李公甫作为一个捕快,如今也没办法着家了,天天夜里和人巡逻来着。钱塘县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是天子脚下,捕快的人数也是其余县衙的两倍。可人不能不吃不喝的连轴转不是? 虽然有倒班,可李公甫还是觉得累啊! 许娇容心里头也有些心疼。偏偏她一个妇道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李公甫每天回家的时候准备好热菜热水。 全衙门的捕快都行动起来,暂时算是让钱塘县里没再出现失踪的姑娘。可光是这样怎么够呢?来报失踪的案子可还没销呢,还得把那些姑娘找回来才行。 最后没法子了,县太爷亲自找了一户贫困人家,许以金银,想着来招引蛇出洞。 许娇容听了李公甫的话就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先不说那掳走姑娘的人还是妖精会不会中招吧,就说人家万一来了,从过去能悄无声息的把姑娘掳走这件事来看,那能是好对付的?别到最后罪魁祸首没抓着,反倒把好端端的人给折进去了! 带着这种忧心,许娇容连给白羽准备鹅食都心不在焉了。直到她恍恍惚惚的把鹅食端到白羽面前之后,才想起来自家还有一个鹅大仙呢! 所以当白羽把一碟子鹅食吃干净之后,就发现许娇容两眼冒光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这是要干什么?之前不是确定过了么,他是公的,是不可能下蛋的!白羽不自在的收了收自己的喙。 “大仙啊!”许娇容的语气特别温柔和蔼,半点看不出平日里教训李公甫和许汉文的大姐大样子来。 白羽看了许娇容一眼,就觉得这是有事情要求自己。所以他就歪着脖子看着许娇容,用眼神示意她有话快说。 许娇容还是很有眼力见的,立刻就把自己的担忧说了。末了求着白羽道:“大仙,看在咱们夫妻对您还算恭敬的份儿上,您跟着相公一起去看看,照应他一下可好?”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白羽晃了一下脑袋思考了两秒钟就点头同意了。 许娇容大喜过望。等到晚间李公甫要出门的时候,就拉住了他说道:“先别急着走,你把他带上!” 说着就递过来一个特大号的篮子,上面盖着一块干净的布。 “这是什么?你让我带的什么?”李公甫看许娇容拎着还挺吃力的样子,就把篮子上盖着的布给掀开了。 布下面盘着脖子的白羽抬头看了李公甫一眼,就又把脖子收到了翅膀旁了。 “叫你带你就带,哪来那么多废话?”许娇容看李公甫半点接过去的意思都没有,这个气啊!你就不能赶紧接过去,不知道这篮子加上鹅大仙又大又沉吗? 李公甫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了:“行吧,那我就带着吧!” 其实过了这么久也没见白羽有什么神异之处,李公甫还真有点怀疑白羽到底有没有自己当初想得那么神奇了。可家里头这个女人就爱多想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听到外头说是妖精作怪就开始害怕了。 要他说,这事儿应该是个武功高手做下的。不然的话,妖精要大姑娘做什么呢?童男童女的他还觉得在理,没听说过要大姑娘的! 这样想着,李公甫就拎起了装着白羽的篮子往集合的地方去了。 等到了地方,一群捕快看见李公甫手里拎着这么大个篮子,还以为李公甫是带来什么好吃了的呢!起着哄要李公甫“见者有份”。有几个更是直接就掀开了篮子上的盖布要自己动手。 可才掀开篮子上的盖布,原本还安静的呆在篮子里的白羽就扑闪着翅膀来了个飞越上墙,居高临下的对着几个动手的捕快。 几个动手的捕快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脸上就被不轻不重的扇了一下。然后就看见李公甫家那只身形比大鹄还大的白鹅上了墙叫了一声,就踩着四方步进了今晚上要当诱饵的姑娘房间去了。 县衙的捕头当了大半辈子官差,早就觉得李公甫家这只鹅有点不凡。他也怕这做诱饵的姑娘有个好歹的牵连了自己,所以也没逼着李公甫去把白羽抓出来。对着还闹哄哄的众人不轻不重的说了几句,就开始分配任务了。 在屋子里的白羽听着捕头的话,心里头就忍不住认同许娇容的想法:整个钱塘县里其他各处各里都安排青壮紧紧的守着,唯独留出这么一个空档来没人明面上守护,偏偏暗地里还安排了二十个捕快待命。这不是明摆着里面有猫腻嘛! 做诱饵的姑娘看着白羽趴在窗户上摇晃着脑袋、鹅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来,就忍不住惊讶。 她难道不怕吗?当然怕。可更怕穷。有了县太爷的安家费,起码他们一家人能好过不少。所以就算心里头恐惧,还是咬着牙挺着。 想着父母和妹妹不舍痛苦的眼神,她心里头半点不怨自己的亲人,这是她自愿的! 如今父母和妹妹被县太爷安排在别的地方了,整个家里就只有自己,姑娘心里头直打颤。正害怕着呢,这大白鹅就啪嗒啪嗒的进来了,也不叫也不闹的就在屋子里来回溜达,跟巡察似的,看得姑娘就觉得好笑,心里头的害怕消了不少。 如今看他趴在窗户上摇头晃脑的样子,就忍不住伸出了胳膊,把白羽一下子搂进了怀里。 司法天神大殿里,额间神目闪烁的杨戬一下子就把公文笔给掐断成了两截。 白羽是自愿被抱住的,不然一个凡人的动作他怎么会躲不开?杨戬非常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 说起来,其实太虚幻境里的那些花草精灵们也不是没有这个心思的。过去是有贼心没贼胆,如今下凡走了一遭回来,可不止一次聚在一起议论着想要把白羽这位“鹅爷爷”给抱在怀里好好撸一撸了! 情敌太多,杨戬觉得有些心酸。可又想到自己和白羽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便放下心来。到最后,能和他一起的,只有他。 白羽可不知道顶头上司此时因为自己温顺的呆在人家姑娘怀里就吃醋了。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好撸。听说过撸猫撸狗的,没听说过撸鹅的。毕竟猫狗什么的身上的皮毛多软和热乎啊!他的羽毛虽然溜光水滑的吧,可其实更像是凉凉的缎子面——顺滑有,但应该不会让人觉得心都酥了那种软。 他安静的呆在人家姑娘的怀里,只是为了安抚一下这受了惊吓的小姑娘而已。 白羽嫩黄色的喙温和的在小姑娘的头发上叨了叨,安抚的意味很明显。 作为和小姑娘在一起的另外唯一的生物,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小姑娘安心不少。她抱着白羽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日头逐渐西斜,看着屋子里逐渐被黑暗渗透,拉开了被子盖在自己和白羽身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夜色过了大半,捕快也有些撑不住了。一个个都有些迷迷瞪瞪的,强撑着不彻底睡过去。 正在这个时候,就听见原本静谧的夜色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鹅叫声。 “嘎!”我叨死你啊! “嘎——该!” 一声由高亢转为低沉的鹅叫声对着法海响起,原本被法海金刚威势压制得难受的街坊们立刻就放松了。 “这和尚使妖法啦!” “妖僧害人啦!” “快去县衙报官!” 街坊们一恢复正常了,立刻就七嘴八舌的高喊起来。 于是刚才还指着白羽喊妖孽的法海立刻被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骂妖僧了。几个外围的街坊立刻腿脚利索的去找县太爷报官去了,其他的街坊自动自发的以法海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有四五尺长真空带的包围圈,顺便把之前别白羽护在身后的许仙也给拽进圈子里了。 要问大家为什么不怕,因为真空带里还有白羽站着呢! 只要张眼睛的就都能看得出来,这和尚虽然厉害,可还不是被李头儿家的大鹅给叨破了脑袋吗?你看那血哗哗的现在都没止住呢,只要李头儿家的鹅在,他们准保没事! 而且还有小许大夫在呢!小许大夫医术是不错的啊,那可是被王掌柜亲口赞过的,以后万一有个病啊灾的还不得求求人家?刚才这和尚可对小许大夫不善,他们帮着整治一番,也个卖好的好机会! 不得不说,小老百姓有小老百姓的智慧,此时此刻就众志成城的把法海给镇住了。 法海也七八十岁的人了,可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还有这种操作。因为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儿,一时之间竟然愣在当场了。 “各位施主听我说,这畜生分明就是妖孽。难道各位施主没发觉这孽畜有异吗?分明就是已成了精怪。”法海虽然有些无措,可很快就又端起了高僧的范儿试图劝说围观群众。 “你这老和尚当真妖言惑众!”许仙一听就不乐意了。 这是陪伴他从小长大的鹅,当初自己在学堂里被同窗欺负他没爹没娘的时候,还是他家鹅过去叨了欺负自己的人给自己报仇呢!虽然后来年龄渐长后和那同窗化干戈为玉帛了,可他不会忘了自己当初的委屈难过,也不会忘了是白玉轻轻的叨着自己的头发给自己顺毛安慰的。白羽在他心里也是家人,如今家人被诋毁成妖孽,这老和尚还一口一个“孽畜”“畜生”的,许仙觉得自己没上去打人就已经是修养好了! “就是就是!”许仙的话引来一群街坊的附和。 “你这和尚说起谎来半点不脸红!李头儿家大鹅的吃食都是李大嫂子来我摊子上买的。”一个卖菜的大娘掐着腰啐了法海一口。 “以前黄鼠狼精害人的时候,李头儿家的鹅还救回来好几个姑娘呢!”有个家里头是捕快的人嚎了一嗓子。 “我家囡囡还是那鹅从水沟里救出来的,要不就没了!”一个抱着六七岁女童的人也赶紧跟着喊了一句。他怀里的女童也哭唧唧的看着法海,“坏蛋和尚,你别想欺负大鹅!” 旁边就有个人拽他:“你是不是傻,抱着你家囡出来干什么?这妖和尚要是用妖法伤人了怎们办?赶紧抱回去!” 这话提醒了几个带孩子出来买菜正好碰到热闹来围观顺便见义勇为的人,赶紧领着孩子往圈外头走。街坊们也都互相挤挤挨挨的给腾出地方让几个带孩子的先出去。 现场一时间混乱不堪。街坊们七嘴八舌的用各种例子证明白羽不是妖孽,和白羽关系好的孩子一看被家长要抱走了,开始扯着嗓子哭喊,儿童特有的童子音高八度刺得法海脑仁一跳一跳的。 在他看来,人妖不两立。白羽这妖物能让这么多的百姓替他说话,可见蛊惑人心的能力深厚。 “妖孽好胆,竟敢蛊惑百姓以为己用。今日若不除了你这祸害,你恐怕还不知道佛门尚有怒目金刚呢!”法海一摘颈上的一百零八颗佛珠,运气佛法后那佛珠便升起了灿灿的金光来。 在金光璀璨到围观的众人都觉得眼花的时候,法海把佛珠一把砸向了白羽。 白羽觉得自己和许仙今天出门真的是没看黄历,怎么碰见这么一个不听人话、满脑子强盗逻辑还自以为普渡众生的缺心眼儿顽固分子呢?他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那金钵对自己没用呢?金钵都对自己没用,那佛珠对自己又怎么会有用呢?顶多也就是能起`点物理攻击的作用让自己疼上一下吧! 他要是小青那样的野路子修行的妖怪,根本就不用这佛珠,那金钵出来的时候就够他喝一壶的了。而这佛珠如果对付的是白素贞这样的有师承的妖精,大概也是能稍微发挥一下威力的。可问题是他不是妖精出身,他是仙禽出身啊!天生受仙界灵气滋润,只差临门一脚就是天仙修为了啊! 所以当一百零八颗佛珠跟金色的小子弹一样砸向自己的时候,白羽躲都没躲。那些珠子飞到白羽身前三寸远的时候,白羽背后那片棕色的羽毛就乍起一道土黄色的光芒来,一下子把那些佛珠全都挡住了。 看到这一幕的人可不少。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一个街坊颤着声音喊了一声“妖怪啊”。 这一声好像重新打开了关闭的声道开关一样,一声声的“李头儿家的鹅真是妖怪”就从最中心的真空带开始往外扩散了。 人群一下子慌乱起来。站在包围圈最里面的人开始往外挤,外面的人没听明白怎么又变成白羽是妖怪了,就想挤进去看看。 白羽手足无措的站在法海面前,完全没明白刚才还替他说话的街坊们怎么忽然就对自己充满恐惧了,眼睛里全是疑惑。这个模样看得许仙心疼不已,就要赶紧上前去把白羽抱起来。 “小许大夫,你家那只鹅真的是妖怪啊!会发光勒!”有人见许仙要过去,赶紧拽住了许仙。 “对对,会发光勒!只有妖精才发光呢!”还没挤出去的几个人听了附和道。 所以以前他家大鹅叨死黄鼠狼精、后来让钱塘县所有家禽家畜俯首称臣这件事你们完全没觉得不对吗?许仙心中有点槽多无吐的感觉,完全不能理解街坊们的心理想法。 可这个时候好像也不是深入思考街坊们想法的时候,他看着乱成一团的人群,想着这样下去可不行:人挤人人推人的,很容易发生踩踏事件的!所以许仙扯着嗓子喊道:“大家都不要乱!都不要乱!要是推倒了谁踩伤了谁就不好了!我家的鹅不伤人!” 法海心里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你家鹅不伤人,我脑袋顶上的伤是我自己啃出来的吗? “嘎嘎嘎!”都别吵吵别挤了! 响亮的鹅叫声响了起来,不管是往外挤还是往里挤的人都被这鹅叫声给镇住了。白羽附近的围观群众们回头一看,就看见那只刚才身上冒出土黄色光芒的大白鹅叫完了这嗓子之后歪着头看着他们,还是和过去一样,并没有长出獠牙利爪来,也不像是要吃人的样子。 “你们是不是傻?李大嫂子天天上我那儿买菜去!”卖菜的大娘又发声了。 群众们一时之间没有get到大娘的重点。 “今早上李大嫂子还来买菜了呢!说是她家鹅爱吃我家的嫩瓜!”大娘特别骄傲的挺了挺胸。 还是没get到重点。 “他是鹅!成了精还吃菜呐!”卖菜的大娘觉得心很累很累,怎么这群人都是缺心眼吗? 人群中的混乱逐渐平息了下来。这个时候就听见不远的地方传来“衙门办案让开让开”的声音。 包围圈最外面的人看见了扶着腰刀一路小颠跑来的李公甫,表情全都是肃穆的敬佩:家里养着一只妖精,李头儿果然是真汉子! “哪个和尚要拉我家汉文出家?”李公甫看到了人群,脚步就慢了下来,提高了声音问道。 那可是他老婆唯一的一个弟弟!真要是出家当了和尚了,娇容能挠死他! 围观群众们抬手无声的指向了包围圈最中间的法海。 其实不用指,李公甫往前走两步也看见了——就这么惟一一个脑袋上血次呼啦的光头。来报信的人也说了,那和尚的脑袋被他家鹅大仙叨破了,就是他没跑了!至于后面说这和尚会妖法的话,李公甫根本没往心里去:他家鹅大仙还在呢,哪里容得这么一个和尚造次? “上镣铐!”李公甫单手扶着腰刀,另一只手一招手,身后立刻就有个灰衣的捕快拎着镣铐过来了。 也不等法海辩解,直接就把人手腕子给铐住了。金钵也没收了。 拽着法海往外走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还踩到了一颗圆溜溜的佛珠,差点没摔倒。 李公甫又有话说了:“这谁的珠子散了?不知道这是大街上吗?人来人往的万一踩着摔倒了怎么办?赶紧扫了!” 这可是好东西啊! 白羽看李公甫不识货,法海喘着粗气有火都发不出来,赶紧叼了身边许仙的裤腿一下,扒拉了一颗掉在地上的佛珠到许仙的脚边上。 “你要?”许仙看白羽又去划拉其他四散的佛珠去了,便蹲下身捡起了脚边这颗问道。 白羽点头。这可是好东西,放在身边能凝神静气驱避邪祟呢。 得了白羽一个点头的许仙也帮着划拉起佛珠来。 一人一鹅低头捡佛珠的时候,李公甫正跟围观群众们了解情况呢。毕竟虽然把法海铐住了,可还是要找几个别证回去作证的。 这么一和街坊群众们对话,之前白羽浑身冒光的事情就暴露了。李公甫抓着脑门儿一阵阵的心烦,回头看见法海那张老脸就来气:“就你事儿多!”要不是你非拉着汉文出家,他家鹅大仙的身份哪里会这么快就暴露? “挺大个岁数自己不纳粮不服役的,还拉着别人跟你一起去做这眼里没有家没有国的事情!”李公甫因为经常跟着县太爷,大道理还是能憋出一二句的,立刻就给法海扣了一顶帽子。 “都散了都散了!”数落完法海,李公甫对着其余还等着看热闹的人喊道。 留下作证的人是这一里的里长和耆老家的男丁。里长凑近了李公甫,压低了嗓子神神秘秘的问道:“李头儿,你真不知道你家那鹅是个妖精?” “屁的妖精!要是妖精我立刻把脑袋摘下来给你!”李公甫心烦意乱的挥手道,“那是天上落难的神……”话说到一半,李公甫赶紧闭了嘴。当初做梦的时候那金光闪闪的战神可没说他能不能说实话,还是不说为好。 可就这么半句,也足够周围还没散开的街坊群众们脑补了。众人看向白羽的眼神又不同了。可以说今天就近围观了的街坊群众们,心理状态那是在短时间内都大起大落啊! 一开始以为是老和尚动粗,后来发现是老和尚拐人,再后来发现老和尚是个妖僧,然后又发现李头儿家的鹅是个妖精,最后李头儿自己出来正本清源:人家是天上落难的神……神什么?神仙?神鸟?总之就是天上来的就对了。 这么一想,难怪李头儿家的鹅之前帮着钱塘县除了黄鼠狼精,后来平日里也帮着大家做了不少的好事儿!原来是天上来的,原来如此啊! 不管街坊们是怎么把这个逻辑给硬拗通的,当许仙和白羽终于把佛珠捡齐之后,大家对白羽的态度就不再是害怕了,反而更热情了些。 卖菜的大妈特别有广告意识,回到自己的摊子上之后原本的叫卖吆喝就换了:“李头儿家的鹅都爱吃我家的菜!我家的菜李头儿家的鹅一直爱吃!” 白羽特别想去收一下广告代言费,可惜他们还要跟着李公甫回衙门作为举发苦主过堂,这件事只能暂时押后了。 回春堂。 白素贞将自己最近誊抄下的一本医书带来了医馆,打算交给许仙研习。 其实和许仙相处的这大半年的时间,白素贞越发觉得自己对许仙心动了。许仙他有一颗真正的医者仁心,也有保证自己仁心的妙手医术。 他果敢、坚定,小小年纪就心怀宏远目标;他善良孝顺,对长姐和姐夫敬重有佳;他专心起来心无旁骛、他面对孩子的时候也会显露赤子童心的一面…… 许仙的优点和缺点,在白素贞的眼里都变成了千般万般的好处。 若是许仙对自己有情,哪怕之前自己对天道许过承诺又如何呢?她宁可违背誓言,也要以身相许才好。可偏偏许仙对自己的态度是亦师亦友也罢,是雇员对东家也好,她看不出半点男女之情来。 既然相对无情,白素贞也不会强人所难。她在这时日流转中,借着这股情思滋味,不断的锤炼自己的心绪,来度过这三千红尘中最难度过的情劫一关:唯有拿起后放下,才算得上是功德圆满。可若是真如说的这般容易,这情劫又如何会成为最难过的一劫呢?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东家,许相公在街上和一个和尚起了冲突,如今已经去了衙门了!” 白素贞正沉思着,白福就进来禀告道。 白素贞“腾”的站起来,往外疾走了两步之后停下了脚步:“既然是去了衙门里,那李捕头应该也是会照应的。咱们跟去看看就好。”再抬脚的时候,步子已经不疾不徐了。 小青瘪着嘴不高兴的直嘟囔:“心急及心急,装什么嘛!” “小青,你嘟囔什么呢?还不跟上?”白素贞看着小青半点不是情滋味的青涩懵懂,不由得笑着摇摇头,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小青“哎”了一声,赶紧跟了上来。 青白二人并白福到了县衙的时候,已经被证实了身份的法海总算要回了金钵出了衙门大门,和这两人走了个头对头。 猛一照面,白素贞还没觉得什么,法海却是觉得眉心一跳,内心对白素贞生出一股戾气来。他回头一看,正看到白素贞领着小青迎向了同样刚出了衙门的许仙。 “许大夫,你可安好?”白素贞上下打量了许仙一番,虽然没觉得许仙有什么不妥,可还是忍不住关心的询问。 许仙笑着对白素贞拱手:“劳烦东家挂心,并无不妥。” 白羽在许仙边上,对白素贞看许仙的眼神看得真真儿的,心里头就是“咯噔”一下,目光带出几分谴责来:当初说好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对许仙动心了呢? 白素贞自然是看到白羽的目光了。她不由得心里苦笑:心若是那么好控制的,那还叫心吗?难道她愿意放着堂皇大道不走,偏要走艰难的歧途吗? 不过很快的,几乎下一秒,打破尴尬的人就过来了。 正堂的软帘子一撩,看似酒醉实则昏迷了一夜的薛家大爷薛蟠就进来了:“爹爹妈妈,今天可好些了?” 薛蟠这辈子最怵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薛讯。此时薛讯病了,薛蟠也没想着薛讯可能会死,心里头就期盼着薛讯能多病一些时日,自己宁愿每日里给薛讯端屎端尿也好过每日里挨骂。 这倒不是他不孝顺,而是心里头没有“自己的父亲可能会死”这个概念,所以才每日里半下午的还有闲工夫出去喝酒耍钱。 过了屏风到了内室门口一抬头,薛蟠就看见了白羽,登时眼睛就直了。 他自诩也算是见多识广的,美人见得多了去了,可似白羽这般出色的却是从来没有。可那色心一升腾起来,就又觉得有种羞耻之感,自己心里头就厌憎起脑子里转悠的龌龊想法来了。 “蟠儿来了?老爷今天可好多了,我儿不若出去松散松散。”薛王氏一看见薛蟠,脸上就绽出一朵花来,很是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大儿子。 薛蟠越发放肆跋扈为恶乡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薛王氏这个做母亲的纵容出来了。 不过白羽此时的心思都在他家花儿身上呢,也没工夫理会这母子二人的交流,见这俩人说上话了,就推了薛管家一下:“你家姑娘呢?还不赶紧的抱过来。” 薛管家被一推立刻就往地上倒过去了。 白羽吓了一跳,赶紧一拽薛管家的胳膊,把这将将要和地面亲密接触的老头给提溜回来,扶着他好好的立在了地面上,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退开:“老爷子,你这体格儿也不行啊!” 薛管家动了动被拽得生疼的胳膊,喉头有口鲜血不知道该不该喷出来。最后还是讪讪的拱手:“多谢白先生。您妙手仁心,咱家姑娘是胎里的病症,不急于一时,您先给咱老爷看看?” 薛王氏也赶紧点头,还推了推被自己搂进怀里的薛蟠:“蟠儿快去多谢白先生!” “多谢小美人儿!”薛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一秃噜,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薛管家心都凉了,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白羽的脸色,就怕白羽直接拂袖而去。整个江南地界,但凡稍微有点名气的医生都被他们请了个遍,这是唯一一个说他家老爷还有救的大夫啊,可千万别被大爷给气走了。 白羽倒是没生气,就是觉得薛蟠这作态不对,让他有点讨厌。他向来不是个多想的性子,既然讨厌就打算直接上手了。可之前有薛管家的例子在,白羽怕把人给打死了,所以特意控制了力道,只是轻轻的一巴掌拍在了薛蟠的后背上:“好好说话。” “哎呦!”薛蟠背后挨了一巴掌,直接就趴地上去了。不过也没伤筋动骨的,就是皮肉有点疼。 白羽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禁打,立刻就懵了。手忙脚乱的给人提溜起来放进了薛王氏的怀里,自己立正站好假装刚才把人家孩子一巴掌扇到地上的人不是自己。 “噗哧”一声,一个小丫头就乐出来来了。实在是白羽现在脸上的表情太好笑,就像自家弟弟打碎了碗碟一样。 这一笑倒是缓和了气氛,但薛讯心里头又反复了:这到底是高人,还是自家孩子被人忽悠了? 薛王氏看怀里薛蟠也不像是有事儿的样子,嗔怪的看了那笑出声的小丫头一眼,倒是半点架子没有的也不怪她。转过头来看白羽,薛王氏眼睛里也透出一丝笑意来。 白羽觉得自己闯祸了,手足无措的立正站着。最后支吾犹豫了半天,就奔着还在床上半靠着坐起来的薛讯过去了。 本来他是不想管薛讯的,反正也死不了,就是难受着呗。可他好像做错事了,那就给薛讯治治病也没什么的,就当是请求原谅了! 也就是这么几息的工夫,薛讯心里头转悠了几千几百个想法,一时觉得白羽可能是有真本事的奇人异士,一时又觉得这可能就是个看薛家富贵才上门来的骗子。可转头又觉得这骗子也忒不专业了些,也许这人只是不通俗务呢?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手腕子就被白羽给握住了。 没错,是握住。绝对不是寻常大夫搭脉的手法。 薛讯心里就开始倾向于白羽是个骗子了。可推拒呵斥的话还没到嘴边上,一股热乎乎的暖流就顺着被白羽握着的手腕子沿着手臂进了胸腔。五脏六腑被这股热气一熏,全都舒服起来了。隐隐抽痛的肺子不疼了,心脏也不鼓噪得难受了,胃里也不觉得恶心了反倒有点饿。 薛王氏、薛蟠和薛管家巴巴的看着薛讯和白羽,也不知道这俩人是练什么功呢,怎么抓住手腕子就不动了呢? 过了一会儿,薛讯脸上就有了点血色,额头也冒出汗来。薛管家就知道这是给自家老爷治病呢! “爹爹妈妈晨安。” 白羽刚把薛讯的手撂下,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清亮的问候声。他回头一看,就看见穿着红底洒金穿花百褶裙的花儿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笑容走了进来。 薛讯舒坦了,原本不济的精神头也回来了,脑瓜子就转悠得更快了。人虽然还躺在床上,可脑子却把白羽从进门到刚才的表现都重新捋了一遍,心里头对白羽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有点底了。 他也没多嘴,就直接指着自家姑娘宝钗对白羽说道:“大姐儿的病症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要劳烦白先生了。” 一提起这事儿,边上的薛王氏就觉得眼眶子发酸。你说她坐胎的时候也没吃什么不该吃的,蟠儿生下来也是壮实得很,怎么到了这当眼珠子都不为过的姑娘这里,就得了这么一个病症呢? 那海上方虽然繁琐,可他们薛家的财力物力也不是得不来的。可到底是病症不是?难受的时候,她恨不得自己替女儿生受了,也不愿意让她小小年纪就受这样的苦楚。要是女儿真能去了这病根儿,她就是后半辈子都吃素也行啊! 薛家大姐儿名叫宝钗,才五岁就出落得很是有一番气派。这倒不是说她长相如何倾国倾城了,虽然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可到底也不过是个四头身的小萝莉罢了。真正让人觉得打眼的,是那气质作派。 “这位是白先生?”宝钗上前给白羽行了一个晚辈礼。刚才打帘子的丫头都把事情和她说了,她自然知道白羽是来给自己瞧病的,却被阴错阳差引来见了父亲的事情。 白羽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就想起来花儿不认识自己了,就觉得有点委屈。不过委屈归委屈,还是点点头算是回答花儿的问题。他觉得吧,明明花儿和草儿都是一样大的年纪,怎么花儿就显得这么有小大人的范儿呢? 其实也是家里的环境使然,爹爹虽然是个聪明人可偏偏一年里有大半年不在家;家里头的老婆儿子不靠谱啊,母子两个都不是能撑住门户的,可不就得有一个能拿主意的人吗? 一开始宝钗本来只是比同龄的孩子聪慧一些,后来就开始大事小情的替母亲哥哥查缺补漏了。时间久了,宝钗也就被动的成长了起来。加上父亲也不因为她是女儿身就小瞧了她,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白羽上前一步蹲下身,就摸上了宝钗的头顶。 宝钗一愣,可也没躲开,只是露出一个不露齿的笑容来,礼貌的看着白羽。 “你身体里有不好的东西,我要把那东西弄出来,你会很疼,你得忍着,行不?”白羽生怕自己声音大了吓着花儿,心里头那个心疼就别提了。 宝钗自然不知道自己那一股热毒就是慧性泉带来的,而且发病的时候也确实很难受,自然想要根除了这热病的。所以听白羽这样问了,也只是安静的点点头。 白羽见花儿同意了,直接就把宝钗给抱了起来:“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吧!” 这是要干什么?当着父母的面就要把自家姑娘带到没人的地方去!薛讯心说,也就是白羽刚治好了他,他也知道这是要给他家姑娘看病才要找个清静的地方。要是其他人敢当着薛讯的面这么说,薛讯就能展现一下紫薇舍人家的实力厚重了。 “白先生,隔壁就有静室,我这就让人去安排。您可还要置备些别的?”薛讯给了薛管家一个眼神示意他赶紧去准备,又安抚的对妻子薛王氏摇摇头。 “不需要!”白羽特别自信的一扬下巴,“咱们赶紧的,我接下来还有事儿呢!” 他本来是要去扬州的,结果一个不小心就偏离了路线了。赶紧给花儿拔除了慧性泉水,他好赶紧去扬州去。 “急迫”这种心态和哈欠一样,是很容易感染人群的。在白羽的催促下,薛管家在盏茶的时间内就把厢房给布置成了静室了。之后恭恭敬敬的过来请白羽带着自家姑娘去看病。 等到静室里头就剩下白羽和宝钗两人了,白羽就把宝钗放在了桌子上,很郑重的对宝钗说道:“等一会儿你要闭上眼睛才行。就算是疼得难受也要忍着……行不?” 一开始还是命令的语气,可到了后头又变成商量了。 可这事儿真不是商量了就能不疼的。 宝钗本来以为最难受也就不过是自己发病时候那窒息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了,可等白羽蒙住了她的眼睛,一双手分别按在自己的额头和小腹之后,一股火烧火燎的热度就从身体里头爆开了。 她觉得自己就好像是烧爆了的烛花一样,下一息估计就能炸成一团火了。或者自己已经被烤熟了? 白羽不知道宝钗还有心思想这些,他现在正努力的把花儿神魂中的泉水往今生的肉身里导呢。 这么一导就是半盏茶的工夫。宝钗一开始还有心思胡思乱想的,到了后来就有些迷糊了,难受得喊都喊不出来。 好在白羽还是懂得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的,一鼓作气的先把泉水从神魂中拖了出来。这下宝钗缓过来了,难受得泪珠子止都止不住往下流,但还是听话得闭紧了眼睛。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要做个勇敢的女孩子!”白羽胡乱的说着安慰的话,忍着心疼把已经在宝钗肉身中的泉水逼向了通窍。 “哼……爹爹妈妈!” 难受到最后了,宝钗还是没忍住,哭唧唧的要找薛讯和薛王氏了。 薛王氏在门外头听了,一个心都快绞成碎肉了,立刻就抬起脚来要进屋里去。 “你站住!”被薛管家扶着的薛讯一看薛王氏的动作,立刻就把人叫住了。 “你要干什么?你没听见白先生给大姐儿拔毒呢吗?要是到了紧要关头,你进去一打扰,前功尽弃了,大姐儿怎么办?”薛讯喘着粗气说道,生怕自己说慢了妻子就真闯进去了。 俩人说话的工夫,屋里头哭的稀里哗啦的宝钗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从自己的眉心飞了出去,而后便是一阵的轻松,立刻就涌上了一股困意。 白羽眼看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泉水从花儿的眉心飞了出来,赶紧伸手一接,那泉水就被他握在了手里。 这东西不是人间之物,自然不能随意丢在人间。白羽想了想,自己身上还真没有地方放置它,最后索性一张口,就把那滴泉水给吸进了自己嘴里,直接咽了下去——别的地方放着都不保险,还是先放在自己肚子里吧! 薛王氏最后还是忍住了没进仓促间用厢房布置成的静室里去。她煎熬的等在了门口,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扭碎了。 好在这段煎熬的时间并不长久,厢房的门很快就打开了。白羽抱着宝钗出来,露出一个能让人看到牙花子的笑容:“没问题啦!” “呜!”薛王氏算是喜极而泣,一天里丈夫和女儿都摆脱了病魔,没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了。可刚出一声又觉得流眼泪不吉利,赶紧就憋回去了,所以就留下这么一声动静。 之后就是手忙脚乱的把昏睡的宝钗从白羽怀里接了过来。眼看着宝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一身衣服都被汗水给浸透了,薛王氏赶紧让奶娘和丫头去带宝钗沐浴更衣。 93.第 93 章(三合一)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白羽就这么驮着这孩子, 每到路口的地方那孩子就掐他的脖子提醒方向。绕了能有一刻钟的时辰, 就到了城隍庙门口。 白羽看着城隍庙的牌匾, 心里头合计:这孩子莫非是城隍家亲戚? 进了门儿,晚间的城隍庙除了长安灯的莹莹灯火之外全都漆黑一片,就是正殿也是如此。 可还不等白羽把思路捋顺, 白天才见过面的城隍就一溜小跑迎了出来, 直接就是一个九十度的揖礼:“上仙前来有失远迎!”嗓子都激动破音了。 这种态度和白天见白羽的时候可不一样。白天见面的时候,城隍是在正殿正堂和白羽见面的;见面的理解虽然也是作揖吧, 可鞠躬的深度角度绝对没有这么大。 “借你的地方用一用。”红衣孩童冷冰冰的开口说道。 “请大神往正殿!”城隍跟打了鸡血一样,立刻就把办公场所给让出来了。他话音刚落, 手底下的阴吏就去正殿点燃了香油灯, 然后又赶紧退了出来。 白羽心里头一突突。正殿是城隍的办公场所, 别看白天的时候城隍把自己引到内府招待去了, 看着像挺亲近的, 可那是因为白羽只有修为没有神职。 什么是神职?是修行之人的正式工作编制。修为这东西吧,就像是□□一样, 不是说有了□□就能直接有工作编制的。所以白羽和太虚幻境里还在的花草精灵鹊鸟走兽们总体来说都是属于有学历没编制的待业人员。 而城隍把自己的办公场所让了出来, 就说明身后骑着自己的这个孩子, 妥妥是个有编制的了! 白羽顿时有种哔了汪了感觉, 掌蹼有点迈不开了。 但是坐在他背上的红衣孩童一看他不走了,直接对着白羽的脖子就掐了一下。 “咯——”又被掐得挤出一个破音儿的白羽只能进了大殿。就这两步道的工夫, 他还仔细回想着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让天界有神职的大仙们盯上了? “呆头鹅, 你不认识我了?”等大殿里就剩下白羽和那孩子了, 那孩子就冷着一张脸,勾起一个笑容问道。 “嘎?”你谁啊? “一脸呆样。”孩子说起话来不似之前那样平板得没有半丝感情了,看到白羽瞪着大眼珠子、微微长着嘴看着自己的样子,声音里头带出来点愉悦来。 白羽继续一脸问号的看着面前的红衣孩子。 孩子自己盘腿坐到了地上,和白羽面对面,眼对眼,脸上的表情又淡了下来:“我没听你的话,不过现在这样也算不得什么。” 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白羽莫名其妙的,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嘎?”啥意思? 孩子看了白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你什么时候能习惯下自己的人形?”虽然自己能听懂白羽的话,可还是人语人形交流起来更方便更舒服好嘛! 白羽低头,一脸的郁闷:“嘎……我法力低。”而且原形原声多舒服啊!自己做了几百年的鹅,早就习惯了鹅的形态了。 “你蹲在那家的后巷,不就是想进去吗?你换成人形,找个由头上门儿去不久行了。” “嘎?”白羽一扬脖子,一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怎么早没想倒呢?对啊! 看到白羽一张鹅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孩子露出一个真心愉悦的笑容来:“行了,我能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这就回去了。” 不等白羽反应,人家自己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胡撸胡撸屁股上压根儿没沾上的尘土,走出大殿一个旋身就没了踪影了。 等了好半天还没什么动静,白羽就知道这是真走了,自己也啪嗒啪嗒的往内府里走,想找城隍问问这到底是哪位大仙? 城隍一脸为难:“上仙之前传音留话,说您要是猜出来了,那就罢了;没猜出来绝对不让小神多嘴。”城隍对白羽的态度那叫一个毕恭毕敬,比起白天来可敬畏多了。 白羽一听:得了,问不出来了,扭头就往外走。他得赶紧换成人形进薛府去,他家花儿可等着他拔除慧性泉的泉水呢! 城隍看白羽半点没打磕巴的往外走,显示一愣,而后就是失笑摇头。自己也是魔障了,早就看出这位仙人多少有点没脑……城府,对方哪里会按照一般的套路来呢? 要是他再多追问两句,自己多少也会露出一个暗示来,这样既没违背上神的法旨也不得罪这位上仙,那就好了。不习惯和这么直来直去半点没弯儿的人打交道啊! ---------------- 白羽前脚出了城隍,后脚就差点被巡街给捉住了。他这才想起来金陵城晚上是有宵禁的,只能避开巡夜,鸟悄儿的回到了薛府后巷,打算等天亮就进府找人去。 结果到了二更天,巷子里头就进来三个人。 两个奴仆小厮打扮的人半扶半抱着一个昏昏沉沉的十一二岁少年鬼鬼祟祟的就进来了。 “怎么不走大门啊?咱往常这时候回来不也走正门的么!”其中一个抱怨道。 另一个语气不太好的立刻怼回去:“你当是平时少爷领着咱们走大门啊?今天大爷喝着酒忽然就晕了,怎么都不醒,这事儿是咱们俩能担待得起的吗?反正咱们就说大爷是自己回来的,不乐意走正门了就是了。” 大爷?窝在墙角的白羽立刻就来了精神。薛家的大爷可不就是花儿这辈子的亲哥哥薛蟠嘛! 喝着酒就晕了?这是个好机会啊!白羽站了起来,正好看到两个小厮扶着薛蟠到了后门那正要推门呢,立刻就“刷”的一声到了这三个人的身后,轻轻跳了一下,两只翅膀一下就扇在了小厮的后脑勺上。 说起来这两个小厮也是够倒霉的,不过能引着薛蟠小小年纪就出去花天酒地的,本身也不是什么正经秉性的人,挨上这么一下也不冤。 至于被俩人架在中间的薛蟠,等这俩人都被白羽拍晕了,自然也“啪唧”一声搁到地上去了。 薛讯和薛王氏长相都不是难看的人,不然也生不出薛宝钗这么好看的姑娘来了。此刻倒在地上的薛蟠,说起来长相也不差。但是气质这东西对人的样貌还真就有影响。薛蟠小小年纪就学得飞扬跋扈,动不动就喝酒赌钱,顺带的还调戏调戏附近的小姑娘。 当然,这样的行为头几年做起来也没什么。年岁小嘛,就是耍流`氓都不让人觉得恶心。而且只是口花花一下,最多摸摸手摸摸脸什么的,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只觉得这孩子真呆,倒没觉得他十恶不赦。 可要是再过两年,薛蟠还是这个德行,加上不通礼仪满口喷粪还领着狗腿子四处打人,那可就是乡霸为恶了。 薛蟠此时的面相多少已经有了酒色之徒的雏形。什么叫酒色之徒呢?肚子溜圆、笑容猥琐,脸上眼眶子发青眼袋发松、鼻翼潮红嘴唇发干、面皮白花花没血色的,多半就是了。 白羽此时看着雪白青白中夹杂潮红的脸色,就觉得这人不是什么好货。不过多少也是因为他过去识魂蒙昧才会这般的吧!现在蒙昧已除,今后应当不会做这种乱七八糟了事情了。 白羽用掌蹼扒拉了一下薛蟠,发现他半点没有清醒过来的意思,立刻在原地一个转身换成了人形。还是那副白衣书生的样子。 等换形好了,他也不管那两个还晕着的小厮,一只手提溜着薛蟠的脖领子,就把这分量不轻的小子给拎起来了,然后大踏步的往正门而去。 门口的门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了,白羽敲了半天的门才慢腾腾的过来开门:“谁啊?” 正门没开,旁边的侧门上的小门开了。门子一眼就看见了被白羽拎在手里的薛蟠,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大爷——” 白羽被这声感人肺腑的叫声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把手里的薛蟠给门子递了过去:“给,赶紧拿回去吧!”说的好像薛蟠只是一个物件儿一样。 一开始还以为自家大爷没歹人劫持了的门子接过了薛蟠扶着之后立刻就镇定了不少。另一个上夜的同伴也过来了,门子赶紧让同伴开了侧门把薛蟠扶过去,让麻溜送回院子里去。 之所以没问薛蟠怎么不省人事的样子,是因为他闻到自家大爷身上的酒味儿了。心里头合计这是自家大爷喝多了啊! “这位少爷是?”扭头看薛蟠被送进去了,门子转过身来对白羽毕恭毕敬的行礼。 要说当门子还是需要一些眼力见的。眼前这位公子虽然看着眼生,不是自己认识的金陵城里哪一家的小爷,可这一身打扮、一身的气度,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出来的,定然是非富即贵。 白羽乐呵呵的:“是你家大爷请我回来给你家里人瞧病的啊!” “这个……”门子也是服了。谁家大夫这么年轻啊?大爷别是被忽悠了吧!不过想到自己大爷的脾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歹这人还三更半夜的把自家大爷送回来了,瞧病不瞧病的事情该是老爷太太拿主意,他还是该把人请进去坐坐才是。 另一边薛蟠已经被送回去了,那位上夜的也把管家找来了。人家管家出门来第一件事就是对白羽拱手:“这位爷,咱们家大爷也是得您照顾了,今天天色完了,您在舍下休息一宿如何?”好不好的都有老爷太太呢,但是薛家也不能大半夜给人关门外头不是。 “打扰了。”白羽半点没推辞,跟着就从管家进了薛府,心里头别提多高兴了。一个白天加上大半夜啊,可算是进了薛家的大门了! 管家给安排的客院远离二门内宅,是个独立的小院子。一边引着白羽往里走一边和白羽互通了姓氏,这边说自己是薛府的管家同样姓薛,另一个说姓白名羽你看着怎么称呼我都成。 小院收拾得还算干净利索,也没什么发霉或是尘土的味道。管家看时候不早了,留下两个小厮在院子里,当着白羽的面吩咐:“您要什么就叫这两个人。” 又转过来对两个小厮喝道:“半夜给我激灵点,白大爷的吩咐都给我办好了!”这话明着是让小厮对客人上心,其实是这俩人看着白羽点呢!毕竟不知根不知底的,不可能半点防备都没有。 白羽可听出来其中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管家就把事情报给了老爷薛讯和太太知道。 薛讯脸上没什么血色,虽然不是之前的蜡黄金纸一般了,可还是起不来床。他气喘吁吁的沉思了片刻,“蟠儿有心了,见见也好。” 他其实也不太相信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小年轻。不过万一呢?奇人异事虽然稀奇,可也不是碰不上的。 抱着这样的心态,薛讯还是打算一试的。 于是管家赶紧往白羽的院子请人去。不过进了院子没直接去找白羽,而是先把昨天网上那俩小厮找来了:“昨晚上没什么吧?” 管家这么问,是真的觉得应该没什么,不过是顺嘴问了一句。 小厮脸上露出来一言难尽的表情:“薛管家,咱还真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你说他大晚上的不睡觉,就站在院子里头大半宿,等太阳升起来了,出溜儿一下就蹦到房顶上去了……” 还真被老爷猜着了,果然是个奇人!管家多少能猜出来薛讯的心思,心里头有点落定。可又想起来自己之前把人家防贼似的安排在这破地方,还派了两个人监视着,这位奇人不会怪罪他吧?要单是怪罪他还好,可要是一生气,不给老爷治病了可怎么办啊? 得了,赶紧给人赔罪去吧! 所以管家一撩袍子,一溜小跑进了屋里就给白羽鞠躬作揖:“昨晚上怠慢白先生了,是我这奴才眼拙,还请白先生千万不要生气,您是打是罚,只要能出了这口气,老奴都受着!” “啊?”白羽不明白怎么回事,一脸懵圈的表情。 薛管家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一点的,看白羽的样子也不像是生气了,但事情还是要交代一下的。 “您来咱们薛府给瞧病,是咱们的福气。是老奴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先生,把您安排在这简陋的地方,还防备着您,您别生气就好。” “哦。”白羽点点头。他就说嘛,这薛家人也太没脑子了,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安置。原来这院子和那两个小厮都是防备着自己的啊!不错,警惕心还是很够用的。 “没事儿,咱们瞧病去吧!”白羽也不计较这些,可也没把薛管家身上那个“没脑子”的标签给摘下来。 就这么一个院子、两个普通人还想困住自己?自己真要是想做坏事,薛家昨晚上就能鸡犬不留了。一会儿把花儿神魂里的慧性泉水拔除后,一定要告状。 管家知道这事儿不算完,不过还是先顾着老爷要紧。说起来老爷是他看大的,自己这辈子没个孩子,老爷说给他养老,平日里也是一口一个“叔”的叫着来着。要是真能给老爷的病看好了,就是自己这条命没了也值了。 白羽被管家引着进了二门,穿回廊过庭院的到了正房来。 屋子里头一股子药味并病人腐朽的味道,着实难闻得很。一个半死不拉活的中年男人躺在一张雕花拔步床上,身边坐着一个圆圆脸的妇人。 妇人一看见白羽就站了起来:“这位就是白先生吧!我家老爷就麻烦您了。” “你家老爷?”白羽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薛讯,有点莫名其妙,“你老爷又死不了,我看什么?你家姑娘呢?” 薛讯和薛王氏被这话噎得,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薛管家也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啊,心肝肺都疼了。 不过到底薛讯脑子转得快,咳嗽了两声,双眼都发亮了:“白先生是说,薛某还有救?” 废话。阴寿阳寿都已经更改完了,还有什么问题? “你少说还能活二十年呢,且长着呢。对了你家姑娘呢?我得赶紧给你家姑娘瞧瞧。”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这俩人都没发现,怎么这么笨呢? 屋里头作为薛家主人的夫妇俩迷之沉默,薛管家心虚的不敢说话,白羽则是一心扑在即将见面的花儿身上也没心思说话。他们四个不开口,屋里的丫头婆子也不敢说话,以至于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不过很快的,几乎下一秒,打破尴尬的人就过来了。 正堂的软帘子一撩,看似酒醉实则昏迷了一夜的薛家大爷薛蟠就进来了:“爹爹妈妈,今天可好些了?” 薛蟠这辈子最怵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薛讯。此时薛讯病了,薛蟠也没想着薛讯可能会死,心里头就期盼着薛讯能多病一些时日,自己宁愿每日里给薛讯端屎端尿也好过每日里挨骂。 这倒不是他不孝顺,而是心里头没有“自己的父亲可能会死”这个概念,所以才每日里半下午的还有闲工夫出去喝酒耍钱。 过了屏风到了内室门口一抬头,薛蟠就看见了白羽,登时眼睛就直了。 他自诩也算是见多识广的,美人见得多了去了,可似白羽这般出色的却是从来没有。可那色心一升腾起来,就又觉得有种羞耻之感,自己心里头就厌憎起脑子里转悠的龌龊想法来了。 “蟠儿来了?老爷今天可好多了,我儿不若出去松散松散。”薛王氏一看见薛蟠,脸上就绽出一朵花来,很是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大儿子。 薛蟠越发放肆跋扈为恶乡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薛王氏这个做母亲的纵容出来了。 不过白羽此时的心思都在他家花儿身上呢,也没工夫理会这母子二人的交流,见这俩人说上话了,就推了薛管家一下:“你家姑娘呢?还不赶紧的抱过来。” 薛管家被一推立刻就往地上倒过去了。 白羽吓了一跳,赶紧一拽薛管家的胳膊,把这将将要和地面亲密接触的老头给提溜回来,扶着他好好的立在了地面上,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退开:“老爷子,你这体格儿也不行啊!” 薛管家动了动被拽得生疼的胳膊,喉头有口鲜血不知道该不该喷出来。最后还是讪讪的拱手:“多谢白先生。您妙手仁心,咱家姑娘是胎里的病症,不急于一时,您先给咱老爷看看?” 薛王氏也赶紧点头,还推了推被自己搂进怀里的薛蟠:“蟠儿快去多谢白先生!” “多谢小美人儿!”薛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一秃噜,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薛管家心都凉了,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白羽的脸色,就怕白羽直接拂袖而去。整个江南地界,但凡稍微有点名气的医生都被他们请了个遍,这是唯一一个说他家老爷还有救的大夫啊,可千万别被大爷给气走了。 白羽倒是没生气,就是觉得薛蟠这作态不对,让他有点讨厌。他向来不是个多想的性子,既然讨厌就打算直接上手了。可之前有薛管家的例子在,白羽怕把人给打死了,所以特意控制了力道,只是轻轻的一巴掌拍在了薛蟠的后背上:“好好说话。” “哎呦!”薛蟠背后挨了一巴掌,直接就趴地上去了。不过也没伤筋动骨的,就是皮肉有点疼。 白羽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禁打,立刻就懵了。手忙脚乱的给人提溜起来放进了薛王氏的怀里,自己立正站好假装刚才把人家孩子一巴掌扇到地上的人不是自己。 “噗哧”一声,一个小丫头就乐出来来了。实在是白羽现在脸上的表情太好笑,就像自家弟弟打碎了碗碟一样。 这一笑倒是缓和了气氛,但薛讯心里头又反复了:这到底是高人,还是自家孩子被人忽悠了? 薛王氏看怀里薛蟠也不像是有事儿的样子,嗔怪的看了那笑出声的小丫头一眼,倒是半点架子没有的也不怪她。转过头来看白羽,薛王氏眼睛里也透出一丝笑意来。 白羽觉得自己闯祸了,手足无措的立正站着。最后支吾犹豫了半天,就奔着还在床上半靠着坐起来的薛讯过去了。 本来他是不想管薛讯的,反正也死不了,就是难受着呗。可他好像做错事了,那就给薛讯治治病也没什么的,就当是请求原谅了! 也就是这么几息的工夫,薛讯心里头转悠了几千几百个想法,一时觉得白羽可能是有真本事的奇人异士,一时又觉得这可能就是个看薛家富贵才上门来的骗子。可转头又觉得这骗子也忒不专业了些,也许这人只是不通俗务呢?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手腕子就被白羽给握住了。 没错,是握住。绝对不是寻常大夫搭脉的手法。 薛讯心里就开始倾向于白羽是个骗子了。可推拒呵斥的话还没到嘴边上,一股热乎乎的暖流就顺着被白羽握着的手腕子沿着手臂进了胸腔。五脏六腑被这股热气一熏,全都舒服起来了。隐隐抽痛的肺子不疼了,心脏也不鼓噪得难受了,胃里也不觉得恶心了反倒有点饿。 薛王氏、薛蟠和薛管家巴巴的看着薛讯和白羽,也不知道这俩人是练什么功呢,怎么抓住手腕子就不动了呢? 过了一会儿,薛讯脸上就有了点血色,额头也冒出汗来。薛管家就知道这是给自家老爷治病呢! “爹爹妈妈晨安。” 白羽刚把薛讯的手撂下,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清亮的问候声。他回头一看,就看见穿着红底洒金穿花百褶裙的花儿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笑容走了进来。 薛讯舒坦了,原本不济的精神头也回来了,脑瓜子就转悠得更快了。人虽然还躺在床上,可脑子却把白羽从进门到刚才的表现都重新捋了一遍,心里头对白羽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有点底了。 他也没多嘴,就直接指着自家姑娘宝钗对白羽说道:“大姐儿的病症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要劳烦白先生了。” 一提起这事儿,边上的薛王氏就觉得眼眶子发酸。你说她坐胎的时候也没吃什么不该吃的,蟠儿生下来也是壮实得很,怎么到了这当眼珠子都不为过的姑娘这里,就得了这么一个病症呢? 那海上方虽然繁琐,可他们薛家的财力物力也不是得不来的。可到底是病症不是?难受的时候,她恨不得自己替女儿生受了,也不愿意让她小小年纪就受这样的苦楚。要是女儿真能去了这病根儿,她就是后半辈子都吃素也行啊! 薛家大姐儿名叫宝钗,才五岁就出落得很是有一番气派。这倒不是说她长相如何倾国倾城了,虽然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可到底也不过是个四头身的小萝莉罢了。真正让人觉得打眼的,是那气质作派。 “这位是白先生?”宝钗上前给白羽行了一个晚辈礼。刚才打帘子的丫头都把事情和她说了,她自然知道白羽是来给自己瞧病的,却被阴错阳差引来见了父亲的事情。 白羽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就想起来花儿不认识自己了,就觉得有点委屈。不过委屈归委屈,还是点点头算是回答花儿的问题。他觉得吧,明明花儿和草儿都是一样大的年纪,怎么花儿就显得这么有小大人的范儿呢? 其实也是家里的环境使然,爹爹虽然是个聪明人可偏偏一年里有大半年不在家;家里头的老婆儿子不靠谱啊,母子两个都不是能撑住门户的,可不就得有一个能拿主意的人吗? 一开始宝钗本来只是比同龄的孩子聪慧一些,后来就开始大事小情的替母亲哥哥查缺补漏了。时间久了,宝钗也就被动的成长了起来。加上父亲也不因为她是女儿身就小瞧了她,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白羽上前一步蹲下身,就摸上了宝钗的头顶。 宝钗一愣,可也没躲开,只是露出一个不露齿的笑容来,礼貌的看着白羽。 “你身体里有不好的东西,我要把那东西弄出来,你会很疼,你得忍着,行不?”白羽生怕自己声音大了吓着花儿,心里头那个心疼就别提了。 宝钗自然不知道自己那一股热毒就是慧性泉带来的,而且发病的时候也确实很难受,自然想要根除了这热病的。所以听白羽这样问了,也只是安静的点点头。 白羽见花儿同意了,直接就把宝钗给抱了起来:“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吧!” 这是要干什么?当着父母的面就要把自家姑娘带到没人的地方去!薛讯心说,也就是白羽刚治好了他,他也知道这是要给他家姑娘看病才要找个清静的地方。要是其他人敢当着薛讯的面这么说,薛讯就能展现一下紫薇舍人家的实力厚重了。 “白先生,隔壁就有静室,我这就让人去安排。您可还要置备些别的?”薛讯给了薛管家一个眼神示意他赶紧去准备,又安抚的对妻子薛王氏摇摇头。 “不需要!”白羽特别自信的一扬下巴,“咱们赶紧的,我接下来还有事儿呢!” 他本来是要去扬州的,结果一个不小心就偏离了路线了。赶紧给花儿拔除了慧性泉水,他好赶紧去扬州去。 “急迫”这种心态和哈欠一样,是很容易感染人群的。在白羽的催促下,薛管家在盏茶的时间内就把厢房给布置成了静室了。之后恭恭敬敬的过来请白羽带着自家姑娘去看病。 等到静室里头就剩下白羽和宝钗两人了,白羽就把宝钗放在了桌子上,很郑重的对宝钗说道:“等一会儿你要闭上眼睛才行。就算是疼得难受也要忍着……行不?” 一开始还是命令的语气,可到了后头又变成商量了。 可这事儿真不是商量了就能不疼的。 宝钗本来以为最难受也就不过是自己发病时候那窒息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了,可等白羽蒙住了她的眼睛,一双手分别按在自己的额头和小腹之后,一股火烧火燎的热度就从身体里头爆开了。 她觉得自己就好像是烧爆了的烛花一样,下一息估计就能炸成一团火了。或者自己已经被烤熟了? 白羽不知道宝钗还有心思想这些,他现在正努力的把花儿神魂中的泉水往今生的肉身里导呢。 这么一导就是半盏茶的工夫。宝钗一开始还有心思胡思乱想的,到了后来就有些迷糊了,难受得喊都喊不出来。 好在白羽还是懂得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的,一鼓作气的先把泉水从神魂中拖了出来。这下宝钗缓过来了,难受得泪珠子止都止不住往下流,但还是听话得闭紧了眼睛。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要做个勇敢的女孩子!”白羽胡乱的说着安慰的话,忍着心疼把已经在宝钗肉身中的泉水逼向了通窍。 “哼……爹爹妈妈!” 难受到最后了,宝钗还是没忍住,哭唧唧的要找薛讯和薛王氏了。 薛王氏在门外头听了,一个心都快绞成碎肉了,立刻就抬起脚来要进屋里去。 “你站住!”被薛管家扶着的薛讯一看薛王氏的动作,立刻就把人叫住了。 “你要干什么?你没听见白先生给大姐儿拔毒呢吗?要是到了紧要关头,你进去一打扰,前功尽弃了,大姐儿怎么办?”薛讯喘着粗气说道,生怕自己说慢了妻子就真闯进去了。 俩人说话的工夫,屋里头哭的稀里哗啦的宝钗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从自己的眉心飞了出去,而后便是一阵的轻松,立刻就涌上了一股困意。 白羽眼看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泉水从花儿的眉心飞了出来,赶紧伸手一接,那泉水就被他握在了手里。 这东西不是人间之物,自然不能随意丢在人间。白羽想了想,自己身上还真没有地方放置它,最后索性一张口,就把那滴泉水给吸进了自己嘴里,直接咽了下去——别的地方放着都不保险,还是先放在自己肚子里吧! 薛王氏最后还是忍住了没进仓促间用厢房布置成的静室里去。她煎熬的等在了门口,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扭碎了。 好在这段煎熬的时间并不长久,厢房的门很快就打开了。白羽抱着宝钗出来,露出一个能让人看到牙花子的笑容:“没问题啦!” “呜!”薛王氏算是喜极而泣,一天里丈夫和女儿都摆脱了病魔,没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了。可刚出一声又觉得流眼泪不吉利,赶紧就憋回去了,所以就留下这么一声动静。 之后就是手忙脚乱的把昏睡的宝钗从白羽怀里接了过来。眼看着宝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一身衣服都被汗水给浸透了,薛王氏赶紧让奶娘和丫头去带宝钗沐浴更衣。 “白先生,宴席已经做好了。您忙了一早上,不若先用饭?”薛讯虽然还被薛管家扶着,可此时已经觉得自己好多了。 一听说有吃的,白羽的意志稍微有些被动摇了。沉默了一会儿,他才点点头:“那好吧,那就吃一桌吧!” 说是吃一桌,那就真的是吃一桌啊! 薛讯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他是亲眼看见桌子上的菜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全都进了白羽的肚子里,可人家的腰身愣是一点都没有稍微变形的迹象。 薛蟠也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很有些破碎的征兆。好家伙这人的长相是和饭量成正比是吧! 这头父子俩还没感概完,白羽就指着桌子上的几个空盘子说道:“这几样,再给我来一份……来三份吧!” 传菜的管事看了一眼薛讯,见薛讯微微点头之后立刻就去吩咐厨房赶紧准备去了。 趁着这个空档,薛讯笑着对白羽道:“白先生若是喜欢寒舍的菜肴,不妨多住些日子。今日的宴席还是有些仓促了,还是要好好准备一下,才能报答白先生的大恩。” 这话特别得体,特别知恩图报。可其实薛讯是想要留白羽多住几天,以防如今他和女儿的康健只是一时的表象。 白羽自然是听不出来这里面的深意的,他摇摇头:“不了,我得赶紧去扬州。” “扬州?不知白先生去扬州有何要事?我薛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在扬州也还是有几分薄面的。先生若是信任在下,不妨说说看。有什么事,在下也能替先生奔走一二。” 是不是听着特别真诚?但其实薛讯是想要套一套白羽的底细好做些打算来着。 白羽同样听不来其中的深意,可有一点白羽还是很出色的:服从命令听指挥。哮天犬传话说让他不要扰了凡人,换句话说就是不要在人间留下太重的痕迹。 怎样才能不留下太重的痕迹呢?当然是来无影去无踪啊!所以白羽是打算干完一票就收手,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薛讯的问题就算再有深意,除了知道白羽的下一个目的地是扬州之外,就再没法从白羽口中得出更多的消息了。 他见白羽去叼这佛珠往边上甩,就知道这佛珠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家鹅大仙上次见到那佛珠,可是急巴巴的让他捡了的,事后他自己也发现那佛珠隐隐有让人凝神的功效。可如今这串佛珠,却总是让他觉得难受得很。 “这东西,看来确实不好。”他冷笑着拎着佛珠往回走。到了家之后也没有像往常一般先去看姐姐和外甥,而是到小库房拿了往日烧化祭祀的铜盆出来把佛珠扔了进去,又去厨房拿了生油倒在里头,火折子一吹,铜盆里就升腾起了橙黄色的火焰。 等那佛珠被烧成了一串焦糊的炭块,许仙这才收拾好了残局,自己烧了热水沐浴之后才去看姐姐和两个小外甥。 许仙的两个两个外甥乃是文曲星和武曲星下世,大外甥文曲星并没有因为许仙身上残留着的佛珠锐气而如何,偏小外甥武曲星见了许仙之后气得哇哇直哭。 这倒是不怪人家小星君。武曲星主管武事并金财,在天庭时和主管杀伐杀戮的太白是最要好的。而太白是天下杀意之精,身上存的是最精纯的杀意锐气。武曲星每日和这样上等的杀意在一起,如今见了许仙身上沾染的佛珠锐意,如同在美味佳肴中忽然尝到了一坨伪装成美味的屎一般,败兴不说还特别恶心,哪里能不气得直哭呢? 这也怪佛门。佛门本来是以大慈悲起家,就算后来意识到单纯的慈悲不能成就世界,弄出来个佛门怒目什么的,可因为毕竟不是本行,难免做出来的锐气就很下乘了。所以小星君恶心这佛珠的残留气息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白羽眼看着小拖油瓶许仙把佛珠烧了,不由得有些惊讶:怎么总感觉这小拖油瓶不知不觉间就变了呢? 等许仙和李家等人都睡下了,白羽想了想,还是要把法海意在白素贞这件事告知正主儿才好,所以踩着夜色就去了回春堂后边的白府。 大半夜的,别人家无论是主人还是下人肯定都睡着了,可白府不是一般的人家啊,小青在花园里吞吐月华、五鬼也跟着沾光,就是白素贞,人家也认认真真的……压制修为呢。 自今天白日里,许仙说要做一部集天下药物总徕的书籍后,白素贞就觉得自己的修为那是蹭蹭的往上涨。后来法海进来的时候,她表面上是作为东家看许仙这个坐堂大夫给法海诊治,其实是分出一部分心神来压制修为呢。 白素贞其实有点想不明白,怎么许仙说自己要写书,自己的修为就涨了呢?她要报恩,可怎么恩人许下了宏愿,得到惠泽的却是自己呢? 所以当白羽大半夜跳进白府之后,白素贞就拉着白羽把自己的疑问说了。 白羽其实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操作原理,可这不妨碍他不懂装懂啊!所以白羽故作深沉的说道:[你可知道当初西方接引准提二圣成圣时曾立下了四十八桩大宏愿?而后天道才降下功德金光让这二个成圣的。] 白素贞还要再问清楚些,白羽就拿出之前领导忽悠自己的万金油来忽悠白素贞:[天机不可泄露,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要自己体悟。]至于最后能不能悟出来,悟出来的是什么,那就不关白羽的事情了。 白素贞好笑的看着白羽见自己不多问了之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也不难为白羽了。只是之后听白羽说法海的目标在自己身上,便觉得奇怪又诧异。 “我此番前来人间,便是因为之前在峨眉金顶受了观音大士的点化,说我有一桩人间旧情未了。如今我前来报恩,怎的他身为佛门金刚竟然要阻我不成?” 谁知道佛门是怎么传递消息的?又或者是法海本身级别太低,所以不知道佛门高级管理层点化白素贞的事情?总之目前看来法海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既然如此,还是以和为贵的好。”白素贞想了想之后说道。 白羽黑人问号脸:[你是打算怎么以和为贵?] “还是要去找法海说清楚的,让他莫要插手我和许大夫之间的恩情纠葛。”白素贞因为被观音点化的缘故,对佛门还是很有好感的。此时也不愿意和佛门金刚结仇结怨,可她却不知道,她早就和这金刚结过怨了。 法海的行踪其实很好找,白素贞有白羽请城隍帮忙,很快就找到了在钱塘暂时挂单的法海。 白羽没跟着白素贞去,他不耐烦看法海那张老脸,便在回春堂等着白素贞回返。天明之时,白素贞倒是回来了,可是她的面色却分外的古怪。 白羽察觉有异,不禁询问原因。 “我将大士点化我的话说与他听,他先是沉默,而后听了我如今助许仙精进医术的做法之后,就劝我……” [劝你什么?] “劝我以身相许报答当初的救命之恩。”白素贞很艰难的把这句话说出口。 这秃驴莫不是疯了?白羽听了之后第一感觉就是这个。 法海当然不是疯了,他只是发现自己还有另外一个方法,不光能两全其美——既能让许仙皈依佛门,又能报当年和白蛇的恩怨,更能借此一箭三雕的让自己得罗汉果位! 白羽就算不完全清楚法海心里的想法,可也能看出来这老和尚不怀好意来着。偏偏白素贞因为早就对许仙有情,对法海的提议很是动心。 可就连白羽都能看出来法海的叵测,白素贞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一边是顺从心意却有可能是万丈深渊的陷阱,一边是谨守道心却要断情绝爱的仙途,白素贞面对这两个选择,心中颇为凄苦:“难道成仙便是要如此吗?永远不能顺从自己的凡心,要恪守要克制。那孤单到天荒地老又有什么意义呢?” 哈?白羽懵了。[谁告诉你说成仙就要孤单的?雷公电母是假的吗?东王公和西帝娘娘可是模范夫妻!] “嗯?” 白素贞觉得自己可能修了个假仙,又听白羽继续道,[而且你不是腾蛇吗?你将来又不在天庭任职,而是去三皇位内的娲皇宫啊!] 场面有些尴尬。 尤其是刚才还自怨自艾的白素贞,觉得自己刚刚的剖白真是傻透了。 眼看着天光大亮了,白羽草草的和白素贞总结了几点:这法海眼看着是不怀好意,那么他的提议就绝对不能采纳,再心动也不行!又提到当初佛门二圣许大宏愿,就算如今没能实现几条,人家的圣位不还是稳稳的嘛! 白羽充分发挥了自己其实并不怎么样的口才,忽悠着白素贞:[你看我家拖油瓶,想要著个书,你都跟着沾光修为提升,你说有没有可能小拖油瓶也是能……的?]白羽一挥翅膀,做了一个向上的动作。 这么一句话,算是搔在白素贞的痒处了。 [人和妖是人妖殊途不能相合,人和仙也是如此,但是仙和仙应该就没关系了吧!]白羽忽然就把逻辑给捋顺溜了,一双圆溜溜的鹅眼睛亮晶晶的,[我还一直不乐意你们在一起,可你们要是都升仙了,那拖油瓶就不会难过了!这样真是太好了!对,就应该这么办!]不过到底该怎么操作,还是要问问天条百科司法天神大人才行! 所以还不等白素贞消化完白羽的话,刚才还磕磕巴巴总结中心思想的白羽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突突突”的自说自话了一番,就“嗖”的上了墙,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真君祠里,杨戬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出儿,所以听了白羽的话,他是半点也不觉得惊讶。毕竟在好几个小世界里头,娲皇宫的腾蛇后裔后来和农皇宫的医典官结成仙侣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所以在这方小世界里,是应在了白素贞和经世善人许仙头上吗? [可以吗?可以吗?]白羽眨巴着眼睛抬着头看着自家领导。 “并无不可。”杨戬也不吊白羽的胃口,直截了当的点头认可了。“只是你要知道,这二人在人间却是不能有越雷池半步,不能有夫妻之实,也不能有夫妻之名。” 这个条件有点苛刻。可想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没点代价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样的话,身为许家独苗的小拖油瓶这边,可能会有来自江米条许娇容的阻力哦!白羽晃了晃脑袋乐呵呵的想道,到时候小拖油瓶肯定要经历一番痛苦挣扎的心路历程才对。被拖油瓶和白素贞两人的事情操心了这么久,也该换上小拖油瓶本人来试试这种心烦意乱的感觉了! 白羽随后就返回了回春堂,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另一个当事人白素贞。 只是白素贞的反应并不是兴奋或者欣喜,而是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淡淡道:“我知道白道友怜惜我,可白道友莫忘了,许大夫对我无意。这一切不过是空谈罢了。” 哦,对了。白素贞还没看出来许仙对他的心意呢,所以目前心烦意乱的可不只是白羽一个。不过——[谁怜惜你啦?我是可怜我家小拖油瓶!] 白素贞看白羽羽毛都炸起来了,也顾不上心里的愁思了,赶紧给白羽陪好。毕竟人家为了自己,都偏离了一开始“防止许仙将来有一天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痛不欲生”的这个初始目标了。 小青对此也是很服气的。他私下里对白羽说,他其实觉得姐姐和许仙这两个,身上都有一股子呆劲儿,尤其是在感情方面,真是配得没边儿了:一个看不清自己,一个看不清对方。嗯,很好,很登对。 于是这登对的一对儿就继续这么平淡如水的相处,半点也不着急来着。反倒是法海,因为许仙和白素贞都没什么动作,反而心急得不行,大有一种要亲自动手促成此事的架势。 时间转眼就过了三个多月,眼看着文曲武曲两个小星君就要百日了,这两个小家伙儿的异常也开始显现出来。 文曲小星君的变化还不明显,顶多就是这孩子比其他的孩子安静,而且每当身边的大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滴溜溜的看着像是能听懂一样。 武曲小星君就明显一些了,具体表现在这孩子的力气一天比一天大上。原本没满月的时候还跟小猫崽儿似的,可如今却能拽着李公甫的手指头让对方抽不出手了。 两个孩子大了,如今也不似过去一样日日哭个不停了,许娇容终于能重新开始自己李家内当家的职务了。也是这个时候,白羽才重新搬回了桂花巷李家后院的鸡栏去。 “你说老大长得和汉文还真是像啊!”这一日正赶上李公甫休假,天气又正好,夫妻俩便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到了院子里头,一家四口出来见见风晒晒太阳。 才站了那么一小会儿,李公甫就“哎呦”一声痛呼出来。 原来他怀里头抱着的武曲小星君小手里正攥着一绺李公甫的头发,看发丝那新鲜有光泽的样子,明显就是刚从头皮上脱落下来的。嗯,不是自然脱落,是外力使然才让正当壮年的头发离开了生养它们的头皮的。 李公甫看着二儿子手里头的一绺头发,摸了摸火辣辣的头皮,觉得自己离脱发不远了。说起来也奇怪,这孩子在许娇容怀里的时候可是老老实实的,就连吃`奶的时候都不会太用力让许娇容觉得疼痛。偏偏到了李公甫这里,拽手指头、薅头发什么的却是屡屡发生。 许娇容这些日子见多了自家相公被小儿子弄得没辙,如今听见他喊,都不用回头打眼,就知道这是又在儿子手里头吃亏了。 她半点也不心疼,反倒是说起了两个孩子的事情来:“让你给儿子起名字就像要了你的命一样,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啊?这都三个多月了,你要是真想不出来,难不成还让我儿子等一辈子都不上户籍不成?” 李公甫一听许娇容提到起名字的事情,就觉得脑仁儿疼:“你有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大老粗。就咱们家那本《说文解字》还是汉文以前上学堂的时候留下的。我是只要翻开看,不出一盏茶就能睡着。” “你还有理了?让你起个名字,不过就是在那书本里挑上几个寓意好的字来,怎么就那么难吗?” “就这么难!”李公甫特别的理直气壮,“要我看,不如这名字还是让汉文来取好了!他是读书人,肯定能取个好名字。” 许娇容都气乐了:“哪家孩子自己亲爹不给取名字让舅舅取名的?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你!” 李公甫一开始还只是随口说说,可话一出口,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了。 他好声好气的和许娇容说道:“我怎么会想气死你呢?你给我生了两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是我们李家的大功臣,我谢你都来不及呢!我就是想着,汉文是除了咱们俩之外和这两个孩子最亲近的人了,又是读过书有学问的,不像我,肚子里半点墨水也没有。这么亲近,又有学问,给汉子取名字难道还不合适?” 94.第 94 章 不等杨戬做出什么反应, 白羽就先炸了。脖子抬得老高, 努力用鼻孔和下巴对着刘沉香来表示自己的不喜:“你是不是傻!” 刘沉香看了一眼跟在杨戬身后踮着脚尖后仰着脖子的白羽,平日里被刘彦昌娇纵的劲头也上来了:“你才傻!你谁啊?” 杨戬本来因为刘沉香不知好歹的话还有些心寒又生气的心情,在看到白羽的姿势之后, 就只剩下好笑了。 白羽此时的姿势, 就是圆规加茶壶的结合体:为了在气势上胜过理所当然的刘沉香,所以故意微微分开双脚,用脚尖点地,就是为了“居高临下”。而双手呢,反掐在腰上, 跟个双耳壶一样。脖子还向后仰着, 故意用下巴和鼻孔对着刘沉香, 以至于白羽此时眼前根本就看不见刘沉香,只有遥远的蓝天白云。 明明应该是粗俗不堪的动作, 可偏偏因为白羽做的太刻意了些,反倒多了些喜感。 刘沉香想,要不是这人说自己傻, 他肯定要先笑一会儿!可现在,他生气的看向了杨戬, 希望自己的舅舅能教训一下这个骂自己的家伙。 结果视线一瞟过去, 就看见这位原本冷肃着脸的舅舅竟然笑眯眯的看着仰着脖子的白羽呢,眼睛里的神情那叫一个温柔! “舅舅……”刘沉香叫了一声。 杨戬连个眼角都没分给刘沉香, 伸手托住了白羽的后脑, 把白羽快折成90度的脑袋给扶回去:“好好站着。” 白羽瘪瘪嘴, “哦”了一声,顺从的放下了叉腰的手,也不踮着脚站着了。 杨戬这才转向了刘沉香:“你说,要是有人触犯了律法,偏偏被至亲藏了起来,是对这触犯律法的人好还是不好?” 刘沉香张了张嘴,知道杨戬这是在解释他把杨婵压在华山下的行为呢。 “那你又知不知道,藏匿这触犯律法的人,也是担了很大责任和风险呢?”杨戬又继续说道。 “可是!”刘沉香赶紧插嘴,“可是我娘只是爱上了我爹,她没有杀人放火偷盗抢劫!她这样哪里算得了是触犯律法?” “你跟天条说去!”白羽从杨戬身后弹出来一个脑袋说道,然后又把脑袋缩回去了。 刘沉香心里觉得娘亲杨婵没错,可偏偏杨婵的行为又偏偏是触犯了天条的。他一肚子的委屈,偏偏被白羽这么一句话噎得一句也吐不出来。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对杨戬说道:“舅舅,你既然当年没有把我娘交给天庭邀功领赏,说明您心里也是顾念着和我娘的兄妹之情的,为什么就不能放我娘归家呢?” 杨戬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开口说道:“若是他日事败,天庭追究蝉儿的责任,唯有这华山的困狱之灾才能减轻她的罪罚。” 玉帝的心肠软,若是知道杨婵这个向来乖巧顺从的外甥女已经在下界毫无灵气、不能修行的方寸结界里受了多年软禁之苦,如今也法力全无了,刑罚定然能减轻的。 王母也是一样,虽然极力捍卫天条威严,可也是要顾忌天庭众仙的人心的,见杨婵已经得到了教训,应当也不会多加为难了,顶多就是弃之不管了,全当没这么一个人。 这是此间世界的杨戬的初衷,算是苦肉计。 可偏偏眼前的刘沉香一心只想着一家团聚,只想着要见到母亲好弥补同年缺少母爱的遗憾,偏偏没想到若是将来杨婵私配凡人的事情发了,天兵下凡后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和睦恩爱,玉帝王母又该是如何的震怒、天条的法度和颜面又该是如何的无光。 “可是我娘根本就没错!就是神仙也不能不讲理吧!”刘沉香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抓着这句话翻来覆去的说。 杨戬见刘沉香眼里全是不服气,怕他意气用事,届时挑明这件事,杨婵就真的不得不受天条处置了。 “你安心在华山呆着。读书也好,习武也好,最好能考取功名,立下身家。你娘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刘沉香见自己怎么服软哀求,杨戬就是不松口,心里也气急了,口不择言的指着杨戬:“杨戬!你真是好狠的心!你别以为你的心思旁人不知道。说什么把我娘藏了起来,假惺惺透了!你真要是对我娘还有骨肉亲情,就不该让我们一家三口生离十五年!你不过是为了你头上司法天神的乌纱帽罢了!你怕我娘的事会影响你的官途!你和人世间的那些贪官污吏有什么区别?你这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真小……” “砰”的一声,刘沉香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飞了出去,撞在了十几丈之外的一块大石头上,疼得动弹不得了。 一拳把刘沉香打了出去的白羽觉得还是不足,又过去补两脚解气:敢这么和自己领导说话,要不是因为刘沉香和领导有血缘关系,白羽能把刘沉香直接拆巴了! 杨戬见白羽出手极有分寸,刘沉香受得也不过是几天就好的皮外伤,也就不多言了。 等白羽踹完了,才开口对捂着肚子的刘沉香道:“你就安心老实的在华山读书吧!”说完,就领着白羽走了。 躺在地上的刘沉香因为肚子上先后挨了白羽一拳两脚,喘气都疼得冷汗直冒、眼前发黑,过了足足大半日才缓过劲儿来,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刘家的纸扎铺子走去。 没想到才走到半路,就看见一个穿着朱红衣衫的俏丽女子也往自家方向走去。 那女子察觉到了刘沉香的声响,本来只是漫不经心的回头看了刘沉香一眼,随后就大惊失色的朝着刘沉香跑来:“沉香,你这是怎么了?是谁伤了你?” 刘沉香看着眼前的女子,脸上露出来一个委屈的表情:“四姨母……您,您送我回家吧!” 这女子被刘沉香称作四姨母,却和刘沉香并没有血缘关系,她真正的身份是东海四公主敖听心。因为和刘沉香的亲生母亲杨婵关系亲密,是几千年的好友了,这才在杨婵被压华山下之后,年年都在刘沉香的生辰前来华山探望刘沉香。 “嗯,回家。”敖听心把刘沉香当晚辈,看到刘沉香满身的尘土,还捂着肚子,也顾不得掩饰自己非人的身份了,赶紧把刘沉香跟提溜小鸡崽儿给提起来,一路似草上飞一样,很快就把刘沉香给带回了刘家纸扎铺子。 刘彦昌刚送了华山县采买灯笼的大户出门,就看见自家儿子被敖听心半扶半提溜着回来了,赶紧过去接过儿子,就被刘沉香大小伙子的身板给压了个趔趄。 “这是怎么了?”刘彦昌扶着刘沉香问敖听心。 敖听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想着快到沉香十六岁生辰了,就来看看。没想到走到半路就看见这孩子一身的狼狈,我就赶紧把人带回来了。” “先进去再说!”刘彦昌只能先把刘沉香扶进屋里去。 等给刘沉香检查完了之后,他才放松了一些:“都是些皮肉伤,过几天就好了。” 刘沉香自己飞了十几丈才摔在地上,要是正常人,早就内出血了。可偏偏他因为有半身仙人血脉,体格比照常人强悍了不知多少倍,能让常人奄奄一息的伤也不过是皮肉之苦罢了。 不过既然身上没受重伤,作为家长,刘彦昌就要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刘沉香被白羽揍了,本来就没有面子。如今又被刘彦昌逼问,少年人的自尊心就受不住了,“爹,你烦不烦啊?我没和人打架,就是不小心摔了!” 这话说出来刘沉香自己都不信,更何况刘彦昌呢! “摔了?谁家摔伤只摔肚子的?后背呢?你后背上是你摔了一次没够又翻了个个儿再摔了一次?”刘彦昌都被刘沉香气笑了。 这个笨蛋孩子,说谎都不知道说圆溜一些! 敖听心也觉得有些好笑,可眼看着刘彦昌的话让刘沉香脸上更挂不住了,只能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她对着刘彦昌挥挥手,示意刘彦昌退下,自己坐到了刘沉香旁边,“沉香,你和姨母说说,到底是谁伤了你?” 刘沉香不对刘彦昌说实话,是少年人青春期叛逆,不想在家长面前丢脸。可对着敖听心这个四姨母又不一样了,沉默了一会儿,就开口了:“我……我去找杨戬了,想让他把我娘放出来。他不放……” “就把你打了?”敖听心大惊失色,随后脸上就冷淡了,“没想到这杨戬当真不要脸,这样欺负一个小孩子!” 本来以为刘沉香是和小伙伴打闹受了伤,没想到竟然是杨戬这个亲舅舅下的手!敖听心打定主意,要等给刘沉香讨回些公道。 刘沉香虽然中二,身上的毛病也不少,可总的来说还算是个诚实的好孩子的,赶紧摆手:“不是他,是他身边跟着的一个跟班儿。” 敖听心更不满了。舅舅大孩子还算是自家人的事情,可一个根本儿也敢动手?这太不像话了。 “他没拦着?”敖听心不乐意的问道。 刘沉香摇头,“没有。他对那个跟班儿比对我……娘还好!我看他根本就不把我娘当亲人了!” 敖听心更气了。 刘彦昌倒是听出来刘沉香话中的隐瞒了。他皱着眉头看了刘沉香一眼:“你就好好的求情,他哪里会动手?你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了?” 刘彦昌能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般的科举中得到举人的功名,就说明他不是个笨蛋。虽然看人的眼力比不上见多识广的丁绍仁,可也不差。 他想,刘沉香说的跟班儿,应该就是这两次跟来那个白衣的少年了。那少年……刘彦昌虽然只见了两次,可也看得出来是个憨直的性子。除非是自家孩子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否则哪里会出手呢? 刘沉香被刘彦昌这样一问,眼神就闪烁了。他不自在的动了动,抿着嘴唇不说话。 刘彦昌和敖听心一见刘沉香这副表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定然是说出来的话难听极了,才让人教训了的。 刘沉香见两个长辈都一脸不赞同的看着自己,立刻就委屈了,“爹,我说的都是实话!那杨戬就是个伪君子真小人!他为了自己的乌纱帽才把娘压在了华山下的!不然天上离咱们这里这么远,哪里就管得了那么多了?他见不得咱们一家三口过得好,所以故意囚禁了娘!还摆出一副为了娘好的样子!假惺惺!” 敖听心不知道此时杨戬身边跟着的人是白羽,还以为刘沉香说的“跟班儿”是哮天犬呢。此时听了刘沉香的话,就觉得可能是刘沉香的话惹了护主的哮天犬,所以被教训了。 她叹了口气,不好说话了,把场地交给了刘彦昌,自己到客厅去了。 等屋子里就剩下父子两人了,刘彦昌才疲惫的坐了下来,叹了口气说道:“沉香,你这话……太伤人了。” 刘沉香梗着脖子反驳:“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杨戬敢做,就别怕别人说!” 刘彦昌摇头:“他到底是你舅舅,你怎么能直呼他的名字呢?” “什么舅舅?哪有这样的舅舅?我不认他!”刘沉香此时就是个炮仗,谁点谁着,对谁都不服气。 刘彦昌见儿子一时半会儿的说不听,就换了一个方向:“你把你和你舅舅见面后说的话都重复一边给我听。” 刘沉香虽然还是不满刘彦昌把杨戬称作他的舅舅,可还是耐着性子把杨戬的话都重复了一遍。 末了,他愤愤不平的说道:“我看他就是找借口!什么他自己也担了责任风险?都是借口!” 外间的敖听心耳朵也是好使的,听了刘沉香重复杨戬的话,此时又听见刘沉香的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和杨婵是几千年的好友,不是姐妹胜似姐妹,所以对刘沉香也是当作小辈疼爱的。刘沉香的话里,只想到了自己一家人高兴就好,却既没考虑到杨戬身为司法天神该如何自处,也没考虑到将来真的事发了,杨婵又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他只想着自己要一世快乐,半点也不在乎其他人的苦衷。 这样的心思,真是太自私了! 敖听心难过的用手捂住了额头,不想再听下去了。 可只一会儿,她就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就像杨戬说的,他隐瞒了杨婵的事情也是有很大责任和风险的。此时隐瞒,是为了他日事发的时候求些同情分来降低刑罚。 这一点,刘沉香不懂,刘彦昌不明白,可她这个东海四公主却是明白的,多少也猜到了杨戬的心思。 只是还有一点,既然杨戬已经替杨婵谋划到这个地步了,很难说有没有别的后手布置。 敖听心想道这些年在天庭里人缘极差恶名昭昭的杨戬,自己作为杨婵的朋友,十五年来也恨杨戬六亲不认只想升官。如今回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对杨戬张口就来的指责诋毁,羞耻得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两个耳刮子。 不过……她想了想,朝着屋子里还在苦口婆心劝道刘沉香的刘彦昌开口唤道:“刘彦昌。” 刘彦昌赶紧出来:“四公主,什么事?” “沉香这里,希望你能好好劝导他,别让他任性妄为。这是我给他的生辰礼,先提前交给你了。”敖听心手一翻,一个提盒就出现在手上。 她把提盒给了刘彦昌,便告辞道:“我还有事,要赶紧离开了。” “四公主既然有事就先忙吧!”刘彦昌感激的接过敖听心递过来的提盒,“沉香这孩子,我会好好教导的。” 敖听心虽然觉得刘沉香的性子不会这么轻易被掰回来,可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只有盼着他好的,所以也就点点头,希望刘沉香真的能听从刘彦昌的教导。 刘彦昌送走了敖听心后,又回去和刘沉香苦口婆心去了。却说敖听心离开了华山脚下,便腾身入云,往南天门去了。 龙族出入天庭是不会有人拦着的,所以她很快就到了真君神殿外头,对着守门的天兵说道:“你们真君呢?可在殿内?” 天兵是常年值守真君神殿的,也认得这位和三圣母关系很好的东海四公主。此时听到敖听心问话,便对这位大半个月没来了的四公主回话:“回四公主,真君没在殿内。真君领着一个仙奉去灌江口了。” 在天庭扑了一个空的敖听心只能回转下界,往灌江口去了。 灌江口里的草头神也没拦着这位四公主,所以敖听心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真君庙的大殿。 才迈步进去,敖听心就听见一个声音义愤填膺的说道:“他要不是二爷的外甥,我都想要捶死他了!” 95.第 95 章(还债) 敖听心一下就听出这不是哮天犬的声音, 可听这声音主人的意思, 之前捶了沉香一下的就是这人,便停住了脚步。 白羽不知道敖听心在外面,犹自生气的给杨戬抱不平:“二爷, 就这种人, 哪里值得‘你’替他谋划那么多?还要让他拜师孙大圣,又求老君的所有仙丹,还设练心关卡磨练心智!” 白羽又有种要躁群的感觉,急躁的在正殿里来回走。 杨戬见白羽替自己着急,拉住了来回磨地皮的白羽, “到底是‘我’的外甥。他将来能成大器, 也是‘我’的心愿。更何况, 若能催生出新天条,蝉儿就不会受打神鞭击打神魂的苦楚了。” 敖听心听到这里, 呼吸一乱。 门内的杨戬其实早就注意到了敖听心,只是不能暴露出他的神识境界比肉身高这一点,所以故作不知。此时敖听心气息混乱了, 便借故呵斥了一声。 敖听心便迈步进来,嘴抿成了一条线, 对着杨戬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躬身大礼:“杨二哥, 敖听心目光短浅小肚鸡肠,做了许多对不起二哥的事情, 请二哥责罚。” 杨戬对于敖听心的反应倒是有些惊讶。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能和此间世界的杨婵成为好友, 杨戬还以为敖听心也是和杨婵一样的性情呢。没想到竟然是个疏朗豁达的性子,认错认得这般爽快。 “你是东海的四公主,没有触犯天条,我是不会罚你的。”杨戬摇头,对着还保持着90度躬身的敖听心说道。 敖听心眼中的愧疚更甚,如今才知道自己多狭隘,也就多少知道了杨戬是不会因为自己曾恶言抱怨而惩罚自己。她站了起来,只是把一切都记在了心里,没再附在口上。 “你都听见了?”杨戬见敖听心站起来了,皱着眉问道。 杨戬之前自然是不知道敖听心要来的,但是既然敖听心来了,就利用这小龙洗一洗此间世界杨戬的名声也好。 他多少能明白此间世界杨戬的心态:年幼时父母大哥都身故了,身边唯有一个懵懂的妹妹。几千年来,除了兄妹之情,似乎再没有其他能寄托心灵的地方了。 此间世界的杨戬可没有自己好运,能够遇到白羽这样一个全心看着自己的人,一颗仰慕的真心又在后来被嫦娥拒绝了个彻底。 如今设下这么一个算尽了众仙心态的计策就为了救助妹妹,偏偏最后还存了以死谢罪的心思便足以见此间世界杨戬的自毁心态。 此间世界内,一个孤寂的、从来不被人理解的杨戬,用自己来成全这三界的人、神、仙,让杨戬既气又痛。他不愿意此间世界的杨戬映照一直背负污名,便有了这番顺势而为。 敖听心点头,“杨二哥,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们这么多年……”后面的话没说完,可话中对于自己所作所为的愧疚就连白羽都感觉到了。 其实敖听心真的没做什么,就是因为杨婵被压在华山下,所以在东海龙宫内对着自家弟弟抱怨了几句。甚至抱怨的话里连脏字都没带,顶多就是心里一直是厌憎杨戬。 可她自己就是觉得自己不对,羞愧难当。 还有就是,她都不好意思在杨戬面前提刘沉香的名字了:人家为了你百般筹谋,可你却对苦心孤诣教导你的长辈半点不知感恩!若是没人教导你就算了,可之前她从华山山脚下离开的时候,刘彦昌那样劝导,他都半点不知道错处,难怪这个白衣草头神说“恨不得捶死他”了。 “杨二哥,你万万不可那样做!”敖听心收了满腔的内疚,目光坚定的对杨戬说道。 她不傻,过去是一叶障目看不清楚,如今那片遮住眼睛的枯枝败叶被拿开了,自然能推衍出最后杨戬的结果肯定不会好!不说是众叛亲离恐怕也差不离。 白羽就跟着点头,特别赞同敖听心的话。 杨戬板着脸,面上无喜无悲,只是目光柔和的看了一眼白羽,最后才对着敖听心点点头:“还有另外的方法。那是不得已的最后方法,之前我的行为是无论如何都要做的先手,免得真要用那法子的时候措手不及。” 敖听心的心就放下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半还提着,就怕杨戬还有其他类似的方法。 不过敖听心不怎么会套话,接下来的交谈全都被杨戬做主导,把话题往其他的地方引去。所以直到敖听心都要回东海了,还是没能知道杨戬的其他方法到底是什么。 等敖听心走了,杨戬才对白羽说,“你在这里玩上儿几天。我去瑶池向王母告假,回来后好调息突破。” 这和自己本身突破又有所不同,是用神识带领此间世界被束缚住的杨戬肉身突破,相当于除了要和天道桎梏抗衡之外,还要和天书所化封神榜抗衡,需要的时间精力巨大。 为了不让自己突破中被司法天神职责所累,他是必然要向王母告假的。 白羽自然是特别听话的同意了。 等杨戬走了,白羽就跑到静室去了,要把静室好好打扫一下,好让领导回来之后能安心突破。等打扫好了静室,又把大殿给清扫整理了。之后又是侧殿、后殿…… 负责守庙的草头神见白羽把属于他的活儿都给做了,只能去了灶间,给这位二爷明显放在心上的人做顿好吃的饭食去。 在白羽折腾二郎真君庙的时候,杨戬已经架着云朵一路向上,进了南天门往瑶池去了。 瑶池外头,值守的仙值见杨戬走过来,赶紧迎了上去:“不知司法天神前来所为何事?” 这话可不应该是一个仙值问的,可这仙值偏偏就问出口了。一旁的其他仙值还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可见过去此间世界的杨戬的人员之差,这些仙值这般明目张胆的折辱杨戬,竟然没人站出来说一句这是不应该的。 杨戬的神识是圣人神识,也不会因为仙值的话而升起什么愤怒之类的情绪,只是淡淡道:“来求见王母娘娘。” “司法天神稍等。”仙值漫不经心的行了个礼,就慢悠悠的往瑶池里去了。他们这样对待杨戬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也不觉得杨戬有什么值得他们尊重的。这次也和过去一样,拖着时间,半点不在乎杨戬站在瑶池门口等着有什么不妥。 等晃悠到了王母和玉帝的宫殿外,仙值才换了一个恭敬的姿势进去禀报:“启禀陛下、娘娘,司法天神杨戬在瑶池外求见。” “杨戬?他来干什么?”玉帝有些疑惑的说道,看向了王母,“你有事情找他?” 王母想了想,“不是我找的,不过蟠桃会在即,我确实有事情要交代他去办。他来了正好。” 玉帝点头,对仙值说道:“既然如此,就叫他进来吧!” 仙值便奉命出去了。只是出了殿门之后,还是慢悠悠的晃回了瑶池门口:“进去吧,陛下和娘娘同意见你了。” 此间世界的杨戬,过去因为怕玉帝和王母等得着急,也知道这些仙值每次都耽误时间故意为难自己,所以进出瑶池总是急匆匆的。 这一次杨戬可不着急了,步履从容的从瑶池门口前往玉帝王母的大殿。 到了殿门口,玉帝和王母见杨戬比以前来得慢一些,就有些不满。 玉帝还好,可王母直接就开口了:“司法天神好大的架子,竟然要我和陛下在这儿干等着你大驾光临。” 杨戬对着玉帝和王母拱手行礼:“过去知道那些仙值动作慢,未免陛下娘娘等急了,总是疾奔而来。”这么一句话,就算是解释了杨戬今天为什么来得速度慢了。 玉帝和王母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仙值慢待杨戬的事情他们俩知道吗?知道的。 可玉帝记恨杨戬生母云华仙子……此间世界名为瑶姬公主,又恨这个外甥在天庭建立之后就领着一干草头神并六个战将避居灌江口,听调不听宣,让他玉帝失了颜面。 就算后来不知何故还是到了天庭任职司法天神之职,对杨戬也不待见。所以仙值慢待杨戬,他也只做不知。 至于王母为什么这么做,就要提及瑶姬和王母的姑嫂关系了。不过那也是旧事,对杨戬恨屋及乌,又见玉帝故作不知,所以也跟着装糊涂。 在这二位天界至尊的眼里,杨戬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走狗。过去不驯服,被晾了几千年,不还是乖乖的来天庭担了得罪人的司法天神职位了嘛! 可这二位把事情做了,偏偏如今被杨戬挑明之后觉得失了面子可又不好发作,只能做出一副生气的姿态:“哦?竟然有人敢对司法天神不敬,真是胆大妄为。杨戬,你既然是司法天神,这该按照天条的哪一条处罚就去抓了那仙值罚了吧!” 天条自然没有哪一条说明对司法天神不敬该受什么处罚的,天条诞生的时候还没有司法天神的职位呢。 也不能说是对上仙不敬,因为杨戬不是那仙值的上司。顶多也就能罚那仙值一个玩忽职守的懈怠之罪,轻的很。可偏偏杨戬要是那样做了,少不了又会多些残酷之类的名头。 这也是为什么此间世界的杨戬宁肯在瑶池疾步也不愿意挑明自己被慢待的原因之一:无论他最后怎么做,都要成为其他天界神仙说嘴鄙夷的对象。 杨戬觉得此间世界的自己活得太苦太累,自己绝对做不来。 他对着玉帝和王母又拱了一下手,拱手的时候却没低头,而是直视着这两位天界至尊说道:“请恕下神无法立即执行了。最近下神心有所悟,想闭关一段时间。司法天神的职位恐怕要暂时请人代理了。” 王母眯着眼睛看着杨戬,像是在估量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只是以往在王母面前恭敬的低着头听训的杨戬如今却挺直了后背,不闪不避的回望王母。 王母最后还是呼出了一口气,“那好,就把你的司职先交给托塔天王李靖吧!” 原本事不关己的玉帝动作便是一顿,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王母抚了一下一丝不乱的鬓角,看了杨戬一眼,“只是这司职交出去了,你再想收回来,恐怕就难办了。难说要是李靖做的比你好——” “那娘娘大可让李天王继续做下去。”杨戬不在意的说道。 王母这才确定杨戬是真的要推了司法天神的司职了。她还要再说什么,却被一边的玉帝打断,“好了,既然你心有所悟,就赶紧回去吧!” 杨戬看了一眼比起自己真正的舅舅差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玉帝,又看了一眼小家子气的王母,拱拱手便走了:“下神告退。” 等杨戬离开了大殿,王母便不高兴道:“陛下为何要让杨戬离开?整个天庭,除了杨戬还有哪个肯真的做那扎手的司职?” “朕怕你再说,杨戬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复职了!”玉帝说道。 就在刚才,玉帝好像看到了那个力劈桃山的少年,那样锐利无双,好像天地间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一样,只是锐利的同时又深沉得让人心慌,连他这三界之主也不例外。 王母气得眯着眼睛看着杨戬离开的方向,狠狠道:“杨戬,我就看看你到底能顿悟出什么来!” 别人不知道,王母和玉帝自然知道那封神榜的奥妙的。只要在封神榜上,修为虽然可以提升,却更多的被封神榜吸收了,且永远止步准圣,绝对不可能到达圣人境界。 杨戬就是再修炼,也不过是给封神榜提供更大的力量罢了,怕什么呢? 也不知道是殿内哪个仙值多嘴,已经把杨戬“告状”的事情说了。那慢待杨戬的仙值原本还战战兢兢来着,只是后来又有杨戬交了司法天神司职的事情,立刻就有恃无恐了。 见杨戬从大殿内出来,还阴阳怪气的对着杨戬打招呼:“司法天神出来啦?哎呦,是我说错了,你现在哪里还是司法天神?真君出来啦?” 杨戬连个眼角都没分给这个仙值。这样的心性,恐怕这仙值这辈子也就止步到目前的修为了,便是更进一步都不可能。杨戬和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他出了瑶池便直奔真君神殿。 守门的天兵对着杨戬行礼,杨戬摆摆手便进去了。 等见了神殿内,便叫了梅山兄弟并哮天犬来:“我找你们来,是因为最近我要回灌江口闭关,司法天神一职已经交出去了。我闭关的时间不一定多久,这神殿过如果和齐天大圣府一般,就是折辱几位兄弟了。还请兄弟们整理好私物,和我一同回转灌江口去才好。” 梅山兄弟虽然有些惊讶,可他们素来信任杨戬,杨戬这样说了,就立刻去收拾物品了。连带把带来的草头神都集合起来,也让他们赶紧收拾东西。 过了片刻,南天门处便出去一条浩浩荡荡的队伍。 守门的天兵便有些奇怪,等队伍走远了,才互相讨论起来。 “这是要去哪儿平荡妖魔去?竟然这么多人!” “我看不像。你看谁家出门打仗跟搬家似的还大包小裹的?” “领头的好像是杨戬?” “那是哮天犬和梅山兄弟?” “这些人不是灌江口的草头神嘛!” 有眼尖的终于认出来这些人都是谁了,对于杨戬这搬迁一样的队伍啧啧称奇。 这么一队人马浩浩荡荡从南天门出来往灌江口而去的消息,没过多久就传遍了天庭。 王母气得摔了不知道多少灵玉杯,玉帝也皱着眉多有不满。唯有三十三天外的老君脸上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对着窃窃私语的金银二道童道:“去看看火候去。” 等两个小童走了,这才捋了一捋长长的胡子,赞了一声:“好!” 巨大的白色云朵自天庭出来,载着灌江口众人回返道场。 白羽看到杨戬领着梅山兄弟,带着哮天犬从天而降,高兴得迎了上去:“二爷,你回来啦!”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别看杨戬上天不过个把时辰的时间,可人间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杨戬上天之前还让草头神去华山找梅山老大去。梅山老大回来得比他们还快些,所以此时梅山六兄弟全都到齐了。 杨戬看着眼前的六个兄弟,还有爱宠哮天犬,微微点点头,脸上也有了笑意。 他对白羽点点头,而后对梅山六兄弟和哮天犬说道:“咱们回家了。” 梅山六兄弟不知怎的,听了杨戬的话竟然觉得鼻子发酸,难受得不成。 在他们心里,杨戬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可这些年他们二爷在天庭如何被人看不起瞧不上,他们也都是知道的。 他们兄弟别的不好说,但陪着兄弟还是可以的,所以一句废话也没有,只等着杨戬自己堪破心里的魔障。如今看来,这一天果然被他们等到了! 96.第 96 章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白羽心里头记挂着那癞蛤`蟆茫茫和瘸脚鸭渺渺手里的风月宝鉴, 提前几天回了扬州来。可就算回来了,也没住到林府去,而是小心的藏身在扬州的城隍庙内, 只等着正日子去抓那一身癞疤的和尚和那瘸了吧唧的道士去。 可到了正日子, 那个癞蛤`蟆和瘸脚鸭竟然没来!没来! 白羽收着翅膀缩着脚蹲在墙头上,看着生辰里那乐呵呵的笑容,想着不来也好。他家草儿的生辰,就该高高兴兴的才是。今天不来,算他们有眼色! 经过了黛玉的生辰, 为了能把握住这个好机会把风月宝鉴弄到手, 白羽在林家一直蹲守了一个月。直到三月上旬都快过完了, 一天早上,白羽正蹲林家门口的树杈上呢, 那头上全是癞疤的和尚终于出现了。 那和尚到了宅邸门前,一抬脚就往里走,半点不理会门子的阻拦。一边往里走还一边开口说道:“舍了我吧!舍了我吧!把你家的姑娘舍给我吧!她与我有缘, 舍了我吧!” 一眨眼的工夫,人已经快到了二门了。而且那和尚说话的声音并不大, 可偏偏身在内宅的林海和贾敏夫妻俩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之前有了白羽的神异之处给他们打底, 此刻见了这异象也不心慌了。 等那和尚几步从二门处就到了内院正房之后,夫妻俩只是和和气气的婉拒:“大师说好意心领了。”然后又吩咐人去置备斋菜来。 那和尚疯疯癫癫的颇为不羁, 见林海和贾敏虽然和气却一味的生疏, 便做点化状:“既舍不得她, 但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亲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生。”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也不理林海猛然站起来的动作,两步之间就已经除了二门,往大门去了。 白羽看着那癞头和尚故作高深的出了门要遁走,蹲在树上的身体挺直了起来,布了一道障眼法之后,两只翅膀直拉拉伸开,忽闪着从树上一跃而下,嫩黄色的喙就直直的叨在了癞头和尚还算干净的脑门儿上头。 癞头僧只觉得自己额头像是被天雷劈了一般,连惨叫都来不及便眼前一黑就仰摔在了地上。 而白羽见癞头僧倒了,也不继续叨他了,红艳艳的掌蹼踩在了癞头僧的胸口:“嘎!”可算逮着你了! 被掌蹼压着胸口的癞头僧连喘气都费劲了,等看轻了白羽的样子,脸上更是被吓得连血色都没有了,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细声来:“道兄……饶命……” 白羽一双黝黑的眼珠子都反射出蓝光来了。他饶了这癞蛤`蟆的命,谁来饶那些修行不易的花儿草儿的命?警幻是打着要花儿草儿们神魂俱灭的心思设下这毒辣局的! “嘎嘎?”风月宝鉴呢? “在渺渺处……” “嘎?”他在何处? “……大……大如州……” 白羽有点尴尬了,他都忘了还有大如州这回子事情了。 他看了一眼被踩在脚下的癞头僧,又“嘎”了一声。 那癞头的和尚便立时受了重创,连人形也维持不得,化作了一只病怏怏的癞蛤`蟆来。 白羽用脚扒拉了两下此时半死不活的癞蛤`蟆,便解了障眼法。 而此时林海不过刚带着管家追到了大门口,四处张望着寻找刚才那个癞头和尚的身影。 之所以这般着急,也是因为癞头和尚那最后类似于威胁的话语。虽然语焉不详,可里面很明确的提到了不可见外人、不能听哭声。 林海一听,就和之前白羽的话结合到一起了。他不知道这和尚是来帮他们家黛玉化解劫数还是和那骗了黛玉的人是一伙的,可总归应该对内情知晓一二的,便赶紧带人追了出来。 可到了大门口,林海四处一望,哪里还有什么和尚的踪迹?唯独也就是门口镇宅用的石狮子旁边,有一只踩着癞蛤`蟆的大鹄罢了。 林海最后只能叹息了一声,摇摇头回身往内宅去了。可才走了两步,他就瞪大了眼睛——癞头和尚、癞蛤`蟆!白医师的本名叫做“白羽”,向来做书生的打扮,白鹅的别称便是“白羽书生”!刚才踩住蛤`蟆的哪里是大鹄?分明就是一只体形庞大的鹅! 林海赶紧回身又跑到门口,四处寻找。可这一回那大鹅和蛤`蟆都不见了!他扭头问门子道:“刚才那鹅呢?你可看见一只大鹅?” “见了。”门子刚才也没看清楚那是不是鹅,总归是只禽类就是了,“小的之前没见,想来是沿着墙根到了石狮子下头的。刚才小的见了,正要赶它走,它就自己拖着一只逮到的蛤`蟆顺着墙根儿拐走了。想来是哪家养得跑出来了。” 扬州城隍庙里,白羽呼哧带喘、惊魂未定的呷了一肚子凉茶压惊。可吓死他了!刚才林海看着他的时候,他大气都不敢喘。等林海回去了,就赶紧拖着半死不活的癞蛤`蟆到了城隍庙来。 “吓着了?摸摸毛,吓不着!”城隍给白羽的鹅脑袋顺了顺毛,乐呵呵的用安抚小孩子的顺口溜来安抚白羽。 白羽冷静下来之后,又用掌蹼扒拉了一下癞蛤`蟆,弄得这蛤`蟆好像随时都能咽气一样。可他知道,这蛤`蟆虽然被他一时震得内伤了,可把内伤治好也就没事了。 “可是要把他交由阴吏接引到天庭司法天神处?”城隍揣着手,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乐呵呵全是慈爱的看着白羽。 白羽点点头:“嘎嘎。”我去抓那只瘸脚鸭去。 “注意安全啊!”城隍也不多留白羽,让人把蛤`蟆押往有司去了。 因为有了具体的目的地坐标,所以这回白羽很顺利的就到了大如州甄费岳父所在的城市里。 只能说这两个给警幻做私活的家伙收集信息的能力太差了,这都一年多了,也没发现白羽早就把警幻的布局给搅和得看不出原样了。不过这两个一开始也不是因为什么警幻有人格魅力杰出才能才为之驱使的,互相利用罢了,不上心也正常。 很轻易的,白羽就在大如州外面拦住了高唱《好了歌》打算勾搭甄费出家的瘸脚鸭,可瘸脚鸭却不知道人家甄费如今好好的,根本就没沦落到要靠妻子娘家勉强过活的地步。 瘸脚鸭比之癞蛤`蟆的功力要高些,一看见白羽眼珠子都绿了:他能被白羽找到,那肯定是蛤`蟆所化的茫茫出了岔子了。 “风月宝鉴何在?”人形的白羽冷着脸看着本体是瘸脚鸭的渺渺真人,语气冷淡得很。 当年两人同为太虚幻境以禽身入道的唯二同伴,白羽曾经对渺渺很有亲近的心意。当初渺渺要投警幻的时候,白羽还曾经拦过。可渺渺却半点不理会白羽的劝说,一门心思和警幻一起练了不知什么功法,化形的时候竟把命格五弊三缺显化,以至于成了瘸脚鸭的模样来,哪怕后来能变换人形了,可也还是跛脚难除。 “想要风月宝鉴?拿你的命来换!”渺渺半点废话没有,抄起手里的棍子对着白羽就甩了过去。 白羽一开始就躲闪来着,多少还对渺渺有些香火情。可到了后来也打出了真火,手腕一翻转,原形时候背后的棕色羽毛就变作了一把剑来,和渺渺你来我往的交起手来。 后来两个人更是化作了原形,你叨我一口我啄你一下的上下翻腾着打斗起来。斗了足足有十来个回合,白羽最后成功把瘸脚鸭叨成了秃毛鸭,而他自己不过是羽毛微微凌乱了一些罢了。 渺渺心里这个恨啊。一样都是太虚幻境出来的禽鸟,怎么白羽就能一路顺遂的把修为升到地仙后期去呢?自己磕磕绊绊的到了地仙初期,再想提升就怎么都上不去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投了警幻去。 白羽不知道渺渺心里头还有这种想法,不过就算知道了,顶多也就是不屑的嗤笑两声:天道偏爱人类,飞禽走兽鳞甲花草想要踏上此途本就难之又难。他们有了此等机缘,就该秉持天道喜爱的堂皇正道努力修行。有这个时间恨这个怨那个的,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瓶颈的原因,早日破解了才好。而不是因为一时的道途不顺就去走歪途。 他从渺渺的羽下找到了风月宝鉴,叼着渺渺的脖子就近找了大如州此处的城隍,请阴吏把渺渺送往司法天神处去。 才解决了渺渺的问题,白羽还来不及把风月宝鉴中的分魂解放出来,就发现其中李花木的精魂似有劫数的样子,赶紧一震翅膀赶往京城。 因为事态紧急,这一回白羽为了日夜兼程,飞行的高度都快到一重天了,足足飞了一天两夜才在快入夜的时候到了荣国府,正赶上李纨心念成灰一般躺在床上。 这李纨的精魂乃是太虚幻境一株李花所化,说起来年岁其实和白羽也差不多大,被幻境里年岁小些的精灵们尊称一声“姑姑”。白羽总觉得,警幻的手段能忽悠住那些花儿草儿的不难,可既然凤凰树都能堪破其中诡异之处,李花难道就这般呆笨吗? 李纨躺在床上,好半天都没动,眼神也木愣愣的。可过了片刻,她抬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在那里,有一个太医承认的孩子在。李纨忽然觉得不那么冷了。她缓慢的坐了起来,“你背着点人,回李家一趟。大爷的事情办起来的时候,请母亲在派人来吊唁的时候私下里帮我带来些补身的食材来。让母亲别操心才好。” 女婿亡故,没有丈母娘上门凭吊的道理。所以李纨才这么说。 白羽心下满意的点头:这才对嘛!哪有因为死了一个男人就寻死觅活的道理呢?这样也好,若是顺利的过了这一关,想来重回幻境的时候,李花也能有所明悟吧!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李花腹内的气息很是奇怪啊! 纵然府里的主子此时心中悲痛,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入棺停灵,亲友吊唁,之后抬棺到家庙去,自有豢养的和尚道士来做法事超度。 哭过一场之后,贾珠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在了荣国府里。李纨也似个透明人一般,挺着六甲之身安心在荣国府待产。 待到瓜熟蒂落之日,白羽这才明白了为何李花要下界的原因——她腹内孕育的,乃是一株兰花的残种。 这残种原本是养不活的,可借着李花的精灵之气,竟然慢慢补全了不足。 白羽瘪着嘴想,到底他闭关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啊?李花是怎么和这残种扯上关系的啊?又是为什么宁愿被警幻忽悠也要借人间这一遭补全残种啊? 这些答案,恐怕就算李花归返幻境也不一定能知道了。因为这种补全残种的方式实在对精魄损伤太大,李花回去之后恐怕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了。 白羽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在风月宝鉴到手之后,就开始把花儿草儿们困在里面的一丝精魂释放出去。 这些花儿草儿们大多如今已经在人间了,精魂自动归主,只待阳寿尽后,由阴吏引导,归地府反天庭即可。 被自己拦下未曾下界精灵们的精魂,也禀告西帝娘娘,用供奉线香归还幻境,归于本体,丝毫不妨碍今后的大道仙途。 而后,那空荡荡早就没什么用的风月宝鉴,就被白羽当成一面普通的镜子扔在鹅庄里头了。 春去秋来,又过了三载时光,林海终于卸任了巡盐御史的职务,携妻儿回返京城而来。 能从巡盐御史的位置上安全脱身,不能说简在帝心,可说一句皇帝还要用林海做事还是可以的。 如今的黛玉已经六岁,虽然还是有江南女子特有的袅娜,可却半分没有羸弱不足的病态了,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健康的姑娘。 而经过了白羽的拔毒调养,林海和贾敏也不再是烂种子和盐碱地了,成功在前年诞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此时已经两岁有余。 进京面圣之后,林海自然要携妻子拜见岳家。在这期间倒也还好,可等回了京中林家的宅子之后,林海就从妻子口中听说了一桩事:“张嬷嬷和我娘家的下人聊天,说了些旧事。四年前四月里开始,宝玉……就挨着月份被泼……下人说那是黄泥浆,可是这时辰上和玉姐儿的……怎么就这么相似呢?” 贾敏说话的时候有些吞吐,字字斟酌着,想要把事情说得委婉些。 可林海是谁?只言片语的就明白过来了。他又想起当年那癞头的和尚说的“不见外姓亲友”的话来,捋着胡须,对贾宝玉更多了几分不喜。 之前在荣国府的时候,这孩子因为玉儿的几句话就摔了那块据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玉石,简直不知所谓!后来又要给女儿取字,要不是看在妻子的面上,他恐怕要当场拂袖而去。 “白医师……这次进京来也不曾见过他吗?”贾敏有些不安,就算三年来他们林家越来越好也消弭不了这种不安。所以她特别想要再见一见白羽。 林海有些犹豫了:“若是……若是玉姐儿以前不是人……” “她现在是我的女儿!”贾敏的声音特别坚定。她不管玉儿过去是什么,但现在都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心尖肉,是她这辈子的骨血延续! “白医师也不是呢?”林海又问道。 “这……”贾敏犹豫了。过了半晌,才试探的问道,“老爷,你是知道什么了?” 林海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贾敏没立刻说话,而是做了片刻心理建设:毕竟之前猜测白羽有来历是一回事,如今就要被证实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拉住了林海的手,“咱们夫妻一体,又和玉儿有关。白医师总归是救了咱们一家四口的,若没有他,玉儿说不得如今还是不安康,大哥儿也是没影的——便是有了也不会似现在这样看着就康健。还有咱们俩的身体。便是不是人又如何?” 林海看妻子通透,心里头也是宽慰,便缓缓把三年前他追着癞头和尚出了宅子后发现的事情说了。又道:“咱们家的银票是有暗标的,白医师在京郊建了个庄子,起的名字就叫做‘鹅庄’,可见正是那天我看见的那只大鹅。” 贾敏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白羽大概是精灵或者妖怪之类的。可唯一没想到的是白羽的品种——或者说叫跟脚儿。鹅,贾敏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97.第 97 章(还债)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所以许仙对白素贞亲近却不亲密, 半点不会逾越礼数。 此时许仙见白素贞眼中带着些担忧, 赶紧开口相劝:“东家莫要担心, 有惊无险而已。” 白素贞这才吁了口气:“既如此,咱们还是赶快回去才好。我出来的时候着急了些, 若有病人上门可就抓瞎了。” 法海在十几步外看着白素贞和许仙,一双眼睛眯了起来。 这许仙乃是积世的善人, 别人看不出来, 他却是有佛祖所赐的佛泪,能看出这许仙身上的功德金光的。 之所以他那般执着于把许仙收入佛门之下, 也是为了那功德金光。那许仙本就有如此雄浑的功德, 今生又是个悬壶济世的大夫,若此时不收他入佛门,恐怕此世一了,便能立时升入天宫得以赐下神职了。 原本他还觉得那许仙身边有只不明来历、自己半点碰触不得的大鹅还不好下手, 可此时看见青白二人并那白福,法海心头一跳,便有了一条计策。只是此时尚且不是妄动的时机, 他忌惮的看了一眼白羽, 心内默念一声佛号,便托起金钵转身离开了。 县衙里头,县太爷坐在书房里主座上, 李公甫则坐在了下首第一个位置上。 县太爷抿了一口茶, 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来:“金山寺的住持也不过如此。”连神仙还是妖怪都分不清楚, 还敢在他的地头耍横! 要不是这金山寺的住持和京都的梁相国还有些情谊,他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二五眼的和尚呢! “李捕头,你也不要吃心。这法海是金山寺的住持,和许多权贵人家都交好。他那金山寺就是京城里的梁相国捐赠修建的,有些扎手,不能不放。” 人都放了,李公甫也不能说再把人给拘回来一次:“大人,只是若有人知道了我家那鹅……” 县太爷一抬手,“这你不必担心,也不是咱们担心得着的事情。” 李公甫一想也对。真要是有个什么万一的,他这么个小小的捕头也就是给人送菜的命。所以他很光棍的就不再担心了,直接跟县太爷拱手告退。 县太爷也没留他,哼着小曲儿就往后衙去找自己小老婆去了。 事实上,这事也的确没有让这俩人操心。当天夜里,钱塘县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都梦见自己到了城隍大堂里,被城隍爷命令签下了一份不可多言白羽身份的令状。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他们再想张嘴说些私话,偏偏话到了嘴边上就没声音了。 白羽是半点不知道杨戬为了让他自在呆在钱塘县还下了这么一番功夫,心里头忧心忡忡的全是白素贞和许仙的事情。 昨天他跟着去了回春堂,白素贞是半点没有避讳的意思,直接就坦白了,态度自然得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白素贞这种蛇妖不怕开水烫的态度,白羽也是服气的,心里头唯一的安慰就是这件事是白素贞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不管再怎么纠结闹心,日子该过还是要过的。眼看着到了端午,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过节了,偏偏李公甫这一天满头大汗的回了家来,进门就让许娇容赶紧去叫许仙回家一趟。 “这是怎么了?风风火火的。后天就是端午了,你要是没个什么着急的事情,就等后天汉文自己回来吧!”许娇容一边包粽子一边横了李公甫一眼道。 李公甫刚灌下一碗凉茶,摆摆手:“这事说起来急也急,不急也不急。” 每当许娇容听见李公甫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的时候,就难免会忍不住叹气。可这么多年的夫妻过来了,她也懒得和李公甫较真儿了,直接拍拍手上沾着的粽米,带着点嗔怪的伸手戳了李公甫的脑门儿一下,就出门去叫街坊里腿脚快的半大小子跑一趟叫人去了。 一时三刻之后,许仙果然回来啦,还带了些白素贞包好的粽子:“姐姐,这是东家给我的福利。” 这粽子包得小小巧巧的,许娇容也是做惯了活计的,一眼就看得出里面的料放得也足:“哎呦,这粽子好,是用了心思的。” “那是,东家对人是真好。”许仙一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行了,今后给白大娘子做事可要更用心!”许娇容推了许仙一下,让他赶紧进屋来。其实她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想头,只是自家人的身份还是有些不够,怕说出来不成没了脸面。 “汉文啊!你可算回来了,我有件事想问问你!”李公甫此时已经脱了制服换上了常服,看见许仙进来也不在厅里绕圈了。 “姐夫你说。” “我在苏州有个老熟人,说是苏州城里出了疫病……” “什么?”许仙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疫病这东西弄不好,是要上万上万的死人的!“姐夫可知道是哪种疫病?可有症状?可有脉案?” “你听我说完。”李公甫被许仙激动的态度吓了一跳,“这疫病奇怪就奇怪在这儿。事先没有半点征兆,忽然有一天,苏州城里的人就上吐下泻的了。然后就来了一个自称茅山门下的道士,卖一种叫做万灵丹的药,说是吃了百病全消。” 许仙听出不对劲儿了:“那治好了吗?” “治好了治好了。”李公甫点头,“那茅山道人还得了官府的嘉奖和一百两商银呢!” 许娇容听了一耳朵,没听明白:“这是好事儿啊!你发愁做什么?又叫汉文回来干什么?” “姐姐,姐夫那位同僚应该是发现不妥了吧!” 李公甫赶紧点头:“要不说读书人脑子聪明呢!我那老伙计合计了一个月了,觉得不怎么对,又听那道人的道童说那道人要往咱们这儿来了,就借着驿差过来,给我送了个口信。” 许仙点点头:“我知道了。这道人若真的是先下毒再用解药敛财,那钱塘县的百姓们就要遭祸害了。” 许娇容这才恍然大悟,“什么人啊?为点子钱财就能做这种该雷劈的事情了!相公啊,他既然敢往咱们这儿来了,干脆你就到城门口守着去,他一来就给他抓起来!” 其实许娇容自己也知道自己说的是气话,可这为了钱就做这种伤生害命的事情,许娇容作为一个医药世家出来的姑娘可是气坏了。 李公甫摆着手:“捉贼捉赃,我回来前就和县太爷通了气了。只是汉文啊,你也好,王掌柜也好,若是能破解了这道士的手段,咱们就更有把握了。到时候这么瓷实的证据摆出来,起码能判个流放边关。” “姐夫放心,我自当尽力。”这对百姓是好事,许仙自然不会推脱。 而这些事情,没在家的白羽自然是不知道的。 过了三五日之后,端午也过了,那茅山道士就带着两个道童到了钱塘县。 钱塘县是入京的必经之路,虽然只是一个县级行政单位,可实际上并不比苏州城差。那茅山道士一看钱塘县的繁华,立刻就见猎心喜起来。 他打定了注意要在钱塘县也搜刮一番,顺便传出些名声去,进京之后也好根基厚实些。可他不知道的是,他才一进钱塘地界,就已经让李公甫给盯上了。 当天晚上,这茅山道士王道灵在宵禁之后就出了自己临时租赁来的院子,到了最近一口水井来,二话不说就往水井里倒了些东西。 这水井旁左近的一户人家是养了一条狗子看家护院的,闻到生人的味道之后就吠了起来。那家的主人出来察看也没发现什么,就对自己半夜叫唤的狗子呵斥了几声。那狗子有些委屈,小声呜咽着虽然不叫了,可也打定了注意明天要去找老大告状的。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钱塘县许多户人家里,所以第二天早上白羽出门的时候,就听到了一群狗子过来告状。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昨天有人往井里倒东西我叫了结果主人没发现那个人就把我骂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我也是我也是我还要出去咬那个坏蛋也被骂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对对对我家主人没给我栓链子我出去闻了已经记住那个人的味道了! 犬语里是没有标点的,所以白羽每次听犬语都觉得心很累。这个时候他对哮天犬的观感和好感度就会增加几个百分点:和哮天犬说话的时候,完全不会有自己跟着喘不上气的感觉啊!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犬语标点的时候,白羽从一群狗子的话里提炼出了重点来:有人在夜里汪钱塘县城内的水井里倒东西,行迹颇为可疑。 “嘎!”前面带路! 既然已经知道了有人形迹可疑,白羽也不会干等着,直接就让记住了那人气味的狗子带路,去找那个罪魁祸首去。 所以钱塘县人一大早的,就看见一群狗子在前边跑着,后边跟着李公甫家的白羽,浩浩荡荡的就奔着某个方向去了。 等李公甫等人得到消息的时候,白羽已经带着一群狗子小弟,还有附近的鸡鸭鹅猫把那茅山道士王道灵的院子给围住了。 看着以白羽为首的动物们来势汹汹的样子,附近的人家不由得对王道灵一伙人多了些猜测。 “咪~”一声软绵绵的叫声传来,之前听白羽的话跳墙进屋去观察王道灵等人的小猫回来了。 “咪咪咪,喵喵。”东厢房里都是他们做的说是解药的药粉,正往瓶子里头装呢。 [白道友?] 正当白羽要下令攻进这王道灵的小院的时候,一声悦耳的女声遥遥响起。 “嘎?”白素贞? [正是在下。道友聚集许多猫狗家禽在此,可是有什么事情?] 白羽也换成了心音传话道,[这院子里的道士昨夜在钱塘县许多的井水里都倒了东西,如今又做了解药来,可见他之前往井水里倒的东西可能是毒物。] 白素贞可没忘记之前白羽找到自己,对自己苦口婆心的那一顿劝说时候的鹅语是多么的伤耳朵的。当初还以为是这位道友不会心音传话之法,如今看来,这白道友是故意聒噪了快两个时辰的吧! 她正这样想着,就又听白羽道,[快去带许仙来!这么奇怪的毒和解药,这么好的研究机会,可不能错过!] 一时间白素贞也不知道是该怪白羽太不近人情阻拦自己动凡心,还是该感谢白羽当初的一番劝告秉持着好意推自己坚持本心道途。此时听白羽这么一说,又觉得白羽对许仙颇有一种慈父心肠的爱护,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来:[白道友稍等,我这就去叫许仙前来。] 和许仙前后脚一起来的,是李公甫和王凤山掌柜并钱塘县小有名气的几个大夫。 从知道白羽带着鸡鸭鹅狗猫们把王道灵院子给围了的时候,李公甫就知道先下毒后卖药这件事应该是事实了。只是他们还没搞清楚这王道灵到底给没给钱塘县百姓下药?又是如何下药的? 白羽本来还等着许仙呢,结果李公甫也来了,这样就连强攻都不用了。白羽总瓢把子一挥翅膀,小弟们立刻给捕快们腾出地方来上前叫门去。 在之后就简单错了,捕快叫门这年头儿没有敢不开门的平头老百姓。又有白羽领着大家去了东厢房找到了一堆新制出来还没搓成丸子的药粉来,几个大夫就忙起来了。 分析药粉的成分,又逆推这王道灵下的药到底是个什么药。忙忙活活三四天里,还要把药粉根据回春堂白大娘子的说法撒进井水里好让钱塘百姓都能通过日常汲水饮下解药。 等到这边临时组成的大夫联盟把毒物和解药都研究透了,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官府里也已经审问了王道灵,拿到了口供。可惜的是王道灵还没被判刑,就被茅山驻钱塘办事处的人给领走了,说是要把人带回山门受罚。 这可让李公甫憋了一肚子的气,最近一段时间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许娇容不乐意看李公甫那张憋屈脸,自己最近也闹心得很,白日里瞌睡不说,食量也大了不少,而且还心烦气躁的经常发脾气。正好李公甫撞在了枪口上,就被许娇容直接撵到衙门睡觉去了。 李公甫在衙门睡了三天,实在受不了每天晚上守夜同僚的呼噜声和满屋子汗津津的男子汉气味了,鸟悄的去了回春堂找许仙诉苦。 “汉文啊,你回去劝劝你姐姐,让我回去睡可好?哪怕是睡大厅呢,我也乐意啊!” 小青看李公甫吃瘪,一边捣药一边笑,笑容里全是幸灾乐祸。他对白羽怵得很,如今看见李公甫苦着脸的模样,多少有点找补着找乐子的心理。 许仙皱着眉,忽然就舒展了眉头露出点笑容来,和白素贞告了假:“东家,我家可能有点事情,想要回去看看。我请半天的假,要麻烦东家了。” 白素贞细一思量就明白了,“那你就快回去吧!如果是真的,我可提前恭喜你要升辈分了!” 李公甫不明白这俩人打什么哑谜呢,只是听到白素贞准了许仙的假,就催着许仙赶紧回去。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和白素贞拱手,“为了我们夫妻拌嘴的事情,打扰白大娘子了。” 这会儿小青白福等人都明白过来了,看着还半点没察觉的李公甫都觉得好笑,可也都不点破。 等许仙急忙忙奔回家中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迷瞪瞪又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的许娇容把脉。 李公甫一看许仙的姿势,心里头还奇怪呢:“你这好端端的给你姐姐把什么脉啊?” 98.第 98 章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见到白羽耷拉着脑袋进来,也没去叫那自成一种境界的两个人去, 恭恭敬敬的引着白羽往回春堂后院去了。 “嘎嘎?”那两只给咱们报信的兔子精呢? “送城隍庙去了!”小青赶紧回答。他倒不是不想留下这两个小兔子,可这两个兔子一见到自己就木愣愣装死,种族天性中对蛇类的畏惧感完全抑制不住, 小青就只能先把这两个小兔子给送到城隍庙去了。 白羽点头,又问:“嘎嘎嘎嘎?”我家的小拖油瓶和你姐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哎呦!他们两个当中哪里是一层窗户纸啊, 分明就是一层金刚石板嘛,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戳破呢!”小青一提起这两个人, 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的,开口就是一句抱怨。等话说出口了,才意识到眼前的是白羽,又战战兢兢起来。 如今白羽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在自家领导反复强调“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件事之后, 白羽看着白素贞和许仙俩人折腾来折腾去就是不说破最后那一层意思,全当是看戏了。 而既然是看戏, 又怎么能没有一个恶毒的大反派来棒打鸳鸯呢? 法海这次出发来钱塘, 可不像是上回一样一件普通的灰色僧衣、一串佛珠、一个伪装成铜钵的金钵了。这一次,他是带着金山寺方丈住持全套装备来的!从袈裟到金钵、从禅杖到随侍沙弥, 都一应俱全。 待他走到了钱塘县县城门口几里远的时候, 就看到了冲天的一朵妖云裹着腥气就从凤凰山方向过来了。 作为一个敬业爱岗的合格人间金刚, 看见这腥乎乎沾满了血腥戾气的妖云, 法海自然是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去正面刚一下这朵妖云的。 于是飞在半空中的金钹法王, 还没到钱塘县地头儿找到那个害自己儿子身亡的罪魁祸首呢, 就直接被法海一金钵从天上给嗨下来了。 “妖孽好胆!青天白日之下竟敢兴风作乱,看老衲今日为民除害!”法海从来都自认为自己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间正义,二话不说先给金钹法王安上了一个罪名。 金钹法王此刻的心情很惊奇。他的确是想出来作乱的,可明显他现在还没怎么着呢对吧!怎么这年头和尚道士的开始连未遂都管了?不然的话,他这最多也就是个在禁空管制下违章飞行的罪名,至于就要被“为民除害”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之间获得了这么大的殊荣……罪名,让金钹法王一时难以接受,所以当法海一钵罩下的时候,金钹法王根本就没什么反应,就直接现出原形被罩在了金钵里了。 就这样,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金钹法王非常儿戏、可笑、容易的被行走在人间的金刚法海给就地正法了。早前在凤凰山誓要报仇的凤凰山寨大王,半点浪花也没能在钱塘县掀起来就彻底消失在了人间界。 首战告捷的法海对此非常满意,从金钵中取出了金钹法王已经化为一只蜈蚣的本体交给身后的沙弥,对着沙弥训诫道:“我辈佛门中人,行走世间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除魔卫道匡扶生灵,切记。” 沙弥赶紧接过金钹法王就算被佛法压制也足有两个指头粗细的尸身,而后双手合十低头回了一句佛号,表示受训。 上一次法海来钱塘县的时候,因为和白羽争斗的缘故,算是被钱塘县大多数的街坊群众们都认了个脸熟,即便是过了这么久了、法海的装束也更加宝相庄严了,可群众们见到法海的第一印象还是“妖僧”。 也因为这样,法海领着一个沙弥前脚进了钱塘县城,后脚就有人去找李公甫去了。 “李头儿!李头儿,上回那个和尚又来了咱们县了。看去的方向还是你小舅子小许大夫那边!” 正因为睡眠不足满肚子火的李公甫“腾”的就站起来了:正好没地方撒火呢,送上门儿来了!这是要给他找事儿是吧! “走,跟我去看看去!”李公甫一招手,就领着两个捕快打着巡街的名义堵人去了。 于是还不等法海领着沙弥找到回春堂,他就在半路上遇到了抄近道过来堵人的李公甫。 “呦,法海老方丈你好啊!怎么又贵足踏贱地的到了我们钱塘县来了?”李公甫开口就是讽刺。 法海也不恼。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人就是文曲星武曲星下凡后的生身父亲了,自然是好言好语的和李公甫说话,半点没有之前对金钹法王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模样了。 “阿弥陀佛,李居士别来无恙。贵府喜得二子,当是贵府的福源,老衲在此先恭贺了。” 这话一说出来,李公甫后面的刻薄话就不好出口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恭喜自己喜得贵子,他总不能借着剂对人不是? 所以脸皮还不够厚的李公甫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忽然进水了,就闷声闷气的回了一声“同喜”。 不过这也算是错有错着吧!神他么的“同喜”,直接就让法海脸都绿了——他一个和尚,同喜得着吗? 而看见法海脸色发青的李公甫,自然就高兴了。然而还不等他因为法海变脸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呢,法海接下来的话又触了李公甫的雷点了。 “只是福源之下尚且有横祸。居士,你一家四口和睦美好,偏偏身边有妖邪作祟,安知今日的安稳平静不会在他日被妖孽暴戾之心毁损呢?” “不是,之前在衙门的时候我不是就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家的鹅不是妖怪、不是妖怪的,你这和尚是耳朵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怎么听不懂人话呢?”李公甫立刻就发火了,他以为法海还是暗指他家鹅大仙呢。 法海摇头,“老衲所说的妖孽,自然不是居士家的那只异种白鹅。只是妖精鬼怪历来迷惑人心,都披着美色皮囊。李居士幸免于难,可贵府另一位居士却已经被精怪缠住了。” 李公甫都气笑了,“我说你这和尚,张口闭口的就是妖孽,是忘了上次脑袋上受的伤了?” “阿弥陀佛,居士若是不信,只管跟老衲前去一探。届时孰是孰非,居士心明眼亮,心中自然有分晓了。” 李公甫冷哼了一声,他是不信法海的话的。这法海话里的意思是说他家汉文被妖精鬼怪之类的东西缠住了,而且还是披着美人皮的妖精鬼怪。想起自家最近经常去回春堂蹭吃蹭喝的鹅大仙,李公甫想着,要是真有这种东西缠着汉文,还不立马就被鹅大仙给叨零碎了?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嘛! 不过他又不能放任这法海老和尚自己离开,所以最后还是跟着法海一起往回春堂去了。 才进了回春堂,李公甫先是对白素贞拱拱手:“白大娘子,打扰了。” “李捕头怎么来了?”白素贞嘴里的话是对着李公甫问的,可视线却落在了李公甫身后的法海身上。 “我来找汉文。”李公甫笑呵呵的说,又指了指身后的法海,“法海老方丈可是不辞辛苦从金山寺赶来的,说是汉文身边有个披着美人皮的妖精鬼怪,要替咱们降妖伏魔呢!”话里话外都是讽刺。 白素贞却心中一突,一双美目看向了身披袈裟手持金钵禅杖的法海。 “白大娘子,汉文呢?咱们赶紧把汉文叫出来让老方丈好好瞧瞧。其实我也是发愁,汉文这孩子一年大似一年了,偏偏就是半点不开窍。我和他姐姐说给他找个媳妇吧,他也不往心里去。这好不容易有个母的看上他了,说起来还是件好事呢!” 李公甫的一番浑话说出来,颇有些胡搅蛮缠的意味。白素贞就算心内沉郁,听了这无理搅三分的话也忍不住掩唇一笑。 去小库取药材的许仙抱着几盒药材往出走,就听见了有人说话呢。他以为是来了病患,赶紧疾步走了出来。可到了大堂打眼一瞧,就看见自家姐夫和姐夫身后的法海,脸上的神情就不太好了。 许仙虽然对法海很是不待见,可医者仁心,许仙也做不出在医馆里赶人的举动,只是原本面对病患时柔和的笑容变得冷淡生疏了不少:“大师是来看病的?那还请大师坐下,伸手将手腕放在脉枕上。” 法海这次改策略了,不再一上来就直接喊打喊杀的捉妖,而是笑眯眯的将手腕伸过去,让许仙诊脉。 许仙手指按在法海的手腕上,眼睛观察法海的面色,这是望诊和企鹅诊同时进行的。可当他的眼神和法海相对的时候,一瞬间竟然有些恍惚。 一个洪钟大吕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眼前法海在许仙心中面目可憎的形象也变得宝相庄严起来,让许仙不禁想要叩首跪拜,内心不自觉的升起一股皈依之心。 法海这手段颇为高超,便是在近旁观看的白素贞也不曾察觉到许仙此时的状况。 恍惚只有一瞬间,法海所图,既有白素贞,也有许仙,所以他此时并未再劝说许仙皈依,而是只在许仙的脑海里留下一个佛家印记。 这种手法如果类比的话,就相当于是后世催眠中的关键词。催眠师给被催眠者留下一个指令,可这指令不是立刻就发动的,而是需要一个关键词作为开关,来开启被催眠者的行为。许仙此时就相当于是那个被催眠者一般,对自己脑中多出了一个开关这件事毫无所觉。 一瞬间过后,许仙仍旧是那个面色冷淡的许仙,对法海说道,“大师身体健壮,气血澎湃比二十几岁的壮年也不差,也无任何病灶,看来是不需要许某人效劳了。” “许居士过谦了。老衲见许居士清透灵慧,很有佛缘,今后恐怕要时常来和许居士交流佛法了。”法海说完,对许仙微微倾身一礼,便转身离开了回春堂。 许仙气得不行。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谁乐意和你交流佛法?自说自话的本事还真是天下无双了。 李公甫看法海走了反倒是高兴,“这和尚刚才还说让我分辨什么美人皮呢,这就走了?原来也是个说大话的。” “姐夫,下次这和尚再扰你,你可不要理他。你看看他,就和我做的膏药似的,粘上就撕不下来!”许仙还以为是法海主动去找的李公甫呢。 李公甫被许仙一说,也不好坦白是自己得了消息去堵人的事情了,随便和许仙敷衍了几句,就出了回春堂又往衙门走去了。 正巧这边又有病患上门,许仙立刻就把刚才和法海的小交锋抛在了脑后,专心致志的给病患看诊了。白素贞总觉得法海来者不善,便去了后院找小青,想让小青去找着白羽商量一番。结果直接就在后院见到了正主儿。 “白道友,正巧我要去找你。”白素贞见白羽在,心中淡定不少,“今日那金山寺的法海又来了。” [可曾又劝说小拖油瓶出家?] 白素贞摇头,“这倒是不曾,只是他托言看诊,让许大夫看了一遭。而后又说今后要时常上门来和许大夫讨教佛法,之后就离开了。” 这是要打持久战?白羽歪着头,怎么也想不明白法海的意图。 [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白羽觉得自己晚间的安稳觉又要泡汤了。他本来还想扯着许仙的大旗虎皮在回春堂蹭地方睡觉呢,如今看来,还是要跟着许仙才行啊! 晚间医馆打烊之后,白羽远远跟着许仙不清不愿的回桂花巷去。途径铜钱巷许家旧宅的时候,许仙忽然就觉得脑子一懵,迷瞪瞪的就转了方向,进了旧宅。 这宅子虽然有许娇容时不时的过来打扫照看,可到底因为长久无人居住,难免有些破败的痕迹。 白羽本来还有些奇怪小拖油瓶怎么上这处破房子里了,就看见了宅子内早有人等候,正是白日午间造访过回春堂的法海。 可此时在许仙眼里,法海却不是法海,他身后跟着的沙弥也不是沙弥,而是他早早就去世了的爹娘。 许仙只听见自己的“爹”对他慈爱温和的问候之后,便说自己是受了地藏王菩萨的恩典回归了人间,来替许仙这个亲子解除一桩劫难的。这劫难,就是许仙身边有一个妖邪隐藏了身份,要暗害于他。 白羽一开始还没看明白许仙怎么对法海露出了那种孺慕的表情的,等许仙称呼法海为“爹”之后,他就知道了:法海这是用了障眼法术。 蹲在墙头的白羽就呵呵了,法海这老和尚,一天天的动不动就说这个蛊惑人心那个迷人神志的,结果他自己还不是一样?真是乌鸦落在猪身上,光看见别人黑没看见自己黑了。 法海很显然就算用了障眼法也不是很能驾驭这种温情脉脉的亲人相处戏码,不得不加快的话题的节奏。 他拿出一串佛珠来。这一串佛珠可就不是像之前白羽捡漏收走的那串佛珠一般只是温和的有凝神静气守正辟邪的功效了,而是带着一股强大的威势,泰山压顶一样沉重、锐器出鞘一般锋利。 “……你家中有那异种白鹅,自然不必担忧。可你每日里去医馆坐诊,却还是可能被妖邪所害的。所以你要将这佛门宝物悬挂在医馆侧厅之内,方可保证平安。”法海大概是入戏了,殷殷切切的叮嘱许仙道。 许仙接过佛珠,眼中含着泪水:“是孩儿不孝,让您九泉下也不得安宁了。” 法海自然是一番安慰,而后便又用佛法让许仙恍惚一番,自己领着沙弥离开后才撤下了障眼法。 待许仙清醒之后,便发现自己孤身一人站在老宅之内,看到手中拿着的佛珠,许仙不由得有些怅然和愧疚。 白羽从墙头上的阴影里飞了下来,嫩黄色的喙拽了一下许仙的衣摆。 “爹亲,是孩儿无能,让您九泉之下还不得安宁!”许仙握着佛珠的手劲儿猛然加大,说出的话来也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99.第 99 章(还债)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原本堆成几个包似的药材堆,在白羽的味觉逐渐麻木了之后迅速消失,成为了白羽的口中餐。 再之后白羽就变换成了自己的原形。化成原形的白羽整个人笼罩在了一团朦胧的白光中,背后那单独的一片棕色羽毛变得更油亮了些的时候, 脖子一伸,就吐出了两个婴孩拳头大小还泛着荧荧绿光的墨绿色大药丸。 几息的功夫之后,那团子上头的绿色光芒就逐渐消失了。两个和青团似的药丸子缓缓落在了又变换会人形的白羽手里头, 就静止不动了。 前后也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白羽就把那么一堆药材的精华融合成了这么两个药丸子。 其实药材的效用还是其次, 要给林海和贾敏拔毒,主要还是依靠白羽咀嚼时候分泌的地仙唾液和体内的仙灵之气。 嗯,其实直接用仙灵之气搓一搓搓个药丸子出来也不是不行, 可白羽总觉得自己有种被算计的感觉,所以最后就还是用了这么一个办法, 打算恶心一下林海和贾敏。 当然, 此时的白羽完全没有计算其实地仙的唾液是比仙灵之气蕴含更多能量的,也不知道后来他完全就忘了和林海贾敏说那东西是自己嚼出来的事情了。所以,再一次的, 白羽其实根本就没能达成自己的小目标。 白羽原本瘪着嘴的表情终于多云转晴的换成了一个带着点得意的笑容, 站起身捧着两个青团药丸子走了出去,打算尽早让林海和贾敏两个沐浴到自己的口水里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下人过去, 把白羽离开后大敞四开的房门给关上。可打眼往里头一瞧, 心里头就奇怪起来:这屋子很开阔, 站在门口一眼就能把屋子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屋里也没什么能放置东西的地方,基本上就是一间静室。刚才他可是亲眼看见一堆一堆的药材往屋子里送的,可现在这屋子里,哪还有药材的影子啊?这位白医师,到底是什么人? 和这个下人有同样问题的人还有林海。 虽然没亲手炼制过什么膏汤丸药之类的东西,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吧。这药材从送给白羽到白羽拿着两个婴孩拳头大的药丸回来,前后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这绝对不是常人能做到的吧! 林海把事情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贾敏一句话点了出来:“老爷,玉姐儿出生的时候,是二月十二,我当时在屋子里,不知晓外面的情形。可后来林嬷嬷曾经提过一声,说是玉姐儿出生不到盏茶,院子里的花,哪怕不在时令也全都开了。老爷你看,会不会咱们玉姐儿其实是个有来历的?” 贾敏一说,林海就想起来了。当时他下了禁口令,便是自己也把这件事情死死压在心底假装没发生过。 当时只是怕神异之事会引起风波,如今看来,也许真的有什么说道。 又想起白羽的一番作派,半点不通人情世故偏偏又那般在意自己女儿,林海越发也觉得白羽不是寻常人了。 不过他到底是个老成持重的,略一思量,就对贾敏道:“若真是如此,也是上天怜悯咱们夫妻。白医师既然没有表露身份,咱们也只做不知就好,千万别把人逼急了,那就不美了。” 贾敏点头,自然无有不应的。又看着白羽送来的两个青团药丸子,“那这药?” 林海捋了一下山羊胡,脸上带出些笑容来:“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白医师承诺要给咱们二人拔除药毒,那咱们夫妻就生受了就好。” 说着,就唤外面候着的下人进来,“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热些才好。” 初夏里头,内室里隔着屏风的两个浴桶盛满了热水,待下人都出去了,夫妻俩这才取了之前白羽送来的青团药丸扔进了水里。药丸触水即化,也在空气中弥漫出一股草木的清香味道,偏偏浴桶内的水仍然还是清澈的透明。 林海和贾敏也是胆大,半点也不试验白羽给的东西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夫妻两个在氤氲的水汽里进了浴桶。 拔除药毒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一开始只是皮肤又麻又痒,可在过了这一阶段之后,这种原本只浅止于皮肤的麻痒就开始渗入骨肉筋脉了。偏偏也因为这麻痒,两人连站起来离开水桶的力气都没有。 好在这难过的时间并不长,一层层浅浅的灰气很快就把原本清澈的药液染成了不讨喜的棕灰色,水质也变得粘腻起来,还带着点淡淡的腥气。待到水温凉透之后,林海和贾敏又招人进来换了新水冲洗,两次之后才算是完事,却也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在这夫妻俩解决身上沉疴的时候,白羽正坐在小花园里头思考另一件事情——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的灌溉纠葛。 其实这一开始就是警幻编出来忽悠小草儿的。可偏偏小草儿已经信了,此番下来的执念也是如此。若是处理不好,还真就容易给小草儿今后的仙途添上磕绊。所以为了小草儿的今后,这件事是一定要处理好的。 可怎么处理呢? 小草儿要是按照原来的轨迹,从六岁见了那神瑛侍者开始,就要时不时的哭上一场,足足十年才算是把当初神瑛侍者隔三差五浇灌的水份给还完了。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而且凡人的身体吧,偶尔哭一哭还算排毒,可一天几顿的哭就伤神伤身了。更别说小孩子,哭起来弄不好就厥过去的也不在少数。他可不想小草儿受这种大罪! “唉——”白羽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头就别提多纠结了。 “给白老爷请安。” 白羽这头正纠结呢,就听见有人跟自己问好。 他回头一看,就看见一个花匠打扮的人,一手拿着花锄和木斗和一包花肥,一手拎着一桶浇花用的水。 白羽点点头,对着花匠一笑:“你也安。” 说完就要离开花园,换个地方继续思考如何了解草儿和神瑛的纠葛。 可才走了两步,他就立刻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得看向花匠手里头的花肥。几息之后,白羽高兴了。 他终于想道该怎么让小草儿不受累的还了神瑛侍者的灌溉纠葛了! (补字数) 白羽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黛玉的屋子,在无论是惊诧的黛玉还是要行礼的丫头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奔向了被屏风挡着的恭桶,一脸期待的掀开了恭桶的盖子,立刻就失望了。 原本他期待的满满的混元金斗的景象并没有存在。恭桶根本就是空的,只在底下留了一些清水。 “白医师……”身后传来黛玉身边小丫头迟疑的声音。她本人来喊白羽也是战战兢兢的,总觉得白医师此时的行为实在是诡异。 白羽讪讪的把恭桶的盖子盖好,回过身来很认真的看着小丫头:“玉姐儿不解手吗?” 小丫头虽然不明白白羽为什么这么问,可还是小心翼翼的回答了:“姑娘平日里都很正常。只是姑娘的鼻子灵敏,咱们就得时时的清干净了才行。此时应该是送到后院去了。” 白羽得了准话,立刻抬脚就走,直奔后院。留下小丫头在原地抿着嘴,心里头全是莫名其妙。 等小丫头出了屏风,就被黛玉叫去问话。小丫头也都一五一十的答了,黛玉也不明白白羽怎么忽然就要找自己的恭桶了。 奶娘看黛玉思索实在伤神,就开口哄道:“姑娘也别奇怪。白医师是有大本事的人,听说厉害的医师一看人的五谷轮回,就知道一个人身体好不好。也许白医师是在给姑娘相看身子骨儿呢!” 黛玉有听没有懂,但还是摆着思索的姿态,两三息之后才状似认同的点头:“妈妈说得有理。” 奶娘看黛玉一副小大人儿的样子,心里头只爱的不行。 白羽自然是不知道他走了之后奶娘是如何忽悠黛玉的,只是一门心思的到了后院去找黛玉的恭桶。 可黛玉换下来的恭桶早就倒进大桶里等着晚间夜香郎来收了,所以白羽又扑了一个空。 白羽委屈巴巴就去找林海和贾敏,正赶上这夫妻二人沐浴完毕。 “从今天开始,玉姐儿的恭桶都给我留着!单独留出来!”白羽理直气壮的找这林家的两个主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林海沐浴过后,正觉得自己好像年轻了十多岁一般,听见白羽忽然冒出这样一个让人莫名的要求,忍不住就多问了两句:“白医师要小女的轮回,可有缘由?” 白羽不说话。他要思考一下才行:毕竟这件事总是要解决的,也就少不了要有林海和贾敏的配合才行。毕竟虽然神瑛侍者每次不过使用一个小木斗舀上一斗水,可年深日久的,水量还是挺大的! 这两天草儿不喝药又开始运动之后,饭量明显见长。可就算再长,一天的排量也不可能多大,毕竟草儿此时不过是个两岁多不到三岁的孩子不是?所以要达成目标,还是要经过时间的积累的。 所以白羽看了看四周,凑近了林海,小声的、神秘兮兮的开了口:“有人告诉玉姐儿,她欠了很大的恩情。这是心结,是骗玉姐儿的也要还。玉姐儿会哭死的,我不乐意,就换个东西还。” 林海眯着眼睛,好半天才把白羽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给捋顺了:“你是说,有人骗了玉儿来还债?是用眼泪?” 白羽瞪着眼睛点头,对于林海这么快找到了重点很满意,又重复了一遍:“会哭死的。” 泪尽而亡!不知怎的,林海脑子里就出现了这么四个字。这四个字一出来,白羽看起来无礼又诡异,甚至还有点变`态的行为就有了充分的解释了:他这是不想让自己的闺女用眼泪来还,所以打算换成排物了? 这真的没问题?他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既然是骗,那么恩情根本就不存在吧!”林海提出了其中的问题。 白羽白了林海一眼:“玉姐儿信了。这是玉姐儿的心结。”刚才自己就说了,这人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呢,连话都听不懂! 已经很努力捋顺逻辑的林海再一次被白羽饱含“你还是应该多读书”的眼神鞭挞了一次,彻底沉默了。他算是看出来了,反正他就是不招白羽待见就对了。 可白羽看林海不说话了,就忍不住伸手推了林海一把:“答不答应?” 林海差点被从椅子上推下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又听见白羽这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问话,一想到自己闺女的来历、白羽一心照看闺女的心意,最后还是点头了:“行,我让下面的人看着,把玉姐儿的……都留着就是了。” 说这话的时候,林海觉得自己的修养也都是喂了狗了。 可偏偏白羽从林海那一丝含糊里头听出来了林海的羞耻羞涩,又瞧不上了:“玉姐儿多干净!比你干净。”小孩子的排泄物有什么让你觉得不好意思的?他家小草儿小花儿都是顶顶干净的! 说完,就脖子一扬,扭身走了。留下嘴角抽搐的林海无语望天。 当第一个恭桶被装得八九分满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黛玉如今气色红润,肉眼可见的稍微胖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单薄了。 林海和贾敏的脸上也没有了积年的蜡黄,夫妻俩外表看来就年轻了五六岁的样子。内里呢,林海多年来失眠浅眠的症状不见了,也不会因为用脑过度偏头痛了;贾敏正好度过了月事期间,也不似过去头疼腹痛腰都直不起来了。 这些可见的好处让夫妻俩越发对白羽信服,也很听话的真的学了五禽戏来。虽说里面的一些动作在过去看来是真的有些不雅,可和命比起来,不雅就不雅吧! 白羽看了一眼恭桶的分量,虽然觉得还是不足,可也比没有强。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恭桶运到京城去。 车马行船之类的从来就没在他的考量内,可白羽自己虽然能飞去京城,偏偏他的掌蹼是绝对抓不住恭桶的把手的。这要是半路上他一走神儿,要是掉在没人的地方还好,要是掉的地方有人,再死伤几个就糟了。 而且这也不是一锤子买卖,是需要细水长流的把扬州的恭桶运到京城去的,所以一个稳定的运输通道是必须的。该怎么办呢? 最后的最后,白羽还是去找了城隍老爷来帮忙。 扬州城的城隍生前是当地有名望的耆老,一张脸见到谁都笑得和菊花一样。见了白羽也没有什么诚惶诚恐的样子,反倒是像对自家小辈一样,拿了不少的点心糖果出来招待白羽。 听说白羽要送恭桶去京城,城隍老爷子也没什么不乐意的,只是合计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不过又解释道:“京城内是没有城隍的,都是六丁六甲神君驻守。所以这一桶只能送到京外的万年县处。” 白羽点点头:“谢谢爷爷,以后每个月一次,都要麻烦您了!”也不管其实他岁数比这当了两百年城隍的老爷子阳寿阴寿加在一起还大。 城隍也乐呵呵的应了,一点也不觉得违和,一神一鹅倒是颇有些忘年交的意思在。 搞定了一切的白羽兴冲冲的回了林府,跟林海和贾敏告别,千叮咛万嘱咐记得每个月一次把恭桶送到城隍庙的庙祝那里去,要持续一年才行。 林海和贾敏听到这样的话,对白羽和黛玉有来历的事情又肯定了几分,也知道留不住白羽,只能奉上了银票程仪。 白羽虽然不觉得自己会用上这些人间的钱财,可还是有备无患的放进了之前薛家给的油布包里,就离开了林府。 等出了扬州城,因为是白日,白羽只挑了小路,避着人往京城去了。一边走一边盘算着,每个月两个恭桶,这样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就能还清小草儿的“恩情”了! 远在京城荣国府的贾宝玉忽然就背后一冷。他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一年里即将面临为期十二月的分期还款来着。 100.别买!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李公甫还特别仪式化的跟县太爷抱拳:“属下幸不辱命, 丢失的孩童都被各家抱回去了, 稍后就会来衙门销案。这两个便是掳走孩童的罪魁祸首,已被我等制服。其中内情,稍后容禀。” 人群后面的小青悄悄对着白素贞咬耳朵:“哪里就是被‘他等’制服了?分明是我和那白鹅出的力气, 功劳倒是让他给捡去了。” 白素贞看小青一心表现的样子, 点点他摇摇头。 “东家你可受了伤?”许仙趁着这个工夫挤过来, 上下打量白素贞一番, 确定了她没什么不妥, 可还是担忧的问了一句。 白素贞淡笑着摇摇头:“并未曾受伤。多谢许大夫关心了。” 许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 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对话了。明明两个人共同研习医术的时候还有很多话说的, 可现在他偏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让他不禁懊恼自己的笨嘴拙舌。 白素贞见许仙不说话了,也便不再多言。一时间二人相对无语。 在边上看着的白羽晃了晃脑袋, 觉得这二位要是就这种模式相处下去, 估计等白素贞都飞升了, 他俩的窗户纸也不一定能捅破,索性也就不管这两个笨呆呆的人了。 他忽闪了一下翅膀,决定还是赶紧回家去看看许娇容那大肚婆去才好。说起来自从许娇容肚子里揣了小娃娃, 他都多久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鹅食了?如今白羽只盼着许娇容赶紧卸货、赶紧出月子。他觉得自己对李公甫和许仙这两个爷们的庖丁手艺已经忍受到一个极限了。 大概是因为街坊们都去看那两个掳走小孩的妖精去了, 桂花巷里头半个人影也没有。可白羽才走到了巷子门口, 就听见了若有若无的痛呼呻`吟的声音。仔细一听, 可不就是许娇容嘛! 这可吓坏白羽了, 他忽闪着翅膀就飞进了李家的院子里, 正好看见许娇容挺着个肚子自己扶着椅子背挪腾呢! “嘎?”你怎么了? “鹅……鹅大仙!”许娇容听见声音,扭头一看,就看见了从墙上飞进来的白羽,“我这是……呼呼……可能……要生了嗯~~~”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大概正好踩在阵痛的点上,被许娇容抻出一个只有出大恭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 白羽一下子就懵圈了,保持着降落的姿势站在门槛前,木愣愣的看起来呆极了。 “去……叫稳婆和汉文!”一看白羽那木愣的样子,许娇容就一肚子火。果然这帮男的,无论是人还是鹅,关键时刻都指望不上! 白羽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扭身就窜上墙原路返回找许仙去了。 许娇容还记得自家弟弟特意询问出来的孕产诀窍,看白羽走了,就继续吭哧吭哧的扶着肚子在椅子边上小幅度的倒腾。向左走上两步,再往回走两步,哪怕没有一个男人在身边,许娇容也忍着疼咬着牙走动。 到最后扶着椅子的手都哆嗦了,才听见了门口一阵嘈杂忙乱的脚步声,看见了自家弟弟和相公一起冲进了门来,后边还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稳婆。 许仙就算是个大夫,第一次面对妇人生产的情况也难免有些麻爪。反倒是比两个人晚到几步的稳婆特别有经验,进门之后一看许娇容的样子,又摸了一下许娇容的肚子,就放松下来:“先去准备热水。产房产褥准备好了吗?你家大嫂子看着挺顺。” 说着就扶着许娇容来回的走动。走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许娇容腿一软就要跪在地上。可这稳婆是什么人?经手过的孕妇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手拿把掐的就把许娇容扶的稳稳当当的,又伸手摸了一下许娇容的肚子,这才点点头把人往产房扶过去。 进去了之后如何净手更衣如何让许娇容呼吸用力不提,大概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听见屋内传来了一声婴孩的啼哭声。 产房外头的李公甫听到了这么一声,呵呵呵的傻笑着对许仙显摆:“汉文!汉文!我当爹了!我当爹了!” 许仙特别捧场的回应:“姐夫,我当舅舅了!我当舅舅了!” 不等这二人高兴完,立刻又传来了一声啼哭。屋里的两个孩子都用着力气哭号着庆祝自己降生在这世界上,屋外头则有两个男人同样手舞足蹈的为这件事而欢呼雀跃。 和这两个欣喜若狂的男人不同,白羽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天空先后降下的两道红光,完全不能理解这方世界的运转规律了——这是什么情况?星宿包团下界吗?南天门的审查是怎么批准通过的? 钱塘县外,一手托金钵一手持禅杖的法海不由得伫足而立,看着钱塘县内此时尚未消散的星宿仙光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文曲星武曲星共同降世,我佛门兴盛有望了。” 语毕,又继续往钱塘而来。 远在回春堂的白素贞看见天将祥光到桂花巷李家,心里头也是惊奇异常。祥光初降的时候,她还觉得此光和自己有莫大缘分,可待那光芒落到实处,那缘分却消失了一瞬。她再掐指卜算,便觉得这祥光和自己的缘分浅淡了不少。 “恭喜李捕头喜得贵子!”稳婆是不知道自己接生出来的两个孩子竟然还有来历的,只是按照惯例给包好了襁褓,把孩子捧出去给李公甫和许汉文看上一眼。 李公甫是第一遭近距离看到刚出生的孩子,红通通皱巴巴的,便脱口而出:“怎么这么丑啊?” 稳婆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没常识的男人了,笑着解释:“孩子刚出生都这样,过几天张开了就好看了。李捕头的两个小公子还是很俊俏的,尤其是大公子,长得倒是和小许大夫有几分相似呢!” 李公甫听说自己儿子像许仙,半点也不恼:“外甥像舅舅,这好!”自家小舅子医术什么的先不说,只说这样貌,要是自家儿子能有小舅子一半,将来就不愁找不到媳妇。用脸也能忽悠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 稳婆看李公甫和许仙都没有要抱抱孩子的意思——不是不喜欢孩子,而是太喜欢了才不敢抱这小小软软的孩子——便手把手的教这两个大男人怎么抱孩子。白羽蹲在墙上看着手忙脚乱、动作僵硬抱孩子的李公甫和许仙,甩着长长的脖子笑得前仰后合的。一时之间李家的院子里全是欢乐温馨。 而凤凰山上的一处洞府内,一个一身赤衣妖气冲天的男子则睁开了眼睛,目光里全是狠厉:“何人敢伤我独子?” (补字数) 要说这金钹法王真是为了自己独子蜈蚣精身亡而恼火,其实也不尽然。都已经成了精怪了,他更多的是对长生不死的追求。蜈蚣精这么个血脉纯粹是意外产物,他想着反正也不碍事,自然也就养着了,还顺便引导他走上了修行的道路。 如今养得好好的忽然没了,金钹法王多少是有些生气,却不是因为对这个儿子有多少感情,而是生气自己的面子被拂了,想要找补一番。 奔着蜈蚣精的气息一路而去,到了钱塘县外二十里的破妙处,金钹法王便被一股冲天的妖气给吸引了。 同在五毒之内,金钹法王自身修为也不若,很轻易的就辨别出了那留下冲天妖气的乃是大妖级别的蛇妖。但自己的孩子蜈蚣精却不是死于这大妖之手,而是亡于另一条蛇妖手下。 而且还有另一道气息,乃是一个蛤`蟆精,只是气若游丝一般,好像生机都断绝得差不多了的样子。 因为破庙处的几股气息交杂,向来谨慎小心的金钹法王没有继续追着自己儿子的气息前往钱塘县,而是思虑一番之后回转了凤凰山,拘来了几个小妖精,东拼西凑的才知道原来是山上的两只兔子精给钱塘县通风报信的。 “真是好大的胆子!”金钹法王一掌拍碎了石头椅子的扶手,面上露出了狠厉的冷笑,誓要让这些让他丢了面子的人用命来偿还。 钱塘县里桂花巷李家,自从许娇容生育之后,李家就长时间的处于一种热闹欢快的气氛的。 这样的日子一天两天,十天半个月还可以,可时间要是再长一点儿,绝对能把人折磨疯。 大半夜的,许娇容和李公甫夫妻俩已经进入黑甜乡了,结果耳边就传来了儿子亲切的呼唤,把两夫妻给弄醒了。 许娇容睡在床里侧,听见动静后的第一个动作不是自己起身,而是一脚把身边还迷糊的李公甫给踹清醒了:“你快去看一看!” 李公甫在这大半个月里早就被许娇容和李家新添的两个小祖宗给折磨得没了脾气,半点反抗都没有的掀被下床,眯着眼睛到了婴儿床边上,凭听力先摸摸哭着的那个是不是尿了还是拉了。发现尿布是干的之后,就把这个给许娇容抱过去了。 不过这还不算完,这一个饿了,那另一个估计也快饿了,李公甫又去摸另一个孩子的尿布,然后就把孩子也抱到了床边,自己搂着孩子迷瞪着站着就睡着了。 这套动作经过大半个月的时间,李公甫已经做得非常熟练了。配合着许娇容把两个小祖宗给喂饱了之后,他迷糊着又把孩子抱回去,然后才上床往被子里一钻继续睡。可就算是睡着了也不踏实,始终留着只耳朵听着动静呢! 第二天一早,夫妻俩照例肿着眼睛黑着眼圈起来了。李公甫觉得自己睡觉了就和没睡一样,困得直点头,忍不住跟许娇容抱怨:“我就是值夜蹲点都没有这么累哦!” 许娇容把孩子刚换下来的尿布往木盆里一扔,给了李公甫一个邪魅狂狷的冷笑:“呵呵。”自己做的孽,你就是跪着也得受完! 李公甫从许娇容的笑声中体会到了很多的内涵,吃完了早饭也没急着出门,自动自觉先把孩子的尿布都洗了,挂在院子里一排那叫一个迎风招展。 早先还信誓旦旦要做奶爸的白羽早就躲出去了:不是他意志力太薄弱,实在是敌军太强大!这两个小包子目前还没满月,属于无法交流沟通的范畴。白羽受不了每日里的魔音贯耳大法,只能转移阵地了。目前他的白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已经换到了真君祠消磨去了。西湖的水,也无法治愈他被魔音穿耳伤害到的心灵:说好的小孩子都是小天使呢?明明太虚幻境里的花草精灵们刚出生的时候都辣么可爱! 对此,得到了每天可以撸白羽这个福利的司法天神大人虽然没有明确发表看法,但其实私下里已经在小本本上记着,将来要是文曲星武曲星二宿正身除了什么差错的话,他也不介意稍微放放水的。 真君祠里,白羽趴在领导的腿上,嘀嘀咕咕着关于许仙和白素贞的二三事:[我才不管他们了,他们两个人,活该生离死别的受罪才好!] 杨戬摸着白羽冰冰凉的掌蹼,“嗯”了一声。 [小拖油瓶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竟然要玩儿跨种族恋爱这种高难度动作了!] “嗯。”杨戬点头。 [白素贞也是个缺心眼儿!那蛤`蟆和蜈蚣精被正雷劈了之后,竟然用障眼法换了这两个东西的身体送给小拖油瓶炼药去了!]谁家送暗恋的心上人这种礼物的?注孤生有没有! 杨戬继续点着头“嗯”了一声。 掌蹼被杨戬摩挲得有点发热、又有点发痒,白羽忍不住蹬了一下腿。下一秒,领导的手就转换了阵地到了白羽的翅膀上来回抚摸。 [神君,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啊?]白羽被糟心的现实打击得不行,忍不住鸵鸟的抬头问杨戬,自己的归期到底是什么时候。 这一点,杨戬还真就不知情。他只知道白羽有这么一遭经历,可具体在哪个小世界呆上多少年可不太清楚。不过这种问题从来都有个万金油的答案来着:“天机不可泄露。机缘到了,你自然就会回去了。” 白羽听了之后蔫头巴脑的没精神了。 “这小世界不过是个映射,你其实不必有太多顾忌的。”杨戬看着白羽的样子,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白羽自然是知道的。这话领导早就和他说过了。可小世界也是世界啊!小世界也有天道意志啊!虽然只是个映射,但是谁知道会不会和天道正身关联?所以还是顺着点才好。 杨戬撸了白羽一会儿,眼看着大半天又过去了,白羽因为惧怕家中两个嗓音豁亮豪迈的小江米条,愉快的决定见天不回家了!他要去回春堂蹭吃蹭喝蹭地方睡觉去! 回春堂里,许仙送走了一个患者之后,整理好了脉案医方,开始收拾医馆预备打烊。 白素贞见许仙忙着整理药材,便拿起了许仙放在桌上的脉案医方阅读,不时的点头。在她看来,许仙如今的医术已经很有火候了,所欠缺的也就是行医的阅历经验。这需要时间来积累,可不是一时一刻能立刻成长起来的。 许仙见白素贞来了,笑了一笑。两人间自有一种默契流转,就算没有言语交流也不觉得尴尬。 待手头的活计都做完了,许仙才腼腆的看向白素贞:“有让东家费心指教了。” “若是过去,我还能指点一二。如今许大夫的医术已经小成,今后只要自己精进即可,旁人与其说是指点于你,不如说是和你交流了。”白素贞摇摇头。 许仙拿着脉案的手一顿,“我其实心里有个想头。” “许大夫你说。” “我想写本关于医药的书。以药物为根本,分切可列医方,总徕成药通药……”话说出口,许仙自己先红了脸,“我口气太大了,让东家见笑。” “许大夫有这样的鸿鹄大志是好事,我怎么会见笑呢?”白素贞赶紧说,“天下的医者众多,许大夫能为百姓立下这等壮志,我心中是唯有敬重钦佩的!” 边上的小青被许仙和白素贞整日里这酸倒牙的话刺激着,此时早就已经有了免疫力了,过耳不闻的继续手里切药捣药的动作,不过还是难免会腹诽一番就是了。 白羽进门的时候,就正好看见小青怪模怪样的做了个鬼脸。 双茶巷正是仇王府所在,只是前几年因为盗库银一案之后,县太爷也意识到大宅久废易生事端,所以拆分规制之后分别卖给了几户人家。 只是因为仇王府当初的事情牵连甚广,难免双茶巷内还是有一二座无主的宅子。青白二蛇上次去见了白羽拜山之后,就在此处占据了一处宅子。 她俩也不懂得修葺之法,只是用了障眼法遮掩一番,让宅子看起来像是被人整修过一般也就罢了。 此时夜深,看守这“白府”的门子乃是小青以前收伏的五鬼。 大半夜的听见门口传来“哚哚”的声音,看门一看,就看见一只大号的家鹅正叨着门呢! “兄弟们,大晚上的还有宵夜自己送上门来!”开门的鬼生前是个胖子,一看见白羽就乐了。 “什么宵夜啊?”白福伸头一看白羽,立刻就给自己这满脑子只剩下吃的兄弟一个脑勺,“赶紧去告诉青姑娘白娘娘去,就说白羽大人来了!” 转过来又和白羽赔笑:“大人莫怪,我这兄弟生前脑子也不灵光,死后更是只记得吃了。便是当初见了青姑娘的时候,他还想要做成羹呢!” 白羽也不生气,跟着白福进了白府的大门,到了正堂之后就看见白素贞和小青已经在候着自己了。 “不知道友深夜前来有何赐教?”白素贞还不知道白羽和许仙的关系,对白羽此来的目的颇为疑惑。 白羽也没跟白素贞绕圈子,直接就开口道:“嘎嘎?”报恩一定要以身相许吗? 听到白羽的问题,白素贞的脸很快就红了一下,然后又白了,最后定格在了恼羞成怒的青色上头。 短短几息之间,白羽见证了白素贞的脸色变化,不由得感叹了一声,不愧是四川来的,这变脸技术真棒! “道友何出此言?”白素贞整理好自己因为白羽一句话而泛滥的心绪,状似镇定的问道。 “嘎嘎,嘎嘎。”许仙,是我家的江米条。 白素贞对于“我家的江米条”这句话有些困惑,不过到底是千年的大妖怪,很快就通过白羽的前后语境理解了其中的涵义:许仙是白羽罩着的人。 没想到啊,绕了一大圈,竟然还是回到了白羽这里。本来以为能相安两无事呢,如今看来,似乎白羽对于自己要嫁给许仙报恩的事情很是反对? 白羽看白素贞没翻脸,就一扑棱翅膀跳上了詹桌,就近和白素贞嘎嘎嘎的交流了一番。大概内容如下:许仙是他看着长大的小江米条,未来理想是做个悬壶济世的大夫,顺便重振许家家业。你要是嫁给了小江米条,破了元阴不说,更有可能心染红尘对道途有碍;而且看白素贞马上要功德圆满的样子,估计等不到许仙寿终正寝白素贞就要么回去闭关等待飞升要么直接飞升了,到时候留下许仙孤零零一个人在万丈红尘之中,这报恩说不定就变成报仇了!这么一算的话,还是不要嫁给许仙为好。 作为一只鹅,一只此刻不能说话的鹅,忽略掉耗时两个多时辰的时长,那么把这些话用鹅语清晰明确的表达出来这件事,足够白羽骄傲得要上天了。 到最后,白素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白羽的道理给说服了,还是被满脑袋的“嘎嘎嘎”给洗脑了,就点头答应了白羽:“道友放心,轻重权衡,素贞还是明白的。” 小青一开始还抖得跟筛糠一样在边上听着,慢慢的,在“嘎嘎嘎”的声音中眼睛也转成蚊香了。此刻听到白素贞的话,立刻就打起精神来。结果他抬头一看,外面天都快亮了! 白羽看白素贞答应了,立刻就高兴的扬起了脖子:“咱们可说定了啊!你也不用送我了,我认识路,自己回去就行!” “……”压根就没打算送的白素贞。 眼看着白羽走了,小青可算放松下来了。他这才发现,这位鹅大人虽然武力值高强,可是看起来脑子好像不怎么好的样子!姐姐说了他就信了,半点也不怀疑,当真是好糊弄。 这样想着,小青就说了出来。 白素贞听了小青的话,笑着对他摇摇头:“不是他好糊弄,那是他敬我,我也敬他。” 几千年的大妖,而是有正经师门传承的妖修,自然不会像山野妖精一样不在乎说出口的话。虽然不是言出法随,可也自然有天道感应。所以答应了就是答应了,若是反悔,自有天道应和。 还有一点白素贞没有说,她虽然对许仙有些许的动心,却还不足以动摇她的道心。白羽把其中利弊都和自己说明白了,她也不会不识好歹的放着通天大路不走反倒硬要走崎岖小路去。两厢便宜的事情,自然是答应得痛快了。 小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只是眼珠子不停的乱转。 他之前在白羽手里头吃了亏,在武力上明显不是白羽的对手。可白羽看起来脑子有些不好使,这就难免让小青起了些念头了。 只是他这念头才一起来,这些日子相处后已经熟知他性子的白素贞就心底了然了,赶紧按住了小青的手:“你可别看白道友心思纯良便起了什么心思。我之前找过此地城隍土地,得知白道友身上是有仙职的,只是不知为何仙光不显。且你可知白道友是在何处做仙奉?” “何处?”小青歪着头问道。 “灌江口二郎神座下当差。”白素贞郑重的说道。 “我当他是什么大仙,原来不过是个人间道场底下的小仙奉?”小青立刻就笑了。 白素贞摇头道:“你才不到六百年的修为,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你以为二郎显圣真君是一般仙人可比的?他乃是天庭第一的战神,修行的是肉`身成圣的功法。便是我,对上二郎真君也不过是立刻被碾死,如同凡人取蝼蚁性命一般容易。且我听城隍说,每年上元节真君都会前来探望白道友,和白道友的私交甚笃。你觉得这样的白道友,可是你我能惹得起的?” 小青听到白素贞说自己敌不得二郎神一合之力,脑补了一下自己和白素贞的差距,立刻就打了一个冷战。而后听到白素贞的问话,赶紧摇头。 白素贞看小青还知道害怕,就安心不少,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安抚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看白道友是个心思澄澈的单纯性子。你之前盗库银,他也只是小惩大诫了一番,就放你离开了。可见如果你不去扰乱人间秩序,白道友也不会针对你。” 小青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行了,既然不能以身相许报恩,便如白道友所说,还有其他的方法,很不用执着。”白素贞最后总结道,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且慢慢看吧!” 因为知道了许仙的志向是要悬壶济世,白素贞便细心的查访,找到了一间濒临破产的医馆盘了下来。 要说这世道什么买卖不会黄,那就只有食铺和医馆两样了。为什么呢?因为人只要或者,就离不开五谷杂粮,而只要还吃着五谷杂粮没有羽化升仙,就难免会生出疾病来。这家医馆也是因为坐堂大夫因家事离开了,又找不到顶替的人手,这才黄了买卖的。 白素贞盘下医馆之后没有立刻去找许仙,毕竟这样就显得太刻意了些。所以她走了一个迂回的路线,去找了许仙的老师王凤山王掌柜。 白羽也没亲眼看见,也不知道白素贞是怎么和王掌柜说的,反正到了后来,这许仙就被王掌柜派到白素贞的医馆里头去帮忙了,美其名曰是出师前的试练。 许仙自然不疑有他,规规矩矩的去了白素贞盘下的名为“回春堂”的医馆当坐堂大夫去了。 刚去的时候,许仙还不知道东家是白素贞呢,后来偶然发现了,也恪守男女之别,对白素贞很是尊重。而白素贞呢,也因为和白羽有约在先,不曾对许仙有什么逾越之举,两人的关系就是东家和雇员的关系。 白羽一开始还担心呢,结果后来时不时的去瞧一眼,就发现许仙一门心思都在医术上头,是半分绮念都没有的,立刻就放心了。他想着白素贞因为师承的关系,对于歧黄之术也是知之甚深的,就起了点小心思,想让白素贞教教许仙的医术——小拖油瓶不容易啊!能走点捷径就走点捷径吧! 转眼许仙就在白素贞的回春堂里头呆了大半年,附近的街坊们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认可了许仙的医术。 重阳节的时候,许仙请了一天的假回了家里,和许娇容李公甫一起过节,期间就谈起了白素贞来。 说起来许仙也十七了,许娇容过去没觉得,如今却开始心急起许仙的婚事来。今天忽然听到许仙口中提到了一个女性,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一溜追问。 许仙看到姐姐心急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笑了:“姐姐你别乱猜了。白姑娘是官家的女眷,又是我的东家,哪里是我能肖想的?而且我敬白姑娘医术高明,若非男女有别,我学的又是家里的医术,我恨不得拜白姑娘做师父呢!” 得了,这是没戏了!许娇容立刻就不鸡血了。平白无故的给人家一个大姑娘长了一辈儿,可见自己这个弟弟是真没有什么心思。 边上的白羽得意的摇头晃脑的,这都是他的功劳啊! 重阳节过完,许仙自然是要去回春堂继续坐堂的,白羽想着挺长时间没见白素贞了,也跟着去打个招呼也好,就陪着许仙一路往回春堂去了。 除了桂花巷走了不到两条街,迎面就走过来了一个穿着灰色僧衣的老和尚。那和尚除了颈间的一串佛珠之外只在手里捧了一个铜钵用作化缘,行走之间颇为从容,一股子高僧风范在一众行人中很是显眼。 许仙因为白羽的缘故,是和白羽一起贴着街边走的。一人一鹅也不着急赶路,所以悠哉悠哉的。只是才进了这条街几步,那迎面走来的老和尚就笑呵呵的到了许仙的面前,对许仙一礼:“阿弥陀佛。” “老师傅有礼了。”许仙见这老和尚对自己行礼,赶紧也抱拳还礼,“不知老师傅有何赐教?” 那老和尚面容慈祥的未言先笑:“呵哈哈,老衲观施主天资秀美神思清明,施主也愿意随老衲一同修行啊?” 嗯?白羽原本还没在意,一听这话脖子立刻就扬起来了。这是遇到传销组织的了? 许仙的心情和白羽差不多,不过他仔细打量了面前老和尚的面容,又特别留心观察了老和尚的瞳仁,就知道这老和尚并不是得了癔症,只是单纯的度化自己了。只是他并不想出家当和尚啊!所以便赶紧拱手道:“老师傅说笑了,我并不想出家。” “小施主可听说过‘法力无边海列天崩’?”老和尚似乎半点没听到许仙的拒绝,开口又道。 “您说什么法啊海的,我是个俗人,是半点不懂的。老师傅若想化缘,我这里还有几个馒头。在下先告辞了!”面前这老和尚半点不听人说话,许仙有些不喜,可还是耐着性子说完了客套,将两个自家蒸的馒头放在铜钵里便拱手告辞。 那老和尚见许仙要走,立刻伸手抓住了许仙的手,面上却还是一副笑容:“施主能听出‘法海’二字,可见慧根深种和我佛有缘,阿弥陀佛,施主还是随我修行去吧!” 神他么的“和我佛有缘”! 白羽听见“法海”两个字,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又看见法海硬拽着许仙要走,立刻就扑棱着翅膀跳到了许仙的肩膀上,脖子一伸对着法海锃光瓦亮带着戒疤的脑袋直接就叨下去了。 法海一开始还没在意白羽,因为他自己已经是人间的金刚行走了,哪里有什么能伤到他呢?更遑论这只是体形大些的家鹅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白羽的嘴一叨在他的头上,他自恃的金刚不坏之身好像没了半点作用。一股子疼痛从头上传来,头皮竟然也被叨破了,哗哗的往下流血。 法海一震惊,原本抓着许仙的手就不由得松开了,他大喊一声“妖孽”便举起了手里的铜钵罩向白羽。 卧槽,浪费粮食! 法海一举铜钵,之前许仙放在铜钵里的两个馒头就滚出来了。 那可是许娇容细细的磨了之后自家发面蒸出来的大馒头!可好吃了! 白羽眼看着馒头即将落地,chua一声就从许仙脑袋上跳了下去,一张嘴就接住了一个馒头。然后理也没理法海的铜钵,虽然嘴里叼着麦香浓郁的馒头,可眼睛看着那趟在地上的另一个馒头,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说你这和尚,你不吃馒头就不吃馒头,做什么往地上扔?” 现场沉默了片刻之后,一个路过的婶子就发话了。 许大夫大家都是认识的,就是隔壁两条巷子里李捕头家妻弟,向来是好脾气的。刚才虽然没听那老和尚和许大夫说了什么,可也看见许大夫往铜钵里放馒头、那老和尚又抓着许大夫的手不放了。 而白羽呢,作为李捕头家的鹅、一个赶跑了好几次小偷还救过小娃娃的明星家禽、钱塘县家禽家畜界总瓢把子,自然也是有不少人认识的。 反倒是这和尚眼生得很,谁知道是好是坏呢?肯定是刚才要对许大夫动手才被李头儿家的鹅教训了的,活该!还浪费粮食,该死你! 法海也有些尴尬。他合计着,白羽能伤了他的金刚不坏之身,肯定是个妖怪,还是个修为高深的大妖怪了!可他不怕,他有灵山赐予的降魔除妖法宝金钵——目前伪装成铜钵。 可问题是,他拿金钵对向了白羽,白羽却半点事情都没有的去拯救馒头了啊!难道是他功力倒退了? 白羽可不知道法海心里在想什么,他三口两口的把充满麦香的馒头吃了,对着街边上叫了一声,就有一只狗子跑了出来,对白羽低了低头,然后听从白羽的指挥把掉在地上的馒头叼走了。 101.第 101 章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面对家里的一把手许娇容大人,许仙只能赶紧低头认错了。 到了晚间,等李公甫夫妻并许仙都睡着了, 白羽就一忽闪翅膀出了桂花巷李家, 直奔清波门的双茶巷。 双茶巷正是仇王府所在,只是前几年因为盗库银一案之后,县太爷也意识到大宅久废易生事端, 所以拆分规制之后分别卖给了几户人家。 只是因为仇王府当初的事情牵连甚广,难免双茶巷内还是有一二座无主的宅子。青白二蛇上次去见了白羽拜山之后,就在此处占据了一处宅子。 她俩也不懂得修葺之法,只是用了障眼法遮掩一番,让宅子看起来像是被人整修过一般也就罢了。 此时夜深, 看守这“白府”的门子乃是小青以前收伏的五鬼。 大半夜的听见门口传来“哚哚”的声音, 看门一看, 就看见一只大号的家鹅正叨着门呢! “兄弟们, 大晚上的还有宵夜自己送上门来!”开门的鬼生前是个胖子,一看见白羽就乐了。 “什么宵夜啊?”白福伸头一看白羽,立刻就给自己这满脑子只剩下吃的兄弟一个脑勺, “赶紧去告诉青姑娘白娘娘去,就说白羽大人来了!” 转过来又和白羽赔笑:“大人莫怪,我这兄弟生前脑子也不灵光,死后更是只记得吃了。便是当初见了青姑娘的时候, 他还想要做成羹呢!” 白羽也不生气, 跟着白福进了白府的大门, 到了正堂之后就看见白素贞和小青已经在候着自己了。 “不知道友深夜前来有何赐教?”白素贞还不知道白羽和许仙的关系,对白羽此来的目的颇为疑惑。 白羽也没跟白素贞绕圈子,直接就开口道:“嘎嘎?”报恩一定要以身相许吗? 听到白羽的问题,白素贞的脸很快就红了一下,然后又白了,最后定格在了恼羞成怒的青色上头。 短短几息之间,白羽见证了白素贞的脸色变化,不由得感叹了一声,不愧是四川来的,这变脸技术真棒! “道友何出此言?”白素贞整理好自己因为白羽一句话而泛滥的心绪,状似镇定的问道。 “嘎嘎,嘎嘎。”许仙,是我家的江米条。 白素贞对于“我家的江米条”这句话有些困惑,不过到底是千年的大妖怪,很快就通过白羽的前后语境理解了其中的涵义:许仙是白羽罩着的人。 没想到啊,绕了一大圈,竟然还是回到了白羽这里。本来以为能相安两无事呢,如今看来,似乎白羽对于自己要嫁给许仙报恩的事情很是反对? 白羽看白素贞没翻脸,就一扑棱翅膀跳上了詹桌,就近和白素贞嘎嘎嘎的交流了一番。大概内容如下:许仙是他看着长大的小江米条,未来理想是做个悬壶济世的大夫,顺便重振许家家业。你要是嫁给了小江米条,破了元阴不说,更有可能心染红尘对道途有碍;而且看白素贞马上要功德圆满的样子,估计等不到许仙寿终正寝白素贞就要么回去闭关等待飞升要么直接飞升了,到时候留下许仙孤零零一个人在万丈红尘之中,这报恩说不定就变成报仇了!这么一算的话,还是不要嫁给许仙为好。 作为一只鹅,一只此刻不能说话的鹅,忽略掉耗时两个多时辰的时长,那么把这些话用鹅语清晰明确的表达出来这件事,足够白羽骄傲得要上天了。 到最后,白素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白羽的道理给说服了,还是被满脑袋的“嘎嘎嘎”给洗脑了,就点头答应了白羽:“道友放心,轻重权衡,素贞还是明白的。” 小青一开始还抖得跟筛糠一样在边上听着,慢慢的,在“嘎嘎嘎”的声音中眼睛也转成蚊香了。此刻听到白素贞的话,立刻就打起精神来。结果他抬头一看,外面天都快亮了! 白羽看白素贞答应了,立刻就高兴的扬起了脖子:“咱们可说定了啊!你也不用送我了,我认识路,自己回去就行!” “……”压根就没打算送的白素贞。 眼看着白羽走了,小青可算放松下来了。他这才发现,这位鹅大人虽然武力值高强,可是看起来脑子好像不怎么好的样子!姐姐说了他就信了,半点也不怀疑,当真是好糊弄。 这样想着,小青就说了出来。 白素贞听了小青的话,笑着对他摇摇头:“不是他好糊弄,那是他敬我,我也敬他。” 几千年的大妖,而是有正经师门传承的妖修,自然不会像山野妖精一样不在乎说出口的话。虽然不是言出法随,可也自然有天道感应。所以答应了就是答应了,若是反悔,自有天道应和。 还有一点白素贞没有说,她虽然对许仙有些许的动心,却还不足以动摇她的道心。白羽把其中利弊都和自己说明白了,她也不会不识好歹的放着通天大路不走反倒硬要走崎岖小路去。两厢便宜的事情,自然是答应得痛快了。 小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只是眼珠子不停的乱转。 他之前在白羽手里头吃了亏,在武力上明显不是白羽的对手。可白羽看起来脑子有些不好使,这就难免让小青起了些念头了。 只是他这念头才一起来,这些日子相处后已经熟知他性子的白素贞就心底了然了,赶紧按住了小青的手:“你可别看白道友心思纯良便起了什么心思。我之前找过此地城隍土地,得知白道友身上是有仙职的,只是不知为何仙光不显。且你可知白道友是在何处做仙奉?” “何处?”小青歪着头问道。 “灌江口二郎神座下当差。”白素贞郑重的说道。 “我当他是什么大仙,原来不过是个人间道场底下的小仙奉?”小青立刻就笑了。 白素贞摇头道:“你才不到六百年的修为,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你以为二郎显圣真君是一般仙人可比的?他乃是天庭第一的战神,修行的是肉`身成圣的功法。便是我,对上二郎真君也不过是立刻被碾死,如同凡人取蝼蚁性命一般容易。且我听城隍说,每年上元节真君都会前来探望白道友,和白道友的私交甚笃。你觉得这样的白道友,可是你我能惹得起的?” 小青听到白素贞说自己敌不得二郎神一合之力,脑补了一下自己和白素贞的差距,立刻就打了一个冷战。而后听到白素贞的问话,赶紧摇头。 白素贞看小青还知道害怕,就安心不少,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安抚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看白道友是个心思澄澈的单纯性子。你之前盗库银,他也只是小惩大诫了一番,就放你离开了。可见如果你不去扰乱人间秩序,白道友也不会针对你。” 小青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行了,既然不能以身相许报恩,便如白道友所说,还有其他的方法,很不用执着。”白素贞最后总结道,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且慢慢看吧!” 因为知道了许仙的志向是要悬壶济世,白素贞便细心的查访,找到了一间濒临破产的医馆盘了下来。 要说这世道什么买卖不会黄,那就只有食铺和医馆两样了。为什么呢?因为人只要或者,就离不开五谷杂粮,而只要还吃着五谷杂粮没有羽化升仙,就难免会生出疾病来。这家医馆也是因为坐堂大夫因家事离开了,又找不到顶替的人手,这才黄了买卖的。 白素贞盘下医馆之后没有立刻去找许仙,毕竟这样就显得太刻意了些。所以她走了一个迂回的路线,去找了许仙的老师王凤山王掌柜。 白羽也没亲眼看见,也不知道白素贞是怎么和王掌柜说的,反正到了后来,这许仙就被王掌柜派到白素贞的医馆里头去帮忙了,美其名曰是出师前的试练。 许仙自然不疑有他,规规矩矩的去了白素贞盘下的名为“回春堂”的医馆当坐堂大夫去了。 刚去的时候,许仙还不知道东家是白素贞呢,后来偶然发现了,也恪守男女之别,对白素贞很是尊重。而白素贞呢,也因为和白羽有约在先,不曾对许仙有什么逾越之举,两人的关系就是东家和雇员的关系。 白羽一开始还担心呢,结果后来时不时的去瞧一眼,就发现许仙一门心思都在医术上头,是半分绮念都没有的,立刻就放心了。他想着白素贞因为师承的关系,对于歧黄之术也是知之甚深的,就起了点小心思,想让白素贞教教许仙的医术——小拖油瓶不容易啊!能走点捷径就走点捷径吧! 转眼许仙就在白素贞的回春堂里头呆了大半年,附近的街坊们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认可了许仙的医术。 重阳节的时候,许仙请了一天的假回了家里,和许娇容李公甫一起过节,期间就谈起了白素贞来。 说起来许仙也十七了,许娇容过去没觉得,如今却开始心急起许仙的婚事来。今天忽然听到许仙口中提到了一个女性,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一溜追问。 许仙看到姐姐心急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笑了:“姐姐你别乱猜了。白姑娘是官家的女眷,又是我的东家,哪里是我能肖想的?而且我敬白姑娘医术高明,若非男女有别,我学的又是家里的医术,我恨不得拜白姑娘做师父呢!” 得了,这是没戏了!许娇容立刻就不鸡血了。平白无故的给人家一个大姑娘长了一辈儿,可见自己这个弟弟是真没有什么心思。 边上的白羽得意的摇头晃脑的,这都是他的功劳啊! 重阳节过完,许仙自然是要去回春堂继续坐堂的,白羽想着挺长时间没见白素贞了,也跟着去打个招呼也好,就陪着许仙一路往回春堂去了。 除了桂花巷走了不到两条街,迎面就走过来了一个穿着灰色僧衣的老和尚。那和尚除了颈间的一串佛珠之外只在手里捧了一个铜钵用作化缘,行走之间颇为从容,一股子高僧风范在一众行人中很是显眼。 许仙因为白羽的缘故,是和白羽一起贴着街边走的。一人一鹅也不着急赶路,所以悠哉悠哉的。只是才进了这条街几步,那迎面走来的老和尚就笑呵呵的到了许仙的面前,对许仙一礼:“阿弥陀佛。” “老师傅有礼了。”许仙见这老和尚对自己行礼,赶紧也抱拳还礼,“不知老师傅有何赐教?” 那老和尚面容慈祥的未言先笑:“呵哈哈,老衲观施主天资秀美神思清明,施主也愿意随老衲一同修行啊?” 嗯?白羽原本还没在意,一听这话脖子立刻就扬起来了。这是遇到传销组织的了? 许仙的心情和白羽差不多,不过他仔细打量了面前老和尚的面容,又特别留心观察了老和尚的瞳仁,就知道这老和尚并不是得了癔症,只是单纯的度化自己了。只是他并不想出家当和尚啊!所以便赶紧拱手道:“老师傅说笑了,我并不想出家。” “小施主可听说过‘法力无边海列天崩’?”老和尚似乎半点没听到许仙的拒绝,开口又道。 “您说什么法啊海的,我是个俗人,是半点不懂的。老师傅若想化缘,我这里还有几个馒头。在下先告辞了!”面前这老和尚半点不听人说话,许仙有些不喜,可还是耐着性子说完了客套,将两个自家蒸的馒头放在铜钵里便拱手告辞。 那老和尚见许仙要走,立刻伸手抓住了许仙的手,面上却还是一副笑容:“施主能听出‘法海’二字,可见慧根深种和我佛有缘,阿弥陀佛,施主还是随我修行去吧!” 神他么的“和我佛有缘”! 白羽听见“法海”两个字,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又看见法海硬拽着许仙要走,立刻就扑棱着翅膀跳到了许仙的肩膀上,脖子一伸对着法海锃光瓦亮带着戒疤的脑袋直接就叨下去了。 法海一开始还没在意白羽,因为他自己已经是人间的金刚行走了,哪里有什么能伤到他呢?更遑论这只是体形大些的家鹅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白羽的嘴一叨在他的头上,他自恃的金刚不坏之身好像没了半点作用。一股子疼痛从头上传来,头皮竟然也被叨破了,哗哗的往下流血。 法海一震惊,原本抓着许仙的手就不由得松开了,他大喊一声“妖孽”便举起了手里的铜钵罩向白羽。 卧槽,浪费粮食! 法海一举铜钵,之前许仙放在铜钵里的两个馒头就滚出来了。 那可是许娇容细细的磨了之后自家发面蒸出来的大馒头!可好吃了! 白羽眼看着馒头即将落地,chua一声就从许仙脑袋上跳了下去,一张嘴就接住了一个馒头。然后理也没理法海的铜钵,虽然嘴里叼着麦香浓郁的馒头,可眼睛看着那趟在地上的另一个馒头,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说你这和尚,你不吃馒头就不吃馒头,做什么往地上扔?” 现场沉默了片刻之后,一个路过的婶子就发话了。 许大夫大家都是认识的,就是隔壁两条巷子里李捕头家妻弟,向来是好脾气的。刚才虽然没听那老和尚和许大夫说了什么,可也看见许大夫往铜钵里放馒头、那老和尚又抓着许大夫的手不放了。 而白羽呢,作为李捕头家的鹅、一个赶跑了好几次小偷还救过小娃娃的明星家禽、钱塘县家禽家畜界总瓢把子,自然也是有不少人认识的。 反倒是这和尚眼生得很,谁知道是好是坏呢?肯定是刚才要对许大夫动手才被李头儿家的鹅教训了的,活该!还浪费粮食,该死你! 法海也有些尴尬。他合计着,白羽能伤了他的金刚不坏之身,肯定是个妖怪,还是个修为高深的大妖怪了!可他不怕,他有灵山赐予的降魔除妖法宝金钵——目前伪装成铜钵。 可问题是,他拿金钵对向了白羽,白羽却半点事情都没有的去拯救馒头了啊!难道是他功力倒退了? 白羽可不知道法海心里在想什么,他三口两口的把充满麦香的馒头吃了,对着街边上叫了一声,就有一只狗子跑了出来,对白羽低了低头,然后听从白羽的指挥把掉在地上的馒头叼走了。 102.第 102 章(还债)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在人间之上天外之天的仙云缭绕之处,有一灵气盎然的小洞天被唤作太虚幻境。 此幻境原本是某个正神大罗的芥子福地,乃是用来根植灵花仙草圈养仙兽仙禽的私园。只是年深日久的, 园内的花草禽兽受日精月华滋养, 逐渐都有了灵识神志。此间的主人爱怜其中生灵天机所赐机缘如此,便不再取用其中的花草禽兽,任其自行运转, 依附在天界灵河附近罢了。 这一日,平素里让人心生忘尘悠闲之感的太虚幻境却不很太平。远远的就能听见一声声低沉的“嘎嘎”声,似乎是某种禽类受惊时候的叫声。 循着声音看去,就能看见太虚幻境那似撒了碎银的青锻一般灌愁海广阔湖面上头,有一白色禽类鼓着翅膀从湖面的一头踩着水扑腾到另一头, 又在到了岸边之后用同样的姿态回返过来。 这禽类一边踩水还一边高仰着曲线优美的脖颈喊叫, 偏偏这叫声实在是扰人, 让人听了就觉得心烦意乱。 两只之前被这踩水的禽类叫声惊飞的两只禽鸟又扑棱棱的落在了岸边的树枝上, 叽叽喳喳的叫着。 如果要是有人听得动鸟儿的语言,就知道这两只雀鸟议论的对象正是此时还处于惊躁状态来回在湖面上踩水的禽类。 “鹅爷爷这是怎么了?” “你忘了几天前被警幻忽悠下去的那些花草精灵了?平时鹅爷爷多稀罕她们啊!”回话的鹊儿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说起话来还带着人间的方言口语。 之前问话的青鸟秒懂。鹅爷爷对那些花草精灵是真喜欢, 如今闭关出来发现所有的精灵都被警幻忽悠走了,哪里能不着急呢? “可这么叫下去,是不是不太好?”它犹豫了一下说道。 “没事!”另一只鹊儿在树枝上蹦跳两下回道,“鹤爷爷等下一准儿过来, 不用担心。” 果然, 两只禽鸟的话音才落, 就看见远远的天上飞来一只体型巨大的鹤鸟,正是仙界最常见的仙鹤。 那仙鹤落在了水面上也不出声,在那来回踩水的“鹅爷爷”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一翅膀就呼扇了下去,把那“鹅爷爷”直接掀到了湖边直愣愣的撞在了一块光滑的石板上,而后口吐人言:“白毛儿,收了你那破锣嗓子!搅了我的一场好梦,你要怎么赔我?” 这一翅膀的力道可谓重大,那大鹅脑袋直直的撞在了光滑的石板上,竟然直接把那石板撞了个粉粉碎。就算这样,那鹅的脑袋也还是半点力道不减的插进了土里,连带着大半的脖子也一起射进了地里。 鹤鸟却半点也不担心。只是过了好一会儿看那大名唤作白羽的鹅鸟还是直愣愣的插在地里,这才有点心虚的一拍翅膀飞到了鹅鸟旁边,用纤细的长腿抓了一下大鹅还露在外面的掌蹼。 白羽恍恍惚惚之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一样——上一辈子他是得了白血病死的,没想到死了之后就变成了一只太虚幻境里诞生的鹅鸟。 和他一起出生的禽鸟鲜少能似他一般开启灵智踏上修行之路的,绝大部分也不过是比凡间的禽鸟多些灵气罢了。 而他,大概是上辈子的影响,尽管破壳之后失去了大部分为人的记忆,可还是磕磕绊绊的成为了太虚幻境里为数不多的禽兽脱凡的仙体。 “大喇叭!白毛儿!泔水桶!” 白羽才理清自己的经历,就听见一声声闷闷的呼唤传来。好吧,这几个称呼都是叫他的。 大喇叭是因为他嗓门大;白毛儿是他成就地仙品味之后给自己取的名字白羽的戏称;至于泔水桶,则是他这个损友仙鹤给他取的诨名,用来讽刺他什么都吃的特性。 “别叫啦!”白羽大了一个挺,脖子一缩一伸就把脑袋从地力拔了出来。 心虚的仙鹤可算放下了心来,口气又从带着点担忧变换成了嫌弃:“你不躁群了?” “不了。”白羽一双大鹅眼瞪得溜圆,跟天河底下的黑曜石似的漂亮。 “那你打算怎么办?对了,警幻呢?”仙鹤可不觉得白羽会什么都没干就跑来这里发疯来。 “让我啃了大半的本体,不知道逃哪儿去了。”白羽一说,嘴里又泛起了苦味儿来,忍不住“呸”了几声。 仙鹤不说话了。不过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嘟囔:叫你泔水桶半点没错,动不动就上嘴啃,啃完了还往肚子里吞。警幻那丫头片子的本体是一大团的菟丝子,铺天盖地的你都能啃完大半,你厉害! “你没事了我就回瑶池去了。”仙鹤的本体无法做出“撇嘴”这种高难度的动作,最后只是咂咂喙表示自己要离开了。 “你先别走!”白羽着急了。 “又怎么了?警幻让你啃了,她手下的癞蛤`蟆和瘸脚鸭也挡不住你一嘴的。你那些花精草灵也不过是下界几十天,就算沾些红尘气息也没什么,静修些时日也就消弭了。”仙鹤嘴上说着宽慰的话,可还是忍不住挤兑一下曲清波。反正白羽脑子小,根本听不懂。 过去的白羽可能听不懂,可现在的白羽,虽然还是反应慢得出奇,语气却能分辨。不过这个时候他也计较不了许多了,一张嘴,就呱啦啦的把之前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 “那个黑心肝把她们的精魂和风月宝`鉴连在一起了!还造了一个什么薄命司来,消磨他们身上的精气成就自己不说,还拉了赤霞宫的神瑛侍者做幌子……” 太不是东西了! 作为一个从仙禽一路修行上来的品味神仙,鹤鸟太清楚成仙有多不容易了。如今警幻为了一己之私做了这断人仙途的龌龊事,恨得他咬牙切齿的。 原本还要回瑶池的鹤鸟也不走了,翅膀一挥,就化成了一个头戴红冠、身着玄白二色交杂袍子的男子来:“一个不入流的小仙安敢如此,我这就回去禀明王母,定要请司法天神将她治罪!” 白羽先是点头,然后又一个劲儿的摇头,“这事儿说到底不过是个小事,等西帝娘娘腾出手来,恐怕凡间命数已定,那就回天无术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仙鹤皱着眉看着个头快到自己胸口的大鹅问道。 “双管齐下。”白羽一挥翅膀。 “你去禀告西帝娘娘,我先去凡间一遭,坏了那薄命司里的设计去。” 仙鹤故作深沉的点头,正要同意,又觉得不太对:“私下凡间不太好吧!” 白羽晃了晃脖子,不在意。“没事儿,我是地仙。”不是天庭正职,又只是太虚幻境的一个禽鸟成仙,根本不在天庭的封神榜上。 也是因为太虚幻境虽然依附天河却不是天庭正经的福地,所以警幻才敢这样大剌剌用幻境中的其他花草精灵来做垫脚石还有恃无恐,因为这些花草精灵根本不在天庭编制内。 仙鹤思前想后也没个更好的办法,只能暂时点头同意了。一脚蹬出跳在空中之后,就重新化为了一只仙鹤,往瑶池飞去了。 而白羽呢,等仙鹤走了之后,就跑到了太虚幻境里警幻忽悠一众花草精灵堕凡的那处“慧性泉”处。 这泉水虽然叫做“慧性”,但其实白羽知道,这里其实是“秽性”,乃是三界中痴男怨女纠缠不清的情劫所化,和灌愁海蜜青果遥相呼应,是小洞天依附在天界灵河边缘后陆续出现的。 此处也算是仙人磨砺心智所在。只是那些用此处来磨砺的仙人一个个早就历经千劫万劫,所以这慧性泉才能慧性。 可若是让那些本就如同白纸一般、刚刚有了灵智的草木精灵们由此入世,便不止是“秽性”,而是“毁性”了。警幻当真可恶! 他心中这般思量着,也不催起法决阻挡慧性泉水,便一头扎了进去。 这倒不是他托大,而是鹅鸟的羽毛本就有御水于体外的特性,根本就不怕慧性泉的侵染。 ---------------------------------------------- 正月十五姑苏城,花灯高挑,将夜晚的天空也隐约衬托出了几分橙光。 白羽头上倒顶着一个破了洞的箩筐,整个身子都藏在了这缸口大的箩筐下面,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他已经暗中观察对门的那户人家好几天了! 没错,就是这一家人。 街道上的喧哗热闹没有波及到这窄小黑暗的巷子,他顶着箩筐往前挪腾了两步,目光片刻也没离开过对门葫芦庙旁的宅院。 过了片刻,外间的街道上热闹更甚了,那原本闭合的住宅大门就被从里面拉开了。一个眉心一点胭脂痣的五岁小姑娘乖乖巧巧的站在大门里头,好奇的看向外头的喧闹。 又过了几息,一个奴仆打扮的半大少年就从门房里出来,恭敬的站到了小姑娘的身后。 眼看着外面越来越热闹,那小姑娘回头拉了拉少年的短褐下摆,指了指外头说了些什么。 那少年起先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抵不住小姑娘娇娇软软的撒娇,抱起了小姑娘出了府门。 这一主一仆二人到了府门前的街面上来,就不知从哪里涌来了一股人流,一下子把这两人拥得离府门越来越远了。 眼看着这俩人被人流挤走,白羽一个打挺就把罩在脑袋上的箩筐给掀开了,两只赤色的脚掌啪嗒啪嗒的紧倒腾着就冲出了巷子。 巷子口正好有个人经过,之觉得眼角一道白闪过,一个半人高、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影子就闪过去了。 “诶呦我的妈呀!”上元节里愣是把这人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话都说不利索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把人吓到了的白羽多少还想的明白,自己要是在人群里头追着这俩人,估计人追不上自己就要被人给连挤带踩的弄个重伤。所以白羽一忽闪翅膀,就飞到了街边的屋子顶上无,顺着街上的人流跟着那主仆二人。 从白羽蹿出巷子到追上这主仆二人,将巴算来也就盏茶的时间。可就这盏茶的时间不到,那半大小子怀里的小姑娘就已经不见了。 白羽的目标自然不是此时心惊胆战欲哭无泪的半大小子,而是那个眉心有颗胭脂痣的姑娘。 那姑娘现在在哪儿呢? 一个妇人脚步匆忙的抱着小姑娘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头,手中的帕子带着一股甜腻腻的味道死死的捂在小姑娘的口鼻处,直到小姑娘不再在她怀里挣扎了,她的脚步就更快了。 穿大街过小巷的,拐了十七八个弯,这才到了一栋城墙边的宅子里,一手搂着小姑娘一手按照些特定的节奏敲门。 门从里头打开的同时,这妇人的背后就传来了“唰”的一声。 本来就心里有鬼的妇人和前来开门的男子同时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就看见一只半人高的、看着像家鹅但又像鸿鹄的大鸟正收回翅膀。 见是一个扁毛的畜生,两人心里头稍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奇怪这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大鹄跑出来了。 不是这俩人认不出鹅,而是白羽的体形实在是有些庞大。这个体形的白羽禽鸟,此处又是富户众多姑苏城,第一直觉被认成大鹄并不稀奇。 这边厢这两个人贩子正奇怪着,那边厢已经做好了准备的白羽已经把翅膀张开、脑袋抬高、收紧下颌了。 要是这两个人贩子曾经养过鹅,那么就应该知道白羽此刻的动作正是在准备攻击呢! 都说狗眼看人低,其实鹅也不遑多让。在白羽的眼睛里,这一男一女两个比自己高了一倍的人贩子其实就跟一根江米条差不多的大小。他一个地仙水平的仙禽对战两根江米条,那是绝对手拿把掐的能赢啊! “嘎——”一声鹅叫从白羽的胸腔里爆出来,把整个姑苏城都给镇住了。 与此同时,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白羽对着这俩被自己叫声吓呆了的人贩子就冲过去了。嘴上一点都没留情,第一口先咬在了抱着小姑娘的女人贩子手臂上。 那女人贩子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跟被大号的老虎钳子夹住了一样,一口气没提上来,连尖叫都叫不出来了。她手一松,原本抱在怀里的小姑娘就滑落到了地上,正正好好落在了白羽张开的翅膀上。 这边男人贩子看女的没叫,还以为白羽咬的不疼呢,伸出一脚就想要把白羽踢开。 结果白羽一甩脑袋,那女贩子就顺着力道整个人被甩了出去撞在了墙上,手臂上之前被白羽叼过的地方形成了一个钝角的角度,明显是骨折了。 而空出嘴来的白羽一胡撸翅膀先把迷迷瞪瞪的小姑娘护住,雪白的长颈一伸就叼住了男人贩子的膝盖。 那男人“嗷”一嗓子,立刻就给白羽跪下了。 这里说的跪下可不是崇拜谁的意思,而是实实在在的、五体投地的、结结实实的给跪下了。 “嘎——嘎——嘎——”白羽看解决了两个人贩子,心里头这个高兴啊,忍不住就扑闪着翅膀叫唤了几嗓子来。 这么大的动静哪里能不引人注意呢?后院里还剩下两个看着孩子的贩子听见动静就出来了。 结果这俩人也都先后步了同伙的后尘,在白羽的鹅嘴之下,一合之力都没有就趴下了。 于是等被白羽的声音吸引来的姑苏吃瓜群众抵达现场之后,就看见一只背上带着片棕色羽毛的大鹅围着一个粉嘟嘟睡不醒的小姑娘支棱着翅膀来回转悠。 那大鹅一边围着小姑娘转悠,还是不是的到那几个躺在地上的人身边去,嘴下半点不留情的连啄带叨,把这几个人叨得血肉模糊得不成人形了。 103.不要买啊!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他见白羽去叼这佛珠往边上甩,就知道这佛珠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家鹅大仙上次见到那佛珠,可是急巴巴的让他捡了的, 事后他自己也发现那佛珠隐隐有让人凝神的功效。可如今这串佛珠, 却总是让他觉得难受得很。 “这东西,看来确实不好。”他冷笑着拎着佛珠往回走。到了家之后也没有像往常一般先去看姐姐和外甥,而是到小库房拿了往日烧化祭祀的铜盆出来把佛珠扔了进去, 又去厨房拿了生油倒在里头,火折子一吹,铜盆里就升腾起了橙黄色的火焰。 等那佛珠被烧成了一串焦糊的炭块,许仙这才收拾好了残局,自己烧了热水沐浴之后才去看姐姐和两个小外甥。 许仙的两个两个外甥乃是文曲星和武曲星下世, 大外甥文曲星并没有因为许仙身上残留着的佛珠锐气而如何, 偏小外甥武曲星见了许仙之后气得哇哇直哭。 这倒是不怪人家小星君。武曲星主管武事并金财, 在天庭时和主管杀伐杀戮的太白是最要好的。而太白是天下杀意之精, 身上存的是最精纯的杀意锐气。武曲星每日和这样上等的杀意在一起,如今见了许仙身上沾染的佛珠锐意,如同在美味佳肴中忽然尝到了一坨伪装成美味的屎一般, 败兴不说还特别恶心,哪里能不气得直哭呢? 这也怪佛门。佛门本来是以大慈悲起家,就算后来意识到单纯的慈悲不能成就世界,弄出来个佛门怒目什么的, 可因为毕竟不是本行, 难免做出来的锐气就很下乘了。所以小星君恶心这佛珠的残留气息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白羽眼看着小拖油瓶许仙把佛珠烧了, 不由得有些惊讶:怎么总感觉这小拖油瓶不知不觉间就变了呢? 等许仙和李家等人都睡下了,白羽想了想,还是要把法海意在白素贞这件事告知正主儿才好,所以踩着夜色就去了回春堂后边的白府。 大半夜的,别人家无论是主人还是下人肯定都睡着了,可白府不是一般的人家啊,小青在花园里吞吐月华、五鬼也跟着沾光,就是白素贞,人家也认认真真的……压制修为呢。 自今天白日里,许仙说要做一部集天下药物总徕的书籍后,白素贞就觉得自己的修为那是蹭蹭的往上涨。后来法海进来的时候,她表面上是作为东家看许仙这个坐堂大夫给法海诊治,其实是分出一部分心神来压制修为呢。 白素贞其实有点想不明白,怎么许仙说自己要写书,自己的修为就涨了呢?她要报恩,可怎么恩人许下了宏愿,得到惠泽的却是自己呢? 所以当白羽大半夜跳进白府之后,白素贞就拉着白羽把自己的疑问说了。 白羽其实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操作原理,可这不妨碍他不懂装懂啊!所以白羽故作深沉的说道:[你可知道当初西方接引准提二圣成圣时曾立下了四十八桩大宏愿?而后天道才降下功德金光让这二个成圣的。] 白素贞还要再问清楚些,白羽就拿出之前领导忽悠自己的万金油来忽悠白素贞:[天机不可泄露,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要自己体悟。]至于最后能不能悟出来,悟出来的是什么,那就不关白羽的事情了。 白素贞好笑的看着白羽见自己不多问了之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也不难为白羽了。只是之后听白羽说法海的目标在自己身上,便觉得奇怪又诧异。 “我此番前来人间,便是因为之前在峨眉金顶受了观音大士的点化,说我有一桩人间旧情未了。如今我前来报恩,怎的他身为佛门金刚竟然要阻我不成?” 谁知道佛门是怎么传递消息的?又或者是法海本身级别太低,所以不知道佛门高级管理层点化白素贞的事情?总之目前看来法海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既然如此,还是以和为贵的好。”白素贞想了想之后说道。 白羽黑人问号脸:[你是打算怎么以和为贵?] “还是要去找法海说清楚的,让他莫要插手我和许大夫之间的恩情纠葛。”白素贞因为被观音点化的缘故,对佛门还是很有好感的。此时也不愿意和佛门金刚结仇结怨,可她却不知道,她早就和这金刚结过怨了。 法海的行踪其实很好找,白素贞有白羽请城隍帮忙,很快就找到了在钱塘暂时挂单的法海。 白羽没跟着白素贞去,他不耐烦看法海那张老脸,便在回春堂等着白素贞回返。天明之时,白素贞倒是回来了,可是她的面色却分外的古怪。 白羽察觉有异,不禁询问原因。 “我将大士点化我的话说与他听,他先是沉默,而后听了我如今助许仙精进医术的做法之后,就劝我……” [劝你什么?] “劝我以身相许报答当初的救命之恩。”白素贞很艰难的把这句话说出口。 这秃驴莫不是疯了?白羽听了之后第一感觉就是这个。 法海当然不是疯了,他只是发现自己还有另外一个方法,不光能两全其美——既能让许仙皈依佛门,又能报当年和白蛇的恩怨,更能借此一箭三雕的让自己得罗汉果位! 白羽就算不完全清楚法海心里的想法,可也能看出来这老和尚不怀好意来着。偏偏白素贞因为早就对许仙有情,对法海的提议很是动心。 可就连白羽都能看出来法海的叵测,白素贞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一边是顺从心意却有可能是万丈深渊的陷阱,一边是谨守道心却要断情绝爱的仙途,白素贞面对这两个选择,心中颇为凄苦:“难道成仙便是要如此吗?永远不能顺从自己的凡心,要恪守要克制。那孤单到天荒地老又有什么意义呢?” 哈?白羽懵了。[谁告诉你说成仙就要孤单的?雷公电母是假的吗?东王公和西帝娘娘可是模范夫妻!] “嗯?” 白素贞觉得自己可能修了个假仙,又听白羽继续道,[而且你不是腾蛇吗?你将来又不在天庭任职,而是去三皇位内的娲皇宫啊!] 场面有些尴尬。 尤其是刚才还自怨自艾的白素贞,觉得自己刚刚的剖白真是傻透了。 眼看着天光大亮了,白羽草草的和白素贞总结了几点:这法海眼看着是不怀好意,那么他的提议就绝对不能采纳,再心动也不行!又提到当初佛门二圣许大宏愿,就算如今没能实现几条,人家的圣位不还是稳稳的嘛! 白羽充分发挥了自己其实并不怎么样的口才,忽悠着白素贞:[你看我家拖油瓶,想要著个书,你都跟着沾光修为提升,你说有没有可能小拖油瓶也是能……的?]白羽一挥翅膀,做了一个向上的动作。 这么一句话,算是搔在白素贞的痒处了。 [人和妖是人妖殊途不能相合,人和仙也是如此,但是仙和仙应该就没关系了吧!]白羽忽然就把逻辑给捋顺溜了,一双圆溜溜的鹅眼睛亮晶晶的,[我还一直不乐意你们在一起,可你们要是都升仙了,那拖油瓶就不会难过了!这样真是太好了!对,就应该这么办!]不过到底该怎么操作,还是要问问天条百科司法天神大人才行! 所以还不等白素贞消化完白羽的话,刚才还磕磕巴巴总结中心思想的白羽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突突突”的自说自话了一番,就“嗖”的上了墙,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真君祠里,杨戬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出儿,所以听了白羽的话,他是半点也不觉得惊讶。毕竟在好几个小世界里头,娲皇宫的腾蛇后裔后来和农皇宫的医典官结成仙侣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所以在这方小世界里,是应在了白素贞和经世善人许仙头上吗? [可以吗?可以吗?]白羽眨巴着眼睛抬着头看着自家领导。 “并无不可。”杨戬也不吊白羽的胃口,直截了当的点头认可了。“只是你要知道,这二人在人间却是不能有越雷池半步,不能有夫妻之实,也不能有夫妻之名。” 这个条件有点苛刻。可想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没点代价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样的话,身为许家独苗的小拖油瓶这边,可能会有来自江米条许娇容的阻力哦!白羽晃了晃脑袋乐呵呵的想道,到时候小拖油瓶肯定要经历一番痛苦挣扎的心路历程才对。被拖油瓶和白素贞两人的事情操心了这么久,也该换上小拖油瓶本人来试试这种心烦意乱的感觉了! 白羽随后就返回了回春堂,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另一个当事人白素贞。 只是白素贞的反应并不是兴奋或者欣喜,而是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淡淡道:“我知道白道友怜惜我,可白道友莫忘了,许大夫对我无意。这一切不过是空谈罢了。” 哦,对了。白素贞还没看出来许仙对他的心意呢,所以目前心烦意乱的可不只是白羽一个。不过——[谁怜惜你啦?我是可怜我家小拖油瓶!] 白素贞看白羽羽毛都炸起来了,也顾不上心里的愁思了,赶紧给白羽陪好。毕竟人家为了自己,都偏离了一开始“防止许仙将来有一天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痛不欲生”的这个初始目标了。 小青对此也是很服气的。他私下里对白羽说,他其实觉得姐姐和许仙这两个,身上都有一股子呆劲儿,尤其是在感情方面,真是配得没边儿了:一个看不清自己,一个看不清对方。嗯,很好,很登对。 于是这登对的一对儿就继续这么平淡如水的相处,半点也不着急来着。反倒是法海,因为许仙和白素贞都没什么动作,反而心急得不行,大有一种要亲自动手促成此事的架势。 时间转眼就过了三个多月,眼看着文曲武曲两个小星君就要百日了,这两个小家伙儿的异常也开始显现出来。 文曲小星君的变化还不明显,顶多就是这孩子比其他的孩子安静,而且每当身边的大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滴溜溜的看着像是能听懂一样。 武曲小星君就明显一些了,具体表现在这孩子的力气一天比一天大上。原本没满月的时候还跟小猫崽儿似的,可如今却能拽着李公甫的手指头让对方抽不出手了。 两个孩子大了,如今也不似过去一样日日哭个不停了,许娇容终于能重新开始自己李家内当家的职务了。也是这个时候,白羽才重新搬回了桂花巷李家后院的鸡栏去。 “你说老大长得和汉文还真是像啊!”这一日正赶上李公甫休假,天气又正好,夫妻俩便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到了院子里头,一家四口出来见见风晒晒太阳。 才站了那么一小会儿,李公甫就“哎呦”一声痛呼出来。 原来他怀里头抱着的武曲小星君小手里正攥着一绺李公甫的头发,看发丝那新鲜有光泽的样子,明显就是刚从头皮上脱落下来的。嗯,不是自然脱落,是外力使然才让正当壮年的头发离开了生养它们的头皮的。 李公甫看着二儿子手里头的一绺头发,摸了摸火辣辣的头皮,觉得自己离脱发不远了。说起来也奇怪,这孩子在许娇容怀里的时候可是老老实实的,就连吃`奶的时候都不会太用力让许娇容觉得疼痛。偏偏到了李公甫这里,拽手指头、薅头发什么的却是屡屡发生。 许娇容这些日子见多了自家相公被小儿子弄得没辙,如今听见他喊,都不用回头打眼,就知道这是又在儿子手里头吃亏了。 她半点也不心疼,反倒是说起了两个孩子的事情来:“让你给儿子起名字就像要了你的命一样,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啊?这都三个多月了,你要是真想不出来,难不成还让我儿子等一辈子都不上户籍不成?” 李公甫一听许娇容提到起名字的事情,就觉得脑仁儿疼:“你有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大老粗。就咱们家那本《说文解字》还是汉文以前上学堂的时候留下的。我是只要翻开看,不出一盏茶就能睡着。” “你还有理了?让你起个名字,不过就是在那书本里挑上几个寓意好的字来,怎么就那么难吗?” “就这么难!”李公甫特别的理直气壮,“要我看,不如这名字还是让汉文来取好了!他是读书人,肯定能取个好名字。” 许娇容都气乐了:“哪家孩子自己亲爹不给取名字让舅舅取名的?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你!” 李公甫一开始还只是随口说说,可话一出口,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了。 他好声好气的和许娇容说道:“我怎么会想气死你呢?你给我生了两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是我们李家的大功臣,我谢你都来不及呢!我就是想着,汉文是除了咱们俩之外和这两个孩子最亲近的人了,又是读过书有学问的,不像我,肚子里半点墨水也没有。这么亲近,又有学问,给汉子取名字难道还不合适?” 许娇容被说动了。想了想之后,她看着李公甫:“你真想让汉文给孩子取名字?” “当然了!娘舅亲娘舅亲,汉文绝对有资格给孩子取名的。”李公甫就差对天发誓了。他发现了,自家婆娘这心思,自从生完了孩子之后就越发的细小了。 晚间许仙回了家,听说两个孩子的命名权归了自己之后,又是生气又是好笑的,对自家姐姐姐夫这对不靠谱的爹妈也是非常服气了:“你们让我取,我便取了。只是我若取了,姐姐和姐夫就是再怎么不满意也不能改了!” “那是那是!”李公甫的回答紧跟着许仙的话音,简直是无缝衔接,半点不担心小舅子会不会给两个孩子取个怪名。 许仙看见自家姐夫迫不及待的样子,又那么一瞬间是真恨不得给两个外甥起个怪名字的。可到底是关乎外甥一辈子的事情,便斟酌着,两个名字就浮上心头:“大外甥就叫章华,小外甥就叫开勇。” 一声由高亢转为低沉的鹅叫声对着法海响起,原本被法海金刚威势压制得难受的街坊们立刻就放松了。 “这和尚使妖法啦!” “妖僧害人啦!” “快去县衙报官!” 街坊们一恢复正常了,立刻就七嘴八舌的高喊起来。 于是刚才还指着白羽喊妖孽的法海立刻被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骂妖僧了。几个外围的街坊立刻腿脚利索的去找县太爷报官去了,其他的街坊自动自发的以法海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有四五尺长真空带的包围圈,顺便把之前别白羽护在身后的许仙也给拽进圈子里了。 要问大家为什么不怕,因为真空带里还有白羽站着呢! 只要张眼睛的就都能看得出来,这和尚虽然厉害,可还不是被李头儿家的大鹅给叨破了脑袋吗?你看那血哗哗的现在都没止住呢,只要李头儿家的鹅在,他们准保没事! 而且还有小许大夫在呢!小许大夫医术是不错的啊,那可是被王掌柜亲口赞过的,以后万一有个病啊灾的还不得求求人家?刚才这和尚可对小许大夫不善,他们帮着整治一番,也个卖好的好机会! 不得不说,小老百姓有小老百姓的智慧,此时此刻就众志成城的把法海给镇住了。 法海也七八十岁的人了,可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还有这种操作。因为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儿,一时之间竟然愣在当场了。 “各位施主听我说,这畜生分明就是妖孽。难道各位施主没发觉这孽畜有异吗?分明就是已成了精怪。”法海虽然有些无措,可很快就又端起了高僧的范儿试图劝说围观群众。 “你这老和尚当真妖言惑众!”许仙一听就不乐意了。 这是陪伴他从小长大的鹅,当初自己在学堂里被同窗欺负他没爹没娘的时候,还是他家鹅过去叨了欺负自己的人给自己报仇呢!虽然后来年龄渐长后和那同窗化干戈为玉帛了,可他不会忘了自己当初的委屈难过,也不会忘了是白玉轻轻的叨着自己的头发给自己顺毛安慰的。白羽在他心里也是家人,如今家人被诋毁成妖孽,这老和尚还一口一个“孽畜”“畜生”的,许仙觉得自己没上去打人就已经是修养好了! “就是就是!”许仙的话引来一群街坊的附和。 “你这和尚说起谎来半点不脸红!李头儿家大鹅的吃食都是李大嫂子来我摊子上买的。”一个卖菜的大娘掐着腰啐了法海一口。 “以前黄鼠狼精害人的时候,李头儿家的鹅还救回来好几个姑娘呢!”有个家里头是捕快的人嚎了一嗓子。 “我家囡囡还是那鹅从水沟里救出来的,要不就没了!”一个抱着六七岁女童的人也赶紧跟着喊了一句。他怀里的女童也哭唧唧的看着法海,“坏蛋和尚,你别想欺负大鹅!” 旁边就有个人拽他:“你是不是傻,抱着你家囡出来干什么?这妖和尚要是用妖法伤人了怎们办?赶紧抱回去!” 这话提醒了几个带孩子出来买菜正好碰到热闹来围观顺便见义勇为的人,赶紧领着孩子往圈外头走。街坊们也都互相挤挤挨挨的给腾出地方让几个带孩子的先出去。 现场一时间混乱不堪。街坊们七嘴八舌的用各种例子证明白羽不是妖孽,和白羽关系好的孩子一看被家长要抱走了,开始扯着嗓子哭喊,儿童特有的童子音高八度刺得法海脑仁一跳一跳的。 在他看来,人妖不两立。白羽这妖物能让这么多的百姓替他说话,可见蛊惑人心的能力深厚。 “妖孽好胆,竟敢蛊惑百姓以为己用。今日若不除了你这祸害,你恐怕还不知道佛门尚有怒目金刚呢!”法海一摘颈上的一百零八颗佛珠,运气佛法后那佛珠便升起了灿灿的金光来。 在金光璀璨到围观的众人都觉得眼花的时候,法海把佛珠一把砸向了白羽。 白羽觉得自己和许仙今天出门真的是没看黄历,怎么碰见这么一个不听人话、满脑子强盗逻辑还自以为普渡众生的缺心眼儿顽固分子呢?他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那金钵对自己没用呢?金钵都对自己没用,那佛珠对自己又怎么会有用呢?顶多也就是能起`点物理攻击的作用让自己疼上一下吧! 他要是小青那样的野路子修行的妖怪,根本就不用这佛珠,那金钵出来的时候就够他喝一壶的了。而这佛珠如果对付的是白素贞这样的有师承的妖精,大概也是能稍微发挥一下威力的。可问题是他不是妖精出身,他是仙禽出身啊!天生受仙界灵气滋润,只差临门一脚就是天仙修为了啊! 所以当一百零八颗佛珠跟金色的小子弹一样砸向自己的时候,白羽躲都没躲。那些珠子飞到白羽身前三寸远的时候,白羽背后那片棕色的羽毛就乍起一道土黄色的光芒来,一下子把那些佛珠全都挡住了。 看到这一幕的人可不少。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一个街坊颤着声音喊了一声“妖怪啊”。 这一声好像重新打开了关闭的声道开关一样,一声声的“李头儿家的鹅真是妖怪”就从最中心的真空带开始往外扩散了。 人群一下子慌乱起来。站在包围圈最里面的人开始往外挤,外面的人没听明白怎么又变成白羽是妖怪了,就想挤进去看看。 白羽手足无措的站在法海面前,完全没明白刚才还替他说话的街坊们怎么忽然就对自己充满恐惧了,眼睛里全是疑惑。这个模样看得许仙心疼不已,就要赶紧上前去把白羽抱起来。 “小许大夫,你家那只鹅真的是妖怪啊!会发光勒!”有人见许仙要过去,赶紧拽住了许仙。 “对对,会发光勒!只有妖精才发光呢!”还没挤出去的几个人听了附和道。 所以以前他家大鹅叨死黄鼠狼精、后来让钱塘县所有家禽家畜俯首称臣这件事你们完全没觉得不对吗?许仙心中有点槽多无吐的感觉,完全不能理解街坊们的心理想法。 可这个时候好像也不是深入思考街坊们想法的时候,他看着乱成一团的人群,想着这样下去可不行:人挤人人推人的,很容易发生踩踏事件的!所以许仙扯着嗓子喊道:“大家都不要乱!都不要乱!要是推倒了谁踩伤了谁就不好了!我家的鹅不伤人!” 法海心里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你家鹅不伤人,我脑袋顶上的伤是我自己啃出来的吗? “嘎嘎嘎!”都别吵吵别挤了! 响亮的鹅叫声响了起来,不管是往外挤还是往里挤的人都被这鹅叫声给镇住了。白羽附近的围观群众们回头一看,就看见那只刚才身上冒出土黄色光芒的大白鹅叫完了这嗓子之后歪着头看着他们,还是和过去一样,并没有长出獠牙利爪来,也不像是要吃人的样子。 “你们是不是傻?李大嫂子天天上我那儿买菜去!”卖菜的大娘又发声了。 群众们一时之间没有get到大娘的重点。 “今早上李大嫂子还来买菜了呢!说是她家鹅爱吃我家的嫩瓜!”大娘特别骄傲的挺了挺胸。 还是没get到重点。 “他是鹅!成了精还吃菜呐!”卖菜的大娘觉得心很累很累,怎么这群人都是缺心眼吗? 人群中的混乱逐渐平息了下来。这个时候就听见不远的地方传来“衙门办案让开让开”的声音。 包围圈最外面的人看见了扶着腰刀一路小颠跑来的李公甫,表情全都是肃穆的敬佩:家里养着一只妖精,李头儿果然是真汉子! “哪个和尚要拉我家汉文出家?”李公甫看到了人群,脚步就慢了下来,提高了声音问道。 那可是他老婆唯一的一个弟弟!真要是出家当了和尚了,娇容能挠死他! 围观群众们抬手无声的指向了包围圈最中间的法海。 其实不用指,李公甫往前走两步也看见了——就这么惟一一个脑袋上血次呼啦的光头。来报信的人也说了,那和尚的脑袋被他家鹅大仙叨破了,就是他没跑了!至于后面说这和尚会妖法的话,李公甫根本没往心里去:他家鹅大仙还在呢,哪里容得这么一个和尚造次? “上镣铐!”李公甫单手扶着腰刀,另一只手一招手,身后立刻就有个灰衣的捕快拎着镣铐过来了。 也不等法海辩解,直接就把人手腕子给铐住了。金钵也没收了。 拽着法海往外走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还踩到了一颗圆溜溜的佛珠,差点没摔倒。 李公甫又有话说了:“这谁的珠子散了?不知道这是大街上吗?人来人往的万一踩着摔倒了怎么办?赶紧扫了!” 这可是好东西啊! 白羽看李公甫不识货,法海喘着粗气有火都发不出来,赶紧叼了身边许仙的裤腿一下,扒拉了一颗掉在地上的佛珠到许仙的脚边上。 “你要?”许仙看白羽又去划拉其他四散的佛珠去了,便蹲下身捡起了脚边这颗问道。 白羽点头。这可是好东西,放在身边能凝神静气驱避邪祟呢。 得了白羽一个点头的许仙也帮着划拉起佛珠来。 一人一鹅低头捡佛珠的时候,李公甫正跟围观群众们了解情况呢。毕竟虽然把法海铐住了,可还是要找几个别证回去作证的。 这么一和街坊群众们对话,之前白羽浑身冒光的事情就暴露了。李公甫抓着脑门儿一阵阵的心烦,回头看见法海那张老脸就来气:“就你事儿多!”要不是你非拉着汉文出家,他家鹅大仙的身份哪里会这么快就暴露? “挺大个岁数自己不纳粮不服役的,还拉着别人跟你一起去做这眼里没有家没有国的事情!”李公甫因为经常跟着县太爷,大道理还是能憋出一二句的,立刻就给法海扣了一顶帽子。 “都散了都散了!”数落完法海,李公甫对着其余还等着看热闹的人喊道。 留下作证的人是这一里的里长和耆老家的男丁。里长凑近了李公甫,压低了嗓子神神秘秘的问道:“李头儿,你真不知道你家那鹅是个妖精?” “屁的妖精!要是妖精我立刻把脑袋摘下来给你!”李公甫心烦意乱的挥手道,“那是天上落难的神……”话说到一半,李公甫赶紧闭了嘴。当初做梦的时候那金光闪闪的战神可没说他能不能说实话,还是不说为好。 可就这么半句,也足够周围还没散开的街坊群众们脑补了。众人看向白羽的眼神又不同了。可以说今天就近围观了的街坊群众们,心理状态那是在短时间内都大起大落啊! 一开始以为是老和尚动粗,后来发现是老和尚拐人,再后来发现老和尚是个妖僧,然后又发现李头儿家的鹅是个妖精,最后李头儿自己出来正本清源:人家是天上落难的神……神什么?神仙?神鸟?总之就是天上来的就对了。 这么一想,难怪李头儿家的鹅之前帮着钱塘县除了黄鼠狼精,后来平日里也帮着大家做了不少的好事儿!原来是天上来的,原来如此啊! 不管街坊们是怎么把这个逻辑给硬拗通的,当许仙和白羽终于把佛珠捡齐之后,大家对白羽的态度就不再是害怕了,反而更热情了些。 卖菜的大妈特别有广告意识,回到自己的摊子上之后原本的叫卖吆喝就换了:“李头儿家的鹅都爱吃我家的菜!我家的菜李头儿家的鹅一直爱吃!” 白羽特别想去收一下广告代言费,可惜他们还要跟着李公甫回衙门作为举发苦主过堂,这件事只能暂时押后了。 回春堂。 白素贞将自己最近誊抄下的一本医书带来了医馆,打算交给许仙研习。 其实和许仙相处的这大半年的时间,白素贞越发觉得自己对许仙心动了。许仙他有一颗真正的医者仁心,也有保证自己仁心的妙手医术。 他果敢、坚定,小小年纪就心怀宏远目标;他善良孝顺,对长姐和姐夫敬重有佳;他专心起来心无旁骛、他面对孩子的时候也会显露赤子童心的一面…… 许仙的优点和缺点,在白素贞的眼里都变成了千般万般的好处。 若是许仙对自己有情,哪怕之前自己对天道许过承诺又如何呢?她宁可违背誓言,也要以身相许才好。可偏偏许仙对自己的态度是亦师亦友也罢,是雇员对东家也好,她看不出半点男女之情来。 既然相对无情,白素贞也不会强人所难。她在这时日流转中,借着这股情思滋味,不断的锤炼自己的心绪,来度过这三千红尘中最难度过的情劫一关:唯有拿起后放下,才算得上是功德圆满。可若是真如说的这般容易,这情劫又如何会成为最难过的一劫呢?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东家,许相公在街上和一个和尚起了冲突,如今已经去了衙门了!” 白素贞正沉思着,白福就进来禀告道。 白素贞“腾”的站起来,往外疾走了两步之后停下了脚步:“既然是去了衙门里,那李捕头应该也是会照应的。咱们跟去看看就好。”再抬脚的时候,步子已经不疾不徐了。 小青瘪着嘴不高兴的直嘟囔:“心急及心急,装什么嘛!” “小青,你嘟囔什么呢?还不跟上?”白素贞看着小青半点不是情滋味的青涩懵懂,不由得笑着摇摇头,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小青“哎”了一声,赶紧跟了上来。 青白二人并白福到了县衙的时候,已经被证实了身份的法海总算要回了金钵出了衙门大门,和这两人走了个头对头。 猛一照面,白素贞还没觉得什么,法海却是觉得眉心一跳,内心对白素贞生出一股戾气来。他回头一看,正看到白素贞领着小青迎向了同样刚出了衙门的许仙。 104.第 104 章(二合一)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例如, 在民间广泛流传、虽然是事实但在特定条件下等于骂人的俗语——狗眼看人低。 没错,这是犬类的视力天性。就连哮天犬这么牛哄哄的神犬在没能达到玄仙修为之前, 仍然是“看人低”的。 而白羽则是“鹅眼看人小”,或者说,任何修为境界比他低的生物, 无论是凡人还是精怪,在他眼中都缩水了许多。所以李公甫夫妻俩并许仙在白羽眼里,其实就是三根江米条;而眼前这条看起来修为就不怎么样的长虫,也就是根油条罢了。 白羽眼前的油条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视力问题的——原形的时候他基本等于半瞎。与其说他是用眼睛“看”, 不如说他是用蛇信子“看”来着。 所以,就刚才那么抽动了一下蛇信子,他就知道把自己弄成如今这个半死不活样子的大敌就在边上呆着呢!还是那种特别悠闲的呆着。 这蛇不傻, 就算是用尾巴尖合计, 也知道这是等着自己清醒呢。不过既然能等着自己清醒, 就说明这位大人是不打算把自己弄死的对吧! “嘎嘎, 嘎嘎。”醒了就赶紧把你的根脚收收,没看见天快亮了。 白羽一看见那哆哆嗦嗦的蛇信子,就知道这油条已经清醒了。 真弱啊,这么半天才醒过来!幸亏自己是把这油条带到寺庙这边, 要是带到民居那边,遇见早起的把人吓个好歹可怎么办?真不抗揍, 他都没出力就晕了这么半天。 大蛇感觉自己喘口气都要小心翼翼了。没办法, 自己明显干不过人家, 还是识时务些比较好。所以白羽才说完,就翻了一个身。后半截还泡在西湖水里的身子逐渐的缩短,前半截的身子不断缩小,最后缩成了一个穿着一身宝绿色撒光长衫的男子,缩在地上委委屈屈的看着白羽,一点儿也不敢动弹。 白羽歪着脑袋,努力显得威严一些——尽管在一只鹅的脸上要想体会到这种微妙不可言说的表情有些困难,可白羽还是很努力的表达了。 与此同时,大蛇也很配合的瑟瑟发抖。实际上他不配合也不行,毕竟已经被人家两次按在地上摩擦过了,不服不行。 “嘎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大蛇赶紧点头:“是,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脸上的表情更委屈了。 白羽满意的点头,打量了一眼眼前人形的大蛇。虽然说是蛇妖,可这蛇的人形还真就不是什么“蛇精脸”“锥子成精”的形状,虽然有个好看的尖下巴颌,但是弧度绝对不是一低头就把自己脖子戳个洞那种的。可见这条蛇的审美还是可以的。不过,审美归审美,该问的问题还是要问清楚的。 “嘎,嘎嘎,嘎?嘎嘎。”说吧,为什么要去偷库银,还要吃人?吃人是要遭雷劈的。 其实白羽也不知道吃人是不是遭雷劈,但是丹墨曾经跟他说过,人在几会元之内都会是天地之主,得天道大道钟爱。也因为这样,要是枉伤人命,修为提升的时候就会有很大的瓶颈和阻碍。比如雷劫方面,就是九死一生登仙途和十死无生化成灰的区别了。 大蛇的眼睛里涌起两泡泪水:“我就是觉得好玩儿……我也不是要吃他们,就是含着他甩出去,顶多就是让他受点伤,躺个一年半载的……”谁让他们到自己的地盘来的?而且谁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一位祖宗啊! 行吧,合着这就是个缺心眼的二货?白羽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油条,对油条下了一个简洁深刻的标签。 “嘎嘎嘎,嘎!”钱塘县的江米条都是我罩着的,一边凉快去!白羽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他内心有些忧伤的对大蛇叫了几声,让他赶紧滚蛋。精怪修行不易,不好好的修行还为了“好玩”出来偷窃,真不求上进! 大蛇没想到还有这种死里逃生的好事呢,赶紧麻溜利索的作揖之后跑了,一脚进了西湖里头就没了影子。 等大蛇跑没影了,白羽颇为深沉的叹了一口气:为了不让这条蛇在西湖里泡浮囊了,他也是很尽力了的!而且这盗库银的戏码太熟了,要不是因为这条蛇是雄的,他还以为这蛇是小青呢! 想完了这些有的没的,白羽就咂咂嘴,也慢悠悠的下了水,渡过了西湖回家去了。 钱塘县衙里,县太爷看着失而复得的库银,嗓子眼儿的心可算撂回肚子里了。库银全都追了回来,一两不少! 他心里头对自己没有着急的把库银失窃的事情写成公文禀告上官的决定颇为自得,捋着山羊胡对李公甫一顿好夸,弄得李公甫一个脸皮厚神经粗的汉子都有点脸红了,才放了人离开。 至于罪魁祸首又是妖怪这件事,县太爷在耳朵里过了一遍就往心里去了:反正刚才李公甫说,那蛇精是被他家的大白鹅给撵走的。约莫此时那蛇精已经步了黄鼠狼精的后尘了吧!可惜因为库银的事情不能大肆宣扬一番。 李公甫听了一耳朵的赞扬,又揣着县太爷给的十两银子赏钱出了书房时,天都亮了。 一群衙差就围了上来问道:“头儿,结了?” “结了。”他从怀里掏出来县太爷给的赏钱,今晚上跟着去的几个兄弟每人分了些,余下的他自己留着回去交给媳妇收着。 好家伙,快两千两的银子,他们几个兜着来回两三趟才都运回衙门来,就算在那条大蛇作怪的时候没出上什么力,可也有看管和跑腿的苦劳呢! “你们啊,一个个手都紧些,别得了赏钱就出去喝酒去。”李公甫分银子的时候还不忘记碎碎的念叨,“多攒下些银子娶个婆娘,那日子才是神仙都比不得呢!” 这话是好话,捕快们不管往不往心里去,都念着李公甫的好。 “头儿,您家那只您不去找找?”之前和大蛇面对面交流过的捕快提醒道。 李公甫一脸的赞同:“可不得找找!”看方向是往西湖那边去了吧!他家鹅大仙在那边还是很玩得开的,非常喜欢西湖的水。没事儿就自己去西湖里头戏水去。 “我先回家一趟,告诉你们嫂子一声再去。”也说不定他回去了,鹅大仙也就到家了呢! 这样想着,李公甫就拎着已经半空的盒子回家去了。 白羽已经吃完了早餐去鸡栏睡觉去了,许仙也上学去了,许娇容则是一边做家务一边等李公甫回来。 “娘子,娇容。”李公甫回家第一句话,“鹅大仙回来了没有?” “早回来了,吃过了朝食后没出去,直接回后面睡觉去了。”许娇容接过李公甫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 “给,这是这次的赏钱。”李公甫从袖袋里又把银子掏出来了。 许娇容数了数数目,就放到家里的钱匣子里去了。放好之后回来给李公甫热了朝食让李公甫吃,夫妻俩坐下来边吃边说话。 “……你是没看到,那蛇的脑袋有簸萁那么大!眼睛跟小灯笼似的。”李公甫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筷子比划了一个大小,“要不是我反应快,栓子那二愣子肯定非死即伤啊!”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许娇容白了李公甫一眼,“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单枪匹马去和那成了精的大蛇打上一场去?有本事别带着咱们家的鹅啊!” 李公甫讪讪的闭了嘴赶紧扒饭。 不过李公甫不说话了,许娇容开口了,“相公啊,昨个儿你走了之后,汉文跟我说他不想读书了。” 嘴角还沾着饭粒子的李公甫立刻把埋在碗里的脸抬了起来:“为什么啊?咱家钱够啊!” “那也不是钱的事情啊!”许娇容看着李公甫的样子就觉得糟心,“这孩子已经考中了童生,要是能往下考他就不会跟我说这些了!你呀你,每天就知道公事公事的,半点也不注意汉文。” 这话有点胡搅蛮缠,可李公甫偏偏不觉得许娇容哪里不好了,反倒腆着脸笑着过去讨好去:“我哪知道啊?家里有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娇容被李公甫一句好话给逗乐了,捶了李公甫一下。 夫妻俩又耍了一番花腔,许娇容才正色道:“这孩子说去考了之后就知道自己天赋不在科举上头,他想要学医。” “是因为老泰山?”李公甫立刻就想起来许娇容姐弟的父母了。 “我也不知道,可他想要去学着看看,也把咱们家过去的医术拿出来看了。我看着,倒是有点天份。”许娇容比许仙的岁数大上不少,父母尚在的时候也听了一些关于医药道理的话,对这些也是有点印象的。 “既然汉文有这个天份,那就让他去学嘛!都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还有老泰山的遗志在,挺好的。”李公甫半点不觉得这是个事儿。 许娇容本来一肚子的话都憋回去了,她算是看明白了,李公甫这人就没有说知心话的那根弦。 “行吧,那你就陪着我和汉文走一趟。咱们去求求庆余堂的王掌柜,就让汉文先在庆余堂做个药童学徒也好。”汉文现在才十二三岁,三年学艺两年效力的,等十六岁出来,也能算个顶门立户的男子汉了。 许娇容一番长姐慈心的计较不说,李公甫撒手掌柜的心宽不提,许仙本人在得知自己学医的请求得到批准之后乐得够呛。 这孩子多少有点闷骚,虽然在学堂交了些朋友,可有什么话还是乐意回家里找鸡栏里的白羽说,很有把白羽当倾吐心声的垃圾桶的架势。 白羽看在这小拖油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份上,大多数时间都忍了,可这不等于他能反复的听这根小江米条说“我要当大夫了”这句话。 好歹你回忆一下过去再畅想一下未来啊,可就这么跟复读机似的,也就幸亏白羽不是一般鹅,不然早上去给小拖油瓶留下几个终身难忘的印记来显示一下鹅的尊严神圣不可侵犯了。 看在许娇容鹅食手艺特别好的份上,白羽最后还是放过了许仙的小身板。 过了几天,许娇容和李公甫就领着许仙去了庆余堂,说了许仙要学医的事情。 王掌柜看到如今的许娇容姐弟,心里头很是满意。他考校了许仙一番,就发现这孩子在医道上确实很有天份,药经药典也都是熟读的,就直接安排了许仙在柜台给客人抓药。 许娇容一听立刻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对着王凤山深深一福。 王凤山见许娇容懂了自己安排的深意,也笑呵呵的。只有李公甫看得一头雾水,完全没明白里面的门道。 等夫妻俩留下许仙出了庆余堂,李公甫还是摸不着头脑:“媳妇,娘子,你和王掌柜打什么哑谜呢?” 许娇容点了点李公甫:“咱们回去再说,是好事就对了。” 从庆余堂到桂花巷的这一段路可把李公甫抓心挠肝的好奇呦。等夫妻俩到家了,才一合上门,就赶紧追问。 “你等我喝口水歇一歇的!”许娇容没好气道。 等水也喝了歇也歇了,许娇容这才跟李公甫解释这里面的门道。 医术这种手艺,大多数都是父子相传的,就算有什么秘方手法也是交给徒弟而不是学徒。 而学徒这种工种是做什么的呢?三年里头,也就是在后院炮药罢了。而且还是那种没人指点的炮药。光是要把这其中的药材种类、怎么分辨好坏的门道弄清就不容易,没个五六年根本就不行。 要是只想做个药材商人,这种程度的确是差不多可以出师了,可汉文想学的是医术,在理论到位的前提下再去炮药就有些耽误时间了。 要想学医术该怎么办?自然是要看脉案药方啊。 王掌柜是个厚道人,把许仙安排在柜台,就是可以随时给人抓药,通过熟悉药方和病理之间的联系,用最快的方式把许仙的理论转化为实践。 中间再让许仙熟练四诊,过个几年,许仙累积了足够的经验,对医馆的运行模式也熟悉了,可不就能自己顶门立户了! “所以说,咱们家是承了王掌柜的大情了!”许娇容总结道。 李公甫对许仙这个小舅子也是很上心的。毕竟从小看大的,就跟自家弟弟没两样了。自此之后,对王掌柜也是三节两寿的都很恭敬上礼。 转眼间,时光就流转了两年有余。 这两年里,钱塘县那叫一个风平浪静。虽然偶尔有些小偷小摸的窃贼被抓,可大案要案还真就没发生过。 如今的县太爷已经得了准话,说是再任一届,就可以升为知府了。所以县太爷对于治安良好的钱塘县那是非常满意。 再一次在上元节和顶头上司见面之后,白羽继续自己钱塘县家禽家畜界总瓢把子的悠闲生活,每日里不是去西湖戏水就是四处巡查自己领地内有没有什么不长眼的挑战他的威严。 然而悠闲的生活从来都是用来打破的,此时的钱塘县外就有一场小小的风波。 风波的主角其实和白羽还是有点渊源的,正是两年前那条在钱塘县偷库银被白羽教训了的大蛇。 另一个主角,则同样是一条蛇,有着一千多年道行的玄门正宗弟子成精。此来的目的,正是白羽眼中的拖油瓶小江米条许仙。 而当再次见到气息熟悉的大蛇一身女装跟着一个白衣女子战战兢兢来跟自己拜山的时候,白羽其实是很懵的。 “不知道友是哪门哪派的?在下青城山白素贞,师从黎山老母门下。”白衣女子站在西湖边上对白羽行了一个标准的道门礼仪。 白素贞什么的先放一放,白羽一双眼睛看向白素贞身后的大蛇:“嘎嘎?”你到底是雄是雌? 其实白羽有这个疑问并不奇怪。当初在西湖里头,白羽一掌蹼下去差点要了大蛇的命来着。当时处于快要大小便失禁状态的大蛇浑身都是松垮垮的,难免从某个腹洞里露出两个软塌塌的小肉揪来着。 可是看看此时的大蛇明显比当初柔美了的女性化脸庞,前凸后翘的身材,白羽是真心好奇的。 原本堆成几个包似的药材堆,在白羽的味觉逐渐麻木了之后迅速消失,成为了白羽的口中餐。 再之后白羽就变换成了自己的原形。化成原形的白羽整个人笼罩在了一团朦胧的白光中,背后那单独的一片棕色羽毛变得更油亮了些的时候,脖子一伸,就吐出了两个婴孩拳头大小还泛着荧荧绿光的墨绿色大药丸。 几息的功夫之后,那团子上头的绿色光芒就逐渐消失了。两个和青团似的药丸子缓缓落在了又变换会人形的白羽手里头,就静止不动了。 前后也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白羽就把那么一堆药材的精华融合成了这么两个药丸子。 其实药材的效用还是其次,要给林海和贾敏拔毒,主要还是依靠白羽咀嚼时候分泌的地仙唾液和体内的仙灵之气。 嗯,其实直接用仙灵之气搓一搓搓个药丸子出来也不是不行,可白羽总觉得自己有种被算计的感觉,所以最后就还是用了这么一个办法,打算恶心一下林海和贾敏。 当然,此时的白羽完全没有计算其实地仙的唾液是比仙灵之气蕴含更多能量的,也不知道后来他完全就忘了和林海贾敏说那东西是自己嚼出来的事情了。所以,再一次的,白羽其实根本就没能达成自己的小目标。 白羽原本瘪着嘴的表情终于多云转晴的换成了一个带着点得意的笑容,站起身捧着两个青团药丸子走了出去,打算尽早让林海和贾敏两个沐浴到自己的口水里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下人过去,把白羽离开后大敞四开的房门给关上。可打眼往里头一瞧,心里头就奇怪起来:这屋子很开阔,站在门口一眼就能把屋子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屋里也没什么能放置东西的地方,基本上就是一间静室。刚才他可是亲眼看见一堆一堆的药材往屋子里送的,可现在这屋子里,哪还有药材的影子啊?这位白医师,到底是什么人? 和这个下人有同样问题的人还有林海。 虽然没亲手炼制过什么膏汤丸药之类的东西,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吧。这药材从送给白羽到白羽拿着两个婴孩拳头大的药丸回来,前后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这绝对不是常人能做到的吧! 林海把事情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贾敏一句话点了出来:“老爷,玉姐儿出生的时候,是二月十二,我当时在屋子里,不知晓外面的情形。可后来林嬷嬷曾经提过一声,说是玉姐儿出生不到盏茶,院子里的花,哪怕不在时令也全都开了。老爷你看,会不会咱们玉姐儿其实是个有来历的?” 贾敏一说,林海就想起来了。当时他下了禁口令,便是自己也把这件事情死死压在心底假装没发生过。 当时只是怕神异之事会引起风波,如今看来,也许真的有什么说道。 又想起白羽的一番作派,半点不通人情世故偏偏又那般在意自己女儿,林海越发也觉得白羽不是寻常人了。 不过他到底是个老成持重的,略一思量,就对贾敏道:“若真是如此,也是上天怜悯咱们夫妻。白医师既然没有表露身份,咱们也只做不知就好,千万别把人逼急了,那就不美了。” 贾敏点头,自然无有不应的。又看着白羽送来的两个青团药丸子,“那这药?” 林海捋了一下山羊胡,脸上带出些笑容来:“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白医师承诺要给咱们二人拔除药毒,那咱们夫妻就生受了就好。” 说着,就唤外面候着的下人进来,“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热些才好。” 初夏里头,内室里隔着屏风的两个浴桶盛满了热水,待下人都出去了,夫妻俩这才取了之前白羽送来的青团药丸扔进了水里。药丸触水即化,也在空气中弥漫出一股草木的清香味道,偏偏浴桶内的水仍然还是清澈的透明。 林海和贾敏也是胆大,半点也不试验白羽给的东西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夫妻两个在氤氲的水汽里进了浴桶。 拔除药毒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一开始只是皮肤又麻又痒,可在过了这一阶段之后,这种原本只浅止于皮肤的麻痒就开始渗入骨肉筋脉了。偏偏也因为这麻痒,两人连站起来离开水桶的力气都没有。 好在这难过的时间并不长,一层层浅浅的灰气很快就把原本清澈的药液染成了不讨喜的棕灰色,水质也变得粘腻起来,还带着点淡淡的腥气。待到水温凉透之后,林海和贾敏又招人进来换了新水冲洗,两次之后才算是完事,却也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在这夫妻俩解决身上沉疴的时候,白羽正坐在小花园里头思考另一件事情——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的灌溉纠葛。 其实这一开始就是警幻编出来忽悠小草儿的。可偏偏小草儿已经信了,此番下来的执念也是如此。若是处理不好,还真就容易给小草儿今后的仙途添上磕绊。所以为了小草儿的今后,这件事是一定要处理好的。 可怎么处理呢? 小草儿要是按照原来的轨迹,从六岁见了那神瑛侍者开始,就要时不时的哭上一场,足足十年才算是把当初神瑛侍者隔三差五浇灌的水份给还完了。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而且凡人的身体吧,偶尔哭一哭还算排毒,可一天几顿的哭就伤神伤身了。更别说小孩子,哭起来弄不好就厥过去的也不在少数。他可不想小草儿受这种大罪! “唉——”白羽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头就别提多纠结了。 “给白老爷请安。” 白羽这头正纠结呢,就听见有人跟自己问好。 他回头一看,就看见一个花匠打扮的人,一手拿着花锄和木斗和一包花肥,一手拎着一桶浇花用的水。 白羽点点头,对着花匠一笑:“你也安。” 说完就要离开花园,换个地方继续思考如何了解草儿和神瑛的纠葛。 可才走了两步,他就立刻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得看向花匠手里头的花肥。几息之后,白羽高兴了。 他终于想道该怎么让小草儿不受累的还了神瑛侍者的灌溉纠葛了! (补字数) 白羽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黛玉的屋子,在无论是惊诧的黛玉还是要行礼的丫头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奔向了被屏风挡着的恭桶,一脸期待的掀开了恭桶的盖子,立刻就失望了。 原本他期待的满满的混元金斗的景象并没有存在。恭桶根本就是空的,只在底下留了一些清水。 “白医师……”身后传来黛玉身边小丫头迟疑的声音。她本人来喊白羽也是战战兢兢的,总觉得白医师此时的行为实在是诡异。 白羽讪讪的把恭桶的盖子盖好,回过身来很认真的看着小丫头:“玉姐儿不解手吗?” 小丫头虽然不明白白羽为什么这么问,可还是小心翼翼的回答了:“姑娘平日里都很正常。只是姑娘的鼻子灵敏,咱们就得时时的清干净了才行。此时应该是送到后院去了。” 白羽得了准话,立刻抬脚就走,直奔后院。留下小丫头在原地抿着嘴,心里头全是莫名其妙。 等小丫头出了屏风,就被黛玉叫去问话。小丫头也都一五一十的答了,黛玉也不明白白羽怎么忽然就要找自己的恭桶了。 奶娘看黛玉思索实在伤神,就开口哄道:“姑娘也别奇怪。白医师是有大本事的人,听说厉害的医师一看人的五谷轮回,就知道一个人身体好不好。也许白医师是在给姑娘相看身子骨儿呢!” 黛玉有听没有懂,但还是摆着思索的姿态,两三息之后才状似认同的点头:“妈妈说得有理。” 奶娘看黛玉一副小大人儿的样子,心里头只爱的不行。 白羽自然是不知道他走了之后奶娘是如何忽悠黛玉的,只是一门心思的到了后院去找黛玉的恭桶。 可黛玉换下来的恭桶早就倒进大桶里等着晚间夜香郎来收了,所以白羽又扑了一个空。 白羽委屈巴巴就去找林海和贾敏,正赶上这夫妻二人沐浴完毕。 “从今天开始,玉姐儿的恭桶都给我留着!单独留出来!”白羽理直气壮的找这林家的两个主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林海沐浴过后,正觉得自己好像年轻了十多岁一般,听见白羽忽然冒出这样一个让人莫名的要求,忍不住就多问了两句:“白医师要小女的轮回,可有缘由?” 白羽不说话。他要思考一下才行:毕竟这件事总是要解决的,也就少不了要有林海和贾敏的配合才行。毕竟虽然神瑛侍者每次不过使用一个小木斗舀上一斗水,可年深日久的,水量还是挺大的! 这两天草儿不喝药又开始运动之后,饭量明显见长。可就算再长,一天的排量也不可能多大,毕竟草儿此时不过是个两岁多不到三岁的孩子不是?所以要达成目标,还是要经过时间的积累的。 所以白羽看了看四周,凑近了林海,小声的、神秘兮兮的开了口:“有人告诉玉姐儿,她欠了很大的恩情。这是心结,是骗玉姐儿的也要还。玉姐儿会哭死的,我不乐意,就换个东西还。” 林海眯着眼睛,好半天才把白羽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给捋顺了:“你是说,有人骗了玉儿来还债?是用眼泪?” 白羽瞪着眼睛点头,对于林海这么快找到了重点很满意,又重复了一遍:“会哭死的。” 泪尽而亡!不知怎的,林海脑子里就出现了这么四个字。这四个字一出来,白羽看起来无礼又诡异,甚至还有点变`态的行为就有了充分的解释了:他这是不想让自己的闺女用眼泪来还,所以打算换成排物了? 这真的没问题?他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既然是骗,那么恩情根本就不存在吧!”林海提出了其中的问题。 白羽白了林海一眼:“玉姐儿信了。这是玉姐儿的心结。”刚才自己就说了,这人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呢,连话都听不懂! 已经很努力捋顺逻辑的林海再一次被白羽饱含“你还是应该多读书”的眼神鞭挞了一次,彻底沉默了。他算是看出来了,反正他就是不招白羽待见就对了。 可白羽看林海不说话了,就忍不住伸手推了林海一把:“答不答应?” 林海差点被从椅子上推下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又听见白羽这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问话,一想到自己闺女的来历、白羽一心照看闺女的心意,最后还是点头了:“行,我让下面的人看着,把玉姐儿的……都留着就是了。” 说这话的时候,林海觉得自己的修养也都是喂了狗了。 可偏偏白羽从林海那一丝含糊里头听出来了林海的羞耻羞涩,又瞧不上了:“玉姐儿多干净!比你干净。”小孩子的排泄物有什么让你觉得不好意思的?他家小草儿小花儿都是顶顶干净的! 说完,就脖子一扬,扭身走了。留下嘴角抽搐的林海无语望天。 当第一个恭桶被装得□□分满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黛玉如今气色红润,肉眼可见的稍微胖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单薄了。 105.第 105 章(二合一)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可白羽没被吓着, 群情激奋的百姓却被这金刚威势给吓着了, 一个个的梗着脖子说不出话来。就连许仙也被这威势压制着绷紧了下颌, 却只是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来。 “嘎——该!” 一声由高亢转为低沉的鹅叫声对着法海响起, 原本被法海金刚威势压制得难受的街坊们立刻就放松了。 “这和尚使妖法啦!” “妖僧害人啦!” “快去县衙报官!” 街坊们一恢复正常了, 立刻就七嘴八舌的高喊起来。 于是刚才还指着白羽喊妖孽的法海立刻被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骂妖僧了。几个外围的街坊立刻腿脚利索的去找县太爷报官去了, 其他的街坊自动自发的以法海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有四五尺长真空带的包围圈, 顺便把之前别白羽护在身后的许仙也给拽进圈子里了。 要问大家为什么不怕,因为真空带里还有白羽站着呢! 只要张眼睛的就都能看得出来,这和尚虽然厉害, 可还不是被李头儿家的大鹅给叨破了脑袋吗?你看那血哗哗的现在都没止住呢,只要李头儿家的鹅在, 他们准保没事! 而且还有小许大夫在呢!小许大夫医术是不错的啊, 那可是被王掌柜亲口赞过的,以后万一有个病啊灾的还不得求求人家?刚才这和尚可对小许大夫不善, 他们帮着整治一番,也个卖好的好机会! 不得不说, 小老百姓有小老百姓的智慧,此时此刻就众志成城的把法海给镇住了。 法海也七八十岁的人了, 可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还有这种操作。因为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儿,一时之间竟然愣在当场了。 “各位施主听我说,这畜生分明就是妖孽。难道各位施主没发觉这孽畜有异吗?分明就是已成了精怪。”法海虽然有些无措, 可很快就又端起了高僧的范儿试图劝说围观群众。 “你这老和尚当真妖言惑众!”许仙一听就不乐意了。 这是陪伴他从小长大的鹅, 当初自己在学堂里被同窗欺负他没爹没娘的时候, 还是他家鹅过去叨了欺负自己的人给自己报仇呢!虽然后来年龄渐长后和那同窗化干戈为玉帛了,可他不会忘了自己当初的委屈难过,也不会忘了是白玉轻轻的叨着自己的头发给自己顺毛安慰的。白羽在他心里也是家人,如今家人被诋毁成妖孽,这老和尚还一口一个“孽畜”“畜生”的,许仙觉得自己没上去打人就已经是修养好了! “就是就是!”许仙的话引来一群街坊的附和。 “你这和尚说起谎来半点不脸红!李头儿家大鹅的吃食都是李大嫂子来我摊子上买的。”一个卖菜的大娘掐着腰啐了法海一口。 “以前黄鼠狼精害人的时候,李头儿家的鹅还救回来好几个姑娘呢!”有个家里头是捕快的人嚎了一嗓子。 “我家囡囡还是那鹅从水沟里救出来的,要不就没了!”一个抱着六七岁女童的人也赶紧跟着喊了一句。他怀里的女童也哭唧唧的看着法海,“坏蛋和尚,你别想欺负大鹅!” 旁边就有个人拽他:“你是不是傻,抱着你家囡出来干什么?这妖和尚要是用妖法伤人了怎们办?赶紧抱回去!” 这话提醒了几个带孩子出来买菜正好碰到热闹来围观顺便见义勇为的人,赶紧领着孩子往圈外头走。街坊们也都互相挤挤挨挨的给腾出地方让几个带孩子的先出去。 现场一时间混乱不堪。街坊们七嘴八舌的用各种例子证明白羽不是妖孽,和白羽关系好的孩子一看被家长要抱走了,开始扯着嗓子哭喊,儿童特有的童子音高八度刺得法海脑仁一跳一跳的。 在他看来,人妖不两立。白羽这妖物能让这么多的百姓替他说话,可见蛊惑人心的能力深厚。 “妖孽好胆,竟敢蛊惑百姓以为己用。今日若不除了你这祸害,你恐怕还不知道佛门尚有怒目金刚呢!”法海一摘颈上的一百零八颗佛珠,运气佛法后那佛珠便升起了灿灿的金光来。 在金光璀璨到围观的众人都觉得眼花的时候,法海把佛珠一把砸向了白羽。 白羽觉得自己和许仙今天出门真的是没看黄历,怎么碰见这么一个不听人话、满脑子强盗逻辑还自以为普渡众生的缺心眼儿顽固分子呢?他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那金钵对自己没用呢?金钵都对自己没用,那佛珠对自己又怎么会有用呢?顶多也就是能起`点物理攻击的作用让自己疼上一下吧! 他要是小青那样的野路子修行的妖怪,根本就不用这佛珠,那金钵出来的时候就够他喝一壶的了。而这佛珠如果对付的是白素贞这样的有师承的妖精,大概也是能稍微发挥一下威力的。可问题是他不是妖精出身,他是仙禽出身啊!天生受仙界灵气滋润,只差临门一脚就是天仙修为了啊! 所以当一百零八颗佛珠跟金色的小子弹一样砸向自己的时候,白羽躲都没躲。那些珠子飞到白羽身前三寸远的时候,白羽背后那片棕色的羽毛就乍起一道土黄色的光芒来,一下子把那些佛珠全都挡住了。 看到这一幕的人可不少。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一个街坊颤着声音喊了一声“妖怪啊”。 这一声好像重新打开了关闭的声道开关一样,一声声的“李头儿家的鹅真是妖怪”就从最中心的真空带开始往外扩散了。 人群一下子慌乱起来。站在包围圈最里面的人开始往外挤,外面的人没听明白怎么又变成白羽是妖怪了,就想挤进去看看。 白羽手足无措的站在法海面前,完全没明白刚才还替他说话的街坊们怎么忽然就对自己充满恐惧了,眼睛里全是疑惑。这个模样看得许仙心疼不已,就要赶紧上前去把白羽抱起来。 “小许大夫,你家那只鹅真的是妖怪啊!会发光勒!”有人见许仙要过去,赶紧拽住了许仙。 “对对,会发光勒!只有妖精才发光呢!”还没挤出去的几个人听了附和道。 所以以前他家大鹅叨死黄鼠狼精、后来让钱塘县所有家禽家畜俯首称臣这件事你们完全没觉得不对吗?许仙心中有点槽多无吐的感觉,完全不能理解街坊们的心理想法。 可这个时候好像也不是深入思考街坊们想法的时候,他看着乱成一团的人群,想着这样下去可不行:人挤人人推人的,很容易发生踩踏事件的!所以许仙扯着嗓子喊道:“大家都不要乱!都不要乱!要是推倒了谁踩伤了谁就不好了!我家的鹅不伤人!” 法海心里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你家鹅不伤人,我脑袋顶上的伤是我自己啃出来的吗? “嘎嘎嘎!”都别吵吵别挤了! 响亮的鹅叫声响了起来,不管是往外挤还是往里挤的人都被这鹅叫声给镇住了。白羽附近的围观群众们回头一看,就看见那只刚才身上冒出土黄色光芒的大白鹅叫完了这嗓子之后歪着头看着他们,还是和过去一样,并没有长出獠牙利爪来,也不像是要吃人的样子。 “你们是不是傻?李大嫂子天天上我那儿买菜去!”卖菜的大娘又发声了。 群众们一时之间没有get到大娘的重点。 “今早上李大嫂子还来买菜了呢!说是她家鹅爱吃我家的嫩瓜!”大娘特别骄傲的挺了挺胸。 还是没get到重点。 “他是鹅!成了精还吃菜呐!”卖菜的大娘觉得心很累很累,怎么这群人都是缺心眼吗? 人群中的混乱逐渐平息了下来。这个时候就听见不远的地方传来“衙门办案让开让开”的声音。 包围圈最外面的人看见了扶着腰刀一路小颠跑来的李公甫,表情全都是肃穆的敬佩:家里养着一只妖精,李头儿果然是真汉子! “哪个和尚要拉我家汉文出家?”李公甫看到了人群,脚步就慢了下来,提高了声音问道。 那可是他老婆唯一的一个弟弟!真要是出家当了和尚了,娇容能挠死他! 围观群众们抬手无声的指向了包围圈最中间的法海。 其实不用指,李公甫往前走两步也看见了——就这么惟一一个脑袋上血次呼啦的光头。来报信的人也说了,那和尚的脑袋被他家鹅大仙叨破了,就是他没跑了!至于后面说这和尚会妖法的话,李公甫根本没往心里去:他家鹅大仙还在呢,哪里容得这么一个和尚造次? “上镣铐!”李公甫单手扶着腰刀,另一只手一招手,身后立刻就有个灰衣的捕快拎着镣铐过来了。 也不等法海辩解,直接就把人手腕子给铐住了。金钵也没收了。 拽着法海往外走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还踩到了一颗圆溜溜的佛珠,差点没摔倒。 李公甫又有话说了:“这谁的珠子散了?不知道这是大街上吗?人来人往的万一踩着摔倒了怎么办?赶紧扫了!” 这可是好东西啊! 白羽看李公甫不识货,法海喘着粗气有火都发不出来,赶紧叼了身边许仙的裤腿一下,扒拉了一颗掉在地上的佛珠到许仙的脚边上。 “你要?”许仙看白羽又去划拉其他四散的佛珠去了,便蹲下身捡起了脚边这颗问道。 白羽点头。这可是好东西,放在身边能凝神静气驱避邪祟呢。 得了白羽一个点头的许仙也帮着划拉起佛珠来。 一人一鹅低头捡佛珠的时候,李公甫正跟围观群众们了解情况呢。毕竟虽然把法海铐住了,可还是要找几个别证回去作证的。 这么一和街坊群众们对话,之前白羽浑身冒光的事情就暴露了。李公甫抓着脑门儿一阵阵的心烦,回头看见法海那张老脸就来气:“就你事儿多!”要不是你非拉着汉文出家,他家鹅大仙的身份哪里会这么快就暴露? “挺大个岁数自己不纳粮不服役的,还拉着别人跟你一起去做这眼里没有家没有国的事情!”李公甫因为经常跟着县太爷,大道理还是能憋出一二句的,立刻就给法海扣了一顶帽子。 “都散了都散了!”数落完法海,李公甫对着其余还等着看热闹的人喊道。 留下作证的人是这一里的里长和耆老家的男丁。里长凑近了李公甫,压低了嗓子神神秘秘的问道:“李头儿,你真不知道你家那鹅是个妖精?” “屁的妖精!要是妖精我立刻把脑袋摘下来给你!”李公甫心烦意乱的挥手道,“那是天上落难的神……”话说到一半,李公甫赶紧闭了嘴。当初做梦的时候那金光闪闪的战神可没说他能不能说实话,还是不说为好。 可就这么半句,也足够周围还没散开的街坊群众们脑补了。众人看向白羽的眼神又不同了。可以说今天就近围观了的街坊群众们,心理状态那是在短时间内都大起大落啊! 一开始以为是老和尚动粗,后来发现是老和尚拐人,再后来发现老和尚是个妖僧,然后又发现李头儿家的鹅是个妖精,最后李头儿自己出来正本清源:人家是天上落难的神……神什么?神仙?神鸟?总之就是天上来的就对了。 这么一想,难怪李头儿家的鹅之前帮着钱塘县除了黄鼠狼精,后来平日里也帮着大家做了不少的好事儿!原来是天上来的,原来如此啊! 不管街坊们是怎么把这个逻辑给硬拗通的,当许仙和白羽终于把佛珠捡齐之后,大家对白羽的态度就不再是害怕了,反而更热情了些。 卖菜的大妈特别有广告意识,回到自己的摊子上之后原本的叫卖吆喝就换了:“李头儿家的鹅都爱吃我家的菜!我家的菜李头儿家的鹅一直爱吃!” 白羽特别想去收一下广告代言费,可惜他们还要跟着李公甫回衙门作为举发苦主过堂,这件事只能暂时押后了。 回春堂。 白素贞将自己最近誊抄下的一本医书带来了医馆,打算交给许仙研习。 其实和许仙相处的这大半年的时间,白素贞越发觉得自己对许仙心动了。许仙他有一颗真正的医者仁心,也有保证自己仁心的妙手医术。 他果敢、坚定,小小年纪就心怀宏远目标;他善良孝顺,对长姐和姐夫敬重有佳;他专心起来心无旁骛、他面对孩子的时候也会显露赤子童心的一面…… 许仙的优点和缺点,在白素贞的眼里都变成了千般万般的好处。 若是许仙对自己有情,哪怕之前自己对天道许过承诺又如何呢?她宁可违背誓言,也要以身相许才好。可偏偏许仙对自己的态度是亦师亦友也罢,是雇员对东家也好,她看不出半点男女之情来。 既然相对无情,白素贞也不会强人所难。她在这时日流转中,借着这股情思滋味,不断的锤炼自己的心绪,来度过这三千红尘中最难度过的情劫一关:唯有拿起后放下,才算得上是功德圆满。可若是真如说的这般容易,这情劫又如何会成为最难过的一劫呢?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东家,许相公在街上和一个和尚起了冲突,如今已经去了衙门了!” 白素贞正沉思着,白福就进来禀告道。 白素贞“腾”的站起来,往外疾走了两步之后停下了脚步:“既然是去了衙门里,那李捕头应该也是会照应的。咱们跟去看看就好。”再抬脚的时候,步子已经不疾不徐了。 小青瘪着嘴不高兴的直嘟囔:“心急及心急,装什么嘛!” “小青,你嘟囔什么呢?还不跟上?”白素贞看着小青半点不是情滋味的青涩懵懂,不由得笑着摇摇头,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小青“哎”了一声,赶紧跟了上来。 青白二人并白福到了县衙的时候,已经被证实了身份的法海总算要回了金钵出了衙门大门,和这两人走了个头对头。 猛一照面,白素贞还没觉得什么,法海却是觉得眉心一跳,内心对白素贞生出一股戾气来。他回头一看,正看到白素贞领着小青迎向了同样刚出了衙门的许仙。 “许大夫,你可安好?”白素贞上下打量了许仙一番,虽然没觉得许仙有什么不妥,可还是忍不住关心的询问。 许仙笑着对白素贞拱手:“劳烦东家挂心,并无不妥。” 白羽在许仙边上,对白素贞看许仙的眼神看得真真儿的,心里头就是“咯噔”一下,目光带出几分谴责来:当初说好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对许仙动心了呢? 白素贞自然是看到白羽的目光了。她不由得心里苦笑:心若是那么好控制的,那还叫心吗?难道她愿意放着堂皇大道不走,偏要走艰难的歧途吗? 许娇容自十二岁父母双亡,就孤身一人拉扯着弟弟长大。便是再苦再累也不曾委屈过,因为她是长姐。 可也因为要养护弟弟,许娇容的性子逐渐泼辣了起来。家里的活计全都是一把好手,更是借着浆洗刺绣让姐弟俩糊口不说,还还清了父亲生前的债务,更让弟弟去了学堂。 王掌柜是父亲生前的同行,多少有些香火情。这些日子也介绍了几个人来,只是一听说她要带着弟弟,就全都推了。 她就是再泼辣,心里头也不是不委屈的!此时的许娇容只想赶紧回家里去,到自己的屋子里狠狠哭上一场。大不了她不嫁人就是了! 跟在李公甫身后进门就蹲在了椅子底下的白羽都被李公甫给气笑了,“嘎”了一声就从椅子底下伸出头来,在许娇容路过椅子的时候叨了许娇容的脚面子一下。 这一下并不重,只是许娇容有些受惊的退后了一步,正好撞在了李公甫的腿上了。 李公甫赶紧站起身来把许娇容扶住,正好握住了许娇容的手。这一握,心里头就是一阵抽疼。 一般十六七岁姑娘家的手哪里会像许娇容的手呢?便是粗糙了一些,也不至于上面全是被水迹泡发了痕迹,手指头也不会因为绣花而绣出茧子来——那是积年的老绣户才会有的。 “一个……一个孩子能吃多少吃的?”李公甫直愣愣的说道。 许娇容先是一愣,然后脸上就露出个笑容来。 椅子下边的白羽已经懒得吐槽李公甫这种直男思想了:难道你以为养个孩子就只要给口吃的就行了吗? 不过李公甫还不算没药救,接着就说:“长姐如母,你照顾他是应该的。嗯,应该的。我是他姐夫,也是应该的。” 许娇容忽然就透过了李公甫还算不错的皮相看到了他的本质——一个二货!谁家一见面屁事都没商量好的就直接说“我是他姐夫”了?不着调! 不过这种不着调里面的诚心很让许娇容动容。所以等王凤山王掌柜等李公甫和表舅公离开之后问她满不满意的时候,许娇容和前几次不同,带着点羞涩的点了点头。 王掌柜捋着胡子呵呵笑,心里头对自己的老朋友——许娇容姐弟的父亲算是有个交代了。 很快的,李公甫和许娇容就进入了六礼的程序中,婚期定在了腊月。于是李公甫每日里除了自己家,又多了一个要去的地方,便是铜钱巷的许家。 去了也不空着手,多是带一些吃食或者是笔墨。吃食是个姐弟俩改善伙食的,笔墨是给在学堂念书的许娇容弟弟准备的。 李公甫每天早上出门前还和白羽叨咕几句“汉文真乖就是性子太软了”“娇容给我量了尺寸应该是要做衣裳”之类的话。 已经对李公甫的手艺完全绝望了的白羽一边吃早饭一边木着脸听李公甫说话,期盼那许家姑娘赶紧嫁进来才好,这样他就不用听李公甫这个即将脱单的大老粗天天在这里虐狗……不对,是虐鹅了! 然后,转眼间日子就到了腊月里,李公甫正是脱单娶得了美娇娘,李家就多了一个女主人并女主人带来的拖油瓶——许仙许汉文。 不过这半年里头,白羽也不是白过的,成功的成为了桂花巷牲畜界总瓢把子不说,还成功的带领桂花巷的牲畜们成功完成了两次惯偷狙击战,目前正要把地盘扩大到隔壁的菊花巷去。 嗯,法力全无,白羽也就这点兴趣爱好了。 一大早,许娇容准备好白羽的鹅食送到了后院的鸡栏里。李公甫虽然没直接跟她解释为什么他家鸡栏修得这么豪华,也没说为什么要养一只不下蛋的公鹅在这里,可许娇容是什么智商?李公甫又是什么智商? 所以在李公甫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嘴一秃噜就把白羽来历不一般的事情让许娇容给套话套出去了。 许娇容私心里合计,这长得跟大鹄似的鹅肯定不是个妖怪!只听说过吃人的妖怪了,没听说过吃素的妖精。 自己里多了个得了道的鹅大仙,许娇容也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 小拖油瓶许仙是个傻小子,刚跟着姐姐到了李家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但过了几天之后,就开始每天扒在鸡栏外头看着家里唯一的一个非人类的动物眼馋了。 说起来许仙一直希望自己能养个什么宠物来着。可惜他家自从父母去世之后就只能省吃俭用的过日子,连狗都养不起了。如今看到姐夫家里养了这么一只溜光水滑的大白鹅,心里头特别眼馋。 尤其是在见过白羽领着桂花巷的看门口和下蛋鸡成功把进来偷东西的小偷弄得看到前来缉捕的衙差时不停喊救命的威武身姿之后,就更眼馋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原本住在铜钱巷的时候,巷子里的孩子因为他没有爹娘都不乐意和他一起玩耍,还经常说一些难听的话。如今到了桂花巷,巷子里的孩子知道他是李家的妻弟,每天都能见到大白鹅之后,就立刻和他要好了。许仙自然更喜欢家里的大白鹅了。 转眼到了上元节,家家户户出门看花灯。白羽自然是不会跟着这一家人凑热闹的,但并不妨碍他到桂花巷巷子口去瞧瞧人来人往,展现一把他三巷联合总瓢把子的气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白羽正踩着小方步在巷子口来回巡查,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男子走了过来,定定立在他面前。 和普通人在白羽眼里也就和江米条差不多大小不同,这个男人在白羽的眼里是正常尺寸的。换句话说,这人不是普通人! 白羽仰着脖子从男人的鞋子大氅往上打量,到了男人的脸之后,白羽因为脖子仰得太高了,差点就撅摔了。好在他底盘稳妥,才避免了这个小杯具。 “怎的,不认得了?”男子板着脸,努力克制着笑意问道。 白羽有点懵圈。这是他顶头上司司法天神杨二郎啊!是来找他的? 杨戬看白羽的黑眼珠里全是疑惑,伸手虚点了白羽一下:“此处乃是一方小世界。我此时也不是真身在此,此间世界的杨戬是我的虚影映照。” “咯!”因为仰着脖子的关系,白羽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特别细,都赶上隔壁那只抱窝的母鸡了。可还是把问题问出来了:大人您映照来这干嘛? 杨戬把仰着脖子的白羽从地上抱了起来,半点不怕白羽掌蹼会不会把他的大氅弄脏了:“你久不归来,我便来看看。” “嘎嘎?”小仙可要同仙君一同归位? 杨戬摇头:“不必。你在此方世界里没有神职,自便就好。这方世界是有机缘在的,千万把握。” 白羽忽然发现杨戬其实挺好说话的。不过,也不排除是因为他撸了自己好多天为了防止自己多嘴蹦了他人设才这么大度的可能性! “那我便走了。”杨戬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头其实是不想走的。“若有无解之事,去二郎神君庙上香,我自会知晓。” 杨戬来去如风,伸手撸了好几下白羽之后,才把白羽放下离开了。而重新被放在了巷子口的白羽几乎以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他的幻觉来着,可被司法天神撸了好几十天的白羽自然不会认不得杨戬的法力波动,这才让白羽确定这是真的。 说起来,他困在地仙修为后期已经很久了,就连闭关也没有用。杨戬说此处有大机缘的时候,白羽就想着也许自己能借此提升修为来着。可是这机缘到底在哪儿呢? 进到二月,钱塘县里发生了几件怪事。 说起来这事本来隐秘,乃是几户人家的黄花姑娘失踪了。一开始的时候,这事报到官府,钱塘县衙是往人贩子的方向去查的。 可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又有最近一户看重姑娘的人家看得紧把人给救下来了,就传出这其实是妖精给闹得的话来。 李公甫作为一个捕快,如今也没办法着家了,天天夜里和人巡逻来着。钱塘县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是天子脚下,捕快的人数也是其余县衙的两倍。可人不能不吃不喝的连轴转不是? 虽然有倒班,可李公甫还是觉得累啊! 许娇容心里头也有些心疼。偏偏她一个妇道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李公甫每天回家的时候准备好热菜热水。 全衙门的捕快都行动起来,暂时算是让钱塘县里没再出现失踪的姑娘。可光是这样怎么够呢?来报失踪的案子可还没销呢,还得把那些姑娘找回来才行。 最后没法子了,县太爷亲自找了一户贫困人家,许以金银,想着来招引蛇出洞。 许娇容听了李公甫的话就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先不说那掳走姑娘的人还是妖精会不会中招吧,就说人家万一来了,从过去能悄无声息的把姑娘掳走这件事来看,那能是好对付的?别到最后罪魁祸首没抓着,反倒把好端端的人给折进去了! 带着这种忧心,许娇容连给白羽准备鹅食都心不在焉了。直到她恍恍惚惚的把鹅食端到白羽面前之后,才想起来自家还有一个鹅大仙呢! 所以当白羽把一碟子鹅食吃干净之后,就发现许娇容两眼冒光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这是要干什么?之前不是确定过了么,他是公的,是不可能下蛋的!白羽不自在的收了收自己的喙。 “大仙啊!”许娇容的语气特别温柔和蔼,半点看不出平日里教训李公甫和许汉文的大姐大样子来。 白羽看了许娇容一眼,就觉得这是有事情要求自己。所以他就歪着脖子看着许娇容,用眼神示意她有话快说。 许娇容还是很有眼力见的,立刻就把自己的担忧说了。末了求着白羽道:“大仙,看在咱们夫妻对您还算恭敬的份儿上,您跟着相公一起去看看,照应他一下可好?”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白羽晃了一下脑袋思考了两秒钟就点头同意了。 许娇容大喜过望。等到晚间李公甫要出门的时候,就拉住了他说道:“先别急着走,你把他带上!” 说着就递过来一个特大号的篮子,上面盖着一块干净的布。 “这是什么?你让我带的什么?”李公甫看许娇容拎着还挺吃力的样子,就把篮子上盖着的布给掀开了。 布下面盘着脖子的白羽抬头看了李公甫一眼,就又把脖子收到了翅膀旁了。 106.第 106 章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好吧, 穿就穿吧。虽说是书, 可自家的花花草草可是实打实被自己照看了好几百年的, 感情是一点都没掺水的。 所以……白羽思考到这两个字的时候, 思路又跑偏了,好像他家花儿是因为爹死哥哥不成器,最后才逃荒一样从富贵人家大小姐变成寄人篱下童养媳的? 诶?不对, 还有一个也差不多来着,就是自己这回真正要去的扬州的另一棵小草儿啊!不过这棵小草儿是娘死弟弟没来着。 总体来说, 他家花儿草儿一个失怙一个失恃啊!都够惨的。不行, 他得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还窝在后巷的白羽也不缩着了, 一双红色的掌蹼紧倒腾着,啪嗒啪嗒的就奔着金陵城的城隍庙过去了。 金陵城是个大城, 又是太`祖龙兴之地, 城隍庙不光是城隍老爷的办公场所,也是大大小小的寺庙道观的城内办事分处。 不过这年头真正有道行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白羽从进城隍庙开始一直到进城隍庙大堂的短短几十步路内遇到的办事分处的人, 全都对他是“去去去”“哪里来的扁毛畜生”“谁家鹅丢了赶紧领走”之类的态度。 好在能有闲钱闲工夫来城隍庙的人都不是那种路上见了什么落单牲畜就划拉到自己家去的,顶多也就是把白羽赶到一边也就算了。 不过这些人不认识白羽, 不等于城隍守卫不认识啊!今日当值的城隍守卫乃是百年前兵荒马乱时为了保护里内妇孺安全死于战乱的一对兄弟。一看见白羽进了城隍庙的大门,就跑去给城隍报信去了。 所以等白羽啪嗒啪嗒的进了城隍庙的大堂,腰间别着一支笔的城隍老爷已经笑眯眯的等着白羽了。 “不知上仙驾临, 有失远迎。”城隍老爷生前是当地的父母官, 殷实之家出身, 为官的时候也算得上爱民恤物恪尽职守,身故后便被分来金陵城做城隍了,至今已经五十余年了。 人家用阴间正神的礼仪来迎接自己,白羽也不好意思继续保持鹅形了,摇身一变,城隍面前就多了一个十八、九岁的白衣书生来。 “判爷有礼。”白羽呲着一口白牙给了城隍老爷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到了这里,就算是寒暄结束了,立刻就进入正题,半点没给城隍继续拉近关系的机会,“我想借薛家的功德簿来看看行不?” 城隍有点懵圈:咱不是应该继续相互恭维,我夸你修为高深你说金陵人杰地灵,然后一起携手去感受一下金陵风物和饮食文明,等到宾主尽欢了再说明来意的嘛!怎么这就直奔主题了?你这没按套路来啊! 白羽可不知道城隍心里的想法,只是看城隍稍微一愣神就立刻恢复了笑容对自己说道:“金陵内所有百姓并牲畜的功德簿都在库内,上仙随我略坐一坐,小神立刻让阴吏取来。”两人在大堂里说话的工夫,香客半点也没少,却没有一个香客能看见这二位来着。 “多谢判爷。”白羽乐呵呵的跟着城隍往后头的内府走,半点也没有不乐意。 城隍是什么人?生前就是官场上的人精子,故后又做了一地的阴神,几句话的功夫就多少摸明白白羽的性子了。 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怪让人难受的:辛辛苦苦大半生、勤勤恳恳几十年也不过是个阴神,也就是人仙修为。结果人家上界来的一只仙禽都比自己修为高上一个大境界,上哪儿说理去? 不过人就是要放平心态。想想那些只能六道轮回的人吧,自己起码还捞着个阴界正神的职位呢不是?比上虽然不足,比下却是足够了。城隍爷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城隍内府乃是天庭地府允许城隍辟出的一块障眼私地,各个城隍辟出来的地方都不太一样。而金陵城的这位城隍的内府看起来和金陵府台的后衙内院很相似。 城隍请白羽到书房坐了,不一时就有阴吏捧着薛家的功德簿来,竟然还是红底紫边的。这是因为薛家在太`祖起兵之时多有资助,所以祖上得了紫薇舍人的恩典荫蔽。 白羽把前面的都略过不看,只看当代家主薛讯和其子薛蟠的,眉头皱得死紧。 城隍看白羽皱眉,心里头也是叹气。这薛家怎么说也是受了国运庇护的人家,家里头呢有经常的施粥义诊什么的。不说做这些的时候心诚不诚吧,总之金陵城内的百姓还是受了益处的,功德自然不少。 这薛家的家主薛讯虽然不能长命百岁松鹤延年,可阳寿也有将近六十。其子的生辰更是合武曲星下小卒之勇猛。可前不久城内来了两位仙人,先是损坏了薛讯的体魄,再是蒙昧了薛蟠的识魂。然后将薛家百年的气运并一丝紫气都投注到了薛家降生的一个女婴身上。 别说眼前的上仙只是皱眉了,就算是自己这个阴神都有些看不过去,背地里没少嘀咕这件事。 “判爷……”白羽开口了。 城隍也知道薛家的功德此时当真乱比麻团,可也只能硬着头皮听上仙开口责罚。 “你给我说说吧,没太明白。”白羽眉头皱得死紧。功德簿上的每个字他都认得,但连在一起看怎么就这么叫人糊涂呢? “上仙容禀。”城隍也不分辨白羽是真没看懂还是看懂了故意装傻呢,还是把事情的前后因缘给说了。 白羽听完之后有点为难。 气运这东西吧,是好东西。可要看放在什么人身上。 放在现在自家的花儿来说吧,这就跟催命的毒'药没什么区别了。神魂中有慧性泉水不说,身上压着真个薛家的气运和薛家赖以传承的一丝国运。若是按照警幻先前的布置,到最后他家花儿定然不能消化这般盛大的气运,最后都会成为警幻自己的养分。 “咱们一样一样来!”白羽在他家花儿草儿的事上从来不糊涂,可要说解决问题的办法呢,还是要请教一下掌管这些的城隍才行。 “上仙请讲。” “薛家气运能neng回去吗?”白羽首先就特别简单粗暴的希望城隍能替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城隍觉得自己也是日了汪了,脸上的表情差一点就没挂住,嘴角抽搐了一下硬着头皮咬着牙应下来:“也……不是不行。就怕之前的一僧一道幻象的二位上仙去而复返……”要不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呢!他城隍作为一个阴神,可不就是小鬼嘛! 好家伙,这一前一后两拨天上来的,前边的压根儿当自己不存在一样,后边的又让自己拨乱反正。这是夹板罪啊! “什么上仙?”一听城隍描述“二位上仙”的样子,白羽就知道这是警幻手底下的那只癞蛤`蟆和瘸脚鸭了。 说起来那瘸脚鸭当初要投警幻的时候,自己还因为同是禽类劝阻过,可惜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那野鸭放着好好的正途不走,偏要和警幻走那捷径,纵然一时修为提升了,可到底化形的时候被天道所恶,人形竟然瘸了一条腿。自那之后,白羽就把那野鸭叫做瘸脚鸭了。如今这两只也不知是否得到了警幻被自己重创的消息。 “这两个玩意儿现在行踪不定,我拿他们没法子。且如今我的第一要务是令西帝娘娘并司法天神法旨保存一众仙根修为不损。待腾出手来,就是他们身死道消之时!便是我不当场击杀他们,天条之下他们也会打回原形再难修行。”白羽特别笃定的说道。 “这……好吧。”城隍下定了决心,不过导回气运一事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他还是能抽空给自己的顶头上司送个问询公函再决定下面的动作的。 白羽听到肯定的回答,脸上的表情离开变得阳光灿烂的:“至于薛讯和薛蟠……”有点不太好弄啊! (补字数) 按照白羽的想法,只要他家花儿好了,管他们去死呢?可这里毕竟不是太虚幻境,不是只需要在天地灵气下修炼就可以的。 人间自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除非比隐居山林吃穿自给,否则只要和人接触,就必定要被这些行事准则所束缚。 幻境的花草精灵下界本是意外。若是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过上一生,对她们也是有好处的。就怕似警幻这般,直接一上来就让她们经过至情至性大起大落,祸害她们来提高自己了。 所以白羽还真就不能不管这两个和他家花儿息息相关的人。也是因为这样的息息相关,才格外的不好弄。而且这种大功率的脑力活动也不是他擅长的。 所以白羽眨巴着一双黑亮亮的眼睛,对城隍露出一个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判爷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城隍忽然就产生了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之前面对比自己境界高深的上仙的诚惶诚恐立时消减了不少,但还是保持着基本的尊重,很认真的把薛家的事情思考了一番。 “薛讯寿命未变,只是之前的损伤让他的阳寿变成阴寿了,死后由本地黑白二神送往酆都居住。如今换回来只要改上一笔就好,之后下神罗列公文给十殿即可。”城隍对这么一套流程还是很熟悉的,不过是多写几个字罢了,很好解决。 白羽听得连连点头。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太保险。 你想啊,薛讯现在也四十多岁快五十了吧!就算阳寿还有将近二十年,可那时候他家花儿才多大?正是最好的年纪呢。 就在这个年纪,父亲咔吧没了,家里的兄长母亲还是那个不成器的样子,日子能过得舒心?不管嫁没嫁人吧,有这么一个母家,就足够糟心的了。就算他家花儿厉害,可也会受累不是? 所以最主要的还是得让这几个累赘似的东西能不给花儿添堵才是真的。 所以白羽继续问道:“那他儿子呢?还有他老婆。”对了,他老婆好像姓王,就是日后的薛姨妈来着,也不是个有脑子的。 这个问题,城隍是真解决不了。他儿子识魂被蒙蔽,他一个阴神也没办法啊!至于薛王氏这个什么问题都没有的,他就更没办法了。 “要不,您去武曲星君那儿问问?”薛蟠的命里是有武曲照耀的,虽然只是卒子之光,可也算得上是金银相济了,又有义勇。如今识魂蒙蔽以至于仗义疏财变为败家乱象,还是得找本命星官才行啊。 办法送到嘴边上了,白羽也没继续为难城隍,直接扭头就去找道观去了。 武曲星君自然是不会管这种小事的,白羽通过道观联系到的是当地武曲命宫主簿。 警幻让癞头僧和跛脚道蒙蔽薛蟠识魂这事儿,本来就不合规矩。如今警幻自身难保,主簿二话没说就先勾了薛蟠识魂上的秽物去了蒙昧,之后才官书记录了这事儿的亲厚因果。 这么一圈下来,白羽重新回到薛家后巷的时候,各里都已经宵禁了,巡街也开始上岗了。 黑咕隆咚的小巷子里,白羽憋憋屈屈的又缩成了一团,忽然有点想念之前在甄家好吃好喝的日子了。 白羽一委屈,这负面情绪就压不住了。他想念以前在天河里头游水的日子,想念他和花儿草儿在太虚幻境里安静修炼的日子,也想念之前在甄家的安心日子了。 这样想着想着,白羽就觉得自己的眼框酸得很,眨巴了一下眼睛,泪珠子就止不住了。 “呆头鹅。”一个情绪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在巷子里响起。 紧接着“啪嗒”一声,一颗半青半红的枣子就砸在了白羽的脑袋上头,又滚落到了地上。 谁? 白羽呼啦一声就站起来,翅膀贴在身体两侧半收不收的,随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啪嗒”。 又是一颗枣子抛了过来,正好砸在他淡黄色的鹅喙上。 白羽顺着枣子扔过来的路线看了过去,就看见一个冷冰冰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孩子坐在墙上看着自己。 这孩子也就不到十岁的样子,长得那叫一个唇红齿白。身上一身火红色的衣衫,头发随便抓成两个包包用带子绑着。此刻见白羽看过来,那没穿鞋子的小脚一晃一晃的,手里头还拿着一颗枣子往嘴里塞。塞进去的枣子也没见他嚼,直接就咽下去了。 白羽心里头一惊,赶紧张开翅膀跑到这孩子坐着的墙下头去了:“嘎嘎!”小孩儿你可坐稳了别摔下来! 这墙可有一丈多高,孩子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呆头鹅。”那红衣孩子又说了一句,就把手心里还剩下的几颗枣子随意扔了,手一支屁股底下坐着的墙沿儿就轻松的落到了地上。 白羽看着这孩子利落的动作,讪讪的收了做接去动作的翅膀,低声的“嘎”了一声:你脚疼不? “呆头鹅。” 这孩子看着白羽,又重复了一次之前自己说的话。 我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白羽咂吧咂吧喙,假装自己是一只普通的鹅一样,扭头用喙去啄自己后背上那片棕色的羽毛去。啄了两口,就转身要回到自己之前蹲着的地方去,继续回想之前的美好生活,顺便畅想一下等花儿草儿们回了太虚幻境,大家还能一起继续修炼升级的光明前程。 结果才往前迈了一步,脖子就被那红衣服的小孩儿个薅住了。 107.第 107 章(还债)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至于白素贞——到了某地之后先要拜访当地大能大拿乃是修者历练的应有之意。 本来钱塘地处天子脚下, 就算有什么山野妖怪的, 也应该是上不得台面的野路子, 根本不能跟白素贞的出身和法力境界相提并论;而若是有什么修为高深的仙人在此, 仙光也自会言明,白素贞也就上门拜访了。 但偏偏是白羽,仙光没有, 只凭着肉`身力量就能完全碾压自己新收的这个小青丫头。白素贞清楚,她和小青斗法的时候没出全力, 毕竟是同类, 小青身上也没有孽债怨戾之气, 说是斗法其实她只当是和后辈玩耍了。 可就算是玩耍一番,她也清楚小青的能耐还是实打实的。那么能一招制服小青的白羽, 自然也就入了白素贞的眼, 被当作此地修者高人了。 她来拜山也是怕自己这遭人间报恩横生枝节,所以提前来打个招呼, 表明自己不是来抢地盘或者立山门的。 不过……眼前这只鹅大是大了些, 可为什么没有半分的发力波动呢?白素贞看着白羽有些疑惑。 “道友?”看到白羽盯着自己身后的小青走神,白素贞便唤了一声。 “嘎?”你说啥? 白素贞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青, 又看了一眼白羽,心里头合计着:看小青的样子不像是跟自己说谎,可这位道友说是一脚就把小青踩得神魂震动, 可为何连喉间横骨也没有化去呢? 白素贞心中思虑这些的时候, 白羽也回过神来了:这小青此刻的女身应该也是幻化所致才对。又有白素贞恭敬的来拜山, 便抖了抖翅膀点了点头:“嘎嘎嘎嘎嘎,嘎嘎。”我乃天河旁太虚幻境小洞天白羽,咱们说起来还是本家呢。 白素贞点头,没报师门,但是修行的洞天在天界之上,这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她笑着继续道:“我此番入红尘历练,乃是为了一桩宿世的恩情,难免要在此地打扰一番。道友乃是此地地主,故而前来拜访。” 其实白羽特别想要劝劝白素贞,报恩的方法很多,用不着非得以身相许的。而且他家的小拖油瓶江米条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不觉得让这孩子将来妻离子散是什么好事! 可话到了嘴边上,冥冥之中就有一种感觉,就算是说了也没用。白羽只能点点头,算是表示自己明白白素贞的意思了。 白素贞此时自然还不知道自己的恩人其实和白羽有着莫大的联系的,得了白羽的准话,礼数也做足了,便领着身子僵直走路都有点同手同脚的小青离开了。 等白素贞和小青走了之后,白羽就半点也没了刚才的从容,张开翅膀扑啦啦一阵飞奔回了钱塘县,直奔最近的一座清源妙道真君祠。 真君祠的香火很不错,白羽光是看这不年不节的就有不少人来真君祠上香,就连连点头,与有荣焉的迈步进了真君祠。 庙祝也不是个普通的凡人,看见白羽跨过门槛进来了,便引着白羽穿过后殿到了后府,自己则恭敬的拱手一礼便退出门外。 过了不过几息,便有一阵似金似白的光芒闪过,穿着便服的司法天神便出现在了后府的房间内。 没见着顶头上司之前,白羽是预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说的,可见到了之后,白羽就觉得有些张不开嘴了。 他原本因为奔跑而炸开的羽毛一点点的耷拉了下来,脖子也不挺得溜直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也难过的半眯了起来。 一看白羽这模样,杨戬便知道这是知晓此方世界的核心了:“你见到紫微帝星映照了。”语气非常笃定。 [见到了。]白羽低着头,一想起未来小拖油瓶妻离子散的经历就觉得难受。 杨戬虽然已知后事,看看到白羽此刻蔫巴巴的样子还是有点心疼:“这本来便没什么,你想如何就如何。” [真的?]白羽忽然觉得有点惊悚。 司法天神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现在竟然告诉他“想如何就如何”?领导你的原则呢?被哮天犬吃了吗? “真的。”杨戬敢这么说,也是因为笃定白羽不是那种日天日地的作货……嗯,某些方面不是。 “上来。”司法天神抹了一下袍子,拍了拍自己的腿,于是白羽很自觉的就跳上了领导的大腿,安安分分的让杨戬撸羽毛。 习惯什么的,有时候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才多久,白羽就从抗拒司法天神撸毛到耽于享受其中乐趣了! 因为得了领导的准话,白羽心里头的大石头总算挪开了。他踌躇满志的打算在三月三的时候大干一场,好从源头上让小拖油瓶避免将来的悲剧。 转眼间又过了四五天,正是到了清明节,家家户户都要祭祀仙人。 许娇容一早就去庆余堂把自家那个沉迷学习不能自拔的弟弟领回了家。等一家人都准备好了要出门的时候,白羽立刻跑出来刷了一波存在感。 他张开了雪白的翅膀挺直了腰身站在门口,就是拦着这一家三口不让他们出门。 “这是怎么了?”许娇容奇怪的看着白羽。 “我哪儿知道啊?刚才我才走到了门口,就被鹅大仙给拦住了。我看这意思,是不想让咱们出门去祭祀?”李公甫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白羽说的。 白羽修长的颈子向下弯了弯,给了李公甫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不太好吧!”许娇容犹豫着说。家家户户都是这一天给祖先祭祀上坟的,他们家不去也不行啊! 李公甫摸了摸后脑勺,“还是别了,大不了明天咱们再去好了。”家里头有个活神仙给他们示警了,要是不放在心上非要去,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嘛! 许娇容一想觉得也对,这祭祀先人是重要,可要是他们这些后辈有个好歹,还不如晚一天呢!哪头轻哪头重衡量一下,许娇容就把一大篮子香烛元宝给放下了,“那咱们就明天再去也行。” 许仙对白羽也是很信服的,毕竟两次闹妖精的事情,李公甫根本就没有瞒着他。所以既然白羽拦着大家不让出门,许仙也就回房间看医书去了。 白羽见自己的三根江米条这么听话,满意的咂咂嘴,回鸡栏歇着去了:就让那两根油条继续在西湖抓瞎去吧! 眼看着时间过了午时,许仙把最近得的一本医书给看完了,心里头就存了一些疑问。他有心想要立刻回去问问王掌柜,可偏偏之前有白羽的示警在。 踌躇了一会儿,许仙才到了后院的鸡栏处,小声唤着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白羽给叫醒了:“大白,我看书有几个问题,想要去问问老师。你看我回庆余堂行不行?” 白羽“扑棱”一下就站了起来,脖子扬得老高、居高临下看着蹲在地上的许仙,目光十分锐利:真的只是去庆余堂? 许仙大概也明白了白羽的意思,连连点头保证道:“我只是去庆余堂问问老师,别的地方哪儿也不去。” 相处了这么些年,许仙从来不说谎也不食言的性格白羽还是清楚的。所以这小拖油瓶巴巴的眼神一看白羽,白羽就心软了。他冲着门口的方向扬了扬脖子,示意许仙可以走了。 得到白羽的允许,许仙如临大赦,赶紧和许娇容说了一声,就拎着自己的医书出门去了。许娇容赶紧追着许仙给递了一把伞过去——三月天最爱下雨,有备无患的可千万别被淋湿了。 到了庆余堂,正赶上王凤山王掌柜领着药童要出门。 王凤山看到许仙立刻就松了一口气:“汉文,你感激接了药箱子跟我走。”转过头吩咐把药箱子交给了许仙的药童,“你在家看店,只按方抓药。” “老师,我不是……不能……”许仙赶紧辩解。他可还没忘了之前答应白羽的事情呢。 “不能什么?救人如救火,快跟我走!”王凤山心急病人的病情,也不听许仙辩解,直接抓了他的手腕就往外走。 门外面早就有力巴等着,见人出来了抬起人就往码头去了,那边又是早有船家候着呢。 折腾了足有两刻钟,王凤山可算是带了许仙到了要出诊的人家了。这家里早有一个看着和王掌柜差不多大的大夫一脸愁容的等着了。 一看见王凤山进来,脸上立刻就灿烂了:“凤山兄可算来了!我已经用药暂时稳定了老爷子的情况,药方在此。等一会儿可就看凤山兄的金针了。” 原来这家的老人家是突发急症,疾风上头厥过去了。 就近请的这位刘大夫也是行家里手,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要是没有王凤山的一手行针技法,恐怕这老爷子就算醒了也是嘴歪眼斜难以自理了,就让人赶紧去请王凤山来。 王掌柜接过药方一看,连连点头:“刘老哥的方子很好,便是我也想不出更好的了。” 刘大夫腼腆的笑笑,引着王掌柜进去给老爷子施针不提,许仙也赶紧跟过去给王掌柜打下手。 待小半个时辰之后,王掌柜一头汗的擦着手和刘大夫先出来了,许仙在后面负责收拾银针和引药。患者的亲人立刻就迎了上来:“王大夫,我父亲/祖父/太爷如何了?” “无碍了。”王凤山累得够呛,“刘老哥的方子是最稳妥的,后面调养贵府老爷子的事情交给刘老哥最好不过了。” “是是是,刘大夫咱们是信任的,老爷子交给刘大夫咱们都放心。”患者的亲人也不是混不吝、卸磨杀驴的,刘大夫的名声和医术也是实打实高明的,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请了人家过来了。 刘大夫见王掌柜和患者家属都如此信任,自然是里子面子全有光了,提笔细细斟酌一番,便下了方子。他也不自专,写好了之后又和王凤山讨论了一番,这次把药方确定。 等药方送到厨房去煎药去了,刘大夫这才和王掌柜寒暄:“凤山兄手腕不减当年啊!” 王掌柜摇头:“老了,不行了。再过几年说不得这眼也花了手也抖了。你看我这一头的汗,早几年便是更危及的病情可不曾如此,岁月不饶人啊!” 刘大夫也知道王凤山是真心这样感慨的,不由得也有些唏嘘。转眼看着许仙,就问王凤山:“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颇有天赋的?” 一说到自家学徒,王凤山脸上就带出笑容了:“可不是!要不是他有自家家传的医术,我少不得要收他为徒,到时候我就是他师父了!如今只能做他老师。”话里话外颇为遗憾。 刘大夫兴致上来了,叫过许仙来打算考校一番:“往刚才的两个方子你可看见了?” 许仙点头:“刘大夫的方子开得很稳妥。”态度很是恭敬。 “这些话你老师都说过了,你说点别的。问你,若是你遇到老爷子的情况,你会如何开方?” 许仙看了一眼王凤山,见王凤山笑而不语,便大胆的开了口:“未曾亲自替这家的老人望诊切脉,晚辈不敢胡说。不过若是我开方子,也就是和刘大夫一般了,但要是添上一味辅药,是不是就更好了?” 刘大夫是个能沉得下心钻研医术的人,学识修养和他的品德也是成正比的。听见许仙这样说不但不生气,反倒替王凤山高兴,高兴王掌柜收了个好学徒。斟酌了一番计量后又让人去找自己的药童,赶紧把这味药添上。 等到这家的老人缓过气来之后,家人们对两位大夫又是一番感谢,送了诊金之后千恩万谢的送两位大夫出了门。 出了府门之后,刘大夫就拉住了王凤山:“咱们俩也是久没见了,今日也是机缘巧合,不然还不知道哪日才能腾出空来。你便留在我家一宿如何?” “这可不行。你大侄子回乡祭祖去了,徒弟也还没出师呢,我不会去看着点庆余堂就没人了。” “没什么人?这孩子不是人?”刘大夫指了指许仙,“我看他都能出师了。而且钱塘县也不是就你一家医馆药铺。” 王凤山一想也是。自己这些年光耗在医馆里头了,和刘大夫也是多年没好好聊过。正好他有几份脉案有新想法,可以和刘大夫交流一番。 这样一想,他也不急了。转过头对许仙说:“你本来就请了三日的假期,我这边也没什么事情,你且自己出去逛逛。春日西湖、黄昏西子都是好精致,也别真的整日闷在医书和草药堆里成了个闷头闷脑的药葫芦。” 许仙被王凤山这么一说,心里头也有些意动,便把药箱子给了王掌柜,自己拿着许娇容给的伞往西湖去了。 西湖美景的确令人心旷神怡,水天一色之下也让人顿时觉得心胸开阔了不少。许仙站在断桥上看着西子景致,不由得露出笑容了。然后他就想起了自己和白羽的保证了。 他慌慌张张的收起了怡然的心态,忙三火四的赶紧下了断桥往庆余堂赶。一边疾步前行一边嘟囔道:“完了完了,我答应过的!要赶紧回去才行!哎呀我这个臭记性!” 而已经在西湖边上找了大半天“高人”的白素贞和小青也终于找对了人,此时终于确定了许仙就是白素贞救命恩人的转世了。 “真是气死人了,这人怎么来得这么晚啊?”小青跟着白素贞在一天里围着西湖转了一圈又一圈的,心里的火早就躁上头了。此刻见到让他受累的正主儿,立刻就掐着腰嘟着嘴不高兴了。 108.第 108 章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许仙握着佛珠的手死紧, 珠子被他压在手心里, 留下了一个个深刻的印子,脸色也憋得发红发紫。过了好半晌, 才急促的大口的喘气。 大概是大口的深呼吸平息了许仙的情绪,他看着手里的佛珠嗤笑了一声:什么东西?还真把他许仙当成是个傻子了不成? 一开始的时候, 许仙猛地在老宅看到了父亲的形象, 自然是惊喜又孺慕的。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已经四五岁了, 虽然不能说记得一清二楚,可父亲的言行他多少还是记得一点的。所以当佛珠递到自己手上的时候,他才会立刻意识到自己是被人骗了。 这欺骗自己的人,除了白日里造访的法海之外, 不做他人想了。他深恨法海借亡父形象欺骗自己,搅扰得父亲就算入土了也不得安宁, 这才说了那句话。 他见白羽去叼这佛珠往边上甩, 就知道这佛珠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家鹅大仙上次见到那佛珠, 可是急巴巴的让他捡了的, 事后他自己也发现那佛珠隐隐有让人凝神的功效。可如今这串佛珠, 却总是让他觉得难受得很。 “这东西, 看来确实不好。”他冷笑着拎着佛珠往回走。到了家之后也没有像往常一般先去看姐姐和外甥,而是到小库房拿了往日烧化祭祀的铜盆出来把佛珠扔了进去, 又去厨房拿了生油倒在里头, 火折子一吹, 铜盆里就升腾起了橙黄色的火焰。 等那佛珠被烧成了一串焦糊的炭块, 许仙这才收拾好了残局,自己烧了热水沐浴之后才去看姐姐和两个小外甥。 许仙的两个两个外甥乃是文曲星和武曲星下世,大外甥文曲星并没有因为许仙身上残留着的佛珠锐气而如何,偏小外甥武曲星见了许仙之后气得哇哇直哭。 这倒是不怪人家小星君。武曲星主管武事并金财,在天庭时和主管杀伐杀戮的太白是最要好的。而太白是天下杀意之精,身上存的是最精纯的杀意锐气。武曲星每日和这样上等的杀意在一起,如今见了许仙身上沾染的佛珠锐意,如同在美味佳肴中忽然尝到了一坨伪装成美味的屎一般,败兴不说还特别恶心,哪里能不气得直哭呢? 这也怪佛门。佛门本来是以大慈悲起家,就算后来意识到单纯的慈悲不能成就世界,弄出来个佛门怒目什么的,可因为毕竟不是本行,难免做出来的锐气就很下乘了。所以小星君恶心这佛珠的残留气息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白羽眼看着小拖油瓶许仙把佛珠烧了,不由得有些惊讶:怎么总感觉这小拖油瓶不知不觉间就变了呢? 等许仙和李家等人都睡下了,白羽想了想,还是要把法海意在白素贞这件事告知正主儿才好,所以踩着夜色就去了回春堂后边的白府。 大半夜的,别人家无论是主人还是下人肯定都睡着了,可白府不是一般的人家啊,小青在花园里吞吐月华、五鬼也跟着沾光,就是白素贞,人家也认认真真的……压制修为呢。 自今天白日里,许仙说要做一部集天下药物总徕的书籍后,白素贞就觉得自己的修为那是蹭蹭的往上涨。后来法海进来的时候,她表面上是作为东家看许仙这个坐堂大夫给法海诊治,其实是分出一部分心神来压制修为呢。 白素贞其实有点想不明白,怎么许仙说自己要写书,自己的修为就涨了呢?她要报恩,可怎么恩人许下了宏愿,得到惠泽的却是自己呢? 所以当白羽大半夜跳进白府之后,白素贞就拉着白羽把自己的疑问说了。 白羽其实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操作原理,可这不妨碍他不懂装懂啊!所以白羽故作深沉的说道:[你可知道当初西方接引准提二圣成圣时曾立下了四十八桩大宏愿?而后天道才降下功德金光让这二个成圣的。] 白素贞还要再问清楚些,白羽就拿出之前领导忽悠自己的万金油来忽悠白素贞:[天机不可泄露,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要自己体悟。]至于最后能不能悟出来,悟出来的是什么,那就不关白羽的事情了。 白素贞好笑的看着白羽见自己不多问了之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也不难为白羽了。只是之后听白羽说法海的目标在自己身上,便觉得奇怪又诧异。 “我此番前来人间,便是因为之前在峨眉金顶受了观音大士的点化,说我有一桩人间旧情未了。如今我前来报恩,怎的他身为佛门金刚竟然要阻我不成?” 谁知道佛门是怎么传递消息的?又或者是法海本身级别太低,所以不知道佛门高级管理层点化白素贞的事情?总之目前看来法海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既然如此,还是以和为贵的好。”白素贞想了想之后说道。 白羽黑人问号脸:[你是打算怎么以和为贵?] “还是要去找法海说清楚的,让他莫要插手我和许大夫之间的恩情纠葛。”白素贞因为被观音点化的缘故,对佛门还是很有好感的。此时也不愿意和佛门金刚结仇结怨,可她却不知道,她早就和这金刚结过怨了。 法海的行踪其实很好找,白素贞有白羽请城隍帮忙,很快就找到了在钱塘暂时挂单的法海。 白羽没跟着白素贞去,他不耐烦看法海那张老脸,便在回春堂等着白素贞回返。天明之时,白素贞倒是回来了,可是她的面色却分外的古怪。 白羽察觉有异,不禁询问原因。 “我将大士点化我的话说与他听,他先是沉默,而后听了我如今助许仙精进医术的做法之后,就劝我……” [劝你什么?] “劝我以身相许报答当初的救命之恩。”白素贞很艰难的把这句话说出口。 这秃驴莫不是疯了?白羽听了之后第一感觉就是这个。 法海当然不是疯了,他只是发现自己还有另外一个方法,不光能两全其美——既能让许仙皈依佛门,又能报当年和白蛇的恩怨,更能借此一箭三雕的让自己得罗汉果位! 白羽就算不完全清楚法海心里的想法,可也能看出来这老和尚不怀好意来着。偏偏白素贞因为早就对许仙有情,对法海的提议很是动心。 可就连白羽都能看出来法海的叵测,白素贞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一边是顺从心意却有可能是万丈深渊的陷阱,一边是谨守道心却要断情绝爱的仙途,白素贞面对这两个选择,心中颇为凄苦:“难道成仙便是要如此吗?永远不能顺从自己的凡心,要恪守要克制。那孤单到天荒地老又有什么意义呢?” 哈?白羽懵了。[谁告诉你说成仙就要孤单的?雷公电母是假的吗?东王公和西帝娘娘可是模范夫妻!] “嗯?” 白素贞觉得自己可能修了个假仙,又听白羽继续道,[而且你不是腾蛇吗?你将来又不在天庭任职,而是去三皇位内的娲皇宫啊!] 场面有些尴尬。 尤其是刚才还自怨自艾的白素贞,觉得自己刚刚的剖白真是傻透了。 眼看着天光大亮了,白羽草草的和白素贞总结了几点:这法海眼看着是不怀好意,那么他的提议就绝对不能采纳,再心动也不行!又提到当初佛门二圣许大宏愿,就算如今没能实现几条,人家的圣位不还是稳稳的嘛! 白羽充分发挥了自己其实并不怎么样的口才,忽悠着白素贞:[你看我家拖油瓶,想要著个书,你都跟着沾光修为提升,你说有没有可能小拖油瓶也是能……的?]白羽一挥翅膀,做了一个向上的动作。 这么一句话,算是搔在白素贞的痒处了。 [人和妖是人妖殊途不能相合,人和仙也是如此,但是仙和仙应该就没关系了吧!]白羽忽然就把逻辑给捋顺溜了,一双圆溜溜的鹅眼睛亮晶晶的,[我还一直不乐意你们在一起,可你们要是都升仙了,那拖油瓶就不会难过了!这样真是太好了!对,就应该这么办!]不过到底该怎么操作,还是要问问天条百科司法天神大人才行! 所以还不等白素贞消化完白羽的话,刚才还磕磕巴巴总结中心思想的白羽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突突突”的自说自话了一番,就“嗖”的上了墙,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真君祠里,杨戬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出儿,所以听了白羽的话,他是半点也不觉得惊讶。毕竟在好几个小世界里头,娲皇宫的腾蛇后裔后来和农皇宫的医典官结成仙侣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所以在这方小世界里,是应在了白素贞和经世善人许仙头上吗? [可以吗?可以吗?]白羽眨巴着眼睛抬着头看着自家领导。 “并无不可。”杨戬也不吊白羽的胃口,直截了当的点头认可了。“只是你要知道,这二人在人间却是不能有越雷池半步,不能有夫妻之实,也不能有夫妻之名。” 这个条件有点苛刻。可想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没点代价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样的话,身为许家独苗的小拖油瓶这边,可能会有来自江米条许娇容的阻力哦!白羽晃了晃脑袋乐呵呵的想道,到时候小拖油瓶肯定要经历一番痛苦挣扎的心路历程才对。被拖油瓶和白素贞两人的事情操心了这么久,也该换上小拖油瓶本人来试试这种心烦意乱的感觉了! 白羽随后就返回了回春堂,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另一个当事人白素贞。 只是白素贞的反应并不是兴奋或者欣喜,而是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淡淡道:“我知道白道友怜惜我,可白道友莫忘了,许大夫对我无意。这一切不过是空谈罢了。” 哦,对了。白素贞还没看出来许仙对他的心意呢,所以目前心烦意乱的可不只是白羽一个。不过——[谁怜惜你啦?我是可怜我家小拖油瓶!] 白素贞看白羽羽毛都炸起来了,也顾不上心里的愁思了,赶紧给白羽陪好。毕竟人家为了自己,都偏离了一开始“防止许仙将来有一天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痛不欲生”的这个初始目标了。 小青对此也是很服气的。他私下里对白羽说,他其实觉得姐姐和许仙这两个,身上都有一股子呆劲儿,尤其是在感情方面,真是配得没边儿了:一个看不清自己,一个看不清对方。嗯,很好,很登对。 于是这登对的一对儿就继续这么平淡如水的相处,半点也不着急来着。反倒是法海,因为许仙和白素贞都没什么动作,反而心急得不行,大有一种要亲自动手促成此事的架势。 时间转眼就过了三个多月,眼看着文曲武曲两个小星君就要百日了,这两个小家伙儿的异常也开始显现出来。 文曲小星君的变化还不明显,顶多就是这孩子比其他的孩子安静,而且每当身边的大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滴溜溜的看着像是能听懂一样。 武曲小星君就明显一些了,具体表现在这孩子的力气一天比一天大上。原本没满月的时候还跟小猫崽儿似的,可如今却能拽着李公甫的手指头让对方抽不出手了。 两个孩子大了,如今也不似过去一样日日哭个不停了,许娇容终于能重新开始自己李家内当家的职务了。也是这个时候,白羽才重新搬回了桂花巷李家后院的鸡栏去。 “你说老大长得和汉文还真是像啊!”这一日正赶上李公甫休假,天气又正好,夫妻俩便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到了院子里头,一家四口出来见见风晒晒太阳。 才站了那么一小会儿,李公甫就“哎呦”一声痛呼出来。 原来他怀里头抱着的武曲小星君小手里正攥着一绺李公甫的头发,看发丝那新鲜有光泽的样子,明显就是刚从头皮上脱落下来的。嗯,不是自然脱落,是外力使然才让正当壮年的头发离开了生养它们的头皮的。 李公甫看着二儿子手里头的一绺头发,摸了摸火辣辣的头皮,觉得自己离脱发不远了。说起来也奇怪,这孩子在许娇容怀里的时候可是老老实实的,就连吃`奶的时候都不会太用力让许娇容觉得疼痛。偏偏到了李公甫这里,拽手指头、薅头发什么的却是屡屡发生。 许娇容这些日子见多了自家相公被小儿子弄得没辙,如今听见他喊,都不用回头打眼,就知道这是又在儿子手里头吃亏了。 她半点也不心疼,反倒是说起了两个孩子的事情来:“让你给儿子起名字就像要了你的命一样,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啊?这都三个多月了,你要是真想不出来,难不成还让我儿子等一辈子都不上户籍不成?” 李公甫一听许娇容提到起名字的事情,就觉得脑仁儿疼:“你有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大老粗。就咱们家那本《说文解字》还是汉文以前上学堂的时候留下的。我是只要翻开看,不出一盏茶就能睡着。” “你还有理了?让你起个名字,不过就是在那书本里挑上几个寓意好的字来,怎么就那么难吗?” “就这么难!”李公甫特别的理直气壮,“要我看,不如这名字还是让汉文来取好了!他是读书人,肯定能取个好名字。” 109.第 109 章(还债)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得亏这是大半夜, 不然一只大鹅驮着一个孩子在街上走, 这奇景肯定能引得群众们踊跃的前来围观。 白羽就这么驮着这孩子,每到路口的地方那孩子就掐他的脖子提醒方向。绕了能有一刻钟的时辰, 就到了城隍庙门口。 白羽看着城隍庙的牌匾,心里头合计:这孩子莫非是城隍家亲戚? 进了门儿, 晚间的城隍庙除了长安灯的莹莹灯火之外全都漆黑一片, 就是正殿也是如此。 可还不等白羽把思路捋顺, 白天才见过面的城隍就一溜小跑迎了出来,直接就是一个九十度的揖礼:“上仙前来有失远迎!”嗓子都激动破音了。 这种态度和白天见白羽的时候可不一样。白天见面的时候,城隍是在正殿正堂和白羽见面的;见面的理解虽然也是作揖吧,可鞠躬的深度角度绝对没有这么大。 “借你的地方用一用。”红衣孩童冷冰冰的开口说道。 “请大神往正殿!”城隍跟打了鸡血一样, 立刻就把办公场所给让出来了。他话音刚落,手底下的阴吏就去正殿点燃了香油灯, 然后又赶紧退了出来。 白羽心里头一突突。正殿是城隍的办公场所, 别看白天的时候城隍把自己引到内府招待去了, 看着像挺亲近的, 可那是因为白羽只有修为没有神职。 什么是神职?是修行之人的正式工作编制。修为这东西吧, 就像是学历证书一样, 不是说有了学历证书就能直接有工作编制的。所以白羽和太虚幻境里还在的花草精灵鹊鸟走兽们总体来说都是属于有学历没编制的待业人员。 而城隍把自己的办公场所让了出来,就说明身后骑着自己的这个孩子, 妥妥是个有编制的了! 白羽顿时有种哔了汪了感觉, 掌蹼有点迈不开了。 但是坐在他背上的红衣孩童一看他不走了, 直接对着白羽的脖子就掐了一下。 “咯——”又被掐得挤出一个破音儿的白羽只能进了大殿。就这两步道的工夫, 他还仔细回想着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让天界有神职的大仙们盯上了? “呆头鹅,你不认识我了?”等大殿里就剩下白羽和那孩子了,那孩子就冷着一张脸,勾起一个笑容问道。 “嘎?”你谁啊? “一脸呆样。”孩子说起话来不似之前那样平板得没有半丝感情了,看到白羽瞪着大眼珠子、微微长着嘴看着自己的样子,声音里头带出来点愉悦来。 白羽继续一脸问号的看着面前的红衣孩子。 孩子自己盘腿坐到了地上,和白羽面对面,眼对眼,脸上的表情又淡了下来:“我没听你的话,不过现在这样也算不得什么。” 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白羽莫名其妙的,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嘎?”啥意思? 孩子看了白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你什么时候能习惯下自己的人形?”虽然自己能听懂白羽的话,可还是人语人形交流起来更方便更舒服好嘛! 白羽低头,一脸的郁闷:“嘎……我法力低。”而且原形原声多舒服啊!自己做了几百年的鹅,早就习惯了鹅的形态了。 “你蹲在那家的后巷,不就是想进去吗?你换成人形,找个由头上门儿去不久行了。” “嘎?”白羽一扬脖子,一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怎么早没想倒呢?对啊! 看到白羽一张鹅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孩子露出一个真心愉悦的笑容来:“行了,我能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这就回去了。” 不等白羽反应,人家自己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胡撸胡撸屁股上压根儿没沾上的尘土,走出大殿一个旋身就没了踪影了。 等了好半天还没什么动静,白羽就知道这是真走了,自己也啪嗒啪嗒的往内府里走,想找城隍问问这到底是哪位大仙? 城隍一脸为难:“上仙之前传音留话,说您要是猜出来了,那就罢了;没猜出来绝对不让小神多嘴。”城隍对白羽的态度那叫一个毕恭毕敬,比起白天来可敬畏多了。 白羽一听:得了,问不出来了,扭头就往外走。他得赶紧换成人形进薛府去,他家花儿可等着他拔除慧性泉的泉水呢! 城隍看白羽半点没打磕巴的往外走,显示一愣,而后就是失笑摇头。自己也是魔障了,早就看出这位仙人多少有点没脑……城府,对方哪里会按照一般的套路来呢? 要是他再多追问两句,自己多少也会露出一个暗示来,这样既没违背上神的法旨也不得罪这位上仙,那就好了。不习惯和这么直来直去半点没弯儿的人打交道啊! ---------------- 白羽前脚出了城隍,后脚就差点被巡街给捉住了。他这才想起来金陵城晚上是有宵禁的,只能避开巡夜,鸟悄儿的回到了薛府后巷,打算等天亮就进府找人去。 结果到了二更天,巷子里头就进来三个人。 两个奴仆小厮打扮的人半扶半抱着一个昏昏沉沉的十一二岁少年鬼鬼祟祟的就进来了。 “怎么不走大门啊?咱往常这时候回来不也走正门的么!”其中一个抱怨道。 另一个语气不太好的立刻怼回去:“你当是平时少爷领着咱们走大门啊?今天大爷喝着酒忽然就晕了,怎么都不醒,这事儿是咱们俩能担待得起的吗?反正咱们就说大爷是自己回来的,不乐意走正门了就是了。” 大爷?窝在墙角的白羽立刻就来了精神。薛家的大爷可不就是花儿这辈子的亲哥哥薛蟠嘛! 喝着酒就晕了?这是个好机会啊!白羽站了起来,正好看到两个小厮扶着薛蟠到了后门那正要推门呢,立刻就“刷”的一声到了这三个人的身后,轻轻跳了一下,两只翅膀一下就扇在了小厮的后脑勺上。 说起来这两个小厮也是够倒霉的,不过能引着薛蟠小小年纪就出去花天酒地的,本身也不是什么正经秉性的人,挨上这么一下也不冤。 至于被俩人架在中间的薛蟠,等这俩人都被白羽拍晕了,自然也“啪唧”一声搁到地上去了。 薛讯和薛王氏长相都不是难看的人,不然也生不出薛宝钗这么好看的姑娘来了。此刻倒在地上的薛蟠,说起来长相也不差。但是气质这东西对人的样貌还真就有影响。薛蟠小小年纪就学得飞扬跋扈,动不动就喝酒赌钱,顺带的还调戏调戏附近的小姑娘。 当然,这样的行为头几年做起来也没什么。年岁小嘛,就是耍流`氓都不让人觉得恶心。而且只是口花花一下,最多摸摸手摸摸脸什么的,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只觉得这孩子真呆,倒没觉得他十恶不赦。 可要是再过两年,薛蟠还是这个德行,加上不通礼仪满口喷粪还领着狗腿子四处打人,那可就是乡霸为恶了。 薛蟠此时的面相多少已经有了酒色之徒的雏形。什么叫酒色之徒呢?肚子溜圆、笑容猥琐,脸上眼眶子发青眼袋发松、鼻翼潮红嘴唇发干、面皮白花花没血色的,多半就是了。 白羽此时看着雪白青白中夹杂潮红的脸色,就觉得这人不是什么好货。不过多少也是因为他过去识魂蒙昧才会这般的吧!现在蒙昧已除,今后应当不会做这种乱七八糟了事情了。 白羽用掌蹼扒拉了一下薛蟠,发现他半点没有清醒过来的意思,立刻在原地一个转身换成了人形。还是那副白衣书生的样子。 等换形好了,他也不管那两个还晕着的小厮,一只手提溜着薛蟠的脖领子,就把这分量不轻的小子给拎起来了,然后大踏步的往正门而去。 门口的门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了,白羽敲了半天的门才慢腾腾的过来开门:“谁啊?” 正门没开,旁边的侧门上的小门开了。门子一眼就看见了被白羽拎在手里的薛蟠,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大爷——” 白羽被这声感人肺腑的叫声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把手里的薛蟠给门子递了过去:“给,赶紧拿回去吧!”说的好像薛蟠只是一个物件儿一样。 一开始还以为自家大爷没歹人劫持了的门子接过了薛蟠扶着之后立刻就镇定了不少。另一个上夜的同伴也过来了,门子赶紧让同伴开了侧门把薛蟠扶过去,让麻溜送回院子里去。 之所以没问薛蟠怎么不省人事的样子,是因为他闻到自家大爷身上的酒味儿了。心里头合计这是自家大爷喝多了啊! “这位少爷是?”扭头看薛蟠被送进去了,门子转过身来对白羽毕恭毕敬的行礼。 要说当门子还是需要一些眼力见的。眼前这位公子虽然看着眼生,不是自己认识的金陵城里哪一家的小爷,可这一身打扮、一身的气度,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出来的,定然是非富即贵。 白羽乐呵呵的:“是你家大爷请我回来给你家里人瞧病的啊!” “这个……”门子也是服了。谁家大夫这么年轻啊?大爷别是被忽悠了吧!不过想到自己大爷的脾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歹这人还三更半夜的把自家大爷送回来了,瞧病不瞧病的事情该是老爷太太拿主意,他还是该把人请进去坐坐才是。 另一边薛蟠已经被送回去了,那位上夜的也把管家找来了。人家管家出门来第一件事就是对白羽拱手:“这位爷,咱们家大爷也是得您照顾了,今天天色完了,您在舍下休息一宿如何?”好不好的都有老爷太太呢,但是薛家也不能大半夜给人关门外头不是。 “打扰了。”白羽半点没推辞,跟着就从管家进了薛府,心里头别提多高兴了。一个白天加上大半夜啊,可算是进了薛家的大门了! 管家给安排的客院远离二门内宅,是个独立的小院子。一边引着白羽往里走一边和白羽互通了姓氏,这边说自己是薛府的管家同样姓薛,另一个说姓白名羽你看着怎么称呼我都成。 小院收拾得还算干净利索,也没什么发霉或是尘土的味道。管家看时候不早了,留下两个小厮在院子里,当着白羽的面吩咐:“您要什么就叫这两个人。” 又转过来对两个小厮喝道:“半夜给我激灵点,白大爷的吩咐都给我办好了!”这话明着是让小厮对客人上心,其实是这俩人看着白羽点呢!毕竟不知根不知底的,不可能半点防备都没有。 白羽可听出来其中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管家就把事情报给了老爷薛讯和太太知道。 薛讯脸上没什么血色,虽然不是之前的蜡黄金纸一般了,可还是起不来床。他气喘吁吁的沉思了片刻,“蟠儿有心了,见见也好。” 他其实也不太相信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小年轻。不过万一呢?奇人异事虽然稀奇,可也不是碰不上的。 抱着这样的心态,薛讯还是打算一试的。 于是管家赶紧往白羽的院子请人去。不过进了院子没直接去找白羽,而是先把昨天网上那俩小厮找来了:“昨晚上没什么吧?” 管家这么问,是真的觉得应该没什么,不过是顺嘴问了一句。 小厮脸上露出来一言难尽的表情:“薛管家,咱还真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你说他大晚上的不睡觉,就站在院子里头大半宿,等太阳升起来了,出溜儿一下就蹦到房顶上去了……” 还真被老爷猜着了,果然是个奇人!管家多少能猜出来薛讯的心思,心里头有点落定。可又想起来自己之前把人家防贼似的安排在这破地方,还派了两个人监视着,这位奇人不会怪罪他吧?要单是怪罪他还好,可要是一生气,不给老爷治病了可怎么办啊? 得了,赶紧给人赔罪去吧! 所以管家一撩袍子,一溜小跑进了屋里就给白羽鞠躬作揖:“昨晚上怠慢白先生了,是我这奴才眼拙,还请白先生千万不要生气,您是打是罚,只要能出了这口气,老奴都受着!” “啊?”白羽不明白怎么回事,一脸懵圈的表情。 薛管家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一点的,看白羽的样子也不像是生气了,但事情还是要交代一下的。 “您来咱们薛府给瞧病,是咱们的福气。是老奴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先生,把您安排在这简陋的地方,还防备着您,您别生气就好。” “哦。”白羽点点头。他就说嘛,这薛家人也太没脑子了,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安置。原来这院子和那两个小厮都是防备着自己的啊!不错,警惕心还是很够用的。 “没事儿,咱们瞧病去吧!”白羽也不计较这些,可也没把薛管家身上那个“没脑子”的标签给摘下来。 就这么一个院子、两个普通人还想困住自己?自己真要是想做坏事,薛家昨晚上就能鸡犬不留了。一会儿把花儿神魂里的慧性泉水拔除后,一定要告状。 管家知道这事儿不算完,不过还是先顾着老爷要紧。说起来老爷是他看大的,自己这辈子没个孩子,老爷说给他养老,平日里也是一口一个“叔”的叫着来着。要是真能给老爷的病看好了,就是自己这条命没了也值了。 白羽被管家引着进了二门,穿回廊过庭院的到了正房来。 屋子里头一股子药味并病人腐朽的味道,着实难闻得很。一个半死不拉活的中年男人躺在一张雕花拔步床上,身边坐着一个圆圆脸的妇人。 妇人一看见白羽就站了起来:“这位就是白先生吧!我家老爷就麻烦您了。” 110.第 110 章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也就是这一下, 这大蛇立刻就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一条蛇独处的了。 动物根脚的妖精仙人吧, 普遍存在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在修为逐渐高深之后是能够被克服的。而在没被克服之前,则普遍表现的是视力方面的问题。 例如, 在民间广泛流传、虽然是事实但在特定条件下等于骂人的俗语——狗眼看人低。 没错, 这是犬类的视力天性。就连哮天犬这么牛哄哄的神犬在没能达到玄仙修为之前, 仍然是“看人低”的。 而白羽则是“鹅眼看人小”, 或者说, 任何修为境界比他低的生物,无论是凡人还是精怪,在他眼中都缩水了许多。所以李公甫夫妻俩并许仙在白羽眼里, 其实就是三根江米条;而眼前这条看起来修为就不怎么样的长虫,也就是根油条罢了。 白羽眼前的油条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视力问题的——原形的时候他基本等于半瞎。与其说他是用眼睛“看”,不如说他是用蛇信子“看”来着。 所以, 就刚才那么抽动了一下蛇信子, 他就知道把自己弄成如今这个半死不活样子的大敌就在边上呆着呢!还是那种特别悠闲的呆着。 这蛇不傻,就算是用尾巴尖合计,也知道这是等着自己清醒呢。不过既然能等着自己清醒, 就说明这位大人是不打算把自己弄死的对吧! “嘎嘎,嘎嘎。”醒了就赶紧把你的根脚收收, 没看见天快亮了。 白羽一看见那哆哆嗦嗦的蛇信子, 就知道这油条已经清醒了。 真弱啊, 这么半天才醒过来!幸亏自己是把这油条带到寺庙这边, 要是带到民居那边, 遇见早起的把人吓个好歹可怎么办?真不抗揍,他都没出力就晕了这么半天。 大蛇感觉自己喘口气都要小心翼翼了。没办法,自己明显干不过人家,还是识时务些比较好。所以白羽才说完,就翻了一个身。后半截还泡在西湖水里的身子逐渐的缩短,前半截的身子不断缩小,最后缩成了一个穿着一身宝绿色撒光长衫的男子,缩在地上委委屈屈的看着白羽,一点儿也不敢动弹。 白羽歪着脑袋,努力显得威严一些——尽管在一只鹅的脸上要想体会到这种微妙不可言说的表情有些困难,可白羽还是很努力的表达了。 与此同时,大蛇也很配合的瑟瑟发抖。实际上他不配合也不行,毕竟已经被人家两次按在地上摩擦过了,不服不行。 “嘎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大蛇赶紧点头:“是,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脸上的表情更委屈了。 白羽满意的点头,打量了一眼眼前人形的大蛇。虽然说是蛇妖,可这蛇的人形还真就不是什么“蛇精脸”“锥子成精”的形状,虽然有个好看的尖下巴颌,但是弧度绝对不是一低头就把自己脖子戳个洞那种的。可见这条蛇的审美还是可以的。不过,审美归审美,该问的问题还是要问清楚的。 “嘎,嘎嘎,嘎?嘎嘎。”说吧,为什么要去偷库银,还要吃人?吃人是要遭雷劈的。 其实白羽也不知道吃人是不是遭雷劈,但是丹墨曾经跟他说过,人在几会元之内都会是天地之主,得天道大道钟爱。也因为这样,要是枉伤人命,修为提升的时候就会有很大的瓶颈和阻碍。比如雷劫方面,就是九死一生登仙途和十死无生化成灰的区别了。 大蛇的眼睛里涌起两泡泪水:“我就是觉得好玩儿……我也不是要吃他们,就是含着他甩出去,顶多就是让他受点伤,躺个一年半载的……”谁让他们到自己的地盘来的?而且谁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一位祖宗啊! 行吧,合着这就是个缺心眼的二货?白羽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油条,对油条下了一个简洁深刻的标签。 “嘎嘎嘎,嘎!”钱塘县的江米条都是我罩着的,一边凉快去!白羽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他内心有些忧伤的对大蛇叫了几声,让他赶紧滚蛋。精怪修行不易,不好好的修行还为了“好玩”出来偷窃,真不求上进! 大蛇没想到还有这种死里逃生的好事呢,赶紧麻溜利索的作揖之后跑了,一脚进了西湖里头就没了影子。 等大蛇跑没影了,白羽颇为深沉的叹了一口气:为了不让这条蛇在西湖里泡浮囊了,他也是很尽力了的!而且这盗库银的戏码太熟了,要不是因为这条蛇是雄的,他还以为这蛇是小青呢! 想完了这些有的没的,白羽就咂咂嘴,也慢悠悠的下了水,渡过了西湖回家去了。 钱塘县衙里,县太爷看着失而复得的库银,嗓子眼儿的心可算撂回肚子里了。库银全都追了回来,一两不少! 他心里头对自己没有着急的把库银失窃的事情写成公文禀告上官的决定颇为自得,捋着山羊胡对李公甫一顿好夸,弄得李公甫一个脸皮厚神经粗的汉子都有点脸红了,才放了人离开。 至于罪魁祸首又是妖怪这件事,县太爷在耳朵里过了一遍就往心里去了:反正刚才李公甫说,那蛇精是被他家的大白鹅给撵走的。约莫此时那蛇精已经步了黄鼠狼精的后尘了吧!可惜因为库银的事情不能大肆宣扬一番。 李公甫听了一耳朵的赞扬,又揣着县太爷给的十两银子赏钱出了书房时,天都亮了。 一群衙差就围了上来问道:“头儿,结了?” “结了。”他从怀里掏出来县太爷给的赏钱,今晚上跟着去的几个兄弟每人分了些,余下的他自己留着回去交给媳妇收着。 好家伙,快两千两的银子,他们几个兜着来回两三趟才都运回衙门来,就算在那条大蛇作怪的时候没出上什么力,可也有看管和跑腿的苦劳呢! “你们啊,一个个手都紧些,别得了赏钱就出去喝酒去。”李公甫分银子的时候还不忘记碎碎的念叨,“多攒下些银子娶个婆娘,那日子才是神仙都比不得呢!” 这话是好话,捕快们不管往不往心里去,都念着李公甫的好。 “头儿,您家那只您不去找找?”之前和大蛇面对面交流过的捕快提醒道。 李公甫一脸的赞同:“可不得找找!”看方向是往西湖那边去了吧!他家鹅大仙在那边还是很玩得开的,非常喜欢西湖的水。没事儿就自己去西湖里头戏水去。 “我先回家一趟,告诉你们嫂子一声再去。”也说不定他回去了,鹅大仙也就到家了呢! 这样想着,李公甫就拎着已经半空的盒子回家去了。 白羽已经吃完了早餐去鸡栏睡觉去了,许仙也上学去了,许娇容则是一边做家务一边等李公甫回来。 “娘子,娇容。”李公甫回家第一句话,“鹅大仙回来了没有?” “早回来了,吃过了朝食后没出去,直接回后面睡觉去了。”许娇容接过李公甫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 “给,这是这次的赏钱。”李公甫从袖袋里又把银子掏出来了。 许娇容数了数数目,就放到家里的钱匣子里去了。放好之后回来给李公甫热了朝食让李公甫吃,夫妻俩坐下来边吃边说话。 “……你是没看到,那蛇的脑袋有簸萁那么大!眼睛跟小灯笼似的。”李公甫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筷子比划了一个大小,“要不是我反应快,栓子那二愣子肯定非死即伤啊!”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许娇容白了李公甫一眼,“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单枪匹马去和那成了精的大蛇打上一场去?有本事别带着咱们家的鹅啊!” 李公甫讪讪的闭了嘴赶紧扒饭。 不过李公甫不说话了,许娇容开口了,“相公啊,昨个儿你走了之后,汉文跟我说他不想读书了。” 嘴角还沾着饭粒子的李公甫立刻把埋在碗里的脸抬了起来:“为什么啊?咱家钱够啊!” “那也不是钱的事情啊!”许娇容看着李公甫的样子就觉得糟心,“这孩子已经考中了童生,要是能往下考他就不会跟我说这些了!你呀你,每天就知道公事公事的,半点也不注意汉文。” 这话有点胡搅蛮缠,可李公甫偏偏不觉得许娇容哪里不好了,反倒腆着脸笑着过去讨好去:“我哪知道啊?家里有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娇容被李公甫一句好话给逗乐了,捶了李公甫一下。 夫妻俩又耍了一番花腔,许娇容才正色道:“这孩子说去考了之后就知道自己天赋不在科举上头,他想要学医。” “是因为老泰山?”李公甫立刻就想起来许娇容姐弟的父母了。 “我也不知道,可他想要去学着看看,也把咱们家过去的医术拿出来看了。我看着,倒是有点天份。”许娇容比许仙的岁数大上不少,父母尚在的时候也听了一些关于医药道理的话,对这些也是有点印象的。 “既然汉文有这个天份,那就让他去学嘛!都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还有老泰山的遗志在,挺好的。”李公甫半点不觉得这是个事儿。 许娇容本来一肚子的话都憋回去了,她算是看明白了,李公甫这人就没有说知心话的那根弦。 “行吧,那你就陪着我和汉文走一趟。咱们去求求庆余堂的王掌柜,就让汉文先在庆余堂做个药童学徒也好。”汉文现在才十二三岁,三年学艺两年效力的,等十六岁出来,也能算个顶门立户的男子汉了。 许娇容一番长姐慈心的计较不说,李公甫撒手掌柜的心宽不提,许仙本人在得知自己学医的请求得到批准之后乐得够呛。 这孩子多少有点闷骚,虽然在学堂交了些朋友,可有什么话还是乐意回家里找鸡栏里的白羽说,很有把白羽当倾吐心声的垃圾桶的架势。 白羽看在这小拖油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份上,大多数时间都忍了,可这不等于他能反复的听这根小江米条说“我要当大夫了”这句话。 好歹你回忆一下过去再畅想一下未来啊,可就这么跟复读机似的,也就幸亏白羽不是一般鹅,不然早上去给小拖油瓶留下几个终身难忘的印记来显示一下鹅的尊严神圣不可侵犯了。 看在许娇容鹅食手艺特别好的份上,白羽最后还是放过了许仙的小身板。 过了几天,许娇容和李公甫就领着许仙去了庆余堂,说了许仙要学医的事情。 王掌柜看到如今的许娇容姐弟,心里头很是满意。他考校了许仙一番,就发现这孩子在医道上确实很有天份,药经药典也都是熟读的,就直接安排了许仙在柜台给客人抓药。 许娇容一听立刻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对着王凤山深深一福。 王凤山见许娇容懂了自己安排的深意,也笑呵呵的。只有李公甫看得一头雾水,完全没明白里面的门道。 等夫妻俩留下许仙出了庆余堂,李公甫还是摸不着头脑:“媳妇,娘子,你和王掌柜打什么哑谜呢?” 许娇容点了点李公甫:“咱们回去再说,是好事就对了。” 从庆余堂到桂花巷的这一段路可把李公甫抓心挠肝的好奇呦。等夫妻俩到家了,才一合上门,就赶紧追问。 “你等我喝口水歇一歇的!”许娇容没好气道。 等水也喝了歇也歇了,许娇容这才跟李公甫解释这里面的门道。 医术这种手艺,大多数都是父子相传的,就算有什么秘方手法也是交给徒弟而不是学徒。 而学徒这种工种是做什么的呢?三年里头,也就是在后院炮药罢了。而且还是那种没人指点的炮药。光是要把这其中的药材种类、怎么分辨好坏的门道弄清就不容易,没个五六年根本就不行。 要是只想做个药材商人,这种程度的确是差不多可以出师了,可汉文想学的是医术,在理论到位的前提下再去炮药就有些耽误时间了。 要想学医术该怎么办?自然是要看脉案药方啊。 王掌柜是个厚道人,把许仙安排在柜台,就是可以随时给人抓药,通过熟悉药方和病理之间的联系,用最快的方式把许仙的理论转化为实践。 中间再让许仙熟练四诊,过个几年,许仙累积了足够的经验,对医馆的运行模式也熟悉了,可不就能自己顶门立户了! “所以说,咱们家是承了王掌柜的大情了!”许娇容总结道。 李公甫对许仙这个小舅子也是很上心的。毕竟从小看大的,就跟自家弟弟没两样了。自此之后,对王掌柜也是三节两寿的都很恭敬上礼。 转眼间,时光就流转了两年有余。 这两年里,钱塘县那叫一个风平浪静。虽然偶尔有些小偷小摸的窃贼被抓,可大案要案还真就没发生过。 如今的县太爷已经得了准话,说是再任一届,就可以升为知府了。所以县太爷对于治安良好的钱塘县那是非常满意。 再一次在上元节和顶头上司见面之后,白羽继续自己钱塘县家禽家畜界总瓢把子的悠闲生活,每日里不是去西湖戏水就是四处巡查自己领地内有没有什么不长眼的挑战他的威严。 然而悠闲的生活从来都是用来打破的,此时的钱塘县外就有一场小小的风波。 风波的主角其实和白羽还是有点渊源的,正是两年前那条在钱塘县偷库银被白羽教训了的大蛇。 另一个主角,则同样是一条蛇,有着一千多年道行的玄门正宗弟子成精。此来的目的,正是白羽眼中的拖油瓶小江米条许仙。 111.第 111 章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也就是这一下, 这大蛇立刻就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一条蛇独处的了。 动物根脚的妖精仙人吧, 普遍存在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在修为逐渐高深之后是能够被克服的。而在没被克服之前, 则普遍表现的是视力方面的问题。 例如,在民间广泛流传、虽然是事实但在特定条件下等于骂人的俗语——狗眼看人低。 没错,这是犬类的视力天性。就连哮天犬这么牛哄哄的神犬在没能达到玄仙修为之前, 仍然是“看人低”的。 而白羽则是“鹅眼看人小”, 或者说, 任何修为境界比他低的生物, 无论是凡人还是精怪,在他眼中都缩水了许多。所以李公甫夫妻俩并许仙在白羽眼里,其实就是三根江米条;而眼前这条看起来修为就不怎么样的长虫, 也就是根油条罢了。 白羽眼前的油条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视力问题的——原形的时候他基本等于半瞎。与其说他是用眼睛“看”, 不如说他是用蛇信子“看”来着。 所以,就刚才那么抽动了一下蛇信子,他就知道把自己弄成如今这个半死不活样子的大敌就在边上呆着呢!还是那种特别悠闲的呆着。 这蛇不傻,就算是用尾巴尖合计, 也知道这是等着自己清醒呢。不过既然能等着自己清醒, 就说明这位大人是不打算把自己弄死的对吧! “嘎嘎, 嘎嘎。”醒了就赶紧把你的根脚收收,没看见天快亮了。 白羽一看见那哆哆嗦嗦的蛇信子, 就知道这油条已经清醒了。 真弱啊, 这么半天才醒过来!幸亏自己是把这油条带到寺庙这边, 要是带到民居那边, 遇见早起的把人吓个好歹可怎么办?真不抗揍,他都没出力就晕了这么半天。 大蛇感觉自己喘口气都要小心翼翼了。没办法,自己明显干不过人家,还是识时务些比较好。所以白羽才说完,就翻了一个身。后半截还泡在西湖水里的身子逐渐的缩短,前半截的身子不断缩小,最后缩成了一个穿着一身宝绿色撒光长衫的男子,缩在地上委委屈屈的看着白羽,一点儿也不敢动弹。 白羽歪着脑袋,努力显得威严一些——尽管在一只鹅的脸上要想体会到这种微妙不可言说的表情有些困难,可白羽还是很努力的表达了。 与此同时,大蛇也很配合的瑟瑟发抖。实际上他不配合也不行,毕竟已经被人家两次按在地上摩擦过了,不服不行。 “嘎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大蛇赶紧点头:“是,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脸上的表情更委屈了。 白羽满意的点头,打量了一眼眼前人形的大蛇。虽然说是蛇妖,可这蛇的人形还真就不是什么“蛇精脸”“锥子成精”的形状,虽然有个好看的尖下巴颌,但是弧度绝对不是一低头就把自己脖子戳个洞那种的。可见这条蛇的审美还是可以的。不过,审美归审美,该问的问题还是要问清楚的。 “嘎,嘎嘎,嘎?嘎嘎。”说吧,为什么要去偷库银,还要吃人?吃人是要遭雷劈的。 其实白羽也不知道吃人是不是遭雷劈,但是丹墨曾经跟他说过,人在几会元之内都会是天地之主,得天道大道钟爱。也因为这样,要是枉伤人命,修为提升的时候就会有很大的瓶颈和阻碍。比如雷劫方面,就是九死一生登仙途和十死无生化成灰的区别了。 大蛇的眼睛里涌起两泡泪水:“我就是觉得好玩儿……我也不是要吃他们,就是含着他甩出去,顶多就是让他受点伤,躺个一年半载的……”谁让他们到自己的地盘来的?而且谁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一位祖宗啊! 行吧,合着这就是个缺心眼的二货?白羽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油条,对油条下了一个简洁深刻的标签。 “嘎嘎嘎,嘎!”钱塘县的江米条都是我罩着的,一边凉快去!白羽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他内心有些忧伤的对大蛇叫了几声,让他赶紧滚蛋。精怪修行不易,不好好的修行还为了“好玩”出来偷窃,真不求上进! 大蛇没想到还有这种死里逃生的好事呢,赶紧麻溜利索的作揖之后跑了,一脚进了西湖里头就没了影子。 等大蛇跑没影了,白羽颇为深沉的叹了一口气:为了不让这条蛇在西湖里泡浮囊了,他也是很尽力了的!而且这盗库银的戏码太熟了,要不是因为这条蛇是雄的,他还以为这蛇是小青呢! 想完了这些有的没的,白羽就咂咂嘴,也慢悠悠的下了水,渡过了西湖回家去了。 钱塘县衙里,县太爷看着失而复得的库银,嗓子眼儿的心可算撂回肚子里了。库银全都追了回来,一两不少! 他心里头对自己没有着急的把库银失窃的事情写成公文禀告上官的决定颇为自得,捋着山羊胡对李公甫一顿好夸,弄得李公甫一个脸皮厚神经粗的汉子都有点脸红了,才放了人离开。 至于罪魁祸首又是妖怪这件事,县太爷在耳朵里过了一遍就往心里去了:反正刚才李公甫说,那蛇精是被他家的大白鹅给撵走的。约莫此时那蛇精已经步了黄鼠狼精的后尘了吧!可惜因为库银的事情不能大肆宣扬一番。 李公甫听了一耳朵的赞扬,又揣着县太爷给的十两银子赏钱出了书房时,天都亮了。 一群衙差就围了上来问道:“头儿,结了?” “结了。”他从怀里掏出来县太爷给的赏钱,今晚上跟着去的几个兄弟每人分了些,余下的他自己留着回去交给媳妇收着。 好家伙,快两千两的银子,他们几个兜着来回两三趟才都运回衙门来,就算在那条大蛇作怪的时候没出上什么力,可也有看管和跑腿的苦劳呢! “你们啊,一个个手都紧些,别得了赏钱就出去喝酒去。”李公甫分银子的时候还不忘记碎碎的念叨,“多攒下些银子娶个婆娘,那日子才是神仙都比不得呢!” 这话是好话,捕快们不管往不往心里去,都念着李公甫的好。 “头儿,您家那只您不去找找?”之前和大蛇面对面交流过的捕快提醒道。 李公甫一脸的赞同:“可不得找找!”看方向是往西湖那边去了吧!他家鹅大仙在那边还是很玩得开的,非常喜欢西湖的水。没事儿就自己去西湖里头戏水去。 “我先回家一趟,告诉你们嫂子一声再去。”也说不定他回去了,鹅大仙也就到家了呢! 这样想着,李公甫就拎着已经半空的盒子回家去了。 白羽已经吃完了早餐去鸡栏睡觉去了,许仙也上学去了,许娇容则是一边做家务一边等李公甫回来。 “娘子,娇容。”李公甫回家第一句话,“鹅大仙回来了没有?” “早回来了,吃过了朝食后没出去,直接回后面睡觉去了。”许娇容接过李公甫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 “给,这是这次的赏钱。”李公甫从袖袋里又把银子掏出来了。 许娇容数了数数目,就放到家里的钱匣子里去了。放好之后回来给李公甫热了朝食让李公甫吃,夫妻俩坐下来边吃边说话。 “……你是没看到,那蛇的脑袋有簸萁那么大!眼睛跟小灯笼似的。”李公甫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筷子比划了一个大小,“要不是我反应快,栓子那二愣子肯定非死即伤啊!”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许娇容白了李公甫一眼,“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单枪匹马去和那成了精的大蛇打上一场去?有本事别带着咱们家的鹅啊!” 李公甫讪讪的闭了嘴赶紧扒饭。 不过李公甫不说话了,许娇容开口了,“相公啊,昨个儿你走了之后,汉文跟我说他不想读书了。” 嘴角还沾着饭粒子的李公甫立刻把埋在碗里的脸抬了起来:“为什么啊?咱家钱够啊!” “那也不是钱的事情啊!”许娇容看着李公甫的样子就觉得糟心,“这孩子已经考中了童生,要是能往下考他就不会跟我说这些了!你呀你,每天就知道公事公事的,半点也不注意汉文。” 这话有点胡搅蛮缠,可李公甫偏偏不觉得许娇容哪里不好了,反倒腆着脸笑着过去讨好去:“我哪知道啊?家里有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娇容被李公甫一句好话给逗乐了,捶了李公甫一下。 夫妻俩又耍了一番花腔,许娇容才正色道:“这孩子说去考了之后就知道自己天赋不在科举上头,他想要学医。” “是因为老泰山?”李公甫立刻就想起来许娇容姐弟的父母了。 “我也不知道,可他想要去学着看看,也把咱们家过去的医术拿出来看了。我看着,倒是有点天份。”许娇容比许仙的岁数大上不少,父母尚在的时候也听了一些关于医药道理的话,对这些也是有点印象的。 “既然汉文有这个天份,那就让他去学嘛!都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还有老泰山的遗志在,挺好的。”李公甫半点不觉得这是个事儿。 许娇容本来一肚子的话都憋回去了,她算是看明白了,李公甫这人就没有说知心话的那根弦。 “行吧,那你就陪着我和汉文走一趟。咱们去求求庆余堂的王掌柜,就让汉文先在庆余堂做个药童学徒也好。”汉文现在才十二三岁,三年学艺两年效力的,等十六岁出来,也能算个顶门立户的男子汉了。 许娇容一番长姐慈心的计较不说,李公甫撒手掌柜的心宽不提,许仙本人在得知自己学医的请求得到批准之后乐得够呛。 这孩子多少有点闷骚,虽然在学堂交了些朋友,可有什么话还是乐意回家里找鸡栏里的白羽说,很有把白羽当倾吐心声的垃圾桶的架势。 白羽看在这小拖油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份上,大多数时间都忍了,可这不等于他能反复的听这根小江米条说“我要当大夫了”这句话。 好歹你回忆一下过去再畅想一下未来啊,可就这么跟复读机似的,也就幸亏白羽不是一般鹅,不然早上去给小拖油瓶留下几个终身难忘的印记来显示一下鹅的尊严神圣不可侵犯了。 看在许娇容鹅食手艺特别好的份上,白羽最后还是放过了许仙的小身板。 过了几天,许娇容和李公甫就领着许仙去了庆余堂,说了许仙要学医的事情。 王掌柜看到如今的许娇容姐弟,心里头很是满意。他考校了许仙一番,就发现这孩子在医道上确实很有天份,药经药典也都是熟读的,就直接安排了许仙在柜台给客人抓药。 许娇容一听立刻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对着王凤山深深一福。 王凤山见许娇容懂了自己安排的深意,也笑呵呵的。只有李公甫看得一头雾水,完全没明白里面的门道。 等夫妻俩留下许仙出了庆余堂,李公甫还是摸不着头脑:“媳妇,娘子,你和王掌柜打什么哑谜呢?” 许娇容点了点李公甫:“咱们回去再说,是好事就对了。” 从庆余堂到桂花巷的这一段路可把李公甫抓心挠肝的好奇呦。等夫妻俩到家了,才一合上门,就赶紧追问。 “你等我喝口水歇一歇的!”许娇容没好气道。 等水也喝了歇也歇了,许娇容这才跟李公甫解释这里面的门道。 医术这种手艺,大多数都是父子相传的,就算有什么秘方手法也是交给徒弟而不是学徒。 而学徒这种工种是做什么的呢?三年里头,也就是在后院炮药罢了。而且还是那种没人指点的炮药。光是要把这其中的药材种类、怎么分辨好坏的门道弄清就不容易,没个五六年根本就不行。 要是只想做个药材商人,这种程度的确是差不多可以出师了,可汉文想学的是医术,在理论到位的前提下再去炮药就有些耽误时间了。 要想学医术该怎么办?自然是要看脉案药方啊。 王掌柜是个厚道人,把许仙安排在柜台,就是可以随时给人抓药,通过熟悉药方和病理之间的联系,用最快的方式把许仙的理论转化为实践。 中间再让许仙熟练四诊,过个几年,许仙累积了足够的经验,对医馆的运行模式也熟悉了,可不就能自己顶门立户了! “所以说,咱们家是承了王掌柜的大情了!”许娇容总结道。 李公甫对许仙这个小舅子也是很上心的。毕竟从小看大的,就跟自家弟弟没两样了。自此之后,对王掌柜也是三节两寿的都很恭敬上礼。 转眼间,时光就流转了两年有余。 这两年里,钱塘县那叫一个风平浪静。虽然偶尔有些小偷小摸的窃贼被抓,可大案要案还真就没发生过。 如今的县太爷已经得了准话,说是再任一届,就可以升为知府了。所以县太爷对于治安良好的钱塘县那是非常满意。 再一次在上元节和顶头上司见面之后,白羽继续自己钱塘县家禽家畜界总瓢把子的悠闲生活,每日里不是去西湖戏水就是四处巡查自己领地内有没有什么不长眼的挑战他的威严。 然而悠闲的生活从来都是用来打破的,此时的钱塘县外就有一场小小的风波。 112.第 112 章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坐在下首的薛蟠不知道薛讯是什么感觉, 反正他总觉得这位美人白先生笑起来挺渗人的。看着那洁白整齐的牙齿,薛蟠就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脊椎骨直冲后脑勺。 这种近乎惊悚的颤栗感让薛蟠完全没有了之前想要和白羽亲近的心思, 只一心的希望这座大神赶紧走人。 所以在薛讯苦留白羽不住的时候, 薛蟠偏偏在边上给薛讯拖后腿:“爹爹, 白先生既然有事,咱们留他也不好。不若多赠些盘缠, 好让先生办事也顺利些,可好?” 薛讯木着脸看了一眼儿子, 心里头转悠了几百个今后调`教薛蟠的计划不提, 最后还是没再多留白羽。 不过白羽看着堆成一个小包的诊金程仪却半点没有心动的感觉。他觉得带着这些东西实在是占地方, 他也不能把东西搭在自己翅膀上啊!那多不舒服。 所以到最后,这些金银就被薛讯换成了有薛家暗印的银票, 整整齐齐的放在一个油布包里,吊在了白羽的腰间。 这里头又有薛讯的一点小心思在:只要白羽兑换了银票, 那他就能顺着这银票的蛛丝马迹多知道些白羽的底细了。起码有这么一个医术高超、武功似乎也不弱的人在, 他薛家就多了一张底牌不是? 半下午的时候,白羽溜溜达达的出了金陵城, 顺着官道边上的一条土路就往扬州方向过去了。 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两个牵着马的薛家家生子也眼不错的跟着。这也是薛讯的命令。 薛讯想得挺好, 可白羽根本就不是能够用常理推断的人。眼看着路上的人越来越稀少, 两个跟梢的人不得不拉开了和白羽的距离来隐藏行迹。 可这才一拉开距离, 白羽那原本还像是饭后散步的速度就快了不少。这个速度加快可不是说两条腿来回倒腾的速度加快了, 而是一步迈出去, 就好像前进了十几丈一样。 眼看着白羽的背影都快消失了,这俩人只能赶紧上了马,一路小颠就没停过的继续跟着。 这一跟就跟到了月色初明,中间连口气都没歇。如今天都黑了,俩人合计着,这回这位白先生该找个地方歇着了吧!结果人家扭身进了林子,就没影了! “这个白先生……别真是什么山精妖怪吧!”沉默了一会儿,这俩人里的一个开口了。 “别瞎说,咱俩下午不是看见了,脚底下是有影子的!”不带这么自己吓唬自己的。 “有影子只能说明他不是鬼,可没说他不是妖精!” “那还跟不跟啊?” “要不,你接着往扬州去吧!我回去给老爷报信去。” “别,要不咱们俩一起,要不就在这儿凑合一宿等天亮再说!”总之就是不乐意自己一个人走夜路。 白羽可不知道自己身后还坠了两个戏精。之前进了林子之后他就恢复了原形从林子里一飞冲天,此时的他正扑闪着翅膀往扬州飞呢! 从姑苏到金陵白羽飞了大半夜,如今从金陵到扬州,算上下午一边打听方向一边赶路的脚程,其实也不太远了。 这一回白羽可没傻呆呆的在城门口等着开门,而是直接从空中进了扬州城内的瘦西湖。 一落在水里头,白羽就有种重新活过来了感觉。他扑腾着翅膀在水里头好好的戏耍了一番,爽快得堪比灵气灌顶。 要说这瘦西湖,虽然比不得可与西子齐名的杭州西湖,可也算得上是山水灵秀一所在。白羽在这水汽萦绕之地晒月光修行,虽然比不得在太虚幻境,可也比之前在甄家和薛家的院子里好多了。待到旭日初升,一缕紫气自日中而来,更是让白羽畅快得恨不得叫唤一嗓子。 等到路间有行人开始行走了,白羽这才赶紧找了个地方上岸,换了人形出来。他算是明白了,还是人形好办事啊! 溜溜达达的,白羽一路打听路。他家另一棵小草到了巡盐御史府里头他还是知道的。走了大半个时辰,就看见了巡盐御史林家的官邸大门。 这大门是衙门办公人用的,林海作为主官,家眷则是住在从侧门进出住在后宅。 快到卯时,衙门大门打开,衙丁各司其职,整个衙门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又过了快半个时辰,侧门打开,便有一队人出来了。当头是几个家丁,后边缀着几个婆子,婆子后面是带有林家标示的一辆马车,马车后面另有一辆稍微小了些的青篷马车,最后面又是婆子和家丁。 “这是又要去上香?”门口的一个衙丁一看就明白了。 “说是大人的姑娘病好了,太太去还愿。”另一个衙丁搭了一句话茬。 白羽的听力还是很好的,听到门口两个衙丁的闲聊之后,他歪着头看了一眼马车,原本还往衙门大门去的脚步就转了向,跟着马车走了。 马车是往高旻寺去的。高旻寺地势不高,不似许多山寺为了追求清幽超脱建在山间高地,不必登高爬低,只是距离扬州城的距离有些远——不过扬州这地界,也还真就没有什么太高峭的大山就对了。 马车晃悠悠的走了快两个时辰才到了地方。白羽就跟普通香客似的跟在马车后头,也没引起林家人的注意。 林家人呢,虽然队伍人多,可也没有扰民跋扈的举动,反倒紧缩队伍,不对要上香的人群造成困扰。就这一点,就让白羽心里头生了不少的好感。 可这好感产生的时间并不长。当林夫人贾敏领着两岁多的大姐儿黛玉下车之后,白羽的脸登时就沉下来了。 为什么呢? 这林夫人真是病赖赖啊! 其实不管懂不懂医术,一个人健不健康还是能从气色里看出一二的:这林夫人的脸色是真不怎么样! 这林夫人要说漂亮还是很漂亮的,气质也不错。可这脸色白晃晃的就跟上好的宣纸似的,一点血色都没有。最重要的是,她自己病赖赖的也就算了,她身边的草儿也被养得瘦唧唧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一样。 他可爱可怜的小草儿啊!明明应该是三头身最可爱的年纪,家里头也该是锦衣玉食的照看着,怎么就长成这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白羽心里头恼火,眼睛里头就看不见其他了,直接一个箭步跨出去,就到了被奶娘抱着的黛玉身边,一翻手就把黛玉夺过来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的玉儿!”林夫人贾敏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也顾不上端着了,就要上前把离自己不过一步远的白羽怀里的黛玉抢回来。 “你会不会养孩子?”白羽没有半点抢了人家孩子的心虚,瞪着大眼睛理直气壮的怒视林夫人贾敏,比对方音量还大的吼了回去。 黛玉如今才刚过了两岁生辰不久,耳朵被白羽的声音震得难受,小嘴就忍不住瘪了瘪。 白羽虽然对贾敏不满意,可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黛玉身上的。一看黛玉这样,脸上也没有怒容了,全是慈爱的看着怀里的三头身小萝莉,语气里全是讨好:“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大声说话了。不难受不难受哦!” 说着,就腾出一只手来揉揉黛玉的耳朵。 黛玉虽然年纪小,可贾敏从来没疏忽过对她的教养。此时被白羽抱在怀里,可还是糯糯的开口,软乎乎的对白羽道:“这位□□安。哥哥放下我可好?母亲该着急了。” 一般的两岁孩子,要是父母不上心些,恐怕连话也说不清楚呢。黛玉口齿清晰逻辑通顺,虽然有天性聪敏的一部分原因,可后天的细心教养也是起了很大作用的,可见贾敏对黛玉还是很上心的。 白羽对贾敏的不满稍微去了些,可还是对她竟然把孩子养得这般瘦弱有些不满。 贾敏也看出来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男子,或者说少年,根本就没有什么恶意。相反,这少年刚才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在因为自己的玉儿过于瘦弱,这才对自己怒目而视的。 她上下打量了白羽一番。辨识衣料配饰是闺学的一部分,她也是见多识广的,可此时却认不出少年身上的衣料、头顶的发冠了。 不过就算认不出来,也能看出这不是一般人家穿用得起的东西,所以贾敏心里头立刻又放松了几分,脸上的慌乱也下去了。还挥挥手让聚集过来的家丁莫要动手。 可她看得清楚明白,不等于身边跟着的人也都是心明眼亮的。还不等她说什么,身边的刘嬷嬷就开口训斥白羽道:“哪里来的强人,还不赶紧把姑娘放下!咱们奶奶可是荣国府的姑奶奶,你若是伤了姑娘的毫毛,你可吃罪不起!” 白羽听见刘嬷嬷的尖利嗓子,不悦的白了后者一眼,眼神里明白的写着“聒噪”“嫌弃”。 刘嬷嬷见状被气得够呛,可才要说话,就被贾敏一个手势拦住了。她抬眼一看,就发现贾敏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些不悦,立时不敢说话,低下头讷讷无言。 “这位公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界。若是方便,不妨随小妇人到别处详谈可好?”贾敏的话很是得体。 白羽看贾敏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那就走吧!”可还是没把怀里的黛玉小姑娘放开。 黛玉看了一眼贾敏,见贾敏不反对,也不着急让白羽放开自己了。一行人就这么进了寺庙,也不去大殿上香了,而是先去找知客僧领着众人往一旁的客院别舍去。 这别舍是专门为上香的女客设置的,为了方便女客有什么需求,周围的幻境也安全清幽。贾敏也没进屋去,只是在院子里的竹木桌椅旁和白羽一同落座了。而白羽也在坐下之后,就把黛玉放在了身边已经垫好了垫子的座位上。 “不知道公子仙乡何处,为何一见到小女就那般激动?”贾敏见白羽动作间颇为照顾黛玉,心里头对这个和自己侄子差不多大的少年有了些好感。 按理说,十八、九岁的年纪,这在这时候绝对是可以娶亲生子的年岁了。就算再怎么样也应该叫做青年而不是少年,可贾敏偏偏就觉得眼前的白羽正似个还没长大的少年一般,对待白羽的态度也就难免多了些长辈对晚辈的宽容。 贾敏的第一个问题就把白羽难住了。他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头合计道,他总不能告诉贾敏,自己家在天庭天河旁太虚幻境小洞天吧!这可怎么办呢? 对了,好像丹墨那只尖嘴鹤说过,要是不能回答的问题,就含糊过去,说下一件事就好了。 这样想着,白羽就微微抬着下巴,特别骄傲的说道:“明明是个好孩子,被你养得这般虚弱,我自然生气了。” 贾敏自动过滤了白羽话里头对自己的讽刺和瞧不上,只一双眼睛闪亮亮的看着白羽:“这般说来,公子对此道颇为精通了?” 贾敏的话没有说得特别明白,所以白羽自动把贾敏的问题归结为是否精通照料孩子。想着太虚幻境里头那么些个花草精灵都是自己看大的,白羽仍旧是骄傲的样子,点了点头:“那当然。” 听到这般回答,贾敏的笑容不光热切还真诚了许多,“小妇人夫家是巡盐御史林家,公子既然心有慈心,不若到舍下小住,也好指教小妇人一番。” 这样再好不过了。于是林夫人母女俩出门还愿,回家的时候又多带回来一个老大不小的白羽。 林海的书房。 “……当时的香客还是很多的,几个家丁也都警醒,可那人还是一步就到了姑娘身边,把姑娘从奶娘手里头抱出来了。我后来趁着太太和那人说话的时候问了奶娘,奶娘说是半点没察觉……太太和那人说好了,上香之后就带人回来了。现在算着也该回来了。” 回来报信的人把前后事情都跟林海说了一遍,就低着头等着林海的吩咐了。 林海摸着修剪得很整齐飘逸的山羊须,对白羽稍微有些好奇。 他的妻子他还是知道的,不会这般不靠谱的把人带回来;可也背不住有病急乱投医的时候。毕竟玉儿是他们夫妻俩大半辈子才得来的一个宝贝,难保不会被人利用这一点。 因为这样的想法,所以当贾敏带着黛玉领着白羽进门的时候,林海就在厅里等着呢。 看见林海的第一眼,白羽就不高兴了。 原因很简单,林海也是个病赖赖的!父亲病赖赖,母亲也病赖赖,难怪他家草儿生的这般瘦小了。 而白羽不高兴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掩饰的,所以贾敏就发现一路上才对自己态度好了一些的白羽又冷着脸了,还气呼呼的等着自己和自家老爷。 “白公子怎么又气了?”贾敏和白羽相处了一路,多少了解了一些白羽的性子。所以此时白羽露出这样的表情,她也不觉得被冒犯了,而是有些啼笑皆非的询问缘由。 “种子就是烂的,地也是盐碱地,难怪弄得草儿都长得不精神。”白羽看着林海和贾敏说道。说种子的时候,目光是看向林海的;说地的时候,又转向了贾敏;最后看向黛玉的时候,“草儿”两个字带着无限的可怜和慈爱。 林海的脸色立刻就不怎么好了。但他是谦谦君子,就算被这般说道也没有破口大骂,只是气急了反倒笑了出来:“呵。” 贾敏被白羽的话臊得脸有些发热。只是想起白羽是自己请回来给女儿看病的,便是嘴毒些,自己生受着就算了,只要玉儿将来好好的就行。 可贾敏愿意受了,林海可不愿意。他冷笑着开口:“黄口小儿也敢在此饶舌。” 113.第 113 章(还债)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这东西, 看来确实不好。”他冷笑着拎着佛珠往回走。到了家之后也没有像往常一般先去看姐姐和外甥,而是到小库房拿了往日烧化祭祀的铜盆出来把佛珠扔了进去, 又去厨房拿了生油倒在里头, 火折子一吹, 铜盆里就升腾起了橙黄色的火焰。 等那佛珠被烧成了一串焦糊的炭块,许仙这才收拾好了残局, 自己烧了热水沐浴之后才去看姐姐和两个小外甥。 许仙的两个两个外甥乃是文曲星和武曲星下世,大外甥文曲星并没有因为许仙身上残留着的佛珠锐气而如何, 偏小外甥武曲星见了许仙之后气得哇哇直哭。 这倒是不怪人家小星君。武曲星主管武事并金财, 在天庭时和主管杀伐杀戮的太白是最要好的。而太白是天下杀意之精, 身上存的是最精纯的杀意锐气。武曲星每日和这样上等的杀意在一起,如今见了许仙身上沾染的佛珠锐意, 如同在美味佳肴中忽然尝到了一坨伪装成美味的屎一般,败兴不说还特别恶心, 哪里能不气得直哭呢? 这也怪佛门。佛门本来是以大慈悲起家, 就算后来意识到单纯的慈悲不能成就世界,弄出来个佛门怒目什么的, 可因为毕竟不是本行,难免做出来的锐气就很下乘了。所以小星君恶心这佛珠的残留气息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白羽眼看着小拖油瓶许仙把佛珠烧了, 不由得有些惊讶:怎么总感觉这小拖油瓶不知不觉间就变了呢? 等许仙和李家等人都睡下了, 白羽想了想, 还是要把法海意在白素贞这件事告知正主儿才好, 所以踩着夜色就去了回春堂后边的白府。 大半夜的, 别人家无论是主人还是下人肯定都睡着了,可白府不是一般的人家啊,小青在花园里吞吐月华、五鬼也跟着沾光,就是白素贞,人家也认认真真的……压制修为呢。 自今天白日里,许仙说要做一部集天下药物总徕的书籍后,白素贞就觉得自己的修为那是蹭蹭的往上涨。后来法海进来的时候,她表面上是作为东家看许仙这个坐堂大夫给法海诊治,其实是分出一部分心神来压制修为呢。 白素贞其实有点想不明白,怎么许仙说自己要写书,自己的修为就涨了呢?她要报恩,可怎么恩人许下了宏愿,得到惠泽的却是自己呢? 所以当白羽大半夜跳进白府之后,白素贞就拉着白羽把自己的疑问说了。 白羽其实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操作原理,可这不妨碍他不懂装懂啊!所以白羽故作深沉的说道:[你可知道当初西方接引准提二圣成圣时曾立下了四十八桩大宏愿?而后天道才降下功德金光让这二个成圣的。] 白素贞还要再问清楚些,白羽就拿出之前领导忽悠自己的万金油来忽悠白素贞:[天机不可泄露,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要自己体悟。]至于最后能不能悟出来,悟出来的是什么,那就不关白羽的事情了。 白素贞好笑的看着白羽见自己不多问了之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也不难为白羽了。只是之后听白羽说法海的目标在自己身上,便觉得奇怪又诧异。 “我此番前来人间,便是因为之前在峨眉金顶受了观音大士的点化,说我有一桩人间旧情未了。如今我前来报恩,怎的他身为佛门金刚竟然要阻我不成?” 谁知道佛门是怎么传递消息的?又或者是法海本身级别太低,所以不知道佛门高级管理层点化白素贞的事情?总之目前看来法海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既然如此,还是以和为贵的好。”白素贞想了想之后说道。 白羽黑人问号脸:[你是打算怎么以和为贵?] “还是要去找法海说清楚的,让他莫要插手我和许大夫之间的恩情纠葛。”白素贞因为被观音点化的缘故,对佛门还是很有好感的。此时也不愿意和佛门金刚结仇结怨,可她却不知道,她早就和这金刚结过怨了。 法海的行踪其实很好找,白素贞有白羽请城隍帮忙,很快就找到了在钱塘暂时挂单的法海。 白羽没跟着白素贞去,他不耐烦看法海那张老脸,便在回春堂等着白素贞回返。天明之时,白素贞倒是回来了,可是她的面色却分外的古怪。 白羽察觉有异,不禁询问原因。 “我将大士点化我的话说与他听,他先是沉默,而后听了我如今助许仙精进医术的做法之后,就劝我……” [劝你什么?] “劝我以身相许报答当初的救命之恩。”白素贞很艰难的把这句话说出口。 这秃驴莫不是疯了?白羽听了之后第一感觉就是这个。 法海当然不是疯了,他只是发现自己还有另外一个方法,不光能两全其美——既能让许仙皈依佛门,又能报当年和白蛇的恩怨,更能借此一箭三雕的让自己得罗汉果位! 白羽就算不完全清楚法海心里的想法,可也能看出来这老和尚不怀好意来着。偏偏白素贞因为早就对许仙有情,对法海的提议很是动心。 可就连白羽都能看出来法海的叵测,白素贞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一边是顺从心意却有可能是万丈深渊的陷阱,一边是谨守道心却要断情绝爱的仙途,白素贞面对这两个选择,心中颇为凄苦:“难道成仙便是要如此吗?永远不能顺从自己的凡心,要恪守要克制。那孤单到天荒地老又有什么意义呢?” 哈?白羽懵了。[谁告诉你说成仙就要孤单的?雷公电母是假的吗?东王公和西帝娘娘可是模范夫妻!] “嗯?” 白素贞觉得自己可能修了个假仙,又听白羽继续道,[而且你不是腾蛇吗?你将来又不在天庭任职,而是去三皇位内的娲皇宫啊!] 场面有些尴尬。 尤其是刚才还自怨自艾的白素贞,觉得自己刚刚的剖白真是傻透了。 眼看着天光大亮了,白羽草草的和白素贞总结了几点:这法海眼看着是不怀好意,那么他的提议就绝对不能采纳,再心动也不行!又提到当初佛门二圣许大宏愿,就算如今没能实现几条,人家的圣位不还是稳稳的嘛! 白羽充分发挥了自己其实并不怎么样的口才,忽悠着白素贞:[你看我家拖油瓶,想要著个书,你都跟着沾光修为提升,你说有没有可能小拖油瓶也是能……的?]白羽一挥翅膀,做了一个向上的动作。 这么一句话,算是搔在白素贞的痒处了。 [人和妖是人妖殊途不能相合,人和仙也是如此,但是仙和仙应该就没关系了吧!]白羽忽然就把逻辑给捋顺溜了,一双圆溜溜的鹅眼睛亮晶晶的,[我还一直不乐意你们在一起,可你们要是都升仙了,那拖油瓶就不会难过了!这样真是太好了!对,就应该这么办!]不过到底该怎么操作,还是要问问天条百科司法天神大人才行! 所以还不等白素贞消化完白羽的话,刚才还磕磕巴巴总结中心思想的白羽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突突突”的自说自话了一番,就“嗖”的上了墙,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真君祠里,杨戬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出儿,所以听了白羽的话,他是半点也不觉得惊讶。毕竟在好几个小世界里头,娲皇宫的腾蛇后裔后来和农皇宫的医典官结成仙侣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所以在这方小世界里,是应在了白素贞和经世善人许仙头上吗? [可以吗?可以吗?]白羽眨巴着眼睛抬着头看着自家领导。 “并无不可。”杨戬也不吊白羽的胃口,直截了当的点头认可了。“只是你要知道,这二人在人间却是不能有越雷池半步,不能有夫妻之实,也不能有夫妻之名。” 这个条件有点苛刻。可想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没点代价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样的话,身为许家独苗的小拖油瓶这边,可能会有来自江米条许娇容的阻力哦!白羽晃了晃脑袋乐呵呵的想道,到时候小拖油瓶肯定要经历一番痛苦挣扎的心路历程才对。被拖油瓶和白素贞两人的事情操心了这么久,也该换上小拖油瓶本人来试试这种心烦意乱的感觉了! 白羽随后就返回了回春堂,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另一个当事人白素贞。 只是白素贞的反应并不是兴奋或者欣喜,而是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淡淡道:“我知道白道友怜惜我,可白道友莫忘了,许大夫对我无意。这一切不过是空谈罢了。” 哦,对了。白素贞还没看出来许仙对他的心意呢,所以目前心烦意乱的可不只是白羽一个。不过——[谁怜惜你啦?我是可怜我家小拖油瓶!] 白素贞看白羽羽毛都炸起来了,也顾不上心里的愁思了,赶紧给白羽陪好。毕竟人家为了自己,都偏离了一开始“防止许仙将来有一天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痛不欲生”的这个初始目标了。 小青对此也是很服气的。他私下里对白羽说,他其实觉得姐姐和许仙这两个,身上都有一股子呆劲儿,尤其是在感情方面,真是配得没边儿了:一个看不清自己,一个看不清对方。嗯,很好,很登对。 于是这登对的一对儿就继续这么平淡如水的相处,半点也不着急来着。反倒是法海,因为许仙和白素贞都没什么动作,反而心急得不行,大有一种要亲自动手促成此事的架势。 时间转眼就过了三个多月,眼看着文曲武曲两个小星君就要百日了,这两个小家伙儿的异常也开始显现出来。 文曲小星君的变化还不明显,顶多就是这孩子比其他的孩子安静,而且每当身边的大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滴溜溜的看着像是能听懂一样。 武曲小星君就明显一些了,具体表现在这孩子的力气一天比一天大上。原本没满月的时候还跟小猫崽儿似的,可如今却能拽着李公甫的手指头让对方抽不出手了。 两个孩子大了,如今也不似过去一样日日哭个不停了,许娇容终于能重新开始自己李家内当家的职务了。也是这个时候,白羽才重新搬回了桂花巷李家后院的鸡栏去。 “你说老大长得和汉文还真是像啊!”这一日正赶上李公甫休假,天气又正好,夫妻俩便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到了院子里头,一家四口出来见见风晒晒太阳。 才站了那么一小会儿,李公甫就“哎呦”一声痛呼出来。 原来他怀里头抱着的武曲小星君小手里正攥着一绺李公甫的头发,看发丝那新鲜有光泽的样子,明显就是刚从头皮上脱落下来的。嗯,不是自然脱落,是外力使然才让正当壮年的头发离开了生养它们的头皮的。 李公甫看着二儿子手里头的一绺头发,摸了摸火辣辣的头皮,觉得自己离脱发不远了。说起来也奇怪,这孩子在许娇容怀里的时候可是老老实实的,就连吃`奶的时候都不会太用力让许娇容觉得疼痛。偏偏到了李公甫这里,拽手指头、薅头发什么的却是屡屡发生。 许娇容这些日子见多了自家相公被小儿子弄得没辙,如今听见他喊,都不用回头打眼,就知道这是又在儿子手里头吃亏了。 她半点也不心疼,反倒是说起了两个孩子的事情来:“让你给儿子起名字就像要了你的命一样,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啊?这都三个多月了,你要是真想不出来,难不成还让我儿子等一辈子都不上户籍不成?” 李公甫一听许娇容提到起名字的事情,就觉得脑仁儿疼:“你有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大老粗。就咱们家那本《说文解字》还是汉文以前上学堂的时候留下的。我是只要翻开看,不出一盏茶就能睡着。” “你还有理了?让你起个名字,不过就是在那书本里挑上几个寓意好的字来,怎么就那么难吗?” “就这么难!”李公甫特别的理直气壮,“要我看,不如这名字还是让汉文来取好了!他是读书人,肯定能取个好名字。” 许娇容都气乐了:“哪家孩子自己亲爹不给取名字让舅舅取名的?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你!” 李公甫一开始还只是随口说说,可话一出口,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了。 他好声好气的和许娇容说道:“我怎么会想气死你呢?你给我生了两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是我们李家的大功臣,我谢你都来不及呢!我就是想着,汉文是除了咱们俩之外和这两个孩子最亲近的人了,又是读过书有学问的,不像我,肚子里半点墨水也没有。这么亲近,又有学问,给汉子取名字难道还不合适?” 许娇容被说动了。想了想之后,她看着李公甫:“你真想让汉文给孩子取名字?” “当然了!娘舅亲娘舅亲,汉文绝对有资格给孩子取名的。”李公甫就差对天发誓了。他发现了,自家婆娘这心思,自从生完了孩子之后就越发的细小了。 114.第 114 章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这样一个女子, 许仙难道真就半点好感都没有吗?是有的。白素贞是个让人不能不去产生好感的女子, 可许仙的好感却不是建立在亵渎的基础上的。 所以许仙对白素贞亲近却不亲密,半点不会逾越礼数。 此时许仙见白素贞眼中带着些担忧, 赶紧开口相劝:“东家莫要担心,有惊无险而已。” 白素贞这才吁了口气:“既如此, 咱们还是赶快回去才好。我出来的时候着急了些,若有病人上门可就抓瞎了。” 法海在十几步外看着白素贞和许仙, 一双眼睛眯了起来。 这许仙乃是积世的善人, 别人看不出来,他却是有佛祖所赐的佛泪, 能看出这许仙身上的功德金光的。 之所以他那般执着于把许仙收入佛门之下,也是为了那功德金光。那许仙本就有如此雄浑的功德,今生又是个悬壶济世的大夫,若此时不收他入佛门, 恐怕此世一了, 便能立时升入天宫得以赐下神职了。 原本他还觉得那许仙身边有只不明来历、自己半点碰触不得的大鹅还不好下手,可此时看见青白二人并那白福, 法海心头一跳,便有了一条计策。只是此时尚且不是妄动的时机,他忌惮的看了一眼白羽,心内默念一声佛号, 便托起金钵转身离开了。 县衙里头, 县太爷坐在书房里主座上, 李公甫则坐在了下首第一个位置上。 县太爷抿了一口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来:“金山寺的住持也不过如此。”连神仙还是妖怪都分不清楚,还敢在他的地头耍横! 要不是这金山寺的住持和京都的梁相国还有些情谊,他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二五眼的和尚呢! “李捕头,你也不要吃心。这法海是金山寺的住持,和许多权贵人家都交好。他那金山寺就是京城里的梁相国捐赠修建的,有些扎手,不能不放。” 人都放了,李公甫也不能说再把人给拘回来一次:“大人,只是若有人知道了我家那鹅……” 县太爷一抬手,“这你不必担心,也不是咱们担心得着的事情。” 李公甫一想也对。真要是有个什么万一的,他这么个小小的捕头也就是给人送菜的命。所以他很光棍的就不再担心了,直接跟县太爷拱手告退。 县太爷也没留他,哼着小曲儿就往后衙去找自己小老婆去了。 事实上,这事也的确没有让这俩人操心。当天夜里,钱塘县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都梦见自己到了城隍大堂里,被城隍爷命令签下了一份不可多言白羽身份的令状。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他们再想张嘴说些私话,偏偏话到了嘴边上就没声音了。 白羽是半点不知道杨戬为了让他自在呆在钱塘县还下了这么一番功夫,心里头忧心忡忡的全是白素贞和许仙的事情。 昨天他跟着去了回春堂,白素贞是半点没有避讳的意思,直接就坦白了,态度自然得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白素贞这种蛇妖不怕开水烫的态度,白羽也是服气的,心里头唯一的安慰就是这件事是白素贞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不管再怎么纠结闹心,日子该过还是要过的。眼看着到了端午,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过节了,偏偏李公甫这一天满头大汗的回了家来,进门就让许娇容赶紧去叫许仙回家一趟。 “这是怎么了?风风火火的。后天就是端午了,你要是没个什么着急的事情,就等后天汉文自己回来吧!”许娇容一边包粽子一边横了李公甫一眼道。 李公甫刚灌下一碗凉茶,摆摆手:“这事说起来急也急,不急也不急。” 每当许娇容听见李公甫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的时候,就难免会忍不住叹气。可这么多年的夫妻过来了,她也懒得和李公甫较真儿了,直接拍拍手上沾着的粽米,带着点嗔怪的伸手戳了李公甫的脑门儿一下,就出门去叫街坊里腿脚快的半大小子跑一趟叫人去了。 一时三刻之后,许仙果然回来啦,还带了些白素贞包好的粽子:“姐姐,这是东家给我的福利。” 这粽子包得小小巧巧的,许娇容也是做惯了活计的,一眼就看得出里面的料放得也足:“哎呦,这粽子好,是用了心思的。” “那是,东家对人是真好。”许仙一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行了,今后给白大娘子做事可要更用心!”许娇容推了许仙一下,让他赶紧进屋来。其实她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想头,只是自家人的身份还是有些不够,怕说出来不成没了脸面。 “汉文啊!你可算回来了,我有件事想问问你!”李公甫此时已经脱了制服换上了常服,看见许仙进来也不在厅里绕圈了。 “姐夫你说。” “我在苏州有个老熟人,说是苏州城里出了疫病……” “什么?”许仙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疫病这东西弄不好,是要上万上万的死人的!“姐夫可知道是哪种疫病?可有症状?可有脉案?” “你听我说完。”李公甫被许仙激动的态度吓了一跳,“这疫病奇怪就奇怪在这儿。事先没有半点征兆,忽然有一天,苏州城里的人就上吐下泻的了。然后就来了一个自称茅山门下的道士,卖一种叫做万灵丹的药,说是吃了百病全消。” 许仙听出不对劲儿了:“那治好了吗?” “治好了治好了。”李公甫点头,“那茅山道人还得了官府的嘉奖和一百两商银呢!” 许娇容听了一耳朵,没听明白:“这是好事儿啊!你发愁做什么?又叫汉文回来干什么?” “姐姐,姐夫那位同僚应该是发现不妥了吧!” 李公甫赶紧点头:“要不说读书人脑子聪明呢!我那老伙计合计了一个月了,觉得不怎么对,又听那道人的道童说那道人要往咱们这儿来了,就借着驿差过来,给我送了个口信。” 许仙点点头:“我知道了。这道人若真的是先下毒再用解药敛财,那钱塘县的百姓们就要遭祸害了。” 许娇容这才恍然大悟,“什么人啊?为点子钱财就能做这种该雷劈的事情了!相公啊,他既然敢往咱们这儿来了,干脆你就到城门口守着去,他一来就给他抓起来!” 其实许娇容自己也知道自己说的是气话,可这为了钱就做这种伤生害命的事情,许娇容作为一个医药世家出来的姑娘可是气坏了。 李公甫摆着手:“捉贼捉赃,我回来前就和县太爷通了气了。只是汉文啊,你也好,王掌柜也好,若是能破解了这道士的手段,咱们就更有把握了。到时候这么瓷实的证据摆出来,起码能判个流放边关。” “姐夫放心,我自当尽力。”这对百姓是好事,许仙自然不会推脱。 而这些事情,没在家的白羽自然是不知道的。 过了三五日之后,端午也过了,那茅山道士就带着两个道童到了钱塘县。 钱塘县是入京的必经之路,虽然只是一个县级行政单位,可实际上并不比苏州城差。那茅山道士一看钱塘县的繁华,立刻就见猎心喜起来。 他打定了注意要在钱塘县也搜刮一番,顺便传出些名声去,进京之后也好根基厚实些。可他不知道的是,他才一进钱塘地界,就已经让李公甫给盯上了。 当天晚上,这茅山道士王道灵在宵禁之后就出了自己临时租赁来的院子,到了最近一口水井来,二话不说就往水井里倒了些东西。 这水井旁左近的一户人家是养了一条狗子看家护院的,闻到生人的味道之后就吠了起来。那家的主人出来察看也没发现什么,就对自己半夜叫唤的狗子呵斥了几声。那狗子有些委屈,小声呜咽着虽然不叫了,可也打定了注意明天要去找老大告状的。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钱塘县许多户人家里,所以第二天早上白羽出门的时候,就听到了一群狗子过来告状。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昨天有人往井里倒东西我叫了结果主人没发现那个人就把我骂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我也是我也是我还要出去咬那个坏蛋也被骂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对对对我家主人没给我栓链子我出去闻了已经记住那个人的味道了! 犬语里是没有标点的,所以白羽每次听犬语都觉得心很累。这个时候他对哮天犬的观感和好感度就会增加几个百分点:和哮天犬说话的时候,完全不会有自己跟着喘不上气的感觉啊!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犬语标点的时候,白羽从一群狗子的话里提炼出了重点来:有人在夜里汪钱塘县城内的水井里倒东西,行迹颇为可疑。 “嘎!”前面带路! 既然已经知道了有人形迹可疑,白羽也不会干等着,直接就让记住了那人气味的狗子带路,去找那个罪魁祸首去。 所以钱塘县人一大早的,就看见一群狗子在前边跑着,后边跟着李公甫家的白羽,浩浩荡荡的就奔着某个方向去了。 等李公甫等人得到消息的时候,白羽已经带着一群狗子小弟,还有附近的鸡鸭鹅猫把那茅山道士王道灵的院子给围住了。 看着以白羽为首的动物们来势汹汹的样子,附近的人家不由得对王道灵一伙人多了些猜测。 “咪~”一声软绵绵的叫声传来,之前听白羽的话跳墙进屋去观察王道灵等人的小猫回来了。 “咪咪咪,喵喵。”东厢房里都是他们做的说是解药的药粉,正往瓶子里头装呢。 [白道友?] 正当白羽要下令攻进这王道灵的小院的时候,一声悦耳的女声遥遥响起。 “嘎?”白素贞? [正是在下。道友聚集许多猫狗家禽在此,可是有什么事情?] 白羽也换成了心音传话道,[这院子里的道士昨夜在钱塘县许多的井水里都倒了东西,如今又做了解药来,可见他之前往井水里倒的东西可能是毒物。] 白素贞可没忘记之前白羽找到自己,对自己苦口婆心的那一顿劝说时候的鹅语是多么的伤耳朵的。当初还以为是这位道友不会心音传话之法,如今看来,这白道友是故意聒噪了快两个时辰的吧! 她正这样想着,就又听白羽道,[快去带许仙来!这么奇怪的毒和解药,这么好的研究机会,可不能错过!] 一时间白素贞也不知道是该怪白羽太不近人情阻拦自己动凡心,还是该感谢白羽当初的一番劝告秉持着好意推自己坚持本心道途。此时听白羽这么一说,又觉得白羽对许仙颇有一种慈父心肠的爱护,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来:[白道友稍等,我这就去叫许仙前来。] 和许仙前后脚一起来的,是李公甫和王凤山掌柜并钱塘县小有名气的几个大夫。 从知道白羽带着鸡鸭鹅狗猫们把王道灵院子给围了的时候,李公甫就知道先下毒后卖药这件事应该是事实了。只是他们还没搞清楚这王道灵到底给没给钱塘县百姓下药?又是如何下药的? 白羽本来还等着许仙呢,结果李公甫也来了,这样就连强攻都不用了。白羽总瓢把子一挥翅膀,小弟们立刻给捕快们腾出地方来上前叫门去。 在之后就简单错了,捕快叫门这年头儿没有敢不开门的平头老百姓。又有白羽领着大家去了东厢房找到了一堆新制出来还没搓成丸子的药粉来,几个大夫就忙起来了。 分析药粉的成分,又逆推这王道灵下的药到底是个什么药。忙忙活活三四天里,还要把药粉根据回春堂白大娘子的说法撒进井水里好让钱塘百姓都能通过日常汲水饮下解药。 等到这边临时组成的大夫联盟把毒物和解药都研究透了,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官府里也已经审问了王道灵,拿到了口供。可惜的是王道灵还没被判刑,就被茅山驻钱塘办事处的人给领走了,说是要把人带回山门受罚。 这可让李公甫憋了一肚子的气,最近一段时间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许娇容不乐意看李公甫那张憋屈脸,自己最近也闹心得很,白日里瞌睡不说,食量也大了不少,而且还心烦气躁的经常发脾气。正好李公甫撞在了枪口上,就被许娇容直接撵到衙门睡觉去了。 李公甫在衙门睡了三天,实在受不了每天晚上守夜同僚的呼噜声和满屋子汗津津的男子汉气味了,鸟悄的去了回春堂找许仙诉苦。 “汉文啊,你回去劝劝你姐姐,让我回去睡可好?哪怕是睡大厅呢,我也乐意啊!” 小青看李公甫吃瘪,一边捣药一边笑,笑容里全是幸灾乐祸。他对白羽怵得很,如今看见李公甫苦着脸的模样,多少有点找补着找乐子的心理。 许仙皱着眉,忽然就舒展了眉头露出点笑容来,和白素贞告了假:“东家,我家可能有点事情,想要回去看看。我请半天的假,要麻烦东家了。” 白素贞细一思量就明白了,“那你就快回去吧!如果是真的,我可提前恭喜你要升辈分了!” 115.第 115 章(还债)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过了七月, 房子建成了, 白羽也没设迁居宴,自己就搬到了新房子里去。 刘姥姥看白羽那么大个屋子, 除了他就没别人在了,怕白羽冷锅冷灶的不好过, 就时不时的过去照看一眼。毕竟自己替白羽跑腿了几个月,就攒下寻常人一辈子才能攒下的身家来!更别提后来那大红封了。 白羽倒是无所谓。有得吃就吃, 没得吃就吸收日精月华也没什么。 最重要的是, 这几天他去荣国府里,发现了一遭怪事。 当初他出关的时候, 正好看见警幻要把幻境里的花草精灵往下界忽悠,他家花儿草儿正排着队从慧性泉往下跳呢!虽说之前跳下去好几个了,可后面的那几个,白羽可是给结结实实的拦回去了的。 那些被拦回去的花儿草儿们, 现在该在幻境中继续修行才是, 绝对不可能落胎到人间来了。可前几天他去荣国府给贾宝玉例行还款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个不是他家花儿却顶着花儿气息的魂灵进了宁国府里头。 他心里头存了事情, 忍不住就三天两头的往宁国府跑。到了那儿也不现身,用障眼法掩住身形跟着宁国府大着肚子的太太四处乱转,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 可跟着转了快半个月了,他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反而更糊涂了:那顶着花儿气息的魂灵所附胎儿乃是一个男胎。 贾家的四个姑娘, “元迎探惜”四春应当正好对应了原应叹息这句话来着, 可如今这应当是惜春的女胎竟然变作了男胎,这是什么操作?白羽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好使了。 不过既然想不明白,白羽也就不想了,安安心心的开始暗中收集花儿草儿们的资料,希望能把她们带到自己身边来,安安稳稳的、不消耗精灵之气的过完这红尘一遭。 警幻当初为了忽悠太虚幻境的一种精灵们可没少下功夫,把精灵的名字都编纂成册,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十二钗”。修为高些精纯些的就排在前面,差一些的就排在“副册”“又副册”里。 而且这警幻还不满足于太虚幻境之中了,还找了不少人间里修行有成的山间草木妖精来填补其中,恨不得把所有这些精灵的修为最后全都纳为己用。 那些山间草木精灵虽然不在白羽的看护关心范围内,可谁让白羽心软呢!对于这些因为上进心想要早日修成正果,结果因为太单纯被警幻忽悠了的精灵们,白羽还是很有好感的。 积极向上的孩子谁不爱呢?所以白羽虽然没亲自动手,可也拜托了各处的城隍或土地稍微看顾一二,希望她们能顺风顺水一些。 待到她们这一生过完,魂灵由阴间正神引归地府之后,下一世最差也能当个草头仙了。若是追求大道的心意未变,将来定然能更进一步。 京城,荣国府。 贾家和王家在上一次的联姻之好后,这一回又要再做亲家了。 定亲的男方是荣国府大老爷贾赦的嫡子贾琏,而女方则是县伯统制王家大老爷的嫡长女,闺名叫做熙凤的姑娘。 这姑娘人是顶顶利索的,嘴甜招人疼,模样也好,又和贾家是老亲,两个小儿女也不是没见过面的盲婚哑嫁。 这边六礼走起来了,可过了没两个月,忽然有一天早上起来,也就是白羽心血来潮去看了一眼这王家熙凤的第二天,这姑娘就和守夜的丫头平儿一起没了。 王家当时就傻了。好好的姑娘,没病没灾的,怎么人就没了呢?虽然顾忌着名声没往外明说,可私底下自己也找了医官来。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梦中眠亡,身体特好根本就不应该有事儿的那种眠亡。 比之稍微晚一些遮遮掩掩请了医官查看自家姑娘不明不白没了的人家,是营膳郎秦业家的姑娘。也是一般,没病没灾的就在睡梦中就没了气息。 这营膳郎家也是正要和贾家议亲来着,偏生除了这么档子事情。 贾家就是个筛子似的地方,上面的主子难免对这两个姑娘感慨两句,下面的奴仆听了出去说嘴去,弄得原本遮掩得很好的事情就这么宣扬开了。有好事儿的人知道这两家的姑娘都是要和贾家的爷们儿定亲的,难免多嘴。这贾琏和贾蓉克妻的名声就传扬开了,弄得这两人的婚事在之后两三年里都每个着落。 白羽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他此时正木愣愣的看着眼前一脸笑意的三个女子映照,脑子有点回不过弯来。 “您怎么就走得这么急,也不知道往幻境里面走走呢?若是您进去了,我感受到您的气息,就领着这两个缺心眼儿的从根系里出来了。不过现在也不迟,您来了,我便回去了。”说完,那三个半透明的映照就微微一福身,消散了。 还是人形的白羽咧了咧嘴:好家伙,这可是分神之法,就这么让这三个给学着了? 这三个人是谁呢?和白羽说话的那个,若是王家人在这里,定然能认出来,那就是他们刚刚没了的大姑娘王熙凤啊! 这姑娘在太虚幻境的本体是一棵凤凰树,开得是火红的花朵,性子爆得很。她伴生了一株柔丝草,虽然气这柔丝草和自己长得太近抢夺修行用的灵气,可后来也把这柔丝草当作了自己人。又和一株茶花极为亲近。 至于她说当初为什么白羽没往太虚幻境深处走走?当时的白羽处于躁群状态,哪里还顾得上一株株的检查花儿草儿们?后来冷静了,直接就跳了慧性泉下凡来了。 如今看来,分明就是这凤凰树早就看出了警幻心怀叵测,用了分神之法替自己下界。他前一天去看过那熙凤姑娘,还没想好该怎么让这熙凤姑娘顺遂一生呢,人家凤凰树就感知到了自己的气息,直接领着三个分神映照回返了。 哎呦,这种自家闺女长大了厉害了特别想要出去炫一炫的心情怎么都压制不住哦!白羽有种闺女终于长心眼儿了的骄傲感。 但是这种错过孩子成长的微妙心酸感又是什么呢?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孩子竟然成长得这么优秀了啊!白羽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酸,想哭一哭。 不管怎么说,在白羽这种骄傲和心酸混合的情绪下,人间少了三个历练的精灵,太虚幻境里原本没了精气神儿的凤凰树一瞬间就精神抖擞的开出了满树火红的花朵来,茶花也都娇羞着开放起来,柔丝草也翠生生的显得特别灵透。 王家、秦家姑娘身故,贾家爷们克妻的消息传了半个多月后,风头就被另一个某官员府邸的阴`私消息给盖过去了,老百姓们茶余饭后又有了新的嚼头。 快入冬的时候,赖嬷嬷例行到人伢子处看看有没有出挑的小丫头。她也要早点为了将来打算了。到了门口,赖嬷嬷抬脚往里面走,就和一个白衣公子走了一个脸对脸。 赖嬷嬷感叹了一声这公子好模样,就赶紧退到了一边去,免得冲撞了这看起来就贵气逼人的公子哥儿。 这么一退,她眼睛就看到了这公子哥儿身后跟着一个身量单薄还没留头的小丫头。别看这小丫头现在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的样子,可赖嬷嬷是什么眼神?一打眼就知道这是个美人胚子,将来不定是怎么个绝色呢! 赖嬷嬷不自觉的跟着那公子和小丫头走了两步,最后还是没上前搭话,有些懊丧的跺跺脚,后悔自己要是早来片刻,那小丫头就是自己挑中的了。 白羽领着才找到的一个花儿从人伢子那里出来到了巷子口,一量马车就停在旁边。 “小木儿,上车!”白羽乐呵呵的对这个新找到的花儿说道。 这小丫头要是仔细看看,眉眼之间还和黛玉有些相像。此时正木愣愣的看着高头大马和漂亮的马车。 她本是个乡下丫头,眼看着今年收成不好,家里连冬日都过不去了,就被父母卖给了人伢子。她长这么大,可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好的马车。这个哥哥对自己笑得可真好看啊! 看花儿不说话,白羽就一把把这还没自己大腿高的姑娘给抱上了车。手里头那轻飘飘没半点分量的感觉,立刻就让白羽蹙起了眉毛:回去之后要给她点好的好好补补才行。他养的花草,就从来没有营养不良过! 回到了鹅庄——没错,白羽给自己的宅子还有几个小山包起的名字就是“鹅庄”,刘姥姥一看白哥儿又带回来一个丫头,立刻特别熟练的烧水准备衣裳,还做了一顿热乎饱食的饭来。 白羽还想着今后要怎么给花儿补身体呢,就看刚收拾利索的花儿一边吃着碗里热乎乎的饭菜,一边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白羽立刻就麻爪了。 他最受不了眼泪了!以前在幻境的时候也没见她们这些花儿草儿动不动就掉眼泪啊,怎么才在人间呆了这么几年,就一个个都跟水龙头转世了一样呢? “姥姥!她哭了!”白羽当机立断的找外援。 刘姥姥一听白羽的呼唤,腿脚紧倒腾着就进屋了。这也不是第一回了,之前的几个丫头也都差不多,就是哭的早哭的晚的区别而已。 不过这也不难解释,小小的年纪就被爹娘给卖了,心里头多忐忑?背井离乡在人伢子手里头又能过上什么好日子?如今梳洗好了,有了暖和结实的衣服,又吃了一顿饱饭,心窝子里的委屈可不就出来了? 白哥儿是个愣的,不会安慰人,可心却是善的,做的事也是好的。刘姥姥别的帮不上忙,安抚个把小丫头还是能行的。 刘姥姥就撸着新来的这个丫头的脑袋,从头顶一直撸、一直撸的撸到后脖子根儿:“没事儿没事儿,哭出来就好了!今后就安安心心的在这住着,好好过活。吃饱穿暖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刘姥姥的声音特别慈爱,小姑娘哭了一会儿就抽抽搭搭的停了,摸着眼睛和刘姥姥低声说:“我会烧火做饭,会缝衣服,什么都能做。” 刘姥姥一摸那丫头的手,就知道这丫头没少吃苦。心里头对那些不拿丫头当亲生孩子看的爹妈看不上透了! 当年她一个积年的老寡妇,亡夫这头叔叔伯伯靠不住,娘家也不得力,日子再难过也没说要卖了闺女来填补自己的好日子去。什么难过不去的,非要卖儿卖女?刘姥姥叹了一叹,可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又如何能卖儿卖女呢? 如今这几个丫头跟了白哥儿,不能说今后是大富大贵吧,可起码不至于沦落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了。刘姥姥忍不住替白羽念了几声佛。 白羽躲在屋外头好久,直到刘姥姥出来,才颠颠的凑近了:“还哭不?” “不哭啦!你进去吧。”刘姥姥看着白羽,露出一个笑容来。 白羽这才挺直了腰板走了进去。这朵花儿,要是今天他没带回来,就要被那贾家的老婆子给买走了。将来就要送到那贾宝玉身边去,起个“晴雯”的名字来。 这名字好听,可最后的命却不太好。所以白羽不打算让她用这个名字了。他想来想去,还不如就让她用自己本体的名字呢! “你今后叫木莲,可好?”白羽特别期待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小丫头。 “木莲?好,我今后就叫木莲!”木莲的眼睛里早没了泪水,眼神里全是坚定。她看着眼前的白羽,心里头全是孺慕和亲近。 自此之后,木莲并三四个被白羽带回来的姑娘,就这么在白羽的鹅庄里落户了。 每日里也没什么活计要做,饭食是白羽雇了村里的妇人做好的。她们这些小丫头虽说还要自己动手洗衣服,可其他时间都是自由支配的,不必似过去一般整日里被各种活计弄得没半点时间。 刘姥姥看着,心里头觉得不大好,悄悄找白羽嘀咕:“白哥儿,你看这几个丫头,成日里憨吃憨玩的也不是个事情,是不是让她们学点什么?” 白羽一想,也对,就开始教她们认字。不过等这几个丫头把字认得全乎了,白羽就又不管了。此时,距离白羽进京,已经快要一年了。 京城荣国府。 荣国府的气氛可不大好,尤其是二房里头,所有的下人无时无刻不绷着皮,生怕出了什么事情来。因为珠大爷不大好了。 二月里头,珠大爷贾珠参加了春闱。虽然完完整整的考完了三场九天,可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这太医也请了汤药也吃了,可就是不见好。 眼看着二月过去快三月了,还是躺在床上起不来,贾珠的母亲王夫人是求神拜佛也不管用,脾气暴躁得很。稍微有一点不顺的地方就要狠狠的发作下人,由不得底下的人不紧张。 等快到三月中旬的时候,一天夜里忽然精神起来,脸色红润的和发妻李纨说着知心话,又要顶着夜风去拜见贾史氏和贾政王夫人。 116.第 116 章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呆头鹅,快着点, 跑起来。”那红衣孩子一掐白羽的脖子,就跟骑着坐骑一样,催促着白羽快走。 鹅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而且白羽自己也好奇这孩子到底是谁, 虽然心里头还是惦记着花儿, 可也只能暂时撂下, 驮着背后的孩子当回牛马了。 得亏这是大半夜,不然一只大鹅驮着一个孩子在街上走,这奇景肯定能引得群众们踊跃的前来围观。 白羽就这么驮着这孩子,每到路口的地方那孩子就掐他的脖子提醒方向。绕了能有一刻钟的时辰, 就到了城隍庙门口。 白羽看着城隍庙的牌匾,心里头合计:这孩子莫非是城隍家亲戚? 进了门儿, 晚间的城隍庙除了长安灯的莹莹灯火之外全都漆黑一片,就是正殿也是如此。 可还不等白羽把思路捋顺, 白天才见过面的城隍就一溜小跑迎了出来,直接就是一个九十度的揖礼:“上仙前来有失远迎!”嗓子都激动破音了。 这种态度和白天见白羽的时候可不一样。白天见面的时候,城隍是在正殿正堂和白羽见面的;见面的理解虽然也是作揖吧,可鞠躬的深度角度绝对没有这么大。 “借你的地方用一用。”红衣孩童冷冰冰的开口说道。 “请大神往正殿!”城隍跟打了鸡血一样, 立刻就把办公场所给让出来了。他话音刚落, 手底下的阴吏就去正殿点燃了香油灯, 然后又赶紧退了出来。 白羽心里头一突突。正殿是城隍的办公场所, 别看白天的时候城隍把自己引到内府招待去了, 看着像挺亲近的,可那是因为白羽只有修为没有神职。 什么是神职?是修行之人的正式工作编制。修为这东西吧,就像是学历证书一样,不是说有了学历证书就能直接有工作编制的。所以白羽和太虚幻境里还在的花草精灵鹊鸟走兽们总体来说都是属于有学历没编制的待业人员。 而城隍把自己的办公场所让了出来,就说明身后骑着自己的这个孩子,妥妥是个有编制的了! 白羽顿时有种哔了汪了感觉,掌蹼有点迈不开了。 但是坐在他背上的红衣孩童一看他不走了,直接对着白羽的脖子就掐了一下。 “咯——”又被掐得挤出一个破音儿的白羽只能进了大殿。就这两步道的工夫,他还仔细回想着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让天界有神职的大仙们盯上了? “呆头鹅,你不认识我了?”等大殿里就剩下白羽和那孩子了,那孩子就冷着一张脸,勾起一个笑容问道。 “嘎?”你谁啊? “一脸呆样。”孩子说起话来不似之前那样平板得没有半丝感情了,看到白羽瞪着大眼珠子、微微长着嘴看着自己的样子,声音里头带出来点愉悦来。 白羽继续一脸问号的看着面前的红衣孩子。 孩子自己盘腿坐到了地上,和白羽面对面,眼对眼,脸上的表情又淡了下来:“我没听你的话,不过现在这样也算不得什么。” 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白羽莫名其妙的,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嘎?”啥意思? 孩子看了白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你什么时候能习惯下自己的人形?”虽然自己能听懂白羽的话,可还是人语人形交流起来更方便更舒服好嘛! 白羽低头,一脸的郁闷:“嘎……我法力低。”而且原形原声多舒服啊!自己做了几百年的鹅,早就习惯了鹅的形态了。 “你蹲在那家的后巷,不就是想进去吗?你换成人形,找个由头上门儿去不久行了。” “嘎?”白羽一扬脖子,一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怎么早没想倒呢?对啊! 看到白羽一张鹅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孩子露出一个真心愉悦的笑容来:“行了,我能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这就回去了。” 不等白羽反应,人家自己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胡撸胡撸屁股上压根儿没沾上的尘土,走出大殿一个旋身就没了踪影了。 等了好半天还没什么动静,白羽就知道这是真走了,自己也啪嗒啪嗒的往内府里走,想找城隍问问这到底是哪位大仙? 城隍一脸为难:“上仙之前传音留话,说您要是猜出来了,那就罢了;没猜出来绝对不让小神多嘴。”城隍对白羽的态度那叫一个毕恭毕敬,比起白天来可敬畏多了。 白羽一听:得了,问不出来了,扭头就往外走。他得赶紧换成人形进薛府去,他家花儿可等着他拔除慧性泉的泉水呢! 城隍看白羽半点没打磕巴的往外走,显示一愣,而后就是失笑摇头。自己也是魔障了,早就看出这位仙人多少有点没脑……城府,对方哪里会按照一般的套路来呢? 要是他再多追问两句,自己多少也会露出一个暗示来,这样既没违背上神的法旨也不得罪这位上仙,那就好了。不习惯和这么直来直去半点没弯儿的人打交道啊! ---------------- 白羽前脚出了城隍,后脚就差点被巡街给捉住了。他这才想起来金陵城晚上是有宵禁的,只能避开巡夜,鸟悄儿的回到了薛府后巷,打算等天亮就进府找人去。 结果到了二更天,巷子里头就进来三个人。 两个奴仆小厮打扮的人半扶半抱着一个昏昏沉沉的十一二岁少年鬼鬼祟祟的就进来了。 “怎么不走大门啊?咱往常这时候回来不也走正门的么!”其中一个抱怨道。 另一个语气不太好的立刻怼回去:“你当是平时少爷领着咱们走大门啊?今天大爷喝着酒忽然就晕了,怎么都不醒,这事儿是咱们俩能担待得起的吗?反正咱们就说大爷是自己回来的,不乐意走正门了就是了。” 大爷?窝在墙角的白羽立刻就来了精神。薛家的大爷可不就是花儿这辈子的亲哥哥薛蟠嘛! 喝着酒就晕了?这是个好机会啊!白羽站了起来,正好看到两个小厮扶着薛蟠到了后门那正要推门呢,立刻就“刷”的一声到了这三个人的身后,轻轻跳了一下,两只翅膀一下就扇在了小厮的后脑勺上。 说起来这两个小厮也是够倒霉的,不过能引着薛蟠小小年纪就出去花天酒地的,本身也不是什么正经秉性的人,挨上这么一下也不冤。 至于被俩人架在中间的薛蟠,等这俩人都被白羽拍晕了,自然也“啪唧”一声搁到地上去了。 薛讯和薛王氏长相都不是难看的人,不然也生不出薛宝钗这么好看的姑娘来了。此刻倒在地上的薛蟠,说起来长相也不差。但是气质这东西对人的样貌还真就有影响。薛蟠小小年纪就学得飞扬跋扈,动不动就喝酒赌钱,顺带的还调戏调戏附近的小姑娘。 当然,这样的行为头几年做起来也没什么。年岁小嘛,就是耍流`氓都不让人觉得恶心。而且只是口花花一下,最多摸摸手摸摸脸什么的,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只觉得这孩子真呆,倒没觉得他十恶不赦。 可要是再过两年,薛蟠还是这个德行,加上不通礼仪满口喷粪还领着狗腿子四处打人,那可就是乡霸为恶了。 薛蟠此时的面相多少已经有了酒色之徒的雏形。什么叫酒色之徒呢?肚子溜圆、笑容猥琐,脸上眼眶子发青眼袋发松、鼻翼潮红嘴唇发干、面皮白花花没血色的,多半就是了。 白羽此时看着雪白青白中夹杂潮红的脸色,就觉得这人不是什么好货。不过多少也是因为他过去识魂蒙昧才会这般的吧!现在蒙昧已除,今后应当不会做这种乱七八糟了事情了。 白羽用掌蹼扒拉了一下薛蟠,发现他半点没有清醒过来的意思,立刻在原地一个转身换成了人形。还是那副白衣书生的样子。 等换形好了,他也不管那两个还晕着的小厮,一只手提溜着薛蟠的脖领子,就把这分量不轻的小子给拎起来了,然后大踏步的往正门而去。 门口的门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了,白羽敲了半天的门才慢腾腾的过来开门:“谁啊?” 正门没开,旁边的侧门上的小门开了。门子一眼就看见了被白羽拎在手里的薛蟠,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大爷——” 白羽被这声感人肺腑的叫声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把手里的薛蟠给门子递了过去:“给,赶紧拿回去吧!”说的好像薛蟠只是一个物件儿一样。 一开始还以为自家大爷没歹人劫持了的门子接过了薛蟠扶着之后立刻就镇定了不少。另一个上夜的同伴也过来了,门子赶紧让同伴开了侧门把薛蟠扶过去,让麻溜送回院子里去。 之所以没问薛蟠怎么不省人事的样子,是因为他闻到自家大爷身上的酒味儿了。心里头合计这是自家大爷喝多了啊! “这位少爷是?”扭头看薛蟠被送进去了,门子转过身来对白羽毕恭毕敬的行礼。 要说当门子还是需要一些眼力见的。眼前这位公子虽然看着眼生,不是自己认识的金陵城里哪一家的小爷,可这一身打扮、一身的气度,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出来的,定然是非富即贵。 白羽乐呵呵的:“是你家大爷请我回来给你家里人瞧病的啊!” “这个……”门子也是服了。谁家大夫这么年轻啊?大爷别是被忽悠了吧!不过想到自己大爷的脾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歹这人还三更半夜的把自家大爷送回来了,瞧病不瞧病的事情该是老爷太太拿主意,他还是该把人请进去坐坐才是。 另一边薛蟠已经被送回去了,那位上夜的也把管家找来了。人家管家出门来第一件事就是对白羽拱手:“这位爷,咱们家大爷也是得您照顾了,今天天色完了,您在舍下休息一宿如何?”好不好的都有老爷太太呢,但是薛家也不能大半夜给人关门外头不是。 “打扰了。”白羽半点没推辞,跟着就从管家进了薛府,心里头别提多高兴了。一个白天加上大半夜啊,可算是进了薛家的大门了! 管家给安排的客院远离二门内宅,是个独立的小院子。一边引着白羽往里走一边和白羽互通了姓氏,这边说自己是薛府的管家同样姓薛,另一个说姓白名羽你看着怎么称呼我都成。 小院收拾得还算干净利索,也没什么发霉或是尘土的味道。管家看时候不早了,留下两个小厮在院子里,当着白羽的面吩咐:“您要什么就叫这两个人。” 又转过来对两个小厮喝道:“半夜给我激灵点,白大爷的吩咐都给我办好了!”这话明着是让小厮对客人上心,其实是这俩人看着白羽点呢!毕竟不知根不知底的,不可能半点防备都没有。 白羽可听出来其中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管家就把事情报给了老爷薛讯和太太知道。 薛讯脸上没什么血色,虽然不是之前的蜡黄金纸一般了,可还是起不来床。他气喘吁吁的沉思了片刻,“蟠儿有心了,见见也好。” 他其实也不太相信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小年轻。不过万一呢?奇人异事虽然稀奇,可也不是碰不上的。 抱着这样的心态,薛讯还是打算一试的。 于是管家赶紧往白羽的院子请人去。不过进了院子没直接去找白羽,而是先把昨天网上那俩小厮找来了:“昨晚上没什么吧?” 管家这么问,是真的觉得应该没什么,不过是顺嘴问了一句。 小厮脸上露出来一言难尽的表情:“薛管家,咱还真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你说他大晚上的不睡觉,就站在院子里头大半宿,等太阳升起来了,出溜儿一下就蹦到房顶上去了……” 还真被老爷猜着了,果然是个奇人!管家多少能猜出来薛讯的心思,心里头有点落定。可又想起来自己之前把人家防贼似的安排在这破地方,还派了两个人监视着,这位奇人不会怪罪他吧?要单是怪罪他还好,可要是一生气,不给老爷治病了可怎么办啊? 得了,赶紧给人赔罪去吧! 所以管家一撩袍子,一溜小跑进了屋里就给白羽鞠躬作揖:“昨晚上怠慢白先生了,是我这奴才眼拙,还请白先生千万不要生气,您是打是罚,只要能出了这口气,老奴都受着!” “啊?”白羽不明白怎么回事,一脸懵圈的表情。 薛管家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一点的,看白羽的样子也不像是生气了,但事情还是要交代一下的。 “您来咱们薛府给瞧病,是咱们的福气。是老奴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先生,把您安排在这简陋的地方,还防备着您,您别生气就好。” “哦。”白羽点点头。他就说嘛,这薛家人也太没脑子了,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安置。原来这院子和那两个小厮都是防备着自己的啊!不错,警惕心还是很够用的。 “没事儿,咱们瞧病去吧!”白羽也不计较这些,可也没把薛管家身上那个“没脑子”的标签给摘下来。 就这么一个院子、两个普通人还想困住自己?自己真要是想做坏事,薛家昨晚上就能鸡犬不留了。一会儿把花儿神魂里的慧性泉水拔除后,一定要告状。 管家知道这事儿不算完,不过还是先顾着老爷要紧。说起来老爷是他看大的,自己这辈子没个孩子,老爷说给他养老,平日里也是一口一个“叔”的叫着来着。要是真能给老爷的病看好了,就是自己这条命没了也值了。 白羽被管家引着进了二门,穿回廊过庭院的到了正房来。 屋子里头一股子药味并病人腐朽的味道,着实难闻得很。一个半死不拉活的中年男人躺在一张雕花拔步床上,身边坐着一个圆圆脸的妇人。 妇人一看见白羽就站了起来:“这位就是白先生吧!我家老爷就麻烦您了。” “你家老爷?”白羽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薛讯,有点莫名其妙,“你老爷又死不了,我看什么?你家姑娘呢?” 117.第 117 章(还债)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没错,经过了刘姥姥三年间不停歇的耳提面命, 白羽终于重新把人话说得顺溜些了。 不过这也不怪白羽,他上一世的记忆不过几十载,不过是今生做鹅时间的几分之一, 且是在他已经鹅格固定之后才恢复记忆的, 除了一开始恢复的时候冲击过大稍微有点分不清谁是谁, 后来都是以他今生的经历作为主要性格特征的, 自然也就话都说不利索。 对此,白羽一开始还有些抗拒来着。毕竟他最多在人间呆上一小段时间,以后回了太虚幻境,心音和鹅语都能有, 人话说得再利索有什么用呢?可架不住刘姥姥苦口婆心的,白羽一心软, 想着就当哄老人家高兴了,便装模作样的开始学。 还好有那几十年的人间经历打底, 这才几年的工夫,就已经似模似样了。 不过话说顺溜了,可行事的风格还是跟以前一样开门见山。上来和林海打过招呼之后,白羽就直奔主题, 而且特别不拿自己当外人:“林大人, 请帮我把贾元春弄出宫, 再给贾元春贾迎春贾探春找个好归宿。” 这三年里, 白羽没想过去荣国府把人给偷出来——已经进宫的贾元春就不用想了, 紫禁城有天子之气镇压,可不是白羽能随便进出的地方。所以这件事还真就得麻烦林海。 至于贾迎春和贾探春,白羽是想着一事不烦二主来着,毕竟大家都这么熟了。 林海脸上的笑容就深了些。把贾元春弄出宫其实不难,给几个姑娘找个好的未来归宿也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林海看白羽这么积极上心的模样,隐约里就觉得这些姑娘,还有白羽带回鹅庄的那些丫头,恐怕都是和自家玉儿一个些列的,不一定是因为什么被忽悠了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看白羽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明显是把他划归到自己人的范围里了,这才半点不客气的提出了要求来着。 能被白羽划到自己人的范畴里,林海私心里觉得是赚了,所以林海答应得特别痛快。 等这事儿说完了,林海就领着白羽往内院走。内院的正房里,贾敏领着女儿黛玉和儿子林曦正等着呢。 进门第一件事,白羽就是打量着黛玉。这回没直接上手了,也算是刘姥姥教导有功。就是等着黑亮亮的眼睛,毕竟黛玉如今也不是当年的三头身小豆丁了,容不得他抱在怀里了。 这真是一件让人伤心的事情,白羽想道。 对于如今白胖白胖的林曦,白羽倒是没半点的冷待。这年头女孩子要想过得好,好爹好娘好兄弟好姊妹都是必须的。林曦的存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黛玉的未来顺遂与否,所以对林曦白羽很是表达了一番喜爱之情。 林曦也是个乖巧的性子,对着白羽也不怕生,就乐呵呵的笑着。 白羽特意给林曦看了一下命格,是个好的,临走的时候就和林海说了。 林海和贾敏得了白羽的准话,心中大安,白羽要走的时候还让他有空再来。 可白羽却面露难色了。 林海倒不觉得是白羽要冷着他们,只是问道:“看白医师似乎有些为难,不知可否和林某人说说。” 白羽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经被扒了一半了,所以说话的时候还真就没多想,有什么就说什么了:“我出来三四天了,事情办完了,也该回去了。” 这样说着,白羽又想起来自己还有个鹅庄呢,赶紧又道:“我庄子里的那些姑娘有刘姥姥照看呢,现在识字做饭女红都可厉害了,你给照看一下呗!不要给她们入奴籍啊,要自在着就好。” 警幻盗取太虚幻境仙植修为一事至今已经几日,主犯归案,白羽作为证人也是要去司法天神处交还法旨的,所以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 要是别人可能还不明白白羽的意思,可林海一听,又联想俗语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话,看白羽可不就是将将四年前到了他们扬州的么! 所以他家姑娘果然是有大来历的!林海心内很是兴奋,同时也安心了不少。 毕竟他们家只是凡人,若白羽真是什么山野里修行的大妖,虽然不吃人、看着也是个心思单纯的,可还是有点恐惧的。但现在知道人家是天上来的,不管是什么等级的,总归更让人放心。 而且不过是照看几个丫头,有什么难的?他们林家不至于连这个都做不到。 白羽见林海答应了,乐颠颠的告辞走了。 等回了鹅庄,把刘姥姥和十来个小姑娘都叫出来,把之前建房子圈山包剩下的银票都拿出来,给这些小姑娘们挨个平分,剩余的零头给了刘姥姥,又把鹅庄的房地契送到了林府去。 等所有琐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已经是几天之后了。白羽刚好听说贾元春被指给了某个郡王做正妃,如今已归家待嫁了。 他倒是半点没有舍不得的心情,毕竟如今人间无事,有的花儿草儿根本不必他费心,自有家人照看就可以富足一生,而其他命格被改得凄苦的花儿草儿都被他聚集到了鹅庄里来,有了金银在手,又有林家做后盾,也能平平安安的过上好日子。 而后不过是经由地府阴吏指引归返天庭,区区几十天的时间,白羽还真就生不出什么离别的愁绪来。 刘姥姥听说白羽要走,心里头还舍不得,拉着白羽的手叮嘱了不少话。 白羽一一听了,半点没有不耐烦。 刘姥姥年纪大了,有些见不得别离,所以白羽离开的时候是悄悄走的,谁也没惊动。 京城里得了司法天神法旨的六丁六甲神早就等着了,见白羽前来复命,直接开了天门,让白羽乘着云朵上了天庭。 才到南天门,就有一个金瞳银臂模样的战将等着:“太虚幻境鹅仙白羽?” 白羽赶紧行礼:“正是小仙。” “跟我来吧!”那战将上下打量了白羽一番,半点没看出白羽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明白自家主人为何要把这么一个不入流的仙禽收到手下来。难道有他一只禽鸟还不够吗?若是不够,添个金雕什么的,他也认了。可一只鹅?不明白主人在想什么啊! 到了司法天神大殿外,白羽连一声都不敢出了,身子僵硬得跟石头也差不多,老老实实的站在大殿外头等着传讯。 “啪”的一声,一颗核桃敲在了白羽的头上。一个没有半点起伏的声音跟在后面响起,“呆头鹅,你可真呆。” 白羽一愣,转头一看,就看见之前在薛家后门用枣子砸自己的红衣孩童坐在大殿的台阶上头。偏偏守殿的神将们明明看到这孩童了,却管也不管的继续站岗。 “呆头鹅,你快进去吧。我二哥可想你了。”毫无波澜的声音平平板板的说道。 白羽懵了。这孩子到底是谁?他二哥又是谁? 正想着呢,就有仙奉出来叫白羽进去。白羽只能赶紧跟着往里走。临进去之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红衣孩童从台阶上站了起来,脚下踩着一团火,孤零零一个人离开了。那背影没来由的让白羽觉得孤单得难受。 他还在想这孩子到底是谁呢,可进了大殿,草草的就看见了坐在正神之位上的司法天神一眼,只觉得一股神威扑面而来,连囫囵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就不敢抬头再看了。 杨戬看着白羽低着头的模样,心里头有点不高兴。难道他今天打扮得不够威严威武吗? 他得知白羽前来复旨,特意挑了一身最能衬托自己威仪的神甲,就是为了给白羽留下一个好印象。 毕竟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对白羽来说。实际上,杨戬见到白羽的时候是个还在流鼻涕的小孩,因为天生天眼自卑得很,哭得稀里哗啦的,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形象。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留下一个好印象给白羽才行。 可是,看起来自己好像有些弄巧成拙了?杨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可也来不及回去换衣服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处理警幻盗取仙植修为的事情来。 有照天镜在,自然是容不得警幻抵赖的。警幻此举甚是恶劣狠毒,已经有了邪魔之意。杨戬没给警幻下斩仙台,毕竟要用斩仙台是要上禀天条天道的。 “今下警幻仙根,罚入地府,畜生道轮回五百载。” 边上的梅山老大心里头一个突:好家伙,这是要让警幻彻底灰飞烟灭啊! 天生天养的灵物得到机缘开了神识踏上道途,那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太虚幻境里的那些花草也是机缘巧合,可也只能慢慢的磨。 道途坎坷,最重要的就是保守本心不灭才能前行,否则不进则退。而一退,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就拿白羽来说,曾经做过几十年的人,那人就应该是他的本心。可他做鹅的时间更长,做人的时间太短,人的本心就不足了。若不是此番下界,又有刘姥姥的日夜叮咛,恐怕那做人时候的记忆就会逐渐消散了。 警幻本来已经入了道途,如今却要去畜生道轮回五百载,世世轮回之下,本心又能剩下多少呢?从她能为了提升修为就走了邪道来看,恐怕几世之后,她就会以为自己真的是一只畜生了,而后神识日销,最终弥散在天地之间。 所以说二爷是生了真火啊!梅山老大想道。 警幻还以为自己交了好运,脸上是难掩的喜色。待梅山老大押她往地府去的时候,猛回身看见了身后几步远的白羽,立刻就脸色煞白了——本体被白羽一口一口咬碎撕烂的感觉还在,神魂里都对白羽刻满了畏惧。 “鹅仙白羽,可有神职?” 因为畏惧白羽而半瘫着的警幻被梅山老大拎出去之后,坐在上端的杨戬开口问道。 低着头的白羽耳根一麻:我的妈呀,声音要不要这么好听! “鹅仙?”见白羽没反应,杨戬追问了一声。 “没有没有……下仙没有神职。”白羽赶紧回答道。 杨戬点头:“嗯——” 这么一声,让白羽的脖颈子都酥了,可还是低着头不敢抬头。 “你这嫉恶如仇的性子本君倒是很欣赏。本君座下还缺一个侍候笔墨公文的仙奉,觉得你到可以胜任。”杨戬看着跟自己隔了大半个神殿还低着头的白羽说道,“你看如何?” 还能如何?大佬说相中自己了,白羽哪敢不从?白羽怂了吧唧的同意了呗:“下仙拜谢神君赏识。” “嗯,近前来。”杨戬眉毛一挑说道。 白羽赶紧往杨戬的公案方向走过去:伺候笔墨嘛,自然要在公案边上才是。还特别有眼力见儿的立在了杨戬的左手边半臂远的位置。仍然没敢抬头。 “你的本形是什么?给本君看看。” 就在白羽要拿起杨戬公案上的仙墨研磨的时候,忽然就听见杨戬这般说道。 “啊?”什么玩意?我没听清楚!白羽觉得自己的耳朵大概是出了问题了。 此刻坐着的杨戬终于不用对着白羽的脑袋顶了,而是看着低着头的白羽侧脸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杨戬记得,这个表情,白羽说这个表情又叫做“黑人问号脸”来着。 “本形是什么样的,给本君看看。”杨戬心里头多了点愉悦,重复了一遍。 白羽虽然觉得莫名其妙的,可大佬发话了,还是只能应了一声“是”变换了本体出来。 原本一身白衣的少年一个旋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背后带着一片棕色羽毛的白鹅。 还不等白羽稍微抬起脖子,就感觉整个人被抱了起来,搂进了一个穿着冷冰冰神甲的怀里,低着的脑袋正好碰在了护心镜上。 那凉飕飕的感觉可不舒服,白羽忍不住往怀抱相反的方向挪了挪。挪到一般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大佬给抱住了?卧槽!什么情况? “不舒服?”杨戬察觉到白羽的动作,低着头看着怀里白鹅弯曲着的修长脖颈问道。随后他就意识到,是自己的神甲弄得白羽不舒服了。他抿了抿唇,掐动法决,身上的神甲就变成了一套柔软的衣衫来。 原本因为好奇白羽有什么特别之处来蹲墙角的傲天鹰扒在窗户框上,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可是他第一次见主人用法决更换衣物来着。 “看什么呢?” 傲天鹰还在震惊中,就听身后一声问话。不用回头,听声音都知道是啸天那货。 “没长眼睛啊?自己看。”傲天鹰没好气的说道。 哮天犬也不知道谁惹到这金眼银翅鹰了,也不多搭理傲天鹰,自己抬着前爪也扒在了窗户框上,脑袋伸进了窗户里头往正殿上看去,就看见自家主人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大鹅,手从鹅头往下,一直顺着颈子撸到后背去了。 卧槽!什么情况?自从自己长大之后,主人就好久不撸自己了,如今竟然开始撸一只鹅了?难道他的毛皮没有那只鹅好摸吗? 118.第 118 章(二合一)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白羽心里头记挂着那癞蛤`蟆茫茫和瘸脚鸭渺渺手里的风月宝鉴, 提前几天回了扬州来。可就算回来了, 也没住到林府去, 而是小心的藏身在扬州的城隍庙内, 只等着正日子去抓那一身癞疤的和尚和那瘸了吧唧的道士去。 可到了正日子, 那个癞蛤`蟆和瘸脚鸭竟然没来!没来! 白羽收着翅膀缩着脚蹲在墙头上,看着生辰里那乐呵呵的笑容, 想着不来也好。他家草儿的生辰, 就该高高兴兴的才是。今天不来, 算他们有眼色! 经过了黛玉的生辰,为了能把握住这个好机会把风月宝鉴弄到手,白羽在林家一直蹲守了一个月。直到三月上旬都快过完了,一天早上, 白羽正蹲林家门口的树杈上呢,那头上全是癞疤的和尚终于出现了。 那和尚到了宅邸门前, 一抬脚就往里走,半点不理会门子的阻拦。一边往里走还一边开口说道:“舍了我吧!舍了我吧!把你家的姑娘舍给我吧!她与我有缘,舍了我吧!” 一眨眼的工夫, 人已经快到了二门了。而且那和尚说话的声音并不大, 可偏偏身在内宅的林海和贾敏夫妻俩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之前有了白羽的神异之处给他们打底,此刻见了这异象也不心慌了。 等那和尚几步从二门处就到了内院正房之后,夫妻俩只是和和气气的婉拒:“大师说好意心领了。”然后又吩咐人去置备斋菜来。 那和尚疯疯癫癫的颇为不羁, 见林海和贾敏虽然和气却一味的生疏, 便做点化状:“既舍不得她, 但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亲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生。”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也不理林海猛然站起来的动作,两步之间就已经除了二门,往大门去了。 白羽看着那癞头和尚故作高深的出了门要遁走,蹲在树上的身体挺直了起来,布了一道障眼法之后,两只翅膀直拉拉伸开,忽闪着从树上一跃而下,嫩黄色的喙就直直的叨在了癞头和尚还算干净的脑门儿上头。 癞头僧只觉得自己额头像是被天雷劈了一般,连惨叫都来不及便眼前一黑就仰摔在了地上。 而白羽见癞头僧倒了,也不继续叨他了,红艳艳的掌蹼踩在了癞头僧的胸口:“嘎!”可算逮着你了! 被掌蹼压着胸口的癞头僧连喘气都费劲了,等看轻了白羽的样子,脸上更是被吓得连血色都没有了,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细声来:“道兄……饶命……” 白羽一双黝黑的眼珠子都反射出蓝光来了。他饶了这癞蛤`蟆的命,谁来饶那些修行不易的花儿草儿的命?警幻是打着要花儿草儿们神魂俱灭的心思设下这毒辣局的! “嘎嘎?”风月宝鉴呢? “在渺渺处……” “嘎?”他在何处? “……大……大如州……” 白羽有点尴尬了,他都忘了还有大如州这回子事情了。 他看了一眼被踩在脚下的癞头僧,又“嘎”了一声。 那癞头的和尚便立时受了重创,连人形也维持不得,化作了一只病怏怏的癞蛤`蟆来。 白羽用脚扒拉了两下此时半死不活的癞蛤`蟆,便解了障眼法。 而此时林海不过刚带着管家追到了大门口,四处张望着寻找刚才那个癞头和尚的身影。 之所以这般着急,也是因为癞头和尚那最后类似于威胁的话语。虽然语焉不详,可里面很明确的提到了不可见外人、不能听哭声。 林海一听,就和之前白羽的话结合到一起了。他不知道这和尚是来帮他们家黛玉化解劫数还是和那骗了黛玉的人是一伙的,可总归应该对内情知晓一二的,便赶紧带人追了出来。 可到了大门口,林海四处一望,哪里还有什么和尚的踪迹?唯独也就是门口镇宅用的石狮子旁边,有一只踩着癞蛤`蟆的大鹄罢了。 林海最后只能叹息了一声,摇摇头回身往内宅去了。可才走了两步,他就瞪大了眼睛——癞头和尚、癞蛤`蟆!白医师的本名叫做“白羽”,向来做书生的打扮,白鹅的别称便是“白羽书生”!刚才踩住蛤`蟆的哪里是大鹄?分明就是一只体形庞大的鹅! 林海赶紧回身又跑到门口,四处寻找。可这一回那大鹅和蛤`蟆都不见了!他扭头问门子道:“刚才那鹅呢?你可看见一只大鹅?” “见了。”门子刚才也没看清楚那是不是鹅,总归是只禽类就是了,“小的之前没见,想来是沿着墙根到了石狮子下头的。刚才小的见了,正要赶它走,它就自己拖着一只逮到的蛤`蟆顺着墙根儿拐走了。想来是哪家养得跑出来了。” 扬州城隍庙里,白羽呼哧带喘、惊魂未定的呷了一肚子凉茶压惊。可吓死他了!刚才林海看着他的时候,他大气都不敢喘。等林海回去了,就赶紧拖着半死不活的癞蛤`蟆到了城隍庙来。 “吓着了?摸摸毛,吓不着!”城隍给白羽的鹅脑袋顺了顺毛,乐呵呵的用安抚小孩子的顺口溜来安抚白羽。 白羽冷静下来之后,又用掌蹼扒拉了一下癞蛤`蟆,弄得这蛤`蟆好像随时都能咽气一样。可他知道,这蛤`蟆虽然被他一时震得内伤了,可把内伤治好也就没事了。 “可是要把他交由阴吏接引到天庭司法天神处?”城隍揣着手,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乐呵呵全是慈爱的看着白羽。 白羽点点头:“嘎嘎。”我去抓那只瘸脚鸭去。 “注意安全啊!”城隍也不多留白羽,让人把蛤`蟆押往有司去了。 因为有了具体的目的地坐标,所以这回白羽很顺利的就到了大如州甄费岳父所在的城市里。 只能说这两个给警幻做私活的家伙收集信息的能力太差了,这都一年多了,也没发现白羽早就把警幻的布局给搅和得看不出原样了。不过这两个一开始也不是因为什么警幻有人格魅力杰出才能才为之驱使的,互相利用罢了,不上心也正常。 很轻易的,白羽就在大如州外面拦住了高唱《好了歌》打算勾搭甄费出家的瘸脚鸭,可瘸脚鸭却不知道人家甄费如今好好的,根本就没沦落到要靠妻子娘家勉强过活的地步。 瘸脚鸭比之癞蛤`蟆的功力要高些,一看见白羽眼珠子都绿了:他能被白羽找到,那肯定是蛤`蟆所化的茫茫出了岔子了。 “风月宝鉴何在?”人形的白羽冷着脸看着本体是瘸脚鸭的渺渺真人,语气冷淡得很。 当年两人同为太虚幻境以禽身入道的唯二同伴,白羽曾经对渺渺很有亲近的心意。当初渺渺要投警幻的时候,白羽还曾经拦过。可渺渺却半点不理会白羽的劝说,一门心思和警幻一起练了不知什么功法,化形的时候竟把命格五弊三缺显化,以至于成了瘸脚鸭的模样来,哪怕后来能变换人形了,可也还是跛脚难除。 “想要风月宝鉴?拿你的命来换!”渺渺半点废话没有,抄起手里的棍子对着白羽就甩了过去。 白羽一开始就躲闪来着,多少还对渺渺有些香火情。可到了后来也打出了真火,手腕一翻转,原形时候背后的棕色羽毛就变作了一把剑来,和渺渺你来我往的交起手来。 后来两个人更是化作了原形,你叨我一口我啄你一下的上下翻腾着打斗起来。斗了足足有十来个回合,白羽最后成功把瘸脚鸭叨成了秃毛鸭,而他自己不过是羽毛微微凌乱了一些罢了。 渺渺心里这个恨啊。一样都是太虚幻境出来的禽鸟,怎么白羽就能一路顺遂的把修为升到地仙后期去呢?自己磕磕绊绊的到了地仙初期,再想提升就怎么都上不去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投了警幻去。 白羽不知道渺渺心里头还有这种想法,不过就算知道了,顶多也就是不屑的嗤笑两声:天道偏爱人类,飞禽走兽鳞甲花草想要踏上此途本就难之又难。他们有了此等机缘,就该秉持天道喜爱的堂皇正道努力修行。有这个时间恨这个怨那个的,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瓶颈的原因,早日破解了才好。而不是因为一时的道途不顺就去走歪途。 他从渺渺的羽下找到了风月宝鉴,叼着渺渺的脖子就近找了大如州此处的城隍,请阴吏把渺渺送往司法天神处去。 才解决了渺渺的问题,白羽还来不及把风月宝鉴中的分魂解放出来,就发现其中李花木的精魂似有劫数的样子,赶紧一震翅膀赶往京城。 因为事态紧急,这一回白羽为了日夜兼程,飞行的高度都快到一重天了,足足飞了一天两夜才在快入夜的时候到了荣国府,正赶上李纨心念成灰一般躺在床上。 这李纨的精魂乃是太虚幻境一株李花所化,说起来年岁其实和白羽也差不多大,被幻境里年岁小些的精灵们尊称一声“姑姑”。白羽总觉得,警幻的手段能忽悠住那些花儿草儿的不难,可既然凤凰树都能堪破其中诡异之处,李花难道就这般呆笨吗? 李纨躺在床上,好半天都没动,眼神也木愣愣的。可过了片刻,她抬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在那里,有一个太医承认的孩子在。李纨忽然觉得不那么冷了。她缓慢的坐了起来,“你背着点人,回李家一趟。大爷的事情办起来的时候,请母亲在派人来吊唁的时候私下里帮我带来些补身的食材来。让母亲别操心才好。” 女婿亡故,没有丈母娘上门凭吊的道理。所以李纨才这么说。 白羽心下满意的点头:这才对嘛!哪有因为死了一个男人就寻死觅活的道理呢?这样也好,若是顺利的过了这一关,想来重回幻境的时候,李花也能有所明悟吧!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李花腹内的气息很是奇怪啊! 纵然府里的主子此时心中悲痛,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入棺停灵,亲友吊唁,之后抬棺到家庙去,自有豢养的和尚道士来做法事超度。 哭过一场之后,贾珠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在了荣国府里。李纨也似个透明人一般,挺着六甲之身安心在荣国府待产。 待到瓜熟蒂落之日,白羽这才明白了为何李花要下界的原因——她腹内孕育的,乃是一株兰花的残种。 这残种原本是养不活的,可借着李花的精灵之气,竟然慢慢补全了不足。 白羽瘪着嘴想,到底他闭关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啊?李花是怎么和这残种扯上关系的啊?又是为什么宁愿被警幻忽悠也要借人间这一遭补全残种啊? 这些答案,恐怕就算李花归返幻境也不一定能知道了。因为这种补全残种的方式实在对精魄损伤太大,李花回去之后恐怕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了。 白羽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在风月宝鉴到手之后,就开始把花儿草儿们困在里面的一丝精魂释放出去。 这些花儿草儿们大多如今已经在人间了,精魂自动归主,只待阳寿尽后,由阴吏引导,归地府反天庭即可。 被自己拦下未曾下界精灵们的精魂,也禀告西帝娘娘,用供奉线香归还幻境,归于本体,丝毫不妨碍今后的大道仙途。 而后,那空荡荡早就没什么用的风月宝鉴,就被白羽当成一面普通的镜子扔在鹅庄里头了。 春去秋来,又过了三载时光,林海终于卸任了巡盐御史的职务,携妻儿回返京城而来。 能从巡盐御史的位置上安全脱身,不能说简在帝心,可说一句皇帝还要用林海做事还是可以的。 如今的黛玉已经六岁,虽然还是有江南女子特有的袅娜,可却半分没有羸弱不足的病态了,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健康的姑娘。 而经过了白羽的拔毒调养,林海和贾敏也不再是烂种子和盐碱地了,成功在前年诞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此时已经两岁有余。 进京面圣之后,林海自然要携妻子拜见岳家。在这期间倒也还好,可等回了京中林家的宅子之后,林海就从妻子口中听说了一桩事:“张嬷嬷和我娘家的下人聊天,说了些旧事。四年前四月里开始,宝玉……就挨着月份被泼……下人说那是黄泥浆,可是这时辰上和玉姐儿的……怎么就这么相似呢?” 贾敏说话的时候有些吞吐,字字斟酌着,想要把事情说得委婉些。 可林海是谁?只言片语的就明白过来了。他又想起当年那癞头的和尚说的“不见外姓亲友”的话来,捋着胡须,对贾宝玉更多了几分不喜。 之前在荣国府的时候,这孩子因为玉儿的几句话就摔了那块据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玉石,简直不知所谓!后来又要给女儿取字,要不是看在妻子的面上,他恐怕要当场拂袖而去。 “白医师……这次进京来也不曾见过他吗?”贾敏有些不安,就算三年来他们林家越来越好也消弭不了这种不安。所以她特别想要再见一见白羽。 林海有些犹豫了:“若是……若是玉姐儿以前不是人……” “她现在是我的女儿!”贾敏的声音特别坚定。她不管玉儿过去是什么,但现在都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心尖肉,是她这辈子的骨血延续! “白医师也不是呢?”林海又问道。 “这……”贾敏犹豫了。过了半晌,才试探的问道,“老爷,你是知道什么了?” 林海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贾敏没立刻说话,而是做了片刻心理建设:毕竟之前猜测白羽有来历是一回事,如今就要被证实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拉住了林海的手,“咱们夫妻一体,又和玉儿有关。白医师总归是救了咱们一家四口的,若没有他,玉儿说不得如今还是不安康,大哥儿也是没影的——便是有了也不会似现在这样看着就康健。还有咱们俩的身体。便是不是人又如何?” 林海看妻子通透,心里头也是宽慰,便缓缓把三年前他追着癞头和尚出了宅子后发现的事情说了。又道:“咱们家的银票是有暗标的,白医师在京郊建了个庄子,起的名字就叫做‘鹅庄’,可见正是那天我看见的那只大鹅。” 贾敏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白羽大概是精灵或者妖怪之类的。可唯一没想到的是白羽的品种——或者说叫跟脚儿。鹅,贾敏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那咱们可要拜访一下白医师去?”虽然对白羽的跟脚儿有点接受无能,可贾敏还是觉得应该上门拜访去。 林海也有这个打算,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知道人家的落脚处了:总不能说他给出去的银票其实是要套出人家的老家吧! 所以要上门拜访,还是要好好绸缪一番的。 不过还不等林海绸缪好,外面就有人进来通报:“老爷太太,白医师来了。” 跟着就有一阵幽幽的笑声也传了过来,而后又是一阵阵的凄厉叫声,一下子就把众人的白毛汗都给吓出来了。 职责所在,不管守着的捕快们怎么心惊胆战,还是赶紧抄家伙冲进了院子里去。 才推开了院门,原先做诱饵的姑娘就一下子撞在了打头进来的捕头身上。眼看着见到活人了,姑娘牙齿打着颤、磕磕巴巴的说道:“黄……黄皮子!” 黄皮子,又叫黄鼠狼,学名叫做黄鼬。民间都说这东西邪性,聪明又记仇。民间有句广为流传的俗语就和它有关——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虽然不知道这出现的黄皮子和大姑娘失踪的事情有没有关系吧,可捕快们还是一个个的把刀都抽出来了。 就这么几息的功夫,原本姑娘之前呆着的房间房门就被撞开了。一个在夜里看起来黑乎乎的影子就窜了出来。 那黄绿色的眼瞳反射着月光,看得一群大小伙子都忍不住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月光下头,一只快六尺长、腰身都赶上人粗了的黄皮子抽着鼻子、龇着牙对着房门的方向,好像那里有什么大敌一般。 下一息,原本就已经处于半残废状态的房门再一次遭受了重击彻底交代了,一道白影就射了出来,嫩黄的喙跟箭矢一般直直叨中了黄鼠狼的鼻梁,瞬间就让那面露狠相的黄皮子半张脸都被叨烂了。 那白影正是将翅膀紧紧背在身后的白羽。眼看着一击即中,也不留手。脑袋就跟装了小马达似的,不管那黄鼠狼怎么闪躲,喙都一直追着那黄鼠狼“哚哚哚”的叨个不停。 黄鼠狼眼看不敌,连眼睛都在躲闪的过程中瞎了一只,立刻就夹紧了屁股。 一股带着怪味的湿漉漉的黄烟就喷了出来,可却不是冲着白羽去的,而是冲着站在边上已经看傻了的一众捕快们。 白羽自然不能眼看着那看着就带毒的东西落在这些凡人身上,就张开了两米长的大翅膀护在了众人的身前,把那喷过来的毒烟毒液全都一翅膀扇呼到了地上去。 就这么个短暂的空隙,那黄鼠狼一个纵身就上了墙,带着一股腥乎乎的黑烟三跳两跳的就跑了。 那些毒烟毒液扑在了院子里夯实的地面上,竟然让地面发出了一阵阵“滋滋”的腐蚀声音。可好歹没有扑在人的脸上,让一众有惊无险的捕快们后怕不已。 而白羽还不等捕快反应过来,就跟着一忽扇翅膀也上了墙头,追着那毁了容的黄皮子过去了。 “李哥……”还胆战心惊的捕快叫了李公甫一声,“谢……”哆嗦着话都说利索了。 “操!”捕头年岁大些,狠狠骂了一声总算找回了些胆气,“还愣着干什么?跟我追!咱还不如大李家的一只鹅吗?” 说完就一指捕快里年岁最小的那个:“你领着这丫头去找里内耆老去,再找大人要些支援,其他人跟我追!” “是!”不管心里头还是不是害怕的,可一群人在一起总归是壮胆子的,回答起来声音大了,恐惧又消散了不少。 这里头回答最大声、胆气也上涌最快的就是李公甫了。 刚才看见那大个儿的黄皮子时他不是不害怕的,可眼看着自家的鹅大仙几口下去就把那黄皮子叨得血肉模糊夹着尾巴跑了,心里立刻就踏实了。 他算是明白了,只要他家鹅大仙在,他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捕头抽着刀在后面追那黄鼠狼和白羽的时候,李公甫跟得是最紧的。 那黄鼠狼受了伤,一路上鲜血淋漓的滴在地上成了最好的指路标。众人顺着沥沥拉拉的血迹追踪,很快就出了县城,往越来越偏僻的地方去了。 “头儿……这方向是不是乱葬岗的?”一众人气喘吁吁的追踪途中,有人看出来他们要去的方向了。 捕头不说话,可心里头却知道这话没错,这的确是往乱葬岗的方向去的。 乱葬岗,其实各地都有这么一块地方,就算是天子脚下也不能幸免。毕竟这两年大宋实在是乱得够呛,原本的义庄早就荒废了,逐渐的就演变成了乱葬岗。 到了距离乱葬岗二三里远的地方,老远就听见一声声嘹亮的鹅叫声,“嘎”“嘎”的感觉都能把人耳朵震聋。 一口气跑了快二十里的捕快们早就不行了,喘着气觉得脚跟关了铅似的,越来越抬不动了。 远处的鹅叫声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了。几乎所有人都对那只勇猛大白鹅的安全不抱希望了——毕竟鹅再厉害它也是鹅啊!它的本质是家养的家禽,它的食谱也是素食来着。 而黄鼠狼,不说他们今天晚上他们见到的这只应该算是成精了的例子,就是普通的黄鼠狼,它也是吃肉的啊! 一个吃素的和一个吃肉的对上,孰胜孰负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然而李公甫并不担心。他信心满满的提着腰刀继续往乱葬岗的方向赶。他心里头特别自信,如果在黄鼠狼和他家鹅大仙之间有一个注定会落败,那个落败的一定是黄鼠狼! 很快的,乱葬岗就近在眼前了。原本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的捕快们全都傻了眼。 捕头看了一眼乱葬岗上来回踱着方步的白羽,回头拍了拍李公甫的肩膀:“你家这鹅是哪来的?你怎么养的?” 听说过鹅能看家,还特别凶悍,可没见过能活活把妖怪咬死的鹅啊!不知道李公甫家这只鹅是哪只母鹅下的、哪只公鹅踩的?要是可以,他也想弄一只回来。 “嘎嘎!”你们怎们来的这么慢!白羽看见李公甫领着一群江米条过来了,张开翅膀招呼了一声。 李公甫把腰刀回鞘,看着身上没几块好肉的大黄鼠狼,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罪魁祸首找到了,可失踪的姑娘呢? 捕头没急着立刻搜寻,而是提着刀走到了黄鼠狼旁边,对着黄鼠狼的脑袋就是手起刀落。 刀落下的时候,原本躺在地上状若死去的黄鼠狼一跃而起。原来它刚才根本就是在装死呢! 李公甫眼看着捕头的刀落空,立刻抽刀出鞘,横着朝黄鼠狼削了过去,恰好将黄鼠狼的半个脑壳子都削掉了,可那黄鼠狼却还是不管不顾的继续往外冲。 白羽立刻就急了。他就没丢过这么大的鹅,竟然被一只黄鼠狼装死给骗过去了!这黑历史绝壁不能留着! 这样想着,白羽立刻冲了过去,一张嫩黄色的喙就咬在了黄鼠狼暴露在他眼前的后脖颈子上。 这一口可不光是咬到肉了,直接咬在了黄鼠狼的骨头上,整个脖子都断了。黄鼠狼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个只有一半的气声,抽搐了一下就倒了。白羽这还不算玩,掌蹼踩在黄鼠狼的肚子上,一个劲儿的按。 在众人看不见的黄鼠狼的腹内,一颗黄豆粒大小的土黄色混杂着暗红色的珠子就这么在白羽掌蹼隔着皮肉的按压下碎了。 “头儿,你怎么知道它是装死的?”李公甫看黄鼠狼瘫倒了,赶紧过去把已经没了气息的黄鼠狼割了脑袋,心有余悸的回头问道。 捕头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会儿夜风一吹,整个人都湿透了。他摆着手,好半天才苦笑着摇头:“老人讲古的时候提过一句,没想到今天用上了。” “头儿,这有个地洞!” 不等两人把气喘匀了,立刻就有个捕快在不远的地方喊了一声。 洞里面大概是有人的,听到上面有动静,用气若游丝的声音细细喊了一声“救命”就再没了气息了。 “愣着干什么?赶紧挖啊!” 于是一群大小伙子还没歇过来二十里路的脚程消耗,就不得不又开始做起了挖掘工,把那地洞挖开。 挖到一半的时候,那洞似乎还同着另外一个出口,从这个出口里蹦出来了不少的小黄皮子来。 眼看着这些小黄皮子四散奔逃的,白羽看着这些一个个身上血污怨气缠身的小黄皮子,抻着脖子,声音洪亮的叫了一声:“嘎——” 那些原本速度奇快的黄鼠狼们被这嗓子一震,全都吐着白沫子昏死了过去。 “快!一刀一个,哪只也别漏了!”捕头吩咐道。 黄鼠狼记仇,若是放跑了一只,焉知几年后成了气候不会卷土重来再祸害钱塘百姓? 等刨开了那个大洞之后,几个捕快就知道这些黄鼠狼死得不冤。 里面的几个姑娘,最早家人报失踪的几个已经成了白骨一具了,唯有碎裂的皮肤毛发并指甲留了下来,勉强能辨认出生前是个人。剩下的几个,最近被撸来的还好,只是指甲被掀开了。 还有几个姑娘头皮都被剥开了,剩下脸上的皮肉还连着,疼得一动也不能动。余下的也是胳膊上都没了皮。 “去附近找找有没有板车之类的。”这样的伤可不能轻易移动。 好在很快衙门里的支援就到了。还有一些家里丢了姑娘的人家也自动自发的赶了过来。众人七手八脚同心协力的把姑娘们都救了回去。 其中伤势最轻的、只是手指甲被掀开了几个姑娘很快就在大夫的诊治下恢复过来。几碗压惊的汤药之后,就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经过说了。 据她们说,之所以撸了她们来,似乎是那最大的黄鼠狼用她们教导那些小黄鼠狼如何扒人皮。 白羽从李公甫嘴里听了一耳朵,就知道那只大的黄鼠狼大概是要化形了,可偏偏是个有戾气孽债的,所以要用到人皮来掩盖妖相。 几天后官府结案时,救回来的姑娘里面还是没了一个伤势过重的。几家没了孩子的苦主又要如何度过这难挨的日子,就不是能对外人道的事情了。 许娇容得知之后,很是唏嘘了一番。 许仙也叹息不已:“明明都救回来了,怎么就还是去了呢?若有良医良药,那姑娘也不会就这么没了。” “臭小子,年纪不大,倒学会怜香惜玉了!”李公甫看许仙一脸愁苦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119.第 119 章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她就是再泼辣, 心里头也不是不委屈的!此时的许娇容只想赶紧回家里去, 到自己的屋子里狠狠哭上一场。大不了她不嫁人就是了! 跟在李公甫身后进门就蹲在了椅子底下的白羽都被李公甫给气笑了, “嘎”了一声就从椅子底下伸出头来,在许娇容路过椅子的时候叨了许娇容的脚面子一下。 这一下并不重, 只是许娇容有些受惊的退后了一步, 正好撞在了李公甫的腿上了。 李公甫赶紧站起身来把许娇容扶住, 正好握住了许娇容的手。这一握, 心里头就是一阵抽疼。 一般十六七岁姑娘家的手哪里会像许娇容的手呢?便是粗糙了一些, 也不至于上面全是被水迹泡发了痕迹,手指头也不会因为绣花而绣出茧子来——那是积年的老绣户才会有的。 “一个……一个孩子能吃多少吃的?”李公甫直愣愣的说道。 许娇容先是一愣, 然后脸上就露出个笑容来。 椅子下边的白羽已经懒得吐槽李公甫这种直男思想了:难道你以为养个孩子就只要给口吃的就行了吗? 不过李公甫还不算没药救, 接着就说:“长姐如母,你照顾他是应该的。嗯, 应该的。我是他姐夫,也是应该的。” 许娇容忽然就透过了李公甫还算不错的皮相看到了他的本质——一个二货!谁家一见面屁事都没商量好的就直接说“我是他姐夫”了?不着调! 不过这种不着调里面的诚心很让许娇容动容。所以等王凤山王掌柜等李公甫和表舅公离开之后问她满不满意的时候, 许娇容和前几次不同,带着点羞涩的点了点头。 王掌柜捋着胡子呵呵笑, 心里头对自己的老朋友——许娇容姐弟的父亲算是有个交代了。 很快的, 李公甫和许娇容就进入了六礼的程序中,婚期定在了腊月。于是李公甫每日里除了自己家, 又多了一个要去的地方, 便是铜钱巷的许家。 去了也不空着手, 多是带一些吃食或者是笔墨。吃食是个姐弟俩改善伙食的, 笔墨是给在学堂念书的许娇容弟弟准备的。 李公甫每天早上出门前还和白羽叨咕几句“汉文真乖就是性子太软了”“娇容给我量了尺寸应该是要做衣裳”之类的话。 已经对李公甫的手艺完全绝望了的白羽一边吃早饭一边木着脸听李公甫说话,期盼那许家姑娘赶紧嫁进来才好,这样他就不用听李公甫这个即将脱单的大老粗天天在这里虐狗……不对,是虐鹅了! 然后,转眼间日子就到了腊月里,李公甫正是脱单娶得了美娇娘,李家就多了一个女主人并女主人带来的拖油瓶——许仙许汉文。 不过这半年里头,白羽也不是白过的,成功的成为了桂花巷牲畜界总瓢把子不说,还成功的带领桂花巷的牲畜们成功完成了两次惯偷狙击战,目前正要把地盘扩大到隔壁的菊花巷去。 嗯,法力全无,白羽也就这点兴趣爱好了。 一大早,许娇容准备好白羽的鹅食送到了后院的鸡栏里。李公甫虽然没直接跟她解释为什么他家鸡栏修得这么豪华,也没说为什么要养一只不下蛋的公鹅在这里,可许娇容是什么智商?李公甫又是什么智商? 所以在李公甫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嘴一秃噜就把白羽来历不一般的事情让许娇容给套话套出去了。 许娇容私心里合计,这长得跟大鹄似的鹅肯定不是个妖怪!只听说过吃人的妖怪了,没听说过吃素的妖精。 自己里多了个得了道的鹅大仙,许娇容也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 小拖油瓶许仙是个傻小子,刚跟着姐姐到了李家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但过了几天之后,就开始每天扒在鸡栏外头看着家里唯一的一个非人类的动物眼馋了。 说起来许仙一直希望自己能养个什么宠物来着。可惜他家自从父母去世之后就只能省吃俭用的过日子,连狗都养不起了。如今看到姐夫家里养了这么一只溜光水滑的大白鹅,心里头特别眼馋。 尤其是在见过白羽领着桂花巷的看门口和下蛋鸡成功把进来偷东西的小偷弄得看到前来缉捕的衙差时不停喊救命的威武身姿之后,就更眼馋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原本住在铜钱巷的时候,巷子里的孩子因为他没有爹娘都不乐意和他一起玩耍,还经常说一些难听的话。如今到了桂花巷,巷子里的孩子知道他是李家的妻弟,每天都能见到大白鹅之后,就立刻和他要好了。许仙自然更喜欢家里的大白鹅了。 转眼到了上元节,家家户户出门看花灯。白羽自然是不会跟着这一家人凑热闹的,但并不妨碍他到桂花巷巷子口去瞧瞧人来人往,展现一把他三巷联合总瓢把子的气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白羽正踩着小方步在巷子口来回巡查,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男子走了过来,定定立在他面前。 和普通人在白羽眼里也就和江米条差不多大小不同,这个男人在白羽的眼里是正常尺寸的。换句话说,这人不是普通人! 白羽仰着脖子从男人的鞋子大氅往上打量,到了男人的脸之后,白羽因为脖子仰得太高了,差点就撅摔了。好在他底盘稳妥,才避免了这个小杯具。 “怎的,不认得了?”男子板着脸,努力克制着笑意问道。 白羽有点懵圈。这是他顶头上司司法天神杨二郎啊!是来找他的? 杨戬看白羽的黑眼珠里全是疑惑,伸手虚点了白羽一下:“此处乃是一方小世界。我此时也不是真身在此,此间世界的杨戬是我的虚影映照。” “咯!”因为仰着脖子的关系,白羽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特别细,都赶上隔壁那只抱窝的母鸡了。可还是把问题问出来了:大人您映照来这干嘛? 杨戬把仰着脖子的白羽从地上抱了起来,半点不怕白羽掌蹼会不会把他的大氅弄脏了:“你久不归来,我便来看看。” “嘎嘎?”小仙可要同仙君一同归位? 杨戬摇头:“不必。你在此方世界里没有神职,自便就好。这方世界是有机缘在的,千万把握。” 白羽忽然发现杨戬其实挺好说话的。不过,也不排除是因为他撸了自己好多天为了防止自己多嘴蹦了他人设才这么大度的可能性! “那我便走了。”杨戬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头其实是不想走的。“若有无解之事,去二郎神君庙上香,我自会知晓。” 杨戬来去如风,伸手撸了好几下白羽之后,才把白羽放下离开了。而重新被放在了巷子口的白羽几乎以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他的幻觉来着,可被司法天神撸了好几十天的白羽自然不会认不得杨戬的法力波动,这才让白羽确定这是真的。 说起来,他困在地仙修为后期已经很久了,就连闭关也没有用。杨戬说此处有大机缘的时候,白羽就想着也许自己能借此提升修为来着。可是这机缘到底在哪儿呢? 进到二月,钱塘县里发生了几件怪事。 说起来这事本来隐秘,乃是几户人家的黄花姑娘失踪了。一开始的时候,这事报到官府,钱塘县衙是往人贩子的方向去查的。 可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又有最近一户看重姑娘的人家看得紧把人给救下来了,就传出这其实是妖精给闹得的话来。 李公甫作为一个捕快,如今也没办法着家了,天天夜里和人巡逻来着。钱塘县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是天子脚下,捕快的人数也是其余县衙的两倍。可人不能不吃不喝的连轴转不是? 虽然有倒班,可李公甫还是觉得累啊! 许娇容心里头也有些心疼。偏偏她一个妇道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李公甫每天回家的时候准备好热菜热水。 全衙门的捕快都行动起来,暂时算是让钱塘县里没再出现失踪的姑娘。可光是这样怎么够呢?来报失踪的案子可还没销呢,还得把那些姑娘找回来才行。 最后没法子了,县太爷亲自找了一户贫困人家,许以金银,想着来招引蛇出洞。 许娇容听了李公甫的话就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先不说那掳走姑娘的人还是妖精会不会中招吧,就说人家万一来了,从过去能悄无声息的把姑娘掳走这件事来看,那能是好对付的?别到最后罪魁祸首没抓着,反倒把好端端的人给折进去了! 带着这种忧心,许娇容连给白羽准备鹅食都心不在焉了。直到她恍恍惚惚的把鹅食端到白羽面前之后,才想起来自家还有一个鹅大仙呢! 所以当白羽把一碟子鹅食吃干净之后,就发现许娇容两眼冒光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这是要干什么?之前不是确定过了么,他是公的,是不可能下蛋的!白羽不自在的收了收自己的喙。 “大仙啊!”许娇容的语气特别温柔和蔼,半点看不出平日里教训李公甫和许汉文的大姐大样子来。 白羽看了许娇容一眼,就觉得这是有事情要求自己。所以他就歪着脖子看着许娇容,用眼神示意她有话快说。 许娇容还是很有眼力见的,立刻就把自己的担忧说了。末了求着白羽道:“大仙,看在咱们夫妻对您还算恭敬的份儿上,您跟着相公一起去看看,照应他一下可好?”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白羽晃了一下脑袋思考了两秒钟就点头同意了。 许娇容大喜过望。等到晚间李公甫要出门的时候,就拉住了他说道:“先别急着走,你把他带上!” 说着就递过来一个特大号的篮子,上面盖着一块干净的布。 “这是什么?你让我带的什么?”李公甫看许娇容拎着还挺吃力的样子,就把篮子上盖着的布给掀开了。 布下面盘着脖子的白羽抬头看了李公甫一眼,就又把脖子收到了翅膀旁了。 “叫你带你就带,哪来那么多废话?”许娇容看李公甫半点接过去的意思都没有,这个气啊!你就不能赶紧接过去,不知道这篮子加上鹅大仙又大又沉吗? 李公甫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了:“行吧,那我就带着吧!” 其实过了这么久也没见白羽有什么神异之处,李公甫还真有点怀疑白羽到底有没有自己当初想得那么神奇了。可家里头这个女人就爱多想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听到外头说是妖精作怪就开始害怕了。 要他说,这事儿应该是个武功高手做下的。不然的话,妖精要大姑娘做什么呢?童男童女的他还觉得在理,没听说过要大姑娘的! 这样想着,李公甫就拎起了装着白羽的篮子往集合的地方去了。 等到了地方,一群捕快看见李公甫手里拎着这么大个篮子,还以为李公甫是带来什么好吃了的呢!起着哄要李公甫“见者有份”。有几个更是直接就掀开了篮子上的盖布要自己动手。 可才掀开篮子上的盖布,原本还安静的呆在篮子里的白羽就扑闪着翅膀来了个飞越上墙,居高临下的对着几个动手的捕快。 几个动手的捕快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脸上就被不轻不重的扇了一下。然后就看见李公甫家那只身形比大鹄还大的白鹅上了墙叫了一声,就踩着四方步进了今晚上要当诱饵的姑娘房间去了。 县衙的捕头当了大半辈子官差,早就觉得李公甫家这只鹅有点不凡。他也怕这做诱饵的姑娘有个好歹的牵连了自己,所以也没逼着李公甫去把白羽抓出来。对着还闹哄哄的众人不轻不重的说了几句,就开始分配任务了。 在屋子里的白羽听着捕头的话,心里头就忍不住认同许娇容的想法:整个钱塘县里其他各处各里都安排青壮紧紧的守着,唯独留出这么一个空档来没人明面上守护,偏偏暗地里还安排了二十个捕快待命。这不是明摆着里面有猫腻嘛! 做诱饵的姑娘看着白羽趴在窗户上摇晃着脑袋、鹅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来,就忍不住惊讶。 她难道不怕吗?当然怕。可更怕穷。有了县太爷的安家费,起码他们一家人能好过不少。所以就算心里头恐惧,还是咬着牙挺着。 想着父母和妹妹不舍痛苦的眼神,她心里头半点不怨自己的亲人,这是她自愿的! 如今父母和妹妹被县太爷安排在别的地方了,整个家里就只有自己,姑娘心里头直打颤。正害怕着呢,这大白鹅就啪嗒啪嗒的进来了,也不叫也不闹的就在屋子里来回溜达,跟巡察似的,看得姑娘就觉得好笑,心里头的害怕消了不少。 如今看他趴在窗户上摇头晃脑的样子,就忍不住伸出了胳膊,把白羽一下子搂进了怀里。 司法天神大殿里,额间神目闪烁的杨戬一下子就把公文笔给掐断成了两截。 白羽是自愿被抱住的,不然一个凡人的动作他怎么会躲不开?杨戬非常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 说起来,其实太虚幻境里的那些花草精灵们也不是没有这个心思的。过去是有贼心没贼胆,如今下凡走了一遭回来,可不止一次聚在一起议论着想要把白羽这位“鹅爷爷”给抱在怀里好好撸一撸了! 情敌太多,杨戬觉得有些心酸。可又想到自己和白羽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便放下心来。到最后,能和他一起的,只有他。 白羽可不知道顶头上司此时因为自己温顺的呆在人家姑娘怀里就吃醋了。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好撸。听说过撸猫撸狗的,没听说过撸鹅的。毕竟猫狗什么的身上的皮毛多软和热乎啊!他的羽毛虽然溜光水滑的吧,可其实更像是凉凉的缎子面——顺滑有,但应该不会让人觉得心都酥了那种软。 120.第 120 章(还债)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对此, 白羽一开始还有些抗拒来着。毕竟他最多在人间呆上一小段时间, 以后回了太虚幻境, 心音和鹅语都能有,人话说得再利索有什么用呢?可架不住刘姥姥苦口婆心的, 白羽一心软, 想着就当哄老人家高兴了, 便装模作样的开始学。 还好有那几十年的人间经历打底, 这才几年的工夫, 就已经似模似样了。 不过话说顺溜了,可行事的风格还是跟以前一样开门见山。上来和林海打过招呼之后, 白羽就直奔主题, 而且特别不拿自己当外人:“林大人,请帮我把贾元春弄出宫, 再给贾元春贾迎春贾探春找个好归宿。” 这三年里,白羽没想过去荣国府把人给偷出来——已经进宫的贾元春就不用想了, 紫禁城有天子之气镇压,可不是白羽能随便进出的地方。所以这件事还真就得麻烦林海。 至于贾迎春和贾探春, 白羽是想着一事不烦二主来着, 毕竟大家都这么熟了。 林海脸上的笑容就深了些。把贾元春弄出宫其实不难,给几个姑娘找个好的未来归宿也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林海看白羽这么积极上心的模样, 隐约里就觉得这些姑娘, 还有白羽带回鹅庄的那些丫头, 恐怕都是和自家玉儿一个些列的, 不一定是因为什么被忽悠了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看白羽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明显是把他划归到自己人的范围里了,这才半点不客气的提出了要求来着。 能被白羽划到自己人的范畴里,林海私心里觉得是赚了,所以林海答应得特别痛快。 等这事儿说完了,林海就领着白羽往内院走。内院的正房里,贾敏领着女儿黛玉和儿子林曦正等着呢。 进门第一件事,白羽就是打量着黛玉。这回没直接上手了,也算是刘姥姥教导有功。就是等着黑亮亮的眼睛,毕竟黛玉如今也不是当年的三头身小豆丁了,容不得他抱在怀里了。 这真是一件让人伤心的事情,白羽想道。 对于如今白胖白胖的林曦,白羽倒是没半点的冷待。这年头女孩子要想过得好,好爹好娘好兄弟好姊妹都是必须的。林曦的存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黛玉的未来顺遂与否,所以对林曦白羽很是表达了一番喜爱之情。 林曦也是个乖巧的性子,对着白羽也不怕生,就乐呵呵的笑着。 白羽特意给林曦看了一下命格,是个好的,临走的时候就和林海说了。 林海和贾敏得了白羽的准话,心中大安,白羽要走的时候还让他有空再来。 可白羽却面露难色了。 林海倒不觉得是白羽要冷着他们,只是问道:“看白医师似乎有些为难,不知可否和林某人说说。” 白羽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经被扒了一半了,所以说话的时候还真就没多想,有什么就说什么了:“我出来三四天了,事情办完了,也该回去了。” 这样说着,白羽又想起来自己还有个鹅庄呢,赶紧又道:“我庄子里的那些姑娘有刘姥姥照看呢,现在识字做饭女红都可厉害了,你给照看一下呗!不要给她们入奴籍啊,要自在着就好。” 警幻盗取太虚幻境仙植修为一事至今已经几日,主犯归案,白羽作为证人也是要去司法天神处交还法旨的,所以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 要是别人可能还不明白白羽的意思,可林海一听,又联想俗语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话,看白羽可不就是将将四年前到了他们扬州的么! 所以他家姑娘果然是有大来历的!林海心内很是兴奋,同时也安心了不少。 毕竟他们家只是凡人,若白羽真是什么山野里修行的大妖,虽然不吃人、看着也是个心思单纯的,可还是有点恐惧的。但现在知道人家是天上来的,不管是什么等级的,总归更让人放心。 而且不过是照看几个丫头,有什么难的?他们林家不至于连这个都做不到。 白羽见林海答应了,乐颠颠的告辞走了。 等回了鹅庄,把刘姥姥和十来个小姑娘都叫出来,把之前建房子圈山包剩下的银票都拿出来,给这些小姑娘们挨个平分,剩余的零头给了刘姥姥,又把鹅庄的房地契送到了林府去。 等所有琐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已经是几天之后了。白羽刚好听说贾元春被指给了某个郡王做正妃,如今已归家待嫁了。 他倒是半点没有舍不得的心情,毕竟如今人间无事,有的花儿草儿根本不必他费心,自有家人照看就可以富足一生,而其他命格被改得凄苦的花儿草儿都被他聚集到了鹅庄里来,有了金银在手,又有林家做后盾,也能平平安安的过上好日子。 而后不过是经由地府阴吏指引归返天庭,区区几十天的时间,白羽还真就生不出什么离别的愁绪来。 刘姥姥听说白羽要走,心里头还舍不得,拉着白羽的手叮嘱了不少话。 白羽一一听了,半点没有不耐烦。 刘姥姥年纪大了,有些见不得别离,所以白羽离开的时候是悄悄走的,谁也没惊动。 京城里得了司法天神法旨的六丁六甲神早就等着了,见白羽前来复命,直接开了天门,让白羽乘着云朵上了天庭。 才到南天门,就有一个金瞳银臂模样的战将等着:“太虚幻境鹅仙白羽?” 白羽赶紧行礼:“正是小仙。” “跟我来吧!”那战将上下打量了白羽一番,半点没看出白羽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明白自家主人为何要把这么一个不入流的仙禽收到手下来。难道有他一只禽鸟还不够吗?若是不够,添个金雕什么的,他也认了。可一只鹅?不明白主人在想什么啊! 到了司法天神大殿外,白羽连一声都不敢出了,身子僵硬得跟石头也差不多,老老实实的站在大殿外头等着传讯。 “啪”的一声,一颗核桃敲在了白羽的头上。一个没有半点起伏的声音跟在后面响起,“呆头鹅,你可真呆。” 白羽一愣,转头一看,就看见之前在薛家后门用枣子砸自己的红衣孩童坐在大殿的台阶上头。偏偏守殿的神将们明明看到这孩童了,却管也不管的继续站岗。 “呆头鹅,你快进去吧。我二哥可想你了。”毫无波澜的声音平平板板的说道。 白羽懵了。这孩子到底是谁?他二哥又是谁? 正想着呢,就有仙奉出来叫白羽进去。白羽只能赶紧跟着往里走。临进去之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红衣孩童从台阶上站了起来,脚下踩着一团火,孤零零一个人离开了。那背影没来由的让白羽觉得孤单得难受。 他还在想这孩子到底是谁呢,可进了大殿,草草的就看见了坐在正神之位上的司法天神一眼,只觉得一股神威扑面而来,连囫囵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就不敢抬头再看了。 杨戬看着白羽低着头的模样,心里头有点不高兴。难道他今天打扮得不够威严威武吗? 他得知白羽前来复旨,特意挑了一身最能衬托自己威仪的神甲,就是为了给白羽留下一个好印象。 毕竟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对白羽来说。实际上,杨戬见到白羽的时候是个还在流鼻涕的小孩,因为天生天眼自卑得很,哭得稀里哗啦的,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形象。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留下一个好印象给白羽才行。 可是,看起来自己好像有些弄巧成拙了?杨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可也来不及回去换衣服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处理警幻盗取仙植修为的事情来。 有照天镜在,自然是容不得警幻抵赖的。警幻此举甚是恶劣狠毒,已经有了邪魔之意。杨戬没给警幻下斩仙台,毕竟要用斩仙台是要上禀天条天道的。 “今下警幻仙根,罚入地府,畜生道轮回五百载。” 边上的梅山老大心里头一个突:好家伙,这是要让警幻彻底灰飞烟灭啊! 天生天养的灵物得到机缘开了神识踏上道途,那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太虚幻境里的那些花草也是机缘巧合,可也只能慢慢的磨。 道途坎坷,最重要的就是保守本心不灭才能前行,否则不进则退。而一退,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就拿白羽来说,曾经做过几十年的人,那人就应该是他的本心。可他做鹅的时间更长,做人的时间太短,人的本心就不足了。若不是此番下界,又有刘姥姥的日夜叮咛,恐怕那做人时候的记忆就会逐渐消散了。 警幻本来已经入了道途,如今却要去畜生道轮回五百载,世世轮回之下,本心又能剩下多少呢?从她能为了提升修为就走了邪道来看,恐怕几世之后,她就会以为自己真的是一只畜生了,而后神识日销,最终弥散在天地之间。 所以说二爷是生了真火啊!梅山老大想道。 警幻还以为自己交了好运,脸上是难掩的喜色。待梅山老大押她往地府去的时候,猛回身看见了身后几步远的白羽,立刻就脸色煞白了——本体被白羽一口一口咬碎撕烂的感觉还在,神魂里都对白羽刻满了畏惧。 “鹅仙白羽,可有神职?” 因为畏惧白羽而半瘫着的警幻被梅山老大拎出去之后,坐在上端的杨戬开口问道。 低着头的白羽耳根一麻:我的妈呀,声音要不要这么好听! “鹅仙?”见白羽没反应,杨戬追问了一声。 “没有没有……下仙没有神职。”白羽赶紧回答道。 杨戬点头:“嗯——” 这么一声,让白羽的脖颈子都酥了,可还是低着头不敢抬头。 “你这嫉恶如仇的性子本君倒是很欣赏。本君座下还缺一个侍候笔墨公文的仙奉,觉得你到可以胜任。”杨戬看着跟自己隔了大半个神殿还低着头的白羽说道,“你看如何?” 还能如何?大佬说相中自己了,白羽哪敢不从?白羽怂了吧唧的同意了呗:“下仙拜谢神君赏识。” “嗯,近前来。”杨戬眉毛一挑说道。 白羽赶紧往杨戬的公案方向走过去:伺候笔墨嘛,自然要在公案边上才是。还特别有眼力见儿的立在了杨戬的左手边半臂远的位置。仍然没敢抬头。 “你的本形是什么?给本君看看。” 就在白羽要拿起杨戬公案上的仙墨研磨的时候,忽然就听见杨戬这般说道。 “啊?”什么玩意?我没听清楚!白羽觉得自己的耳朵大概是出了问题了。 此刻坐着的杨戬终于不用对着白羽的脑袋顶了,而是看着低着头的白羽侧脸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杨戬记得,这个表情,白羽说这个表情又叫做“黑人问号脸”来着。 “本形是什么样的,给本君看看。”杨戬心里头多了点愉悦,重复了一遍。 白羽虽然觉得莫名其妙的,可大佬发话了,还是只能应了一声“是”变换了本体出来。 原本一身白衣的少年一个旋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背后带着一片棕色羽毛的白鹅。 还不等白羽稍微抬起脖子,就感觉整个人被抱了起来,搂进了一个穿着冷冰冰神甲的怀里,低着的脑袋正好碰在了护心镜上。 那凉飕飕的感觉可不舒服,白羽忍不住往怀抱相反的方向挪了挪。挪到一般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大佬给抱住了?卧槽!什么情况? “不舒服?”杨戬察觉到白羽的动作,低着头看着怀里白鹅弯曲着的修长脖颈问道。随后他就意识到,是自己的神甲弄得白羽不舒服了。他抿了抿唇,掐动法决,身上的神甲就变成了一套柔软的衣衫来。 原本因为好奇白羽有什么特别之处来蹲墙角的傲天鹰扒在窗户框上,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可是他第一次见主人用法决更换衣物来着。 “看什么呢?” 傲天鹰还在震惊中,就听身后一声问话。不用回头,听声音都知道是啸天那货。 “没长眼睛啊?自己看。”傲天鹰没好气的说道。 哮天犬也不知道谁惹到这金眼银翅鹰了,也不多搭理傲天鹰,自己抬着前爪也扒在了窗户框上,脑袋伸进了窗户里头往正殿上看去,就看见自家主人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大鹅,手从鹅头往下,一直顺着颈子撸到后背去了。 卧槽!什么情况?自从自己长大之后,主人就好久不撸自己了,如今竟然开始撸一只鹅了?难道他的毛皮没有那只鹅好摸吗? 121.这一章要一气写完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 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这一下并不重,只是许娇容有些受惊的退后了一步, 正好撞在了李公甫的腿上了。 李公甫赶紧站起身来把许娇容扶住, 正好握住了许娇容的手。这一握,心里头就是一阵抽疼。 一般十六七岁姑娘家的手哪里会像许娇容的手呢?便是粗糙了一些, 也不至于上面全是被水迹泡发了痕迹, 手指头也不会因为绣花而绣出茧子来——那是积年的老绣户才会有的。 “一个……一个孩子能吃多少吃的?”李公甫直愣愣的说道。 许娇容先是一愣,然后脸上就露出个笑容来。 椅子下边的白羽已经懒得吐槽李公甫这种直男思想了:难道你以为养个孩子就只要给口吃的就行了吗? 不过李公甫还不算没药救, 接着就说:“长姐如母, 你照顾他是应该的。嗯,应该的。我是他姐夫,也是应该的。” 许娇容忽然就透过了李公甫还算不错的皮相看到了他的本质——一个二货!谁家一见面屁事都没商量好的就直接说“我是他姐夫”了?不着调! 不过这种不着调里面的诚心很让许娇容动容。所以等王凤山王掌柜等李公甫和表舅公离开之后问她满不满意的时候,许娇容和前几次不同, 带着点羞涩的点了点头。 王掌柜捋着胡子呵呵笑,心里头对自己的老朋友——许娇容姐弟的父亲算是有个交代了。 很快的,李公甫和许娇容就进入了六礼的程序中, 婚期定在了腊月。于是李公甫每日里除了自己家, 又多了一个要去的地方, 便是铜钱巷的许家。 去了也不空着手, 多是带一些吃食或者是笔墨。吃食是个姐弟俩改善伙食的, 笔墨是给在学堂念书的许娇容弟弟准备的。 李公甫每天早上出门前还和白羽叨咕几句“汉文真乖就是性子太软了”“娇容给我量了尺寸应该是要做衣裳”之类的话。 已经对李公甫的手艺完全绝望了的白羽一边吃早饭一边木着脸听李公甫说话, 期盼那许家姑娘赶紧嫁进来才好, 这样他就不用听李公甫这个即将脱单的大老粗天天在这里虐狗……不对, 是虐鹅了! 然后, 转眼间日子就到了腊月里,李公甫正是脱单娶得了美娇娘,李家就多了一个女主人并女主人带来的拖油瓶——许仙许汉文。 不过这半年里头,白羽也不是白过的,成功的成为了桂花巷牲畜界总瓢把子不说,还成功的带领桂花巷的牲畜们成功完成了两次惯偷狙击战,目前正要把地盘扩大到隔壁的菊花巷去。 嗯,法力全无,白羽也就这点兴趣爱好了。 一大早,许娇容准备好白羽的鹅食送到了后院的鸡栏里。李公甫虽然没直接跟她解释为什么他家鸡栏修得这么豪华,也没说为什么要养一只不下蛋的公鹅在这里,可许娇容是什么智商?李公甫又是什么智商? 所以在李公甫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嘴一秃噜就把白羽来历不一般的事情让许娇容给套话套出去了。 许娇容私心里合计,这长得跟大鹄似的鹅肯定不是个妖怪!只听说过吃人的妖怪了,没听说过吃素的妖精。 自己里多了个得了道的鹅大仙,许娇容也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 小拖油瓶许仙是个傻小子,刚跟着姐姐到了李家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但过了几天之后,就开始每天扒在鸡栏外头看着家里唯一的一个非人类的动物眼馋了。 说起来许仙一直希望自己能养个什么宠物来着。可惜他家自从父母去世之后就只能省吃俭用的过日子,连狗都养不起了。如今看到姐夫家里养了这么一只溜光水滑的大白鹅,心里头特别眼馋。 尤其是在见过白羽领着桂花巷的看门口和下蛋鸡成功把进来偷东西的小偷弄得看到前来缉捕的衙差时不停喊救命的威武身姿之后,就更眼馋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原本住在铜钱巷的时候,巷子里的孩子因为他没有爹娘都不乐意和他一起玩耍,还经常说一些难听的话。如今到了桂花巷,巷子里的孩子知道他是李家的妻弟,每天都能见到大白鹅之后,就立刻和他要好了。许仙自然更喜欢家里的大白鹅了。 转眼到了上元节,家家户户出门看花灯。白羽自然是不会跟着这一家人凑热闹的,但并不妨碍他到桂花巷巷子口去瞧瞧人来人往,展现一把他三巷联合总瓢把子的气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白羽正踩着小方步在巷子口来回巡查,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男子走了过来,定定立在他面前。 和普通人在白羽眼里也就和江米条差不多大小不同,这个男人在白羽的眼里是正常尺寸的。换句话说,这人不是普通人! 白羽仰着脖子从男人的鞋子大氅往上打量,到了男人的脸之后,白羽因为脖子仰得太高了,差点就撅摔了。好在他底盘稳妥,才避免了这个小杯具。 “怎的,不认得了?”男子板着脸,努力克制着笑意问道。 白羽有点懵圈。这是他顶头上司司法天神杨二郎啊!是来找他的? 杨戬看白羽的黑眼珠里全是疑惑,伸手虚点了白羽一下:“此处乃是一方小世界。我此时也不是真身在此,此间世界的杨戬是我的虚影映照。” “咯!”因为仰着脖子的关系,白羽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特别细,都赶上隔壁那只抱窝的母鸡了。可还是把问题问出来了:大人您映照来这干嘛? 杨戬把仰着脖子的白羽从地上抱了起来,半点不怕白羽掌蹼会不会把他的大氅弄脏了:“你久不归来,我便来看看。” “嘎嘎?”小仙可要同仙君一同归位? 杨戬摇头:“不必。你在此方世界里没有神职,自便就好。这方世界是有机缘在的,千万把握。” 白羽忽然发现杨戬其实挺好说话的。不过,也不排除是因为他撸了自己好多天为了防止自己多嘴蹦了他人设才这么大度的可能性! “那我便走了。”杨戬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头其实是不想走的。“若有无解之事,去二郎神君庙上香,我自会知晓。” 杨戬来去如风,伸手撸了好几下白羽之后,才把白羽放下离开了。而重新被放在了巷子口的白羽几乎以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他的幻觉来着,可被司法天神撸了好几十天的白羽自然不会认不得杨戬的法力波动,这才让白羽确定这是真的。 说起来,他困在地仙修为后期已经很久了,就连闭关也没有用。杨戬说此处有大机缘的时候,白羽就想着也许自己能借此提升修为来着。可是这机缘到底在哪儿呢? 进到二月,钱塘县里发生了几件怪事。 说起来这事本来隐秘,乃是几户人家的黄花姑娘失踪了。一开始的时候,这事报到官府,钱塘县衙是往人贩子的方向去查的。 可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又有最近一户看重姑娘的人家看得紧把人给救下来了,就传出这其实是妖精给闹得的话来。 李公甫作为一个捕快,如今也没办法着家了,天天夜里和人巡逻来着。钱塘县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是天子脚下,捕快的人数也是其余县衙的两倍。可人不能不吃不喝的连轴转不是? 虽然有倒班,可李公甫还是觉得累啊! 许娇容心里头也有些心疼。偏偏她一个妇道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李公甫每天回家的时候准备好热菜热水。 全衙门的捕快都行动起来,暂时算是让钱塘县里没再出现失踪的姑娘。可光是这样怎么够呢?来报失踪的案子可还没销呢,还得把那些姑娘找回来才行。 最后没法子了,县太爷亲自找了一户贫困人家,许以金银,想着来招引蛇出洞。 许娇容听了李公甫的话就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先不说那掳走姑娘的人还是妖精会不会中招吧,就说人家万一来了,从过去能悄无声息的把姑娘掳走这件事来看,那能是好对付的?别到最后罪魁祸首没抓着,反倒把好端端的人给折进去了! 带着这种忧心,许娇容连给白羽准备鹅食都心不在焉了。直到她恍恍惚惚的把鹅食端到白羽面前之后,才想起来自家还有一个鹅大仙呢! 所以当白羽把一碟子鹅食吃干净之后,就发现许娇容两眼冒光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这是要干什么?之前不是确定过了么,他是公的,是不可能下蛋的!白羽不自在的收了收自己的喙。 “大仙啊!”许娇容的语气特别温柔和蔼,半点看不出平日里教训李公甫和许汉文的大姐大样子来。 白羽看了许娇容一眼,就觉得这是有事情要求自己。所以他就歪着脖子看着许娇容,用眼神示意她有话快说。 许娇容还是很有眼力见的,立刻就把自己的担忧说了。末了求着白羽道:“大仙,看在咱们夫妻对您还算恭敬的份儿上,您跟着相公一起去看看,照应他一下可好?”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白羽晃了一下脑袋思考了两秒钟就点头同意了。 许娇容大喜过望。等到晚间李公甫要出门的时候,就拉住了他说道:“先别急着走,你把他带上!” 说着就递过来一个特大号的篮子,上面盖着一块干净的布。 “这是什么?你让我带的什么?”李公甫看许娇容拎着还挺吃力的样子,就把篮子上盖着的布给掀开了。 布下面盘着脖子的白羽抬头看了李公甫一眼,就又把脖子收到了翅膀旁了。 “叫你带你就带,哪来那么多废话?”许娇容看李公甫半点接过去的意思都没有,这个气啊!你就不能赶紧接过去,不知道这篮子加上鹅大仙又大又沉吗? 李公甫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了:“行吧,那我就带着吧!” 其实过了这么久也没见白羽有什么神异之处,李公甫还真有点怀疑白羽到底有没有自己当初想得那么神奇了。可家里头这个女人就爱多想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听到外头说是妖精作怪就开始害怕了。 要他说,这事儿应该是个武功高手做下的。不然的话,妖精要大姑娘做什么呢?童男童女的他还觉得在理,没听说过要大姑娘的! 这样想着,李公甫就拎起了装着白羽的篮子往集合的地方去了。 等到了地方,一群捕快看见李公甫手里拎着这么大个篮子,还以为李公甫是带来什么好吃了的呢!起着哄要李公甫“见者有份”。有几个更是直接就掀开了篮子上的盖布要自己动手。 可才掀开篮子上的盖布,原本还安静的呆在篮子里的白羽就扑闪着翅膀来了个飞越上墙,居高临下的对着几个动手的捕快。 几个动手的捕快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脸上就被不轻不重的扇了一下。然后就看见李公甫家那只身形比大鹄还大的白鹅上了墙叫了一声,就踩着四方步进了今晚上要当诱饵的姑娘房间去了。 县衙的捕头当了大半辈子官差,早就觉得李公甫家这只鹅有点不凡。他也怕这做诱饵的姑娘有个好歹的牵连了自己,所以也没逼着李公甫去把白羽抓出来。对着还闹哄哄的众人不轻不重的说了几句,就开始分配任务了。 在屋子里的白羽听着捕头的话,心里头就忍不住认同许娇容的想法:整个钱塘县里其他各处各里都安排青壮紧紧的守着,唯独留出这么一个空档来没人明面上守护,偏偏暗地里还安排了二十个捕快待命。这不是明摆着里面有猫腻嘛! 做诱饵的姑娘看着白羽趴在窗户上摇晃着脑袋、鹅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来,就忍不住惊讶。 她难道不怕吗?当然怕。可更怕穷。有了县太爷的安家费,起码他们一家人能好过不少。所以就算心里头恐惧,还是咬着牙挺着。 想着父母和妹妹不舍痛苦的眼神,她心里头半点不怨自己的亲人,这是她自愿的! 如今父母和妹妹被县太爷安排在别的地方了,整个家里就只有自己,姑娘心里头直打颤。正害怕着呢,这大白鹅就啪嗒啪嗒的进来了,也不叫也不闹的就在屋子里来回溜达,跟巡察似的,看得姑娘就觉得好笑,心里头的害怕消了不少。 如今看他趴在窗户上摇头晃脑的样子,就忍不住伸出了胳膊,把白羽一下子搂进了怀里。 司法天神大殿里,额间神目闪烁的杨戬一下子就把公文笔给掐断成了两截。 白羽是自愿被抱住的,不然一个凡人的动作他怎么会躲不开?杨戬非常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 说起来,其实太虚幻境里的那些花草精灵们也不是没有这个心思的。过去是有贼心没贼胆,如今下凡走了一遭回来,可不止一次聚在一起议论着想要把白羽这位“鹅爷爷”给抱在怀里好好撸一撸了! 情敌太多,杨戬觉得有些心酸。可又想到自己和白羽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便放下心来。到最后,能和他一起的,只有他。 白羽可不知道顶头上司此时因为自己温顺的呆在人家姑娘怀里就吃醋了。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好撸。听说过撸猫撸狗的,没听说过撸鹅的。毕竟猫狗什么的身上的皮毛多软和热乎啊!他的羽毛虽然溜光水滑的吧,可其实更像是凉凉的缎子面——顺滑有,但应该不会让人觉得心都酥了那种软。 他安静的呆在人家姑娘的怀里,只是为了安抚一下这受了惊吓的小姑娘而已。 白羽嫩黄色的喙温和的在小姑娘的头发上叨了叨,安抚的意味很明显。 作为和小姑娘在一起的另外唯一的生物,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小姑娘安心不少。她抱着白羽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日头逐渐西斜,看着屋子里逐渐被黑暗渗透,拉开了被子盖在自己和白羽身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夜色过了大半,捕快也有些撑不住了。一个个都有些迷迷瞪瞪的,强撑着不彻底睡过去。 正在这个时候,就听见原本静谧的夜色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鹅叫声。 “嘎!”我叨死你啊! 两只之前被这踩水的禽类叫声惊飞的两只禽鸟又扑棱棱的落在了岸边的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叫着。 如果要是有人听得动鸟儿的语言,就知道这两只雀鸟议论的对象正是此时还处于惊躁状态来回在湖面上踩水的禽类。 “鹅爷爷这是怎么了?” “你忘了几天前被警幻忽悠下去的那些花草精灵了?平时鹅爷爷多稀罕她们啊!”回话的鹊儿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说起话来还带着人间的方言口语。 之前问话的青鸟秒懂。鹅爷爷对那些花草精灵是真喜欢,如今闭关出来发现所有的精灵都被警幻忽悠走了,哪里能不着急呢? “可这么叫下去,是不是不太好?”它犹豫了一下说道。 “没事!”另一只鹊儿在树枝上蹦跳两下回道,“鹤爷爷等下一准儿过来,不用担心。” 果然,两只禽鸟的话音才落,就看见远远的天上飞来一只体型巨大的鹤鸟,正是仙界最常见的仙鹤。 那仙鹤落在了水面上也不出声,在那来回踩水的“鹅爷爷”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一翅膀就呼扇了下去,把那“鹅爷爷”直接掀到了湖边直愣愣的撞在了一块光滑的石板上,而后口吐人言:“白毛儿,收了你那破锣嗓子!搅了我的一场好梦,你要怎么赔我?” 这一翅膀的力道可谓重大,那大鹅脑袋直直的撞在了光滑的石板上,竟然直接把那石板撞了个粉粉碎。就算这样,那鹅的脑袋也还是半点力道不减的插进了土里,连带着大半的脖子也一起射进了地里。 鹤鸟却半点也不担心。只是过了好一会儿看那大名唤作白羽的鹅鸟还是直愣愣的插在地里,这才有点心虚的一拍翅膀飞到了鹅鸟旁边,用纤细的长腿抓了一下大鹅还露在外面的掌蹼。 白羽恍恍惚惚之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一样——上一辈子他是得了白血病死的,没想到死了之后就变成了一只太虚幻境里诞生的鹅鸟。 和他一起出生的禽鸟鲜少能似他一般开启灵智踏上修行之路的,绝大部分也不过是比凡间的禽鸟多些灵气罢了。 而他,大概是上辈子的影响,尽管破壳之后失去了大部分为人的记忆,可还是磕磕绊绊的成为了太虚幻境里为数不多的禽兽脱凡的仙体。 “大喇叭!白毛儿!泔水桶!” 白羽才理清自己的经历,就听见一声声闷闷的呼唤传来。好吧,这几个称呼都是叫他的。 大喇叭是因为他嗓门大;白毛儿是他成就地仙品味之后给自己取的名字白羽的戏称;至于泔水桶,则是他这个损友仙鹤给他取的诨名,用来讽刺他什么都吃的特性。 “别叫啦!”白羽大了一个挺,脖子一缩一伸就把脑袋从地力拔了出来。 心虚的仙鹤可算放下了心来,口气又从带着点担忧变换成了嫌弃:“你不躁群了?” “不了。”白羽一双大鹅眼瞪得溜圆,跟天河底下的黑曜石似的漂亮。 “那你打算怎么办?对了,警幻呢?”仙鹤可不觉得白羽会什么都没干就跑来这里发疯来。 “让我啃了大半的本体,不知道逃哪儿去了。”白羽一说,嘴里又泛起了苦味儿来,忍不住“呸”了几声。 仙鹤不说话了。不过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嘟囔:叫你泔水桶半点没错,动不动就上嘴啃,啃完了还往肚子里吞。警幻那丫头片子的本体是一大团的菟丝子,铺天盖地的你都能啃完大半,你厉害! “你没事了我就回瑶池去了。”仙鹤的本体无法做出“撇嘴”这种高难度的动作,最后只是咂咂喙表示自己要离开了。 “你先别走!”白羽着急了。 “又怎么了?警幻让你啃了,她手下的癞蛤`蟆和瘸脚鸭也挡不住你一嘴的。你那些花精草灵也不过是下界几十天,就算沾些红尘气息也没什么,静修些时日也就消弭了。”仙鹤嘴上说着宽慰的话,可还是忍不住挤兑一下曲清波。反正白羽脑子小,根本听不懂。 过去的白羽可能听不懂,可现在的白羽,虽然还是反应慢得出奇,语气却能分辨。不过这个时候他也计较不了许多了,一张嘴,就呱啦啦的把之前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 “那个黑心肝把她们的精魂和风月宝`鉴连在一起了!还造了一个什么薄命司来,消磨他们身上的精气成就自己不说,还拉了赤霞宫的神瑛侍者做幌子……” 太不是东西了! 作为一个从仙禽一路修行上来的品味神仙,鹤鸟太清楚成仙有多不容易了。如今警幻为了一己之私做了这断人仙途的龌龊事,恨得他咬牙切齿的。 原本还要回瑶池的鹤鸟也不走了,翅膀一挥,就化成了一个头戴红冠、身着玄白二色交杂袍子的男子来:“一个不入流的小仙安敢如此,我这就回去禀明王母,定要请司法天神将她治罪!” 白羽先是点头,然后又一个劲儿的摇头,“这事儿说到底不过是个小事,等西帝娘娘腾出手来,恐怕凡间命数已定,那就回天无术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仙鹤皱着眉看着个头快到自己胸口的大鹅问道。 “双管齐下。”白羽一挥翅膀。 “你去禀告西帝娘娘,我先去凡间一遭,坏了那薄命司里的设计去。” 仙鹤故作深沉的点头,正要同意,又觉得不太对:“私下凡间不太好吧!” 白羽晃了晃脖子,不在意。“没事儿,我是地仙。”不是天庭正职,又只是太虚幻境的一个禽鸟成仙,根本不在天庭的封神榜上。 也是因为太虚幻境虽然依附天河却不是天庭正经的福地,所以警幻才敢这样大剌剌用幻境中的其他花草精灵来做垫脚石还有恃无恐,因为这些花草精灵根本不在天庭编制内。 仙鹤思前想后也没个更好的办法,只能暂时点头同意了。一脚蹬出跳在空中之后,就重新化为了一只仙鹤,往瑶池飞去了。 而白羽呢,等仙鹤走了之后,就跑到了太虚幻境里警幻忽悠一众花草精灵堕凡的那处“慧性泉”处。 这泉水虽然叫做“慧性”,但其实白羽知道,这里其实是“秽性”,乃是三界中痴男怨女纠缠不清的情劫所化,和灌愁海蜜青果遥相呼应,是小洞天依附在天界灵河边缘后陆续出现的。 此处也算是仙人磨砺心智所在。只是那些用此处来磨砺的仙人一个个早就历经千劫万劫,所以这慧性泉才能慧性。 可若是让那些本就如同白纸一般、刚刚有了灵智的草木精灵们由此入世,便不止是“秽性”,而是“毁性”了。警幻当真可恶! 他心中这般思量着,也不催起法决阻挡慧性泉水,便一头扎了进去。 这倒不是他托大,而是鹅鸟的羽毛本就有御水于体外的特性,根本就不怕慧性泉的侵染。 ---------------------------------------------- 正月十五姑苏城,花灯高挑,将夜晚的天空也隐约衬托出了几分橙光。 白羽头上倒顶着一个破了洞的箩筐,整个身子都藏在了这缸口大的箩筐下面,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他已经暗中观察对门的那户人家好几天了! 没错,就是这一家人。 街道上的喧哗热闹没有波及到这窄小黑暗的巷子,他顶着箩筐往前挪腾了两步,目光片刻也没离开过对门葫芦庙旁的宅院。 过了片刻,外间的街道上热闹更甚了,那原本闭合的住宅大门就被从里面拉开了。一个眉心一点胭脂痣的五岁小姑娘乖乖巧巧的站在大门里头,好奇的看向外头的喧闹。 又过了几息,一个奴仆打扮的半大少年就从门房里出来,恭敬的站到了小姑娘的身后。 眼看着外面越来越热闹,那小姑娘回头拉了拉少年的短褐下摆,指了指外头说了些什么。 那少年起先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抵不住小姑娘娇娇软软的撒娇,抱起了小姑娘出了府门。 这一主一仆二人到了府门前的街面上来,就不知从哪里涌来了一股人流,一下子把这两人拥得离府门越来越远了。 眼看着这俩人被人流挤走,白羽一个打挺就把罩在脑袋上的箩筐给掀开了,两只赤色的脚掌啪嗒啪嗒的紧倒腾着就冲出了巷子。 巷子口正好有个人经过,之觉得眼角一道白闪过,一个半人高、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影子就闪过去了。 “诶呦我的妈呀!”上元节里愣是把这人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话都说不利索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把人吓到了的白羽多少还想的明白,自己要是在人群里头追着这俩人,估计人追不上自己就要被人给连挤带踩的弄个重伤。所以白羽一忽闪翅膀,就飞到了街边的屋子顶上无,顺着街上的人流跟着那主仆二人。 从白羽蹿出巷子到追上这主仆二人,将巴算来也就盏茶的时间。可就这盏茶的时间不到,那半大小子怀里的小姑娘就已经不见了。 白羽的目标自然不是此时心惊胆战欲哭无泪的半大小子,而是那个眉心有颗胭脂痣的姑娘。 那姑娘现在在哪儿呢? 一个妇人脚步匆忙的抱着小姑娘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头,手中的帕子带着一股甜腻腻的味道死死的捂在小姑娘的口鼻处,直到小姑娘不再在她怀里挣扎了,她的脚步就更快了。 穿大街过小巷的,拐了十七八个弯,这才到了一栋城墙边的宅子里,一手搂着小姑娘一手按照些特定的节奏敲门。 门从里头打开的同时,这妇人的背后就传来了“唰”的一声。 本来就心里有鬼的妇人和前来开门的男子同时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就看见一只半人高的、看着像家鹅但又像鸿鹄的大鸟正收回翅膀。 见是一个扁毛的畜生,两人心里头稍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奇怪这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大鹄跑出来了。 不是这俩人认不出鹅,而是白羽的体形实在是有些庞大。这个体形的白羽禽鸟,此处又是富户众多姑苏城,第一直觉被认成大鹄并不稀奇。 这边厢这两个人贩子正奇怪着,那边厢已经做好了准备的白羽已经把翅膀张开、脑袋抬高、收紧下颌了。 要是这两个人贩子曾经养过鹅,那么就应该知道白羽此刻的动作正是在准备攻击呢! 都说狗眼看人低,其实鹅也不遑多让。在白羽的眼睛里,这一男一女两个比自己高了一倍的人贩子其实就跟一根江米条差不多的大小。他一个地仙水平的仙禽对战两根江米条,那是绝对手拿把掐的能赢啊! 122.请假一天 因为是快穿单元形式,作者君设了最低的防盗比例给读者君们。  李公甫可是提心吊胆了一路:那蜈蚣虽然死透了, 可那蛤`蟆可还活着呢!万一走到半路上忽然给他们这些肉体凡胎的来上那么一下子, 说不得就要搭进去几个兄弟去。 万幸的是白羽那一脚的确是非常给力,如今那蛤`蟆半死不活的, 连喘气都细微得只能通过肚子起伏来确定了。 这两个大号的精怪一路上被捕快们招摇过市的穿大街过小巷,最后到了钱塘县衙门口,县太爷和师爷等衙门内的人都出来瞧热闹了。 李公甫还特别仪式化的跟县太爷抱拳:“属下幸不辱命, 丢失的孩童都被各家抱回去了,稍后就会来衙门销案。这两个便是掳走孩童的罪魁祸首,已被我等制服。其中内情,稍后容禀。” 人群后面的小青悄悄对着白素贞咬耳朵:“哪里就是被‘他等’制服了?分明是我和那白鹅出的力气,功劳倒是让他给捡去了。” 白素贞看小青一心表现的样子,点点他摇摇头。 “东家你可受了伤?”许仙趁着这个工夫挤过来,上下打量白素贞一番,确定了她没什么不妥,可还是担忧的问了一句。 白素贞淡笑着摇摇头:“并未曾受伤。多谢许大夫关心了。” 许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对话了。明明两个人共同研习医术的时候还有很多话说的, 可现在他偏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让他不禁懊恼自己的笨嘴拙舌。 白素贞见许仙不说话了,也便不再多言。一时间二人相对无语。 在边上看着的白羽晃了晃脑袋,觉得这二位要是就这种模式相处下去, 估计等白素贞都飞升了, 他俩的窗户纸也不一定能捅破, 索性也就不管这两个笨呆呆的人了。 他忽闪了一下翅膀, 决定还是赶紧回家去看看许娇容那大肚婆去才好。说起来自从许娇容肚子里揣了小娃娃,他都多久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鹅食了?如今白羽只盼着许娇容赶紧卸货、赶紧出月子。他觉得自己对李公甫和许仙这两个爷们的庖丁手艺已经忍受到一个极限了。 大概是因为街坊们都去看那两个掳走小孩的妖精去了,桂花巷里头半个人影也没有。可白羽才走到了巷子门口,就听见了若有若无的痛呼呻`吟的声音。仔细一听,可不就是许娇容嘛! 这可吓坏白羽了,他忽闪着翅膀就飞进了李家的院子里,正好看见许娇容挺着个肚子自己扶着椅子背挪腾呢! “嘎?”你怎么了? “鹅……鹅大仙!”许娇容听见声音,扭头一看,就看见了从墙上飞进来的白羽,“我这是……呼呼……可能……要生了嗯~~~”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大概正好踩在阵痛的点上,被许娇容抻出一个只有出大恭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 白羽一下子就懵圈了,保持着降落的姿势站在门槛前,木愣愣的看起来呆极了。 “去……叫稳婆和汉文!”一看白羽那木愣的样子,许娇容就一肚子火。果然这帮男的,无论是人还是鹅,关键时刻都指望不上! 白羽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扭身就窜上墙原路返回找许仙去了。 许娇容还记得自家弟弟特意询问出来的孕产诀窍,看白羽走了,就继续吭哧吭哧的扶着肚子在椅子边上小幅度的倒腾。向左走上两步,再往回走两步,哪怕没有一个男人在身边,许娇容也忍着疼咬着牙走动。 到最后扶着椅子的手都哆嗦了,才听见了门口一阵嘈杂忙乱的脚步声,看见了自家弟弟和相公一起冲进了门来,后边还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稳婆。 许仙就算是个大夫,第一次面对妇人生产的情况也难免有些麻爪。反倒是比两个人晚到几步的稳婆特别有经验,进门之后一看许娇容的样子,又摸了一下许娇容的肚子,就放松下来:“先去准备热水。产房产褥准备好了吗?你家大嫂子看着挺顺。” 说着就扶着许娇容来回的走动。走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许娇容腿一软就要跪在地上。可这稳婆是什么人?经手过的孕妇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手拿把掐的就把许娇容扶的稳稳当当的,又伸手摸了一下许娇容的肚子,这才点点头把人往产房扶过去。 进去了之后如何净手更衣如何让许娇容呼吸用力不提,大概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听见屋内传来了一声婴孩的啼哭声。 产房外头的李公甫听到了这么一声,呵呵呵的傻笑着对许仙显摆:“汉文!汉文!我当爹了!我当爹了!” 许仙特别捧场的回应:“姐夫,我当舅舅了!我当舅舅了!” 不等这二人高兴完,立刻又传来了一声啼哭。屋里的两个孩子都用着力气哭号着庆祝自己降生在这世界上,屋外头则有两个男人同样手舞足蹈的为这件事而欢呼雀跃。 和这两个欣喜若狂的男人不同,白羽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天空先后降下的两道红光,完全不能理解这方世界的运转规律了——这是什么情况?星宿包团下界吗?南天门的审查是怎么批准通过的? 钱塘县外,一手托金钵一手持禅杖的法海不由得伫足而立,看着钱塘县内此时尚未消散的星宿仙光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文曲星武曲星共同降世,我佛门兴盛有望了。” 语毕,又继续往钱塘而来。 远在回春堂的白素贞看见天将祥光到桂花巷李家,心里头也是惊奇异常。祥光初降的时候,她还觉得此光和自己有莫大缘分,可待那光芒落到实处,那缘分却消失了一瞬。她再掐指卜算,便觉得这祥光和自己的缘分浅淡了不少。 “恭喜李捕头喜得贵子!”稳婆是不知道自己接生出来的两个孩子竟然还有来历的,只是按照惯例给包好了襁褓,把孩子捧出去给李公甫和许汉文看上一眼。 李公甫是第一遭近距离看到刚出生的孩子,红通通皱巴巴的,便脱口而出:“怎么这么丑啊?” 稳婆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没常识的男人了,笑着解释:“孩子刚出生都这样,过几天张开了就好看了。李捕头的两个小公子还是很俊俏的,尤其是大公子,长得倒是和小许大夫有几分相似呢!” 李公甫听说自己儿子像许仙,半点也不恼:“外甥像舅舅,这好!”自家小舅子医术什么的先不说,只说这样貌,要是自家儿子能有小舅子一半,将来就不愁找不到媳妇。用脸也能忽悠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 稳婆看李公甫和许仙都没有要抱抱孩子的意思——不是不喜欢孩子,而是太喜欢了才不敢抱这小小软软的孩子——便手把手的教这两个大男人怎么抱孩子。白羽蹲在墙上看着手忙脚乱、动作僵硬抱孩子的李公甫和许仙,甩着长长的脖子笑得前仰后合的。一时之间李家的院子里全是欢乐温馨。 而凤凰山上的一处洞府内,一个一身赤衣妖气冲天的男子则睁开了眼睛,目光里全是狠厉:“何人敢伤我独子?” (补字数) 要说这金钹法王真是为了自己独子蜈蚣精身亡而恼火,其实也不尽然。都已经成了精怪了,他更多的是对长生不死的追求。蜈蚣精这么个血脉纯粹是意外产物,他想着反正也不碍事,自然也就养着了,还顺便引导他走上了修行的道路。 如今养得好好的忽然没了,金钹法王多少是有些生气,却不是因为对这个儿子有多少感情,而是生气自己的面子被拂了,想要找补一番。 奔着蜈蚣精的气息一路而去,到了钱塘县外二十里的破妙处,金钹法王便被一股冲天的妖气给吸引了。 同在五毒之内,金钹法王自身修为也不若,很轻易的就辨别出了那留下冲天妖气的乃是大妖级别的蛇妖。但自己的孩子蜈蚣精却不是死于这大妖之手,而是亡于另一条蛇妖手下。 而且还有另一道气息,乃是一个蛤`蟆精,只是气若游丝一般,好像生机都断绝得差不多了的样子。 因为破庙处的几股气息交杂,向来谨慎小心的金钹法王没有继续追着自己儿子的气息前往钱塘县,而是思虑一番之后回转了凤凰山,拘来了几个小妖精,东拼西凑的才知道原来是山上的两只兔子精给钱塘县通风报信的。 “真是好大的胆子!”金钹法王一掌拍碎了石头椅子的扶手,面上露出了狠厉的冷笑,誓要让这些让他丢了面子的人用命来偿还。 钱塘县里桂花巷李家,自从许娇容生育之后,李家就长时间的处于一种热闹欢快的气氛的。 这样的日子一天两天,十天半个月还可以,可时间要是再长一点儿,绝对能把人折磨疯。 大半夜的,许娇容和李公甫夫妻俩已经进入黑甜乡了,结果耳边就传来了儿子亲切的呼唤,把两夫妻给弄醒了。 许娇容睡在床里侧,听见动静后的第一个动作不是自己起身,而是一脚把身边还迷糊的李公甫给踹清醒了:“你快去看一看!” 李公甫在这大半个月里早就被许娇容和李家新添的两个小祖宗给折磨得没了脾气,半点反抗都没有的掀被下床,眯着眼睛到了婴儿床边上,凭听力先摸摸哭着的那个是不是尿了还是拉了。发现尿布是干的之后,就把这个给许娇容抱过去了。 不过这还不算完,这一个饿了,那另一个估计也快饿了,李公甫又去摸另一个孩子的尿布,然后就把孩子也抱到了床边,自己搂着孩子迷瞪着站着就睡着了。 这套动作经过大半个月的时间,李公甫已经做得非常熟练了。配合着许娇容把两个小祖宗给喂饱了之后,他迷糊着又把孩子抱回去,然后才上床往被子里一钻继续睡。可就算是睡着了也不踏实,始终留着只耳朵听着动静呢! 第二天一早,夫妻俩照例肿着眼睛黑着眼圈起来了。李公甫觉得自己睡觉了就和没睡一样,困得直点头,忍不住跟许娇容抱怨:“我就是值夜蹲点都没有这么累哦!” 许娇容把孩子刚换下来的尿布往木盆里一扔,给了李公甫一个邪魅狂狷的冷笑:“呵呵。”自己做的孽,你就是跪着也得受完! 李公甫从许娇容的笑声中体会到了很多的内涵,吃完了早饭也没急着出门,自动自觉先把孩子的尿布都洗了,挂在院子里一排那叫一个迎风招展。 早先还信誓旦旦要做奶爸的白羽早就躲出去了:不是他意志力太薄弱,实在是敌军太强大!这两个小包子目前还没满月,属于无法交流沟通的范畴。白羽受不了每日里的魔音贯耳大法,只能转移阵地了。目前他的白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已经换到了真君祠消磨去了。西湖的水,也无法治愈他被魔音穿耳伤害到的心灵:说好的小孩子都是小天使呢?明明太虚幻境里的花草精灵们刚出生的时候都辣么可爱! 对此,得到了每天可以撸白羽这个福利的司法天神大人虽然没有明确发表看法,但其实私下里已经在小本本上记着,将来要是文曲星武曲星二宿正身除了什么差错的话,他也不介意稍微放放水的。 真君祠里,白羽趴在领导的腿上,嘀嘀咕咕着关于许仙和白素贞的二三事:[我才不管他们了,他们两个人,活该生离死别的受罪才好!] 杨戬摸着白羽冰冰凉的掌蹼,“嗯”了一声。 [小拖油瓶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竟然要玩儿跨种族恋爱这种高难度动作了!] “嗯。”杨戬点头。 [白素贞也是个缺心眼儿!那蛤`蟆和蜈蚣精被正雷劈了之后,竟然用障眼法换了这两个东西的身体送给小拖油瓶炼药去了!]谁家送暗恋的心上人这种礼物的?注孤生有没有! 杨戬继续点着头“嗯”了一声。 掌蹼被杨戬摩挲得有点发热、又有点发痒,白羽忍不住蹬了一下腿。下一秒,领导的手就转换了阵地到了白羽的翅膀上来回抚摸。 [神君,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啊?]白羽被糟心的现实打击得不行,忍不住鸵鸟的抬头问杨戬,自己的归期到底是什么时候。 这一点,杨戬还真就不知情。他只知道白羽有这么一遭经历,可具体在哪个小世界呆上多少年可不太清楚。不过这种问题从来都有个万金油的答案来着:“天机不可泄露。机缘到了,你自然就会回去了。” 白羽听了之后蔫头巴脑的没精神了。 “这小世界不过是个映射,你其实不必有太多顾忌的。”杨戬看着白羽的样子,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白羽自然是知道的。这话领导早就和他说过了。可小世界也是世界啊!小世界也有天道意志啊!虽然只是个映射,但是谁知道会不会和天道正身关联?所以还是顺着点才好。 杨戬撸了白羽一会儿,眼看着大半天又过去了,白羽因为惧怕家中两个嗓音豁亮豪迈的小江米条,愉快的决定见天不回家了!他要去回春堂蹭吃蹭喝蹭地方睡觉去! 回春堂里,许仙送走了一个患者之后,整理好了脉案医方,开始收拾医馆预备打烊。 白素贞见许仙忙着整理药材,便拿起了许仙放在桌上的脉案医方阅读,不时的点头。在她看来,许仙如今的医术已经很有火候了,所欠缺的也就是行医的阅历经验。这需要时间来积累,可不是一时一刻能立刻成长起来的。 许仙见白素贞来了,笑了一笑。两人间自有一种默契流转,就算没有言语交流也不觉得尴尬。 待手头的活计都做完了,许仙才腼腆的看向白素贞:“有让东家费心指教了。” “若是过去,我还能指点一二。如今许大夫的医术已经小成,今后只要自己精进即可,旁人与其说是指点于你,不如说是和你交流了。”白素贞摇摇头。 许仙拿着脉案的手一顿,“我其实心里有个想头。” “许大夫你说。” “我想写本关于医药的书。以药物为根本,分切可列医方,总徕成药通药……”话说出口,许仙自己先红了脸,“我口气太大了,让东家见笑。” “许大夫有这样的鸿鹄大志是好事,我怎么会见笑呢?”白素贞赶紧说,“天下的医者众多,许大夫能为百姓立下这等壮志,我心中是唯有敬重钦佩的!” 边上的小青被许仙和白素贞整日里这酸倒牙的话刺激着,此时早就已经有了免疫力了,过耳不闻的继续手里切药捣药的动作,不过还是难免会腹诽一番就是了。 白羽进门的时候,就正好看见小青怪模怪样的做了个鬼脸。 到了码头边上,恰好就有一个老艄公撑着船,许仙赶紧走了过去:“艄公翁,您这船是载满了人再走还是立刻就能走?” 艄公打眼一看许仙:“哎呦,许相公您不认得我了?之前我去庆余堂看病,还是您给我抓得药呢!” 许仙仔细一看,立刻就点头:“艄公翁是三个多月前因为闪了腰来庆余堂的?医嘱三副药并药酒,几日内不可劳作。” “正是正是。”艄公点头,“王掌柜的医术是这个。”他挑起大拇指来。“看您形色匆匆的,是有事情?” “也不是很急。”许仙不好和艄公说真实原因,“我只是要回钱塘。” “那您上船吧!我送您回去。” “那就多谢老翁了。” 俩人客套一番,许仙就上了船。 待船离开岸边十几丈远之后,天上忽然一声响雷,震得人心脏都鼓噪起来了,而后就是瓢泼似的大雨倾盆而下。 老艄公动作麻利,打雷的时候就拽过了摆在边上的蓑衣斗笠披戴上了,等雨下来了,就慢条斯理的把蓑衣和斗笠的带子系好了。 “船家!船家先别走!” 正当艄公撑起船要再行的时候,就听见岸上传来了一阵呼唤。 “许相公,好像有两位大姐在岸边。” 许仙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看岸边也没个避雨的地方,就让艄公掉头回到岸边,请了两个大姐上来。 这两个大姐,一个穿着一身白衣,一个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衣服,正是白素贞和小青。 青白二人在船篷里坐定了,理了理被雨水打湿了的衣裳,这才和许仙见礼。 “多谢这位相公。”态度平和带着点笑容的,这是白素贞。 “多、谢、你、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是小青。 这样的态度自然引起了许仙的注意。他不由得对着小青的脸上下逡巡了一番,牵动了一下嘴角:这位大姐火气好大。 原来小青因为之前许仙踩坏了白素贞的金钗,气得眼睛都红了,正是肝火上升的表现。 小青还在生气呢,如今一看许仙直勾勾看着自己,心里头就一阵鄙夷:“这位公子,你当心看在眼睛里拔不出来了!”这是讽刺许仙看自己漂亮就挪不开眼睛了呢。 小青说话的工夫,许仙刚刚打量完白素贞的脸色,是和小青肝火上升的脸色不一样的健康红润。如今听到小青讽刺自己的话,就咧嘴一笑:“这位大姐,我是个大夫,刚才只是望诊而已。”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借着大夫的名头眼睛不老实,嘴巴倒是挺利索的。”小青一脸怒火的看着许仙。 这话说得就有点过分了。许仙也不是没脾气的,只是不好和一个女子打嘴仗,便顺手抽了自己的雨伞道:“既然大姐这般看中男女之别,在下便站到外边去。” 玩脱了的小青傻眼了。而白素贞则是用袖子掩着唇轻笑了一声:小青的性子太躁,还是要好好磨磨才行。这回让他吃个当头,也算是小小的教训他一下,免得以后因为牙尖嘴利、无理搅三分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再吃苦头。 “许相公莫出去了,外面风大雨大的,咱们能在这西湖相遇也是缘分,哪有我们借了你的光上船,却把恩人丢在外面淋雨的道理?”白素贞眼看着许仙要撑开伞出去了,便开口叫住了他。 许仙一想也是,自己也的确没办法证明自己是大夫的身份,这两个大姐的长相这般好看,说不得以前也被好色之徒看过,被自己盯着瞧生气了也合情合理。 “那便多谢大姐了。”许仙从善如流的又坐了回去。这一回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就看着自己眼前那块棕色的船篷,半点也不给小青讽刺的机会了。 白素贞倒是没因为许仙的行为有什么坏印象,毕竟这是自己的恩人,之前多少世可是救过自己的。 至于踩坏了自己的金钗那也是无心之失。而后来小青因为许仙打量他的脸生气,却没注意到许仙也看过了自己。偏偏她们两个算得上国色天香的大姑娘近在眼前,许仙只是单纯的打量,眼底却没有半分淫邪的心思。 这样的一个人,她觉得也不用再试探了,就是一个心思正直的好人。 可这样一来该怎么搭上话呢?白素贞看看似乎对船篷入迷了的许仙,总觉得有点无从下手。 (补字数) 不过再怎么无从下手,还是要搭上话,不然她怎么报恩呢? 想了想,白素贞还是温温柔柔的开了口:“许相公,我替我妹妹跟您道个歉。她脾气躁性子急,有时候说话冲动不过脑子,你别生气了。” 许仙听了赶紧摆手,只是眼睛却还是看也不看青白二人了:“大姐哪里的话,是在下唐突了。” 每一句话都能用来结束话题,完全不给人留下接话的余地,天就是这么聊死的。 白素贞好脾气的又道:“许相公,咱们还没互通姓名,许相公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姓氏的吗?” 许仙没说话,只是手从伞套上那个大大的“许”字上头划过,其意不言自明。 白素贞修道几千年,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塞”。 小青眼看着白素贞和许仙之间的尬聊已经进行不下去了,赶紧带着将功补过的心思插话进来:“许相公,咱们能在这西湖相遇也算是缘分,老这么坐着多无聊,不如咱们聊聊天,也好打发一路的时光。” 许仙有心说自己其实在脑海里默默体会刘大夫的开方特色呢,可既然人家大姑娘都这么开口了,直接撅回去也太没风度了些,便点点头:“大姐自便就是。” 论编瞎话小青那是张嘴就来,自云家中老爷生前乃是四川总镇,如今老爷过世了便陪着小姐来钱塘寻亲。 许仙听完点头。这就对了。那位大姐一身雪白雪白的衣服,一看就是重孝之中,偏偏不在家中守孝还出门来,也就只能是因为双亲亡故无靠所以出来寻亲了。 “逝者已矣,大姐还请节哀顺变。”许仙以己度人,回忆起爹娘去世后自己和姐姐的难过心情,便劝了一句。 小青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我们说了自己的事情你也要说说你的事情啊!他现在真恨不得敲开眼前这个二愣子的脑袋看看,怎么就这么回不过弯来呢? 不过有因为之前挤兑许仙,结果人家直接就出到船篷外的教训在,小青也只能压着火气说道:“我和我家小姐的事情许相公都清楚了,不如许相公也说说自己吧!” 许仙犹豫了一下,还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姓许名仙,家中就在钱塘。如今在庆余堂医馆做学徒。” 小青见许仙接话,正要他说得再详细些,就听见许仙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两位大姐,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许相公言重了,请说就是。” “两位大姐的面貌可以说是姿容天成的花容月貌。这世间的人自然是好人多坏人少的,可人心隔肚皮,焉能知道你们遇到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交浅言深,说不得会给两位大姐惹祸。” 许仙是第一次遇见这俩姑娘这样的人:一见面就把自家的底都给掀翻了,生怕别人不清楚不明白一样。这是遇到自己了,要是换个人试试? 两个落魄绝色的官家姑娘,不是会被人劫财,就是会被人劫色,要么就是财色一起都劫了! 他真的很怀疑,就这两个姑娘的智商也待人接物的阅历,是怎么平安无事的从蜀中天府到了天子脚下的?这运气简直逆天了! 小青听许仙话里话外全是教训教导的意思,半点没领许仙的情,气得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 而白素贞虽然知道许仙是好意,只能上来打圆场:“多谢许相公的规谏,小女子一路行来和小青谨慎小心的不曾与人深交,如今到了天子脚下难免放松一些,见公子面善,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这样解释了一番,白素贞可算是把话给圆回来了。 好不容易船篷里的气氛缓和了一点儿,白素贞正要和许仙再拉近一下感情的时候,就听见船头传来艄公特别嘹亮的招呼声:“清波门到了——” 白素贞忽然就觉得观音大士指定的今天大概对自己不利,下一次她出门见恩人一定要事先查查黄历顺便卜算一下吉凶才行。 “二位大姐不下船吗?”在白素贞心里头全是黄历万年历愣神的工夫,许仙开口了。 “许相公,多谢你载了我们一程,咱们有缘再见。”见事不可为,白素贞也不多耽误时间了,娉娉婷婷的起身和许仙道别。 小青巴不得赶紧离开许仙呢,不然他怕自己气得现出原形直接一口把姐姐的恩人给咬住甩水里去! 待船停稳,青白二人上了岸走了几步,小青忽然拉住了白素贞:“姐姐,咱们就这么走了,今后还用什么理由见这个愣子呢?” 说着就掐了一个法诀,找来了风雨,让附近下起了雨来。 也就是这么一个缘故,小青就叫住了正要开船的艄公:“许相公,你看这又下起雨来了,不知能不能把你的伞借给我?免得我家小姐一路回去淋雨受凉。” 许仙其实心里头是不怎么愿意的,因为这伞是新伞,上好的青竹骨桐封油做的,而且他看了一眼远远等着的那个白府的小姐,想说你都淋湿了,那有没有伞其实也不算什么了。反正看后者淋了雨仍然健康红润的脸色,许仙半点不觉得自己的伞是她们的必需品。 不过既然人家开口了,许仙也就把伞递了过去,只是伞套自己收了起来:“这伞便赠予姑娘吧!” 说完这话,许仙也不待小青跟自己道谢,就让艄公把船撑起来,赶紧回钱塘去。 待船离了岸边好远,都看不见人影了,艄公才和许仙搭话:“许相公,你这是少年不识情,半点没看出来刚才那大姑娘对你有意思啊!” 许仙赶紧摇头:“艄公翁你这是看错了吧!那两位可是官家姑娘,而且还在孝中呢!怎么会有子女在孝中还有其他心思呢?快别乱说,当心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艄公看许仙态度严肃认真,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多说。此刻云晴雨散,两岸景色似水洗过一般清新,又是别有一番滋味。艄公便亮开嗓子唱了一区江南调,一曲之后让许仙也不由得鼓掌捧场的叫好,早把和青白二人的偶遇忘到脑后去了。 123.第 123 章 “二郎, 你怎么了?”白羽也被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里,从来没见过领导这副模样。 杨戬手中一用力,手里插着烤鱼的枝串就碎得不成样子了。失去了支撑的烤鱼掉落在了地上,沾上了尘土再不能吃了。 白羽一碰杨戬, 杨戬就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一样, 目眦欲裂的看向了白羽, “回……”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铁砂磨砺过声带一般,下唇的伤口也流下了鲜血来。 “到底怎么了?”白羽心头不安骤起。他拉住了杨戬的手,“你跟我说说……” 杨戬想要喊几声, 可张了张嘴, 却连再发出一个音节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他抬头看向了天空, 好像那里有什么人一样。 “二郎,你到底怎么了?” “二哥,你说话啊!” 白羽和杨婵一左一右的拉住了杨戬的手。 杨戬感觉到握住自己手的温度才回过神来, 布满血丝的干涩眼睛终于流出了眼泪。他朝着天空发出了一声嘶吼, 就像是走投无路的凶兽一样:“啊——” 白羽看着杨戬这痛苦的样子, 一双眼睛也蓄满了泪水。他紧紧握着杨戬的手,但却不知道杨戬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整个人无措极了。 杨婵也是一样,扑簌簌的直掉眼泪,哽咽的问杨戬:“二哥,你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你别不说话!你和我们说话啊!” 似乎被刚才那声嘶喊耗尽了力气的杨戬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哑着嗓子说道:“回桃山。” 再一次前往桃山的路上, 杨戬的心情不是上次的沉重, 而是更加沉郁的绝望。那个男人……他叫不出“舅舅”这个称呼来, 那个男人说他必须这样做,否则太阳星的新星主就不会诞生。又说什么破而后立,若是成功便能为娘亲争取到一线生机。否则就真的十死无生了。 可是……可若是失败了呢?若是失败了,他就是杀害自己亲娘的罪人!他在世间的亲人就又少了一个!而且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要是他呢?杨戬在返回桃山的一路上,不停的问自己这些问题。他胆怯、痛苦,却不敢把这些告诉白羽和杨婵,怕他们会对自己厌恶,甚至是……憎恨。 “二哥……咱们回来到底要做什么?”杨婵小心翼翼的问。 杨戬一听到杨婵发问,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被点燃了□□,一下子崩溃了。他朝着杨婵高声怒道:“你要是不想来就赶紧滚!滚远些!” 杨婵这是第一次被杨戬这样大小声的斥责,眼眶立刻就红了。可她察觉到了杨戬情绪的不对劲儿,怕自己哭出来更让杨戬难受,便忍着不哭,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掉下来。 白羽哪里舍得自己养大的小姑娘掉眼泪,把杨婵揽在了背后:“二郎,到底怎么了?” 杨戬看到杨婵要哭不哭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他在心里默念着玉鼎真人教给他的静心法门,终于把心中的怒火和戾气都压了下去:“是我不好。”他对白羽说,又转向了被白羽揽在背后的杨婵,“三妹,是二哥不好。你原谅二哥好不好?二哥保证以后不会了。” 杨婵从白羽身后探出个脑袋:“嗯。”想了想又说,“那二哥,你到底这几天是怎么了?从那天之后你就不对劲儿了。你到底有什么事,和我们说说不好吗?” “三妹,你还太小了,不懂……” “二哥你总说我小,可就算我年纪小,该明白的道理也都明白了。到底有什么事,咱们一起商量着来总比你一个人苦恼要好。” 杨戬怎么能让杨婵知道这些事情呢?他只是摸着杨婵的小脑袋沉默不语。 到了晚间,杨婵睡着了,杨戬却是瞪着眼睛一点儿也睡不着。等过了半夜了,他便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身边就传来了白羽的声音:“二郎,你睡没睡?你肯定没睡吧。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杨戬一侧头,就看见白羽的脑袋:“我睡了。” “没有吧!”白羽看着杨戬睁开的眼睛反驳。 杨戬没说话。 白羽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就又悉悉索索的离开了。白羽跑到杨婵身边,给杨婵设了一个隔音的阵法,免得等会儿说话的时候吵醒了她。 可白羽正布阵呢,杨戬就过来了——杨戬实在看不下去白羽那不靠谱的布阵手法了。 等杨婵的隔音阵法布好了,白羽才看向了杨戬:“说吧。” “我见到昊天玉帝了。”杨戬看着白羽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些话也不那么难说出口了。 昊天玉帝?白羽听到这个称呼,立刻抬头朝天上看:法力高深的人都对自己的名字有感应,难说刚才领导那句话是不是已经引起昊天玉帝的注意了。 杨戬看到白羽的动作,也知道白羽在担心什么。但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顾忌那个男人知不知道自己正在谈论他,“他跟我说,让我回桃山来,打开桃山。然后让那个大……三腿鸟来桃山,引动太阳星力,他便可以促使新的太阳星星主诞生了。”他把能说出口的都说了,余下的那些他真的说不出口,也怕白羽接受不了。 白羽一听就知道杨戬肯定瞒着什么了。他一个劲儿的摇头:“不行的!不能打开桃山!”会晒化云华仙子的!知道后来事情的白羽,立刻就把这件事和“引动太阳星力”联系在了一起。 杨戬恨道:“我难道愿意吗?但是他说……他说……若不这样,娘就要被压在桃山下到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因为天条不会允许!”杨戬烦躁的说道,“要是打开桃山引来那三腿鸟,还有一线生机!” “不行!”白羽只摇头。要是那一线生机那么好抓,他在司法天神大殿那么久,怎么从来没听领导提到过云华仙子呢?肯定是没抓住。 “九死一生,十死无生。”杨戬喃喃的说道,“我该选哪个,这不是明摆着么。”杨戬愤恨,可他心里隐隐知道,若是让娘来选的话,应该也会同意昊天玉帝的计划的,因为她对这个兄长心中有愧。 白羽此时深恨自己的脑子不够用,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他只能一个劲儿的摇头表示自己对这件事的不赞同态度。“那我砍了那三腿鸟!” 杨戬看到白羽认真的眼神,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出了这些话之后,他有些疲惫的用额头顶着白羽的额头:“要是能直接砍死他,我就不会这般左右为难了!太阳星无主,他若死,天下……” 该死的天下!难道为了天下就要用我娘的命来添吗? “九死一生……九死一生就是说还有办法的!”白羽竖着食指说道,他觉得云华仙子还是能再抢救一下的。以及,近距离的和领导脸对脸,有点小刺激啊!就是领导的天目有点膈得慌。 “嗯。”杨戬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附和白羽的话还是在说服自己。 “二郎,你早就决定了对吧。”白羽看杨戬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领导就算心里再恨、再难过,也要搏一搏那九死一生。不然难道真的眼看着云华仙子被压在桃山下面直到魂飞魄散吗? “他好狠。”杨戬说道。他的心智是理解这位三界之主的,可感情上他接受不了——逼着他这个为人子的用娘亲的性命做诱饵。偏偏他自己也知道,按照昊天玉帝的说法去做,才能有一丝机会得到那个最好的结果。 杨戬把最近压在心里的挣扎两难对白羽说了出来,此时已经冷静了不少。他后退了一些,看着白羽认真的说道:“是,我已经决定好了。” 这场谈话之后,杨戬又恢复成了先前的模样。而桃山——也近在眼前了。 “二哥,咱们到底是回来干什么啊?”杨婵看杨戬站在桃山下不动也不说话,有些担心的问道。 白羽赶紧把杨婵的嘴捂上了。他抬起头看想天上的太阳,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能既保全云华仙子又让太阳星有个新星主出来。 “昊天!大金乌!”杨戬站在桃山之下喊道,“当初你们把我娘压在桃山下,现在我杨戬就要破开这桃山,把我娘救出来!你们若来阻我,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 说完,便擎起了三尖两刃刀,直直的刺向了桃山。 也许是杨戬把心里积压的情绪都发泄在这一刀里了,也许是因为昊天玉帝放水了,总之那在杨戬九年前看来沉重不可撼动的桃山就这样轻飘飘的被破成了两半,就像一个被掰开的桃子一样,露出了压在山下的云华。 杨婵没想到杨戬竟然是想要破开桃山救云华出来,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这么简单就成功了。她看了一眼一刀之后力竭跪倒在地上的杨戬,“二哥……” “去,看看娘。”杨戬有些虚弱的对杨婵说道。 杨婵点点头,顺着杨戬三尖两刃刀刀气在地面上划出来的一道丈许宽的深痕往桃山深处跑去。那里,有自己的母亲。 云华仙子被压在桃山下将近九年,忽然重见天日还有些迷茫。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跑了过来。 母女连心,就算是多年不见,杨婵早就没了小时候婴儿肥的模样,云华也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女儿。她上前几步,搂住了杨婵:“蝉儿!” “娘!”杨婵只觉得自己被搂进了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里。这怀抱和杨戬还有白羽硬梆梆的怀抱不一样,虽然他俩的怀抱也让她安心,但却没有母亲的怀抱让她这样眷恋。 母女俩先是拥抱了一会儿,云华才想起来要说正事:“你怎么来了?你二哥呢?白羽呢?” “娘,是二哥破开了桃山!你可以出来啦!咱们今后都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因为杨戬没有和杨婵说太多,所以杨婵还以为只要破了桃山,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今后他们就可以和娘一起生活了。 云华听了杨婵的话,大惊失色:“怎么会?为什么?这不行的!” “娘。”一个低沉的男声叫了云华一下。 云华抬头一看,就看见了已经是大小伙子模样的杨戬。她先是眼眶一热,可随后便压下了眼中的热意,开口问道:“戬儿,是谁让你破开桃山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杨戬打断了云华的话,“是玉帝让我来的。他说唯有你的死劫能引动太阳星诞生新星主,也能化解你和爹触犯天条的罪过。娘,我是来让你历死劫的。”说到最后一句话,杨戬又咬住了下唇。 杨婵瞪大了眼睛,她的声音陡然尖细了起来:“二哥!你怎么能这样啊!你这是要害死娘啊!”她以为是来救娘亲的,结果却是来杀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杨婵不懂,但云华却从样机爱你的只言片语里明白了昊天玉帝的打算。她把浑身发抖的杨婵搂住,像小时候哄杨婵睡觉一样,安抚的拍着女儿的后背。而后抬起头看向杨戬,“他还说什么了?” “大金乌来了之后,娘你……要受晒刑。”杨戬不敢看云华的眼睛。 “戬儿,你抬起头来。”云华听了这样的话,却没有一点儿的不满怨愤。她语气温柔的对杨戬这样说道,“你上前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杨戬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向了云华仙子。只是才走近到云华仙子一步远,原本已经被云华安抚了的杨婵就猛地推了一下杨戬,带着哭腔喊道:“你走啊!你离娘远点!你不是我二哥!我二哥不会要害死娘的!你走!” “蝉儿!蝉儿!”云华赶紧又抱住了杨婵,把要去推开杨戬的杨婵紧紧抱住,“蝉儿你听娘说!听娘说!” 云华仙子捧住杨婵泪流满面的小脸儿:“这不是你二哥的错。这是本来就应该发生的事情!你要记住,你二哥不会伤害娘的。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 杨婵看着云华仙子,扑到了云华仙子怀里哇哇大哭了起来:“娘!娘!我好想你啊,娘!我们不历死劫行不行?不管那什么太阳不太阳的好不好?” “傻孩子,净说孩子话。”云华拍了拍杨婵,等杨婵哭了一会儿稍微冷静些了,就和杨婵商量,“蝉儿不哭了,让娘和你二哥说说话好不好?之后娘有一件小礼物要送给蝉儿。” 杨婵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她心思玲珑,过了刚才的震惊之后又哭泣了一番,便心思电转的想着这里面有没有两全的办法。此时听到云华这样说,她以为是云华有自救的办法。纵然万般不舍,可还是点头同意了。 云华仙子这才转向了杨戬:“戬儿,你没做错什么。你舅舅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我却不是个好妹妹。你听他的话是正确的。” 杨戬走近了云华仙子。“娘,我……舅舅说,我若破开桃山,让你历死劫催动太阳星新星主诞生,你就能抓住九死一生的生机,不但可以度过劫数,还能赎清触犯天条的罪过。否则天条在上,恐怕娘你要被压在桃山下直到魂飞魄散。” “这就对了。你看你舅舅他这不是安排得挺好的嘛!”云华笑眯眯的听杨戬把这些话都说出来,想要拍拍杨戬的头让儿子别这样哭丧着脸了,可抬起手来就发现杨戬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了,便只能摸了摸杨戬的脸。“你舅舅他也难。你要理解他,别恨他。” 杨戬木着脸点头,此时云华说什么他都没办法不答应。 云华微微踮起脚尖,伸手把杨戬一直戴在额头上的额带摘了下来:“戬儿,你一直以为你额上的这个是癞疮,但其实不是。你知道娘是紫霄宫出身,是仙人,所以你的身体里流着一半仙人的血脉。你和蛟儿蝉儿不同,你太特殊了!娘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的额上竟然有这样一个天目。” 杨戬听到云华仙子像是要把所有事情都讲清楚一样的话,浑身一颤:“娘!” “娘看你身上有法力,那你应该听说过天目术吧!”云华拍拍杨戬的脸颊,继续说道,“天目术的威力不足天生天目威力的万一。我的戬儿额上这个便是天生天目。当初你出生的时候,我封印了你的天目。后来生蝉儿的时候,娘的法力减弱,天目便在此期间不断成长。蝉儿出生那一日,也是天目长成的时候。是娘让白羽把你的天目又封住了的。” 一直在边上当布景板的白羽听到云华提到自己的名字了,赶紧看了过来。 云华对白羽温和的一笑:“娘让白羽给你解开好不好?” “……好。”杨戬艰难的答应道。 云华便笑了,“戬儿真乖。”说着就让出了地方,让白羽给杨戬解开天目的封印。 她又转向了已经不哭了的杨婵,“蝉儿,娘有一件随身的法宝兵刃,叫做云华剑。你二哥已经有了那个三头刀了,娘就把这把剑交给你,你好好收着,将来也要好好用,好不好?” 说着,手腕一翻白光一闪,一把宝剑就出现在了云华的手上。云华把宝剑交给了杨婵,又说了御剑的口诀,催杨婵试试。 杨婵按照云华所传的口诀催动宝剑,那宝剑便随着杨婵的心意指哪儿到哪儿,而后白光一闪,就消失在了杨婵的手心里,暂时认主杨婵了。 天庭。 大金乌已经被禁足在太阳星八日有余了,心里正烦躁得杀意滚滚。这个时候,他听到下界有人高喊自己的名号,便不由得凝神细听,正听见杨戬在桃山前的喊叫,“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大金乌此时恨意上头,哪里还会管先前昊天玉帝所说的禁足之事呢?他立刻就点了自己的手下人马,要下界去给那云华生的小崽子一个好看。 只是就在不久前他才损失了五万余人马,余下的几万部将虽然是旧天庭老臣老兵,可看到大金乌先前的表现和昊天的手腕,有脑子的哪里还会跟着大金乌这明显前途无亮的继续一条道走到黑呢?原本将将三万的天兵天将在七天里有一多半都投靠了昊天一派,余下的天兵此时也多数是处于无将无帅全是光头兵的状态。 大金乌下界的着急,又是偷偷背着昊天违反了禁足令的,哪里会细细点数人马呢?带着余下的小一万来人出了天庭到了人间,这才发现人数不太对。 “欺人太甚!”大金乌气得几乎吐血。他打定主意定然要弄死云华和那几个小崽子来狠狠打昊天的脸,也顾不上手头人手不够了,便急火火的往桃山去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到桃山的时候,云华和杨戬三人已经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了。此时云华看到大金乌来了,也不惊讶,好像早就等着他了一样。 杨戬手持三尖两刃刀看向气得身上往外蹦火星的大金乌,心中异常沉重——终于来了。 云华看到这样的大金乌反倒微微挑了一下眉:竟然愤怒到真火也不能控制了吗?好,这样一来的话,说不定自己还真有一线生机! 大金乌和云华在人间正对峙着,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而此时的天庭也同样被紧张的气氛笼罩:太阳星旁,昊天玉帝和瑶池王母也在等待着。他俩眼神也不错的看着太阳星的每一丝真火流动,随时都准备发力。当人间的大金乌终于按捺不住率先出手的时候,太阳星的真火流动也终于起了变化。 “来了。”昊天看着太阳星说道。 “还需再等等。”西帝说道,“要等到云华的最后一刻。” 简短的交谈后,两人又开始全神贯注的看着太阳星,不敢有丝毫的分神。就连昊天也只能暂时忘了就要经历死劫的妹妹,眼中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太阳星了。 人间,云华看这天上的大金乌,对杨戬和白羽说道:“那些天兵就交给你们了。我来牵制大金乌。” “云华,就凭这几个小崽子,你别大言不惭了!还想牵制我?我看你有什么本事说要牵制我!”大金乌对云华仙子的话嗤之以鼻,颇为不屑。 杨戬哪里会跟他废话,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争一争这九死一生中的一线生机了,就容不得其他的不安定因素来打扰。他擎起三尖两刃刀,脚下一踏便爬云上了半空,朝着里自己最近的一个天兵一刀刺去,将这天兵的元神给刺了个粉碎。 同一时间,云华仙子虽然把云华剑给了杨婵,可双袖一甩,两道虹色的丝带便飞了出去,直接缠住了大金乌,让大金乌竟然动弹不得。 杨婵想要帮云华,可踏出一步之后就立刻停住了脚步。刚才她听明白了,要是娘不这么做、二哥不这么做,就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二哥是不会害娘的,所以这应该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她不能拖后腿。 这样想着,杨婵便催动了云华剑,也压着牙跟在杨戬身后,不让这些天兵有干扰娘亲的机会。白羽也叫出了玄黄剑,和杨婵一样守在桃山附近,不让天兵过来干扰云华仙子。 大金乌被云华仙子的虹带缠住,竟然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这让他恼羞成怒了:“什么东西!”他催动了身上的太阳真火却烧那虹带。 云华扯着虹带冷笑着说道:“大金乌,这虹带是我采云霞织造的,乃是世间最韧之物,你是挣脱不开的。除非你用本源真火出来还差不多,不然你就等着被这虹带缠死吧!”她故意激怒大金乌道。 大金乌自然是不信小小的虹带能困住自己的,不信邪的将身上的太阳真火朝着虹带烧去。云华便将自己的法力顺着虹带传输出去,阻拦者太阳真火,不让太阳真火烧过来。 一时间整个桃山如同不死火山一般炙热,一股股的热浪逼得天兵也退避三舍。 “蝉儿,白羽,你们推开!”云华仙子见地上的石头都开始发红冒烟了,天兵也都推开了,便催促两人赶紧远一些,免得等一下被太阳真火灼伤。 杨婵纵然心有不甘,可她修为不高,现在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滚烫,也只得依言离开了。白羽哪里能让杨婵落单?自然也跟了上去。 两人离开了桃山地界二三里远还能感觉到滚滚的热浪。杨婵心中担忧不已,白羽也时时回头。可眼看着另一头杨戬正一人独战一万余天兵,也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的担忧前去襄助杨戬。 三人对一万,幸好杨戬和白羽都不是花拳绣腿。可就算是这样,这一场战斗也足足杀了八日。桃山之内数十里,到处都是元神碎裂后天兵的尸体。白羽身上的白袍也变成了暗红色,杨戬也同样狼狈不堪,只比白羽强上一线。 而受伤最轻的就是时时被杨戬和白羽护着的杨婵了。可就算是这样,小姑娘身上的伤口也不少。但她硬是咬着牙忍着也不喊疼。 眼看着八日过去,云华仙子的虹带上全是太阳真火灼烧的痕迹,就快要挺不住了,杨戬赶紧回身跑向如同置身岩浆中一样的桃山。 只是此时的桃山哪里还有山呢?高低树木、大小花草、土块石头,经过了八日太阳真火的火气灼烧,要么就被烤成了碳、要么就被晒成了汤了,便是灵桃所化的桃山此时也不过是地上的一汪石水。 “娘!”杨戬叫着,便持刀刺向了大金乌,要分摊一下云华的压力。只是他也记得先前云华说的话,没有刺大金乌的要害,而是打着声东击西的主意要重创大金乌。 大金乌此时和云华已经角力了八天,可眼见杨戬来助云华,心中不由得大惊:他自知自己法力不如云华、武艺也敌不过如今的杨戬,能对峙这么长的时间,全靠一身太阳真火。此时见杨戬来了,便赶紧分出了一股太阳真火,化作一条火蛇扑向了杨戬。 杨戬忧心云华会抓不住那一线生机,见火蛇扑来也不畏惧,直接举起了三尖两刃刀便迎了上去,和那比龙的体形也不差很多的火蛇斗成了一团。 白羽见状,转头叮嘱杨婵:“三妹要照顾好自己。”说完就也一剑削向了大金乌。 大金乌故技重施,又催动出了一条龙一般体形的火蛇来阻拦白羽。 杨婵没有脑子一热的也跟上去,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修为贸然上前就是送死,所以也不和大金乌对上,只远离的桃山一些,焦急的等着。 杨戬和白羽和那火蛇缠斗了足足一日一夜,才将那太阳真火的火力给削灭。云华透过已经快要崩断的虹带感觉到大金乌的太阳真火此时也是强弩之末了,便对着杨戬和云华高喊:“逼他用本源真火!” “云华!”大金乌听到云华的话,心里又惊又怒。可此时他被虹带缠住动弹不得,也躲不开杨戬和白羽的攻击。 眼见三尖两刃刀和玄黄剑刺了过来,大金乌也不留手了,虽然没有动用本源真火,却把身上的羲和精血与帝俊精血给逼了出来:“我要你们死!” 羲和乃是日母,帝俊乃是天地间第一只金乌,两者的血脉都含有至热至阳的火气、且带有准圣层次的威压。 这两滴血是大金乌保命的手段之一,此时被逼无奈,混合着大金乌的戾气和杀意分别朝着杨戬和云华飞了过去。 准圣威压之下,便是杨戬和云华也来不及反应。 云华连躲也躲不及,直接被这至阳至热精血击中了身体倒飞出去。她体内的仙灵之气一瞬间便被这至阳至热的精血烤了个干净,就连元神也正缓缓的溃散着。 而杨戬也是一般,明明看得见那至阳至热的精血飞来,偏偏身体动弹不得,根本就不能抗衡高了自己好几个等级的境界威压。 白羽此时就在杨戬身边,也能感觉得到这精血有多大的威能,也能猜到要是被击中了,杨戬定然逃不过元神溃散的结果。他顶着威压,却微微牵动手臂横拦在了杨戬的身前,然后在一瞬间就转换成了根脚儿——原本的手臂变成了一扇巨大的能遮住杨戬整个人的翅膀,终于挡住了那滴精血。 杨戬只觉得眼前闪过了一抹白色,那直奔自己胸口而来的精血便被挡住了,但那威压却还是让他半点法力也使不出来了。而后他身上一重便被一个巨大的翅膀向后压了下去盖在了地上。 他侧头一看,身边哪里还有白羽?只有一个大半的身子都变得焦黑焦红的、身形巨大的白鹅奄奄一息的躺着。而不远处自己的母亲云华仙子,身体和元神因为被那精血击中了,正一点点的化为飘飞的火星向天空飘去。 “啊……”杨戬的声音憋在了嗓子里,轻轻的“啊”了一声。 大金乌此时少了两个保命的底牌,身上的太阳真火也调动不起来了,便降落到了地上。他脸上带着一种得意又残忍的笑容看了云华一眼,“云华,咱们胜负已分了。” 云华的声音有些飘忽的传来:“大金乌,这是我的死劫。你没胜我,你不过是催动我死劫的引子。可是……”云华的声音里带出了一丝笑意 大金乌并没把云华的话往心里去。他回头看了一眼桃山之外正归于虚无的天兵尸体,冷笑着看向了焦黑焦红混杂白色的白羽,还有被压在白羽翅膀下的杨戬。 “就这么一个根脚儿,什么玩意儿!” 他抬脚重重的踩在白羽黑红混杂不停流血的脖子上,疼得白羽翘着脖子叫了一声,转头就要去叼大金乌。 大金乌见白羽都被自己踩在脚底下了还敢反抗,立刻就催动了剩余不多的法力把白羽的翅膀插在了地上。 杨戬的视线在正飘散成火星的云华和疼得哆嗦的白羽身上来回聚焦。这一声“啊”的音量稍微高了点。 大金乌随手捡起了一把天兵经过加持、哪怕准圣也能刺伤的兵刃在手上,走向了白羽颀长的脖颈。 大金乌此时已经走到了白羽的脖颈旁边,举起了天兵的兵刃朝着白羽的脖子刺了下去。 “啊——”杨戬的额头天目终于掀开了眼帘,随着杨戬这声终于不再压在喉咙里的“啊”声,天目爆发出了一阵耀眼的光芒笼罩住了正要行凶的大金乌。 大金乌还保持着拿着兵刃向下刺的姿势,却怎么样都动不了了。随后,他就感觉到身体里最后的本源真火正被这笼罩着他的金光压榨出来。 124.半小时后请先看122章 白羽一点都不高兴!非常的不高兴! 说好的昆仑山有三代阐教弟子大比要带自己一起来的, 可现在他就只能蹲在昆仑山外头闲的要死要死的,完全看不到领导大杀四方的英姿了! 玉鼎真人:……谁跟你说好了?我明明只说了要带徒弟参加大比来着,是你死皮赖脸非要跟着来的! 就在两个月之前,玉鼎真人带着杨戬杨婵和白羽三个——哮天犬仍然霸占着穴室的玉榻没有醒来的迹象, 所以被玉鼎真人设了阵法保护着继续睡觉呢——来到了昆仑山东麓参加三代弟子大比。 白羽来之前是做好了要亲眼见证领导力挫群英的里程碑经历的。但是现在却只能蹲在昆仑山山口, 每天晚上听领导自述一天又参加了几场比斗。当然, 领导的口才实在是不怎么样,惊心动魄的比斗都能说得干巴巴的。所以到了最后还是要杨婵来转播一下。每天抓心挠肝的听了一耳朵苏爽如同X点小说一般的场景,却不能亲眼看到, 真是让白羽想死的心都有了!幸好每天晚间领导会过来和白羽一起吃饭睡觉。 至于他不能亲眼看到领导英姿、只能蹲在昆仑山山口听转播的原因?呵呵, 元始天尊不让他进去。 据玉鼎真人解释, 他师父元始天尊对根脚儿是披毛带甲湿生卵化的修者都不怎么待见,原因要追溯到当年师叔通天的几个徒弟身上去。元始天尊是圣人不假,可圣人也不是没有小脾气的。所以就算白羽是徒孙的红鸾, 却仍然被拒之山门之外了。 白羽心里委屈极了, 就这么委屈着, 委屈着,外加每天听杨婵转播,大比也就结束了。可以说,这一次昆仑山呼啦啦一千来个三代的真传、在室、记名弟子里,领导独占鳌头,成为了三代扛把子一把手。 “等急了吧!”杨戬领着杨婵跟着领先一步到了昆仑山山口来和白羽汇合。至于玉鼎真人, 他正在和师兄弟们进行名为“话别”实为“炫耀”的谈话, 估计还要等一会儿才能过来。 “不急不急。”白羽看到杨戬, 就咧开嘴笑了,什么委屈都没了。不过他不说自己委屈,杨戬却觉得不忍,把自己这次得到的一些见面礼和比斗的彩头、昆仑山特有的食物都拿出来给白羽挑选。 杨戬不在意这些法宝。比起法宝来,他更注重的是自身的强大。而白羽的一身武艺正是杨戬调`教的,根脚儿的天性也决定了他对法宝同样不在意。不过不在意是一回事,接受领导的小礼物又是另外一件事了。白羽最后把所有食材都包圆了,那些法宝之类的一个也没要。 明明是贪嘴的行为,但到了杨戬眼里,就是白羽不贪和踏实的表现了。因为喜欢杨戬得到的一个好看的手镯形状法宝,讨要不反被说教的杨婵再一次表示,二哥是个偏心眼儿。 回到了玉泉山,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节奏,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但其实变化还是存在的。 比如杨戬如今除了每日练武之外,还要额外和玉鼎真人学习阵法和炼丹、炼宝的知识。不求他全都达到通达的地步,但必须要懂行。 又比如杨婵,被玉鼎真人隔三差五的指点着,加上之前在昆仑山的时候被太乙真人点拨了一番,已经开始习武和练习术法了。 就连一直睡在玉榻上没什么存在感的哮天犬,个头都又大了一圈。 唯一没变的,大概只有每天傻乐的白羽了。 玉鼎真人对白羽的性格有些无奈,但转过头来一想到自家徒弟日常苦大仇深习武学文的样子,就觉得白羽这样挺好的。 两年的时间转瞬而过,杨戬在玉泉山也呆了足足七年的时间了。一日,玉鼎真人把杨戬叫到了自己的穴室里来。 “师父,不知您唤弟子前来有何吩咐?”杨戬恭敬的问道。 坐在蒲团上的玉鼎真人,看着已经是个成年人模样的杨戬,心里头全是自豪:这是自己的徒弟啊!多乖多有悟性的徒弟啊!但悟性太好了也挺让人心烦的——这教着教着就发现自己这个做师父的没什么东西能再继续教给徒弟了啊! 他清了清嗓子开了口:“徒儿,你来玉泉山和为师学艺已经七年了,可对?” 杨戬点头,“正是。” “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为师我如今是没什么能再教给你的了。今后你到底能走到什么地步,就全靠你自己的悟性了。”玉鼎真人看着杨戬说道。 杨戬一惊。“师父,是弟子做错什么惹师父不高兴了吗?” “不是。”玉鼎真人摇头,“都说了是因为你该出师了!”然后看着杨戬带着点与有荣焉的骄傲看着杨戬,“你知道为师被你师祖带在身边教导的时间有多久吗?也就二十年而已。之后的几千年,为师都是自己修行的。为师出师的时候,你师祖曾对为师说过,今后为师选择哪一条道路、那条道路又能走多远,就全看为师自己的了。如今轮到你出师了,为师同样把这番话送给你。” 杨戬低着头,心里除了敬畏之外还多了感激。他恭恭敬敬的双膝跪地,对玉鼎真人行了大礼:“师父教诲,弟子永不敢忘。” “快起来快起来!好好的这是干什么?”玉鼎真人不自在的把杨戬扶了起来,“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是。”杨戬低头称喏。 “对了,你这犬……”玉鼎真人回头看了一眼玉榻上的哮天犬,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是他当初弄错了丹药,这好犬被训练上七年,定然是个好战宠,能给徒弟多添一份助力。可现在,看着睡得舌头都甩在嘴外边的哮天犬,玉鼎真人心虚了。“就暂时放在为师这里。为师给你养着,等脱胎成功之后,再给你送过去。” 杨戬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大号黑犬,抿了抿唇角压下了笑意:当初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当初不过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奶狗能长到今天这么大的体格,还把师父逼得上不得玉榻,只能坐在蒲团上头。 “对了,你要是走啊,就带着你妹妹还有那呆货一起走。”要是走的时候能顺便把门口那碍眼的房子拆了、场地恢复成七年前的样子就更好了!后面那句话玉鼎真人到底没说出口。他还要端着师父的逼格呢,要脸,不能说。 杨戬听见玉鼎真人说“呆货”,就知道他是在说白羽了。一想到白羽,杨戬就忍不住心中泛起了一股暖意。他最后对着玉鼎真人躬身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等杨戬走了,玉鼎真人缓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一张难过的脸,嘴里念叨:“小没良心的,翅膀硬了,要单飞了!可怜我老人家一把老骨头孤单单一个人呦!”完全忘了刚才就是他要让人离开的。 等听到洞门口一阵喧闹之后又归于平静,玉鼎真人走出洞门一看,就发现对面的房子已经空了。体会了一把空巢老人心酸心情的玉鼎真人看了一眼天空,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这玉泉山还真是安静啊!”小丫头和那呆货都走了,徒弟也走了。就留下一个占地方的蠢犬,真心塞! 不过玉鼎真人到底是修行了好几千年的大能,纵然一时心神起了波澜,也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大道漫漫,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二哥,咱们去哪啊?”杨婵离开了玉泉山,就像一只出笼的小鸟一样,一会儿跳到树梢上,一会儿飞起来戏弄一下半空中飞行的禽类。这和之前去昆仑山又不一样,是一种放松下来没有压力的欢快。 杨戬和白羽并肩走着,没有立刻回答杨婵的话。又走出了一段距离,他才说道,“这七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娘。我想去桃山看看。” 听杨戬提起云华仙子,杨婵也安静了下来。随后小姑娘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低落会让杨戬和白羽担心,立刻就扬起一个笑容来,乐呵呵的说道:“好啊!我也想娘了!我们去看看娘,要是能把娘救出来就更好了。” “嗯。”杨戬点头。 白羽听到杨戬要去桃山,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安。他想起来以前听哮天犬说过的事情:领导当年因为要救母,中间似乎是把桃山给打开了,可最后云华仙子却被太阳给晒化了。 晒化,也就是活活给晒死了,成了炭灰一触即没了。 “二郎,三妹。咱们别去桃山好不好?”他严肃认真的开了口。 杨戬转向白羽:“怎么了?” “二郎,我想说……玉帝降下桃山,也许是……说不定是保护娘呢?真要是……真要是这样的话,你把娘从桃山里带出来了,会不会让娘更危险?”白羽磕磕巴巴的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杨戬微微低头,“我知道。我想到过这个可能。但我还是要去看看的。”他抬起头,看向因为担心而皱眉的白羽,“我答应你,肯定不会轻举妄动的。你得相信我些。” 白羽被杨戬这样近距离的看着,脖子根都红了。他胡乱的点点头,“信你信你!” 杨婵:……我还在这儿呢。 因为杨婵也学会了爬云缩地,所以前往桃山的路程不必再一步一步的走去了。杨戬和白羽一左一右的扶着杨婵,防止才学会爬云还不太熟练的小姑娘出什么危险。 一别近九年,桃山除了多长了一些繁茂的滑草植被之外,似乎没什么变化。这从天而降的桃山经过了九年的时光,已经好像它原本就是此处的一座山了。 杨戬本来是答应了白羽不会冲动的,可见到这桃山,他脑海里就不自觉的闪过云华仙子被压在桃山下时,自己只能离娘前越来越远的画面。杨戬忍不住朝着桃山大喊了一声:“娘——” “来了!”天庭之上,昊天玉帝因为杨戬的这一声呼唤从入定中清醒过来。他召出了昊天宝鉴,从宝鉴中看到了杨戬三人在桃山的场面。 昊天玉帝看着宝鉴里的场景,面上无悲无喜,心里却知道,这应该就是女娲师姐说的最后的机会了:这是云华的死劫,却能催动太阳星生出新星主来。他一方面盼着新星主的诞生所以希望杨戬能如同卜算一般打开桃山;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杨戬能离桃山远远的,别让云华到这九死一生的地步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昊天的期盼起了作用了,杨戬在桃山前呆了几天,便要带着杨婵和白羽离开了。 昊天玉帝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情,但他知道,娲皇宫肯定就要找来了。 果然,下一刻就有童子进来报告,说是娲皇宫使者来传话,要他使用昊天宝鉴。 昊天玉帝看着还没收起来的宝鉴,微微垂了下眼帘,而后才再次催动了昊天宝鉴。 宝鉴内,女娲的容颜出现了。“师弟。” “师姐。”昊天玉帝恭敬的对女娲颔首行礼。 女娲没说话,反倒先叹了一口气:“那是个好孩子。玉鼎师侄把他教的很好,云华把他教的很好。” 昊天玉帝仍然保持这微微低头的姿势:“就是太好了。”宁愿他不那么好,也不至于将来会背负杀亲之罪。随后又想道不安份的大金乌,昊天玉帝到底还是下了决定,“好不好的,都要让他做。我去劝他吧!” 女娲的目光中微微露出不忍,可随后就掩去了。为了将来一会元的三界平稳,必须如此。而且云华此时的境况只是九死一生,还不到绝路呢! “去吧。”女娲说道。 昊天玉帝便收了宝鉴,坐回到了御座上,做出了一个入定的姿势。但实际上,他的元神已经离开了天庭之中自己的身体,往人间去了。 离开了桃山几天,杨戬的情绪终于恢复了过来。这一日路过一条大河,白羽带着杨婵去河里嬉水去了,杨戬便就近取材,生了火,把自己抓到的鱼架在火上烤着,希望他们玩够了上岸之后就能吃到热乎乎的烤鱼。 只是烤鱼的木柴好像有些湿,以至于烟雾越来越大了。杨戬的手僵了一下,看了一眼还在河水里嬉闹的两人,没有动。等烟雾完全把自己包围住了之后,他才朗声开口:“不知是哪位前辈前来?还请现身一见,莫要戏弄晚辈。” 他话音才落,就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从烟雾里走了出来。这男子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长袍,只是长袍上还用暗金色的线文画出了一个个的团。杨戬才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赶紧移开了视线。他又打量那男子头上的毓冠,只能看见宝光阵阵,却看不出来历。 “前辈是?”杨戬站了起来问道。 昊天玉帝定定的看着杨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是你的舅舅。”说得坦然无比。 舅舅?杨戬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眼前的人竟然是天庭至尊三界之主的玉皇大帝! “昊天玉帝?”杨戬不太确定的问道。 昊天点点头。 “舅舅?” 玉帝仍然点头。 杨戬见昊天玉帝这般神态自若,心中微松:昊天玉帝是这般态度,说明他把娘亲压在桃山下的确是为了保护她! 他露出了一个微笑,是晚辈面对长辈时候的腼腆。又把烤好的鱼递给了昊天:“舅舅,我知道您是三界之主,什么珍馐美味都吃过。您要是不嫌弃,就先尝尝吧!”说着,就把手里的烤鱼递了过去。 昊天看着这样的杨戬,心里带着些不忍。可他还是开了口:“我来,是要跟你说一件事。这件事你必须要去做!”他没有去接那条烤鱼。 杨戬看着昊天严肃的模样,心中一沉。 “不玩了不玩了!”杨婵哈哈笑着从白羽的泼水攻击中逃了出来,“我要去吃鱼了!”二哥肯定烤好了! 白羽见杨婵不玩了,也不在水里继续呆着了。他也笑着追了过去,“等等我啊,我也要一起!” 两人打闹着回到了杨戬身边,却发现火堆早就熄灭了,临时搭起来的架子上还有几条已经烤成了黑炭的鱼。而杨戬的手里还拿着一条已经凉透了的鱼,直愣愣的站着。 “二哥?”杨婵走了过去,看到杨戬的情状之后吓了一跳。 只见杨戬的上牙紧紧咬着下唇,把下唇的肉都给咬碎了;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蓄满了泪水;额头上青筋暴起。整个人正不自觉的颤抖着,似乎正努力压制着某种剧烈的情绪。 白羽一点都不高兴!非常的不高兴! 说好的昆仑山有三代阐教弟子大比要带自己一起来的,可现在他就只能蹲在昆仑山外头闲的要死要死的,完全看不到领导大杀四方的英姿了! 玉鼎真人:……谁跟你说好了?我明明只说了要带徒弟参加大比来着,是你死皮赖脸非要跟着来的! 就在两个月之前,玉鼎真人带着杨戬杨婵和白羽三个——哮天犬仍然霸占着穴室的玉榻没有醒来的迹象,所以被玉鼎真人设了阵法保护着继续睡觉呢——来到了昆仑山东麓参加三代弟子大比。 白羽来之前是做好了要亲眼见证领导力挫群英的里程碑经历的。但是现在却只能蹲在昆仑山山口,每天晚上听领导自述一天又参加了几场比斗。当然,领导的口才实在是不怎么样,惊心动魄的比斗都能说得干巴巴的。所以到了最后还是要杨婵来转播一下。每天抓心挠肝的听了一耳朵苏爽如同X点小说一般的场景,却不能亲眼看到,真是让白羽想死的心都有了!幸好每天晚间领导会过来和白羽一起吃饭睡觉。 至于他不能亲眼看到领导英姿、只能蹲在昆仑山山口听转播的原因?呵呵,元始天尊不让他进去。 据玉鼎真人解释,他师父元始天尊对根脚儿是披毛带甲湿生卵化的修者都不怎么待见,原因要追溯到当年师叔通天的几个徒弟身上去。元始天尊是圣人不假,可圣人也不是没有小脾气的。所以就算白羽是徒孙的红鸾,却仍然被拒之山门之外了。 白羽心里委屈极了,就这么委屈着,委屈着,外加每天听杨婵转播,大比也就结束了。可以说,这一次昆仑山呼啦啦一千来个三代的真传、在室、记名弟子里,领导独占鳌头,成为了三代扛把子一把手。 “等急了吧!”杨戬领着杨婵跟着领先一步到了昆仑山山口来和白羽汇合。至于玉鼎真人,他正在和师兄弟们进行名为“话别”实为“炫耀”的谈话,估计还要等一会儿才能过来。 “不急不急。”白羽看到杨戬,就咧开嘴笑了,什么委屈都没了。不过他不说自己委屈,杨戬却觉得不忍,把自己这次得到的一些见面礼和比斗的彩头、昆仑山特有的食物都拿出来给白羽挑选。 杨戬不在意这些法宝。比起法宝来,他更注重的是自身的强大。而白羽的一身武艺正是杨戬调`教的,根脚儿的天性也决定了他对法宝同样不在意。不过不在意是一回事,接受领导的小礼物又是另外一件事了。白羽最后把所有食材都包圆了,那些法宝之类的一个也没要。 明明是贪嘴的行为,但到了杨戬眼里,就是白羽不贪和踏实的表现了。因为喜欢杨戬得到的一个好看的手镯形状法宝,讨要不反被说教的杨婵再一次表示,二哥是个偏心眼儿。 回到了玉泉山,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节奏,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但其实变化还是存在的。 比如杨戬如今除了每日练武之外,还要额外和玉鼎真人学习阵法和炼丹、炼宝的知识。不求他全都达到通达的地步,但必须要懂行。 又比如杨婵,被玉鼎真人隔三差五的指点着,加上之前在昆仑山的时候被太乙真人点拨了一番,已经开始习武和练习术法了。 就连一直睡在玉榻上没什么存在感的哮天犬,个头都又大了一圈。 唯一没变的,大概只有每天傻乐的白羽了。 玉鼎真人对白羽的性格有些无奈,但转过头来一想到自家徒弟日常苦大仇深习武学文的样子,就觉得白羽这样挺好的。 两年的时间转瞬而过,杨戬在玉泉山也呆了足足七年的时间了。一日,玉鼎真人把杨戬叫到了自己的穴室里来。 “师父,不知您唤弟子前来有何吩咐?”杨戬恭敬的问道。 坐在蒲团上的玉鼎真人,看着已经是个成年人模样的杨戬,心里头全是自豪:这是自己的徒弟啊!多乖多有悟性的徒弟啊!但悟性太好了也挺让人心烦的——这教着教着就发现自己这个做师父的没什么东西能再继续教给徒弟了啊! 他清了清嗓子开了口:“徒儿,你来玉泉山和为师学艺已经七年了,可对?” 杨戬点头,“正是。” “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为师我如今是没什么能再教给你的了。今后你到底能走到什么地步,就全靠你自己的悟性了。”玉鼎真人看着杨戬说道。 杨戬一惊。“师父,是弟子做错什么惹师父不高兴了吗?” “不是。”玉鼎真人摇头,“都说了是因为你该出师了!”然后看着杨戬带着点与有荣焉的骄傲看着杨戬,“你知道为师被你师祖带在身边教导的时间有多久吗?也就二十年而已。之后的几千年,为师都是自己修行的。为师出师的时候,你师祖曾对为师说过,今后为师选择哪一条道路、那条道路又能走多远,就全看为师自己的了。如今轮到你出师了,为师同样把这番话送给你。” 杨戬低着头,心里除了敬畏之外还多了感激。他恭恭敬敬的双膝跪地,对玉鼎真人行了大礼:“师父教诲,弟子永不敢忘。” “快起来快起来!好好的这是干什么?”玉鼎真人不自在的把杨戬扶了起来,“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是。”杨戬低头称喏。 “对了,你这犬……”玉鼎真人回头看了一眼玉榻上的哮天犬,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是他当初弄错了丹药,这好犬被训练上七年,定然是个好战宠,能给徒弟多添一份助力。可现在,看着睡得舌头都甩在嘴外边的哮天犬,玉鼎真人心虚了。“就暂时放在为师这里。为师给你养着,等脱胎成功之后,再给你送过去。” 杨戬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大号黑犬,抿了抿唇角压下了笑意:当初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当初不过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奶狗能长到今天这么大的体格,还把师父逼得上不得玉榻,只能坐在蒲团上头。 “对了,你要是走啊,就带着你妹妹还有那呆货一起走。”要是走的时候能顺便把门口那碍眼的房子拆了、场地恢复成七年前的样子就更好了!后面那句话玉鼎真人到底没说出口。他还要端着师父的逼格呢,要脸,不能说。 杨戬听见玉鼎真人说“呆货”,就知道他是在说白羽了。一想到白羽,杨戬就忍不住心中泛起了一股暖意。他最后对着玉鼎真人躬身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等杨戬走了,玉鼎真人缓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一张难过的脸,嘴里念叨:“小没良心的,翅膀硬了,要单飞了!可怜我老人家一把老骨头孤单单一个人呦!”完全忘了刚才就是他要让人离开的。 等听到洞门口一阵喧闹之后又归于平静,玉鼎真人走出洞门一看,就发现对面的房子已经空了。体会了一把空巢老人心酸心情的玉鼎真人看了一眼天空,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这玉泉山还真是安静啊!”小丫头和那呆货都走了,徒弟也走了。就留下一个占地方的蠢犬,真心塞! 不过玉鼎真人到底是修行了好几千年的大能,纵然一时心神起了波澜,也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大道漫漫,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二哥,咱们去哪啊?”杨婵离开了玉泉山,就像一只出笼的小鸟一样,一会儿跳到树梢上,一会儿飞起来戏弄一下半空中飞行的禽类。这和之前去昆仑山又不一样,是一种放松下来没有压力的欢快。 杨戬和白羽并肩走着,没有立刻回答杨婵的话。又走出了一段距离,他才说道,“这七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娘。我想去桃山看看。” 听杨戬提起云华仙子,杨婵也安静了下来。随后小姑娘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低落会让杨戬和白羽担心,立刻就扬起一个笑容来,乐呵呵的说道:“好啊!我也想娘了!我们去看看娘,要是能把娘救出来就更好了。” “嗯。”杨戬点头。 白羽听到杨戬要去桃山,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安。他想起来以前听哮天犬说过的事情:领导当年因为要救母,中间似乎是把桃山给打开了,可最后云华仙子却被太阳给晒化了。 晒化,也就是活活给晒死了,成了炭灰一触即没了。 “二郎,三妹。咱们别去桃山好不好?”他严肃认真的开了口。 杨戬转向白羽:“怎么了?” “二郎,我想说……玉帝降下桃山,也许是……说不定是保护娘呢?真要是……真要是这样的话,你把娘从桃山里带出来了,会不会让娘更危险?”白羽磕磕巴巴的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杨戬微微低头,“我知道。我想到过这个可能。但我还是要去看看的。”他抬起头,看向因为担心而皱眉的白羽,“我答应你,肯定不会轻举妄动的。你得相信我些。” 白羽被杨戬这样近距离的看着,脖子根都红了。他胡乱的点点头,“信你信你!” 杨婵:……我还在这儿呢。 因为杨婵也学会了爬云缩地,所以前往桃山的路程不必再一步一步的走去了。杨戬和白羽一左一右的扶着杨婵,防止才学会爬云还不太熟练的小姑娘出什么危险。 一别近九年,桃山除了多长了一些繁茂的滑草植被之外,似乎没什么变化。这从天而降的桃山经过了九年的时光,已经好像它原本就是此处的一座山了。 杨戬本来是答应了白羽不会冲动的,可见到这桃山,他脑海里就不自觉的闪过云华仙子被压在桃山下时,自己只能离娘前越来越远的画面。杨戬忍不住朝着桃山大喊了一声:“娘——” “来了!”天庭之上,昊天玉帝因为杨戬的这一声呼唤从入定中清醒过来。他召出了昊天宝鉴,从宝鉴中看到了杨戬三人在桃山的场面。 昊天玉帝看着宝鉴里的场景,面上无悲无喜,心里却知道,这应该就是女娲师姐说的最后的机会了:这是云华的死劫,却能催动太阳星生出新星主来。他一方面盼着新星主的诞生所以希望杨戬能如同卜算一般打开桃山;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杨戬能离桃山远远的,别让云华到这九死一生的地步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昊天的期盼起了作用了,杨戬在桃山前呆了几天,便要带着杨婵和白羽离开了。 昊天玉帝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情,但他知道,娲皇宫肯定就要找来了。 果然,下一刻就有童子进来报告,说是娲皇宫使者来传话,要他使用昊天宝鉴。 昊天玉帝看着还没收起来的宝鉴,微微垂了下眼帘,而后才再次催动了昊天宝鉴。 宝鉴内,女娲的容颜出现了。“师弟。” “师姐。”昊天玉帝恭敬的对女娲颔首行礼。 女娲没说话,反倒先叹了一口气:“那是个好孩子。玉鼎师侄把他教的很好,云华把他教的很好。” 昊天玉帝仍然保持这微微低头的姿势:“就是太好了。”宁愿他不那么好,也不至于将来会背负杀亲之罪。随后又想道不安份的大金乌,昊天玉帝到底还是下了决定,“好不好的,都要让他做。我去劝他吧!” 女娲的目光中微微露出不忍,可随后就掩去了。为了将来一会元的三界平稳,必须如此。而且云华此时的境况只是九死一生,还不到绝路呢! “去吧。”女娲说道。 昊天玉帝便收了宝鉴,坐回到了御座上,做出了一个入定的姿势。但实际上,他的元神已经离开了天庭之中自己的身体,往人间去了。 离开了桃山几天,杨戬的情绪终于恢复了过来。这一日路过一条大河,白羽带着杨婵去河里嬉水去了,杨戬便就近取材,生了火,把自己抓到的鱼架在火上烤着,希望他们玩够了上岸之后就 125.第 125 章 话说陈塘关有一总兵官姓李名靖, 自幼访道修真,拜西昆仑度厄真人为师,学成五行遁术;因仙道难成,故遣下山辅佐纣王, 官居总兵, 享受人间之富贵。元配殷氏, 生有二子,长曰金吒,次曰木吒。殷夫人後又怀孕在身, 已及叁年零六个月, 倘不生产。李靖时常心下忧疑, 一日指夫人之腹言:“怀孕叁载有馀,尚不降生,非妖即怪。”夫人亦烦恼曰:“此孕定非吉兆, 教我日夜忧心。”李靖听说, 心下甚是不乐。当晚夜至叁更, 夫人睡得正浓,梦见一道人头挽双髻,身着道服,迳进香房。夫人叱曰:“这道人甚不知礼,此乃内室,如何迳进, 着实可恶。”道人曰:“夫人快接麟儿。”夫人未及答言, 只见道人将一物, 往夫人怀中一送,夫人猛然惊醒。骇出一身冷汗,忙唤醒李总兵曰:“适梦中如此如此。”说了一遍,言未毕,时殷夫入已觉腹中疼痛。靖急起来至前厅坐下,暗想怀身叁年零六个月,今夜如此,莫非降生,凶吉尚未可知。正思虑间,只见两个侍儿慌忙前来:“启老爷!夫人生下一个妖精来了。”李靖听说,急忙来至香房,手执宝剑。只见房里一团红气,满屋异香,有一肉,滴溜溜圆转如轮。李靖大惊,望肉上一剑砍去,划然有声,分开肉,跳出一个小孩儿来,遍体红光,面如傅粉,右手套一金镯,肚皮上围着一块红绫,金光射目。这位神圣下世,出在陈塘关,乃姜子牙先行官是也。灵珠子化身,金镯是乾坤圈,红绫名曰:“混天绫。”此物乃是乾元山镇金光洞之宝,表过不题。只见李砍开肉,见一孩儿满地上跑,李靖骇异,上前一把抱将起来,分明是个好孩子;又不忍作为妖怪,坏他性命。乃递与夫人看,彼此恩爱不舍,各各欢喜。却说次日,有许多属官俱来贺喜,李靖刚发放完毕,中军官来禀:“启老爷!外面有一道人求见。”李靖原是道门,怎敢忘本?忙道:“请来。”军政官急请道人,道人迳上大厅,朝对李靖曰:“将军!贫道稽首了。”李靖即答礼毕,尊道人上坐。道人不谦,便就坐下。李靖曰:“老师何处名山?甚麽洞府?今到此关,有何见谕?”道人曰:“贫道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是也。闻得将军生了公子,特来贺喜,借令公子一看,不知尊意如何?”李靖闻道人之言,随唤侍儿抱将出来。侍儿将公子抱将出来,道人接在手看了一看,问曰:“此子落在那个时辰?”李靖答曰:“生在丑时。”道人曰:“不好。”李靖答曰:“此子莫非养得不好?”道人曰:“非也,此子生於丑时,正犯一千七百杀戒。”又问:“此子可起名否?”李靖答曰:“不曾。”道人曰:“贫道待与他起个名,就与贫道做个徒弟何如?”李靖答曰:“愿拜道长为师。”道人曰:“将军有几位公子?”李靖答曰:“不才有叁子;长曰金吒,拜五龙山云霄洞文殊广法天尊为师;次曰木吒,拜九宫山白鹤洞普贤真人为师;老师既要此子为门下,但凭起一名字,便拜道长为师。”道人曰:“此子第叁,取名叫做哪吒。”李靖答曰:“多承厚德命名,感激不尽。”唤左右看斋,道人乃辞曰:“这个不必,贫道有事,即便回山,着实辞谢。”李靖只得送道人出府;那道人别过,迳自去了。话说李靖在关上无事,忽闻报天下反了四百诸侯,忙传令叫把守关隘,操演叁军,训练士卒,让提防野马岭要地。鸟飞兔走,瞬息光阴,暑往寒来,不觉七载。哪吒年方七岁,身长六尺;时逢五月,天气炎热。李靖因东伯侯姜文焕反了,在游魂关大战窦融,因此每日操演叁军,教演士卒不表。且说叁公子哪吒见天气炎热,心下烦躁,来见母亲,参见毕,站立一傍,对母亲曰:“孩儿西出关外闲玩一会,禀过母亲,方敢前去。”殷夫人爱子之心重,便叫:“我儿!你既要去关外闲游,可带一名家将领你去,不可贪玩,快去快来,恐怕爷爷操练回来。”哪吒应道:“孩儿晓得。”哪吒同家将出得关来,正是五月天气,也就着实炎热。但见: 太阳真火尘埃,绿柳娇柔欲化灰,行旅畏威慵举步,佳人怕热懒登台。凉亭有暑如烟燎,水阁无风似火埋;漫道荷香来曲院,轻雷细雨始开怀。 话说哪吒同家将出关,约行一里之馀,天热难行;哪吒走得汗流满面,乃叫:“家将看前面树阴之下,可好纳凉?”家将来到绿柳荫中,只见薰风荡荡,烦暑尽解,急忙走回来对哪吒禀曰:“禀公子!前面柳荫之内,甚是清凉,可以避暑。”哪吒听说,不觉大喜,便走进林内;解开衣带,舒放襟怀,甚是快乐。猛然的见那壁厢清波滚滚,绿水滔滔,真是两岸垂杨风习习,崖傍乱石水潺潺。哪吒立起身来,走到河边叫家将:“我方走出关来热极了,一身是汗,如今且在石上洗一个澡。”家将曰:“公子仔细,只怕老爷回来,可早些回去。”哪吒曰:“不妨。”脱了衣裳,坐在石上,把七尺混天绫放在水里,蘸水洗澡,不知这河乃“九湾河。”是东海口上,哪吒将此宝放在水中,把水俱映红了;摆一摆江河晃动,摇一摇乾坤震撼。哪吒洗澡,不觉水晶宫已晃的乱响。不说那哪吒洗澡,且说东海敖光在水晶宫闲坐了只听得宫门震响。赦光忙唤左右问曰:“地不该震,为何宫殿晃摇?传与巡海夜叉李良,看海口是何的作怪?”夜叉来到九湾河一望,见水俱是红的,光华灿烂,只见一小儿将红罗帕蘸水洗澡。夜叉分水大叫曰:“那孩子将甚麽作怪东西,把河水映红?宫殿摇动?”哪吒回头一看,见水底一物,面如蓝靛,发似珠砂,巨口獠牙,手持大斧。哪吒曰:“你那畜生,是个甚麽东西也说话?”夜叉大怒:“吾奉主公点差巡海夜叉,恁骂我是畜生!”分水一跃,跳上岸来,望哪吒顶上一斧劈来;哪吒正赤身站立,见夜叉来得勇猛,将身躲过,把右手套的乾坤圈,望空中一举。此宝原系昆仑山玉虚宫所赐,太乙真人镇金光洞之物。夜叉那里经得起,那宝打将下来,正落在夜叉头上,只打得头脑迸流,即死于岸上。哪吒笑曰:“把我的乾坤圈都污了。”复到石上坐下,洗那***。水晶宫如何经得起此二宝震撼,险些儿把宫殿俱晃倒了。敖光曰:“夜叉去探事未回,怎的这等凶恶?”正说话间,只见龙兵来报:“夜叉李良被一孩儿打死在陆地,特启龙君知道。”敖光大惊:“李良乃灵宝殿御笔点差的,谁敢打死?”敖光传令:“点龙兵待吾亲去,看是何人?”话未了,只见龙王叁太子敖丙出来口称:“父王为何大怒?”敖光将李良被打死的事,说了一遍。叁太子曰:“父叁请安。孩儿出去拿来便了。”忙调龙兵,上了逼水兽,提画戟,净出水晶工迳出水晶宫来。分开水势,浪如山倒,波涛横生,平地水长数尺。哪吒起身看着水言曰:“好大水。”只见波浪中现一水兽,兽上坐看一人,全装服色,挺戟骁勇,大叫道:“是甚人打死我巡海夜叉李良?”哪吒曰:“是我。”敖丙一见问曰:“你是谁人?”哪吒答曰:“我乃陈塘关李靖第叁子哪吒是也。俺父亲镇守此间,乃一镇之主;我在此避暑洗澡,与他无干,他来驾我,我打死了他也无妨。”叁太子敖丙大骂曰:“好泼贼,夜叉李良,乃天王殿差,你敢大胆将他打死,尚敢撒泼乱言?”太子将昼戟便刺来取哪吒。哪吒手无寸铁,把头一低,钻将过去:“少待动手!你是何人?通个姓名!我有道埋。”赦丙曰:“孤乃东海龙君叁太子敖丙是也。”哪吒笑曰:“你原是敖光之子。你妄自尊大,若恼了我,连你那老泥鳅都拿出来,把皮也剥了他的。”叁太子大叫一声:“气杀我也!好泼贼这等无礼?”又一戟刺来,哪吒急了,把七尺混天绫望空一展,似火块千团,往下一裹,将叁太子裹下逼水兽来。哪吒抢一步,赶上去一脚踏住敖丙的头顶,提起乾坤圈照顶门一下,把叁太子的原身打出,是一条龙,在地上挺直。哪吒曰:“打出这小龙的本像来了,也罢,把他的筋抽去,做一条龙筋□(左“糸”右“条”),与俺父亲束甲。”哪吒把叁太子的筋抽了,迳带进关来。把家将吓得浑身骨软筋酥,腿膝难行,挨到帅府门前,哪吒来见太夫人。夫人曰:“我儿!你往那里耍子,便去这半日?”哪吒曰:“关外闲行,不觉来迟。”哪吒说罢,往後园去了。且说,李靖操演回来,发放左右,自卸衣甲,坐於後堂,忧思纣王失政,逼反天下四百诸侯,日见生民涂炭,在那里烦恼。且说敖光在水晶宫,只听得龙兵来报说:“陈塘关李靖之子哪吒,把叁太子打死,连筋都抽去了。”敖光听报大惊曰:“吾儿乃兴云步雨,滋生万物正神,怎说打死了?李靖你在西昆仑学道,吾与你也有一拜之交,你敢纵子为非,将吾儿子打死;这也是百世之冤,怎敢又将我儿子筋都抽了,言之痛切骨髓。”敖光大怒,恨不能即与其子报仇,随化一秀士,迳往陈塘关来。至于帅府,对门官曰:“你与我传报:‘有故人敖光拜访。’”军政官进内厅禀曰:“启老爷!外有故人敖光拜访。”李靖曰:“吾兄一别多年,今日相逢,真是天幸。”忙整衣来迎,敖光至大厅,施礼坐下。李靖见敖光一脸怒色,方欲动问,只见敖光日:“李贤弟!你生的好儿子?”李靖答曰:“长兄多年未会,今日奇逢,真是天幸,何故突发此言?若论小弟止有叁子,长曰金吒,次曰木吒,叁曰哪吒,俱拜名山道德之士为师;虽未见好,亦不是无赖之徒,长兄莫要错见。”敖光曰:“贤弟你错见了!我岂错见?你的儿子在九湾河洗澡,不知用何法术,将我水晶宫几乎震倒。我差夜叉来看,便将我夜叉打死;我第叁子来看,又将我第叁太子打死,还把他筋都抽来了。”敖光说至此不觉心酸,勃然大怒曰:“你还说这些护短的话?”李靖忙暗笑答曰:“不是我家,兄错怪了我。我长子在五龙山学艺,二子在九宫山学艺,叁子七岁,大门不出,从何处做出这等大事来?”敖光曰:“便是你第叁子哪叱打的。”李靖曰:“真是异事非常。长兄不必性急,待我叫他出来你看。”李靖往後堂来,殷夫人问曰:“何人在厅上?”李靖曰:“故友敖光,不知何人打死他叁太子,说是哪吒打的。如今叫他出去与他认,哪吒今在那里?”殷夫人自思,只今日出门,如何做出这等事来,不敢回言,只说在後园里面。李靖迳进後园来,叫:“哪吒在那里?”叫了两半个时辰不应,李靖走到海棠轩来,见门又关住,李靖在门口大叫;哪吒在里面听见,忙开门来见父亲。李靖便问:“我儿在此作何事?”哪吒对曰:“孩儿今日无事,出关至九湾河顽玩偶因炎热,下水洗个澡。讵料有个夜叉李良,孩儿又不惹他,他百般骂我,还拿斧来劈我;是孩儿一圈打死了,不知又有甚麽叁太子叫做敖丙,持画戟刺来,被我把混天绫裹他上岸,一脚踏住颈头,也是一圈,不意打出一条龙来;孩儿想龙筋最贵重,因此上抽了他的筋来,在此打以一条龙筋□(左“糸”右“条”),与父亲束甲。”就把李靖只吓得张口结舌,不语半晌,大叫曰:“好冤家!你惹下无涯之祸,你快出去见你伯父。自回他话。”哪吒曰:“父亲放心!不知者不坐罪。筋又不曾动他的,他要原物在此,待孩儿见他去。”哪吒急走来至大厅,上前施礼,口称:“伯父!小侄不知,一时失错,望伯父恕罪;原筋交付明白,分毫未动。”敖光见物伤情,对李靖曰:“你生出这等恶子,你适还说我错了!今他自己供认,只你意上可过的去!况吾子乃正神也,夜叉李良亦系御笔亲点,岂得你父子无故擅行打死。我明日奏上玉帝,问你的师父要你。”敖光竟扬袖去了。李靖顿首放声大哭:“这祸不小。”夫人听见前庭悲哭,忙问左右?侍儿回报曰:“今日叁公子因游玩,打死龙王叁太子,适龙王与老爷折辨,明日要奏准天庭,不知老爷为何啼哭?”夫人着忙,急至前庭来看李靖。李靖见夫人来,忙止泪恨曰:“我李靖求仙未成,谁知你生下这样好儿子,惹此灭门之祸。龙王乃施雨正神,他妄行杀害;明日玉帝准奏施行,我和你多则叁日,少则两日,俱为刀下之鬼。”说罢又哭,情甚惨切。夫人又泪如雨下,指哪吒而言曰:“我怀你叁年零六个月,方生你,不知受了多少辛苦。谁知你是灭门绝户之祸根也?”哪吒见父母哭泣,立身不安,双膝跪下言曰:“爹爹!母亲!孩儿今日说了罢:我不是凡夫俗子,我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弟子,此宝皆是师父所赐,料敖光怎得敌得我?我如今往乾元山上问我师尊,定有主意;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岂肯连累父母?’”哪吒出了府斗,抓一把土,望空一洒,寂然无影。此是生来根本,驾上遁往乾元山来。有诗为证: “乾元山上叩吾生,诉说敖光东海清;宝德门前施法力,方知仙术不虚名。” 话说哪吒驾土遁来,至乾元山金光洞候师法旨;金霞童儿忙启:“师父!师兄候法旨。”太乙真人曰:“着他进来。”金霞童子至洞门对哪吒曰:“师父命你进去。”哪吒至碧游床倒身下拜;真人问曰:“你不在陈塘关,到此有何话说?”哪吒曰:“启老师!蒙恩降生陈塘,今已七载。昨日偶到九湾河洗澡,不意敖光子敖丙,将恶语伤人;弟子一时怒发,将他伤了性命。今敖光欲奏天庭,父母惊慌,弟子心甚不安,无门可救;只得上山恳求老师,赦弟子无知之罪,望祈垂救。”真人自思曰:“虽然哪吒无知,误伤敖丙,这是天数。今敖光虽是龙中之王,只见步雨兴云,然上天垂象,岂得推为不知?以此一小事,干渎天庭,真是不谙事体。”忙叫:“哪吒过来,你把衣裳解开。”真人以手指,在哪吒胸前画了一道符,吩咐哪吒:“你到宝德门如此如此。事完後,你回到陈塘关与你父母说:‘若有事还有师父,决不干碍父母。’你去罢!”哪吒离了乾元山,迳往宝德门来。正是天宫异象非凡景,紫雾红云罩碧空。但见上天大不相同: 初登上界,乍见天堂;金光万道吐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只见那南天门,碧沉沉□(“溜”字的水字边换成“王”)璃造就,明晃晃宝殿妆成。两边有四根大柱,柱上盘绕的,是兴云布雾赤须龙;正中有二座玉桥,桥上站立的,是彩羽凌空丹顶凤。明霞灿烂映天光,碧雾朦胧遮斗日。天上有叁十叁座仙宫:遗云宫,毗波宫,紫霄宫,太阳宫,太阴宫,化乐宫,一宫宫,脊吞金獬豸;又有七十重宝殿:乃朝会殿,凌虚殿,宝光殿,聚光殿,聚仙殿,传奏殿,一殿殿柱列。玉麒麟,寿星台,福禄台,禄星台,台下有千千年不卸奇花;丹炉,八卦炉,水火炉,炉中有万万载常青秀草。朝圣殿中,绛纱衣,金霞灿烂;彤廷阶下,芙蓉冠,金碧辉煌。灵霄宝殿,金龙攒玉户;集圣楼前,彩凤舞珠门。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叁拥四簇;层层龙爪翱翔。上面有紫巍巍,明晃晃,圆丢丢,光灼灼,亮铮铮的葫芦;顶左右是紧簇簇,密层层,响叮叮,滴溜溜,明朗朗的玉佩声。正是:“天官兴物般般有,世上如他件件希。”金阙银銮并紫府,奇花异草满瑶天。朝王玉免坛边过,参圣金乌着底飞;若人有福来天境,不堕人间免污泥。 哪吒到了宝德门,来的尚早,不见敖光,又见天宫各门未开,哪吒站立在聚仙门下;不多时只见敖光朝服叮当,迳至南天门,只见南天门未开,敖光曰:“来早了,黄金力士还不曾至,不免在此间等候。”哪吒看见敖光,敖光看不见哪吒,哪吒是太乙真人在他前心画了符,名曰:“隐身符。”故此敖光看不见哪吒。哪吒看见敖光在此等候,心中大怒,撒开大步,提起手中乾坤圈,把敖光後心一圈,打了个饿虎扑食,跌倒在地;哪吒赶上去一脚,踏住後心。不知敖光性命如何?且看下分解。 话说陈塘关有一总兵官姓李名靖,自幼访道修真,拜西昆仑度厄真人为师,学成五行遁术;因仙道难成,故遣下山辅佐纣王,官居总兵,享受人间之富贵。元配殷氏,生有二子,长曰金吒,次曰木吒。殷夫人後又怀孕在身,已及叁年零六个月,倘不生产。李靖时常心下忧疑,一日指夫人之腹言:“怀孕叁载有馀,尚不降生,非妖即怪。”夫人亦烦恼曰:“此孕定非吉兆,教我日夜忧心。”李靖听说,心下甚是不乐。当晚夜至叁更,夫人睡得正浓,梦见一道人头挽双髻,身着道服,迳进香房。夫人叱曰:“这道人甚不知礼,此乃内室,如何迳进,着实可恶。”道人曰:“夫人快接麟儿。”夫人未及答言,只见道人将一物,往夫人怀中一送,夫人猛然惊醒。骇出一身冷汗,忙唤醒李总兵曰:“适梦中如此如此。”说了一遍,言未毕,时殷夫入已觉腹中疼痛。靖急起来至前厅坐下,暗想怀身叁年零六个月,今夜如此,莫非降生,凶吉尚未可知。正思虑间,只见两个侍儿慌忙前来:“启老爷!夫人生下一个妖精来了。”李靖听说,急忙来至香房,手执宝剑。只见房里一团红气,满屋异香,有一肉,滴溜溜圆转如轮。李靖大惊,望肉上一剑砍去,划然有声,分开肉,跳出一个小孩儿来,遍体红光,面如傅粉,右手套一金镯,肚皮上围着一块红绫,金光射目。这位神圣下世,出在陈塘关,乃姜子牙先行官是也。灵珠子化身,金镯是乾坤圈,红绫名曰:“混天绫。”此物乃是乾元山镇金光洞之宝,表过不题。只见李砍开肉,见一孩儿满地上跑,李靖骇异,上前一把抱将起来,分明是个好孩子;又不忍作为妖怪,坏他性命。乃递与夫人看,彼此恩爱不舍,各各欢喜。却说次日,有许多属官俱来贺喜,李靖刚发放完毕,中军官来禀:“启老爷!外面有一道人求见。”李靖原是道门,怎敢忘本?忙道:“请来。”军政官急请道人,道人迳上大厅,朝对李靖曰:“将军!贫道稽首了。”李靖即答礼毕,尊道人上坐。道人不谦,便就坐下。李靖曰:“老师何处名山?甚麽洞府?今到此关,有何见谕?”道人曰:“贫道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是也。闻得将军生了公子,特来贺喜,借令公子一看,不知尊意如何?”李靖闻道人之言,随唤侍儿抱将出来。侍儿将公子抱将出来,道人接在手看了一看,问曰:“此子落在那个时辰?”李靖答曰:“生在丑时。”道人曰:“不好。”李靖答曰:“此子莫非养得不好?”道人曰:“非也,此子生於丑时,正犯一千七百杀戒。”又问:“此子可起名否?”李靖答曰:“不曾。”道人曰:“贫道待与他起个名,就与贫道做个徒弟何如?”李靖答曰:“愿拜道长为师。”道人曰:“将军有几位公子?”李靖答曰:“不才有叁子;长曰金吒,拜五龙山云霄洞文殊广法天尊为师;次曰木吒,拜九宫山白鹤洞普贤真人为师;老师既要此子为门下,但凭起一名字,便拜道长为师。”道人曰:“此子第叁,取名叫做哪吒。”李靖答曰:“多承厚德命名,感激不尽。”唤左右看斋,道人乃辞曰:“这个不必,贫道有事,即便回山,着实辞谢。”李靖只得送道人出府;那道人别过,迳自去了。话说李靖在关上无事,忽闻报天下反了四百诸侯,忙传令叫把守关隘,操演叁军,训练士卒,让提防野马岭要地。鸟飞兔走,瞬息光阴,暑往寒来,不觉七载。哪吒年方七岁,身长六尺;时逢五月,天气炎热。李靖因东伯侯姜文焕反了,在游魂关大战窦融,因此每日操演叁军,教演士卒不表。且说叁公子哪吒见天气炎热,心下烦躁,来见母亲,参见毕,站立一傍,对母亲曰:“孩儿西出关外闲玩一会,禀过母亲,方敢前去。”殷夫人爱子之心重,便叫:“我儿!你既要去关外闲游,可带一名家将领你去,不可贪玩,快去快来,恐怕爷爷操练回来。”哪吒应道:“孩儿晓得。”哪吒同家将出得关来,正是五月天气,也就着实炎热。但见: 太阳真火尘埃,绿柳娇柔欲化灰,行旅畏威慵举步,佳人怕热懒登台。凉亭有暑如烟燎,水阁无风似火埋;漫道荷香来曲院,轻雷细雨始开怀。 话说哪吒同家将出关,约行一里之馀,天热难行;哪吒走得汗流满面,乃叫:“家将看前面树阴之下,可好纳凉?”家将来到绿柳荫中,只见薰风荡荡,烦暑尽解,急忙走回来对哪吒禀曰:“禀公子!前面柳荫之内,甚是清凉,可以避暑。”哪吒听说,不觉大喜,便走进林内;解开衣带,舒放襟怀,甚是快乐。猛然的见那壁厢清波滚滚,绿水滔滔,真是两岸垂杨风习习,崖傍乱石水潺潺。哪吒立起身来,走到河边叫家将:“我方走出关来热极了,一身是汗,如今且在石上洗一个澡。”家将曰:“公子仔细,只怕老爷回来,可早些回去。”哪吒曰:“不妨。”脱了衣裳,坐在石上,把七尺混天绫放在水里,蘸水洗澡,不知这河乃“九湾河。”是东海口上,哪吒将此宝放在水中,把水俱映红了;摆一摆江河晃动,摇一摇乾坤震撼。哪吒洗澡,不觉水晶宫已晃的乱响。不说那哪吒洗澡,且说东海敖光在水晶宫闲坐了只听得宫门震响。赦光忙唤左右问曰:“地不该震,为何宫殿晃摇?传与巡海夜叉李良,看海口是何的作怪?”夜叉来到九湾河一望,见水俱是红的,光华灿烂,只见一小儿将红罗帕蘸水洗澡。夜叉分水大叫曰:“那孩子将甚麽作怪东西,把河水映红?宫殿摇动?”哪吒回头一看,见水底一物,面如蓝靛,发似珠砂,巨口獠牙,手持大斧。哪吒曰:“你那畜生,是个甚麽东西也说话?”夜叉大怒:“吾奉主公点差巡海夜叉,恁骂我是畜生!”分水一跃,跳上岸来,望哪吒顶上一斧劈来;哪吒正赤身站立,见夜叉来得勇猛,将身躲过,把右手套的乾坤圈,望空中一举。此宝原系昆仑山玉虚宫所赐,太乙真人镇金光洞之物。夜叉那里经得起,那宝打将下来,正落在夜叉头上,只打得头脑迸流,即死于岸上。哪吒笑曰:“把我的乾坤圈都污了。”复到石上坐下,洗那***。水晶宫如何经得起此二宝震撼,险些儿把宫殿俱晃倒了。敖光曰:“夜叉去探事未回,怎的这等凶恶?”正说话间,只见龙兵来报:“夜叉李良被一孩儿打死在陆地,特启龙君知道。”敖光大惊:“李良乃灵宝殿御笔点差的,谁敢打死?”敖光传令:“点龙兵待吾亲去,看是何人?”话未了,只见龙王叁太子敖丙出来口称:“父王为何大怒?”敖光将李良被打死的事,说了一遍。叁太子曰:“父叁请安。孩儿出去拿来便了。”忙调龙兵,上了逼水兽,提画戟,净出水晶工迳出水晶宫来。分开水势,浪如山倒,波涛横生,平地水长数尺。哪吒起身看着水言曰:“好大水。”只见波浪中现一水兽,兽上坐看一人,全装服色,挺戟骁勇,大叫道:“是甚人打死我巡海夜叉李良?”哪吒曰:“是我。”敖丙一见问曰:“你是谁人?”哪吒答曰:“我乃陈塘关李靖第叁子哪吒是也。俺父亲镇守此间,乃一镇之主;我在此避暑洗澡,与他无干,他来驾我,我打死了他也无妨。”叁太子敖丙大骂曰:“好泼贼,夜叉李良,乃天王殿差,你敢大胆将他打死,尚敢撒泼乱言?”太子将昼戟便刺来取哪吒。哪吒手无寸铁,把头一低,钻将过去:“少待动手!你是何人?通个姓名!我有道埋。”赦丙曰:“孤乃东海龙君叁太子敖丙是也。”哪吒笑曰:“你原是敖光之子。你妄自尊大,若恼了我,连你那老泥鳅都拿出来,把皮也剥了他的。”叁太子大叫一声:“气杀我也!好泼贼这等无礼?”又一戟刺来,哪吒急了,把七尺混天绫望空一展,似火块千团,往下一裹,将叁太子裹下逼水兽来。哪吒抢一步,赶上去一脚踏住敖丙的头顶,提起乾坤圈照顶门一下,把叁太子的原身打出,是一条龙,在地上挺直。哪吒曰:“打出这小龙的本像来了,现一水兽,兽上坐看一人,全装服色,挺戟骁勇,大叫道:“是甚人打死我巡海夜叉李良?”哪吒曰:“是我。”敖丙一见问曰:“你是谁人?”哪吒答曰:“我乃陈塘关李靖第叁子哪吒是也。俺父亲镇守此间,乃一镇之主;我在此避暑洗澡,与他无干,他来驾我,我打死了他也无妨。”叁太子敖丙大骂曰:“好泼贼,夜叉李良,乃天王殿差,你敢大胆将他打死,尚敢撒泼乱言?”太子将昼戟便刺来取哪吒。哪吒手无寸铁,把头一低,钻将过去:“少待动手!你是何人?通个姓子将昼戟便刺来取哪吒。哪吒手无寸铁, 126.第 126 章(二合一) 第二批还预备了可以让徒弟遇见打不过就能快脱身的金霞风火轮, 乃是三昧真火催动的;后面还有精火炼制的火`尖`枪又叫紫焰蛇牙枪可以杀敌斩将;又有九龙神火罩, 可困敌炼化。还有一个乾坤百宝囊乃是豹皮囊。 总之, 太乙真人用“疼你就是给你打钱”的心态预备了许多要塞给哪吒的法宝。 而他这次来, 就是为了给还在胎中的哪吒送那首批法宝乾坤圈并混天绫的。结果才送完法宝出来, 就看见自家师侄的红鸾在门口问话呢,便传音叫了白羽过来。 “鹅儿,我来是给徒弟送法宝的。再过几日, 他应当便降生了。”说到降生,太乙真人又想到了哪吒出生的时辰,脸上原本有的微笑也挂不住了,眉心微微皱起,情绪颇为沉郁。 他纵然是修道几千年了,虽然知道圣人此番种种布置都是为了三界众生, 可他还是觉得心内难过。不过也只几息,过后便调整好了心态。 “让他早几日降生不可以吗?或者早一天?早半个时辰?”白羽曾经听哮天犬说过, 哪吒的生辰是一千七百戒杀相, 戾气压制灵气, 以至于后来蒙昧不堪闯下大祸。若是破了这出生时辰, 那哪吒本身的命格就会发生大变化,后面的灾祸说不定也就能消弭掉了。 太乙真人苦笑摇头。又说, “鹅儿, 圣人设局本就不易, 此乃算尽天机所设。你若想改变, 何其难也!” “我就偏要试试。”白羽为了哪吒也算是豁出去了, 无畏的说道,“哪吒便是改了生辰,他还是哪吒!我才不信什么命格呢!若命格可信,我如今合该是太虚幻境里的一抷土了!” “鹅儿,呆儿。”太乙真人看着白羽摇摇头,眼中闪过一抹光亮。这玉鼎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收的徒弟是那般出色,徒弟的红鸾心境修为也这般高,竟然进了“无畏”境了。若更进一步和修为相辅相成,那便可以追上他们这些老菜梆子了。 “那你便试试吧!后日的丑时,到时候我再来。”太乙真人想看看这呆头鹅到底如何突破无畏重返敬畏,也没拦着白羽。 他大袖一扫,笼罩着巷子的阵法就消失了。他本人也转身便化作了一道光飞天而去,独独留下白羽一个人在巷子里。 白羽想了半天,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太乙真人驴了。不过驴不驴的,他也不很在意,只要知道哪吒还没出生呢就好! 这样想着,他脸上就带出了笑容来,又往李家去了。 门丁老远就看见白羽又傻笑着回来了,气得他四处寻摸着趁手的家伙什儿,要好好教训白羽一番。结果白羽跑到他面前就开口说道:“我找你家老爷有事,你快去通知一声!” “呸,你是哪个?也敢来见我家老爷!”门丁喘着粗气虚啐了白羽一口,这混蛋行子,不打听夫人反过来要见老爷了! “你就说……你就说我自乾元山金光洞来,你去问问你家老爷见不见我!”白羽本来想自报家门,无奈自家的太虚幻境凡人不知、灌江口二郎真君庙名声不显、司法天神大殿也尚未成立,所以他便报了太乙真人的洞府。反正这是哪吒的师父,自家领导的师伯,都是一家人,借用一下名号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门丁还算是有些见识,知道这什么山什么洞里住着的,多数是踏上修途的修者。虽然还是不忿白羽出言无状,可最后还是进了府里去找李靖通报去了。 这李靖自己修仙不成,对已经踏上修途的修者却很是尊崇。他一听门丁来报,便思索一番,知道这是玉虚宫元始天尊圣人门下的太乙真人的洞府,便赶紧起身出来门外迎接。 结果这门外站着的却不是李靖所想的仙风道骨的道人,而是一个穿着锦袍的富贵小公子。 “未敢请教公子当面是?”李靖对着白羽施礼。 白羽上下打量李靖一番,摆摆手,“我是灌江口二郎真君门下的笔奉,姓白名羽。先前借用了门内长辈的名号,还请李总兵莫要见怪。”白羽似模似样的给李靖行礼。 说实话,他对李靖并不很熟悉。他只在凌霄宝殿上朝的时候远远见过李靖一面,连这位托塔天王的面貌都没看清楚过。这一次才算是第一次的正式会面吧! 这李靖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不到的年纪,留着一嘴的短须修剪得很整齐。身量不算太高,眼睛也不算有神,但一张四方大脸看起来倒是有些官威。脸上的表情往好听了说叫做一脸正气,往不好听了说叫一脸迂腐之相。 李靖听白羽这样说,心中便有些不爽。可闻听白羽口中说那乾元山金光洞的太乙真人是师门长辈,便知道这也是一位修者,故而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悦,开口问道:“为请教白修者前来是为了何事?” “是为了你家夫人生产之事。”白羽笑眯眯的说道。只是嘴角裂开之后就意识到自己的笑容太灿烂了,赶紧又收了收,最后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了和先前太乙真人极为相似的微笑上面。 李靖大喜过望,心中的不悦不爽全没有了,侧身对白羽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说道:“仙长快请进!”而后便引着白羽往自己府内走去。 门丁等白羽走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自己这是好悬没误了大事啊!夫人都怀胎三年半了,这两年多来府里就没有个欢笑的时候。这要是今天自己错待了这白衣服的小公子,自己可就成了李府的罪人了! 知道了白羽是修者之后,门丁也给先前白羽说话不恰当找了借口:修者嘛!自然是一心修炼不闻人间烟火的,哪里会知道世俗之中的规矩呢?说话出格些、不恰当些,正常!很正常! 李靖引着白羽一路到了正房,便让人去请殷氏出来。 略等了一会儿,挺着大肚子的殷氏就出来了,脸上带着些期盼,脚步也有些急促。也幸好旁边还有两个女奴扶着,不然难说这大着肚子还走这么着急,会不会出什么小意外。 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都快三年半了!每日里顶着肚子扶着腰,吃不香睡不好还不能随意走动,是个人都得闹心。殷氏她现在就一个想法:赶紧把肚子里的货给卸了!所以一听到家里来了一位仙长,是为了让自己生产而来的,这才急匆匆的就过来了。 不过就算是匆忙之间来的,殷氏也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进了厅内便在两个女奴的搀扶下从容的坐了下来,腰背挺得笔直,就算是后背没一会儿就酸了,也仍然保持着该有的仪态。 “白仙长,这位就是贱内了。”李靖为白羽介绍殷夫人。转过来又对妻子介绍白羽,“夫人,这是灌江口的白仙长。” “仙长有礼。”殷氏便跪坐着对着白羽微微躬身,只是因为肚子太大,所以幅度不太明显。 白羽赶紧摆手,“不用多礼。”他看见殷夫人躬身的时候压了一下肚子,就怕哪吒在肚子里被压变形了,所以赶紧制止殷夫人。 殷夫人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子,所以白羽拦着,她也就却之不恭了。 “仙长,贱内怀有身孕将近三载六月。仙长既然是为了贱内腹中胎儿而来,便请仙长施展手段吧!”李靖见双方见过礼了,便直奔主题。 不是他不会做人不想客套一番,而是殷氏肚子里这块肉简直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啊!没听说过谁家生孩子三年多还没生出来的。这生而有意,莫不是个妖怪吧!李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从来就没想过这与众不同的一胎也许是有大能转世,他只一门心思的觉得这一胎应当是个妖孽,故而心中有些不喜。 白羽虽然愣,但不傻。李靖的神情他看得一清二楚,也就感觉到了李靖对哪吒的不喜。他有些不明白,这是李靖的亲骨肉,为什么还没出生,李靖就已经有了偏见了呢?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还是该早一点让哪吒出世,避开那杀戒之时才好。 他看向殷氏:“夫人,请你站起来。” 殷氏便被两个女奴扶着又站了起来。 白羽绕着殷氏转了一圈,便对着殷氏做了一个下蹲的动作:“你来跟我学学。” 殷氏便微微分开双腿下蹲。这个动作若是普通人来做,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做起来很轻松。但一个有身孕的人来做就有些困难了。殷氏试着下蹲,简单的一个动作做完,额头上就起了一层薄汗。 白羽又对殷氏说道:“请夫人再站起来。” 殷氏向上挺腰,努力想站起来,可就是站不起来。最后还是身边的两个女奴扶着她,她才重新站了起来。 这就有点尴尬了。 微蹲后起立是有促进生产的作用的,但是殷氏这都怀了三年了,这么艰难的动作实在做不来。 白羽也怕强行做下去会伤了母体也伤了哪吒,所以就算李靖出言让殷氏继续,他还是阻止了。想了想,他便抬起自己的脚,指着脚踝上的一个位置说道:“这里这个位置按压推拿,可以促进生产。” 女奴们便扶着殷氏去了隔壁的榻上,按照白羽所说的寻找殷氏脚踝上的穴位。 留下厅里的李靖对白羽一气恭维:“没想到仙长还懂得石灸之道!仙长好博学!” 白羽心说,这都是从杨天佑那里学来的。当初云华仙子怀杨婵的时候,杨天佑虽然已经当过两回父亲了,可还是忍不住把有关产妇的各种医道知识拿出来温习了又温习。白羽跟着听了几耳朵,所以对如何催产还是了解一二分的。 白羽对李靖的恭维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李靖说了几句话见白羽没什么回应,也就只能讪讪的停了口,等着隔壁的消息。 结果没一会儿女奴就回来了:“回禀老爷,夫人的脚踝肿的实在厉害,奴等找不到仙长所说的穴位到底在哪里。” 这倒也是,寻常的产妇怀孕八九个月,双腿和脚踝就已经浮肿得不成样子了。殷夫人怀孕了三年有余,鞋号都比李靖还大了,脚肿的比猪蹄还圆滚,别说找穴位了,能找到哪里是脚脖子就算这女奴能耐。 可这种情况下吧,也不好用石灸来针灸,白羽一时间犯了难。 “仙长,您看这……”李靖一听也傻眼了。对于夫人的鞋号更改的事情,他也是略知一二的,所以女奴一说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立刻看向了白羽。 殷氏也被扶了出来,对着白羽微微福身:“让仙长见笑了。” “不见笑不见笑。”白羽摆手道,“母亲孕育生命乃是世间最神圣的事情,夫人为这般神圣受苦,我不敢见笑。” 殷氏眼眶一红,只觉得终于心头的委屈一下子就有人理解了。 等殷氏的心情平复些之后,白羽又说了几个方法让殷氏去试。只是这些方法不是殷氏做不来,就是做了也不管用。折腾了好一气之后,天都黑了。 李靖便安排了住处让白羽休息,留白羽明日继续催产。 夜间,李靖和殷氏来说话:“夫人,不知夫人可觉得这位白羽仙长可信?” 李靖今天既没看见白羽施法,也没看见白羽用什么丹药法器来帮助妻子殷氏,所以难免心里有几分嘀咕。 殷氏却和李靖不是一个想法。仙法纵然可用,可今日白羽所用的种种方法都是凡人也可以用的,她觉得这样反而更让她局的踏实。 “老爷,我觉得白仙长很好。而且这些方法虽然在我身上没起作用,但也许能对别的产妇起作用呢?若民间有难产的妇人能因此保全母子性命,岂不是大功德一件?老爷也是拜过仙门师父的,当知道此中的道理。” 李靖见殷氏反过来说教自己一通,脸上有些挂不住。可他知道殷氏说的有道理,便也没继续分辨。叮嘱了殷氏好好休息,他便往别室就寝去了。 第二天,又是折腾了大半天,仍然没有什么效果。 “实在不行,那就剖腹产吧!”白羽一张脸都皱在一起了,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要是哪吒还不出世,岂不是真的就要赶上那一千七百戒的杀时了嘛! “剖腹?”李靖和殷氏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背后一凉。 这把肚子剖开,人还能活吗? “这个……白仙长,”李靖虽然不太喜欢殷氏腹内的孩子,更疑心这是个妖怪,可这并不等于他想让殷氏陪着一起送死啊!“这剖腹产是个什么法子?” “把子宫剖开,胎儿并胎盘取出来,然后再缝回去就行了。”白羽说的特别轻松。 殷氏听得打了一个哆嗦。李靖也被白羽轻描淡写的描述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仙长,还是算了吧!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李靖直接就拒绝了。 白羽抿着嘴唇低着头不说话。 “仙长?”李靖怕自己的拒绝惹恼了白羽,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白羽猛地抬头:“既然不能催产,那就保胎!” 李靖都愣了。 这不保胎还三年六个月都没生下来呢,要是保了胎还不得怀上个十年八年的? “仙长说笑了!”李靖的脸皮抽搐着说道。 “我没说笑。既然不能催产,那就只能保胎了。总要躲过这大半天才好。”白羽的表情特别认真。 殷氏心中一动,总觉得白羽的话意有所指。她思量了一番,拉住了身边正要发作的李靖:“老爷,我愿意让白仙长保胎。”这两日来,殷夫人感觉得到白羽对自己没有恶意,对腹中的胎儿也很亲近熟悉的样子。她相信白羽是为了自己和胎儿好的,所以愿意听白羽的话。 李靖脸上变颜变色的,最后一甩袖子,“随便吧!夫人愿意如何都好。”说完就转身走了。 厅内只剩下了白羽和殷夫人。殷夫人便对白羽抱歉道:“让仙长受惊了。老爷他的性子有些急躁,加上这孩子已经三年多了,所以关心则乱了。” 白羽可不觉得李靖是关心则乱,他觉得李靖更多的是因为殷氏和他意见相驳,丢了面子才生气的。可这个时候,白羽也不会说这种话来戳大肚婆的心,所以点点头,就算是把这件事情掀过去了。 “那要保胎的话,夫人就最好先回榻上歇一歇才好。”白羽建议道。他觉得,最好一直到明天寅时之前,殷氏都不要下地走动才好,这样可以避免发生意外。 殷氏点点头,被两个女奴扶了起来。只是她才走了几步,就觉得肚子隐隐的坠痛。 作为一个已经有过两次生产经验的母亲,她很清楚,自己这是要生了。她回头看向白羽:“白仙长,我恐怕来不及保胎了……” 白羽立刻就明白了殷氏的话是什么意思,赶紧走了过去,也顾不上什么忌讳了,手便覆上了殷氏的肚子:殷氏圆滚滚的肚子正轻微的抽动着。 白羽把自己的仙元注入了殷氏的肚子里,希望能让她肚子里的哪吒安静下来。只是这仙元一进入殷氏的肚子,就被那肚子排斥了出去。这仙元被排斥开之后,倒是让殷氏感觉舒服了不少,起码自从三年前就肿起来、一走动就生疼的水肿双脚的痛感消下去了不少。 “仙长?”殷氏也知道这应该和白羽覆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有些关系,她见白羽似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便叫了白羽一声。 “你……”白羽的脸上没有喜悦,反倒是很难过的皱在一起,“你能不能憋一憋?就像憋住不拉屎一样,憋到明天寅时之后?” 殷氏:…… 女奴:…… 殷氏沉默了一会儿,额间起了一层薄汗,“我尽力。”她总觉得若是按照白羽的话去做,应该是对腹中的孩子好的。 女奴便扶着殷氏往早就预备好了的产房去了。 等到殷氏进了产房,早前甩袖而去的李靖也过来了。一见到白羽就哈哈笑着对白羽稽首:“白仙长大才啊!多亏了白仙长贱内才能生产! ” 白羽给了李靖一个白眼,转过头看着产房压根儿没打理李靖。 李靖讨了一个没趣,捋着胡子不说话了。不过他也没走,仍然等在产房外头。 很快的,夜色就深沉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过了多长时间,就听见有更丁前来报告李靖:“老爷,已经子时过半了。” 白羽一听,就是一个激灵,目光炯炯的看着产房的方向,希望殷氏能创造一个奇迹。 又过了大概一会元那么久,产房内便传来了一阵“生了生了”的喧哗声。 白羽抓住身边的李靖问道:“什么时辰了?什么时辰了?” 李靖哪里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他听到“生了”正高兴呢,就被白羽这天外飞来的一笔给扫了兴了。可到底白羽是个修者,李靖还是耐着性子的叫来了更丁问道:“什么时辰了?” 更丁便低头答道:“老爷,还有半刻到寅时。” 白羽抓着李靖的手就松开了,脸上全是不开心。 隐在云头的太乙真人见了,也是叹息了一声:只差了半刻啊。 李靖正要对白羽说些感激的话,就听见禅房里传来了一阵惊叫:“啊!夫人生了个肉球!” 这一句话一下子就吸引了李靖的注意力。他三步并作两步就进了产房,正好看见一个年长懂得接生的女奴哆嗦着捧着一个粉红色的肉球。 女奴见李靖来了,又重复了一次“夫人生了个肉球”的话来,抖得几乎捧不住那粉红色的肉球了。 李靖看见那肉滚滚的粉色肉球,又想起殷氏怀了这么一个东西三年六个月,心里立刻就觉得这就是个妖怪。他随手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朝着那肉球砍了过去。 那女奴见李靖挥剑砍了过来,还以为李靖是要砍自己呢,立刻就向后一退。原本被她捧在手里的肉球一下子就滴溜溜的掉在了地上,打着滚的四处乱转,竟然像是有腿能跑一般。 李靖见那肉球竟然懂得躲避,越发笃定这肉球是个妖怪了。他再次举剑朝着肉球劈了过去。 “铿锒”一声锐器相撞的声音响起,李靖的佩剑便断成了两截,带柄的一截还被李靖握在手里,另外断了的半截就正好插在了那滴溜溜乱跑的肉球上,把肉球给划出了一道口子。 李靖一看,将他佩剑断成两截的乃是一把散发着土黄色光晕的剑,剑柄正握在白羽手里。 “白仙长!那分明是个妖孽,你为何要护着它?”李靖失了面子,怒问道。 “呸!你才是妖孽呢!”白羽气急了,也不端着范儿了。他气得指着李靖跳脚骂道。 榻上的殷氏此时才从脱力中恍恍惚惚的醒来,就听见白羽的声音。她低头一看,就看见那被划了一下的肉球,立刻惊叫了一声。 这一声引得李靖和白羽都看向了殷氏,而后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那肉球。 只见那肉球被划了一下之后,竟然似绽放的花朵一般,一层层的肉像花瓣一样绽开,伴随着一阵奇特的光芒和香气,露出了里面一个巴掌大的孩子。 “诶?”白羽眼睛瞪得溜圆。原来三坛海会大神刚出生的时候是个小不点儿这么萌的吗? 那巴掌大的孩子原本是闭着眼趴着的,似乎因为那肉似的花瓣绽开了而苏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眨了眨眼睛后打了一个哈欠,揉着眼睛站了起来,眉眼精致得不似真人,一双眼睛灵气盎然的动人极了。他的胳膊上戴着一个金镯子,正是乾坤圈;肚子上围着一块红绫,正是混天绫。这两样正是前天的时候太乙真人送来的。 李靖和殷氏都看傻了。 白羽也歪着脑袋,嘴角不自觉的咧出一个笑容来。 那孩子抬起头来,看到了拿着玄黄剑的白羽和李靖,立刻就轻巧的一跳,跳到了白羽的玄黄剑剑尖上站着,歪着头也对着白羽咧出一个笑容。 白羽觉得自己的心都化成了一汪水一样,真想把这个小不点儿的三坛海会大神捧起来亲一亲。 只是大神没给他这个机会,瞪了李靖一眼,便跳到了门槛上去了。 这个时候,一阵夜风吹来,原本还只有巴掌大的孩子,个头儿就蹿高了一截。他又追着风跑了一会儿,很快个头儿就更六七岁大的孩子一般了。 他嘻嘻哈哈的笑着,在院子里翻着跟头,快活得不得了的样子。 太乙真人便在这个时候按落了云头,落在了院子里,朝着这孩子招招手:“你来!” 那孩子疑惑的看了太乙真人一眼,觉得这人让他感到很亲近,便一个跟头翻到了太乙真人面前:“你是谁啊?” 太乙真人便说道,“我是你师父。” “师父?师父!师父!”他连叫了几声,眉开眼笑,又开口问道,“那我是谁啊?” “你?”太乙真人搂着这粉妆玉砌的孩子,看向了走出门来的李靖。 “这位仙长是?”李靖赶紧拱手。 太乙真人搂着怀里新出炉的徒弟对着李靖还礼:“贫道稽首了。贫道乃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 李靖余光瞄了身后收起了玄黄剑的白羽一眼,心说原来这才是正主儿呢!便对着太乙真人又行礼:“原来是阐教贤能。李靖有礼了。” 太乙真人微笑着说道:“这孩子和贫道有命定一段师徒缘份,如今便让贫道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如何?” 李靖哪里会不同意?长子和次子拜师的时候,他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才把两个儿子给塞到了大能门下,如今二儿子还连个记名弟子都不是,只是个童子呢!结果这三儿子刚出生就有大能来收徒,这可是长面子的事情啊! “那就麻烦仙长了!”李靖心内激动的说道。 “你家里可有排行?”太乙真人虽然早就知道了李家的情况,可这个时候还是装的跟不知道一样。 “在下长子名叫金吒,次子名叫木吒,分别在文殊广法天尊并普贤真人门下学艺。”李靖回答道。 “如此,这孩子就叫做哪吒吧!”太乙真人笑道,便低头看向了怀里的徒弟。 李靖哈哈笑着:“好,就依真人所说,这孩子叫做哪吒。” 只是太乙真人仍然看着怀里的孩子,似乎是在询问徒弟喜不喜欢这名字一样。 孩子的眼睛滴溜溜的一转,最后点点头,“我就叫哪吒了!我是哪吒!我是哪吒!”高兴得又笑开了。 白羽也高兴的咧开嘴笑了。 太乙真人等徒弟高兴劲儿稍微过了,便对着白羽招招手:“鹅儿,你来。” 白羽走了过去,在太乙真人和哪吒面前站定。 太乙真人便对白羽说道:“左右你也无事,你便在这里陪着他,看着他些。” “谁说我没事的?”白羽反驳道。他正想说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可仔细想想,似乎的确没什么事情等着他去做,只能郁闷的不说话了。 太乙真人见白羽不说话了,便把怀里的徒弟塞到白羽怀里,自己走去和李靖说话了。 哪吒被白羽抱着,笑眯眯的问道:“师父为什么叫你‘鹅儿’?这是你的名字吗?” 白羽便摇头:“不是,我的名字是白羽。叫我‘鹅儿’是因为我的根脚儿是鹅。” “根脚儿是什么?” “根脚儿就是原形。” “那原形又是什么?” “原形就是我没变换人身之前的样子。” “那能让我看看吗?” “可以啊!” 白羽便放下了哪吒,原地一转身,便变身成了一只有大鹄个头儿的白鹅。 哪吒原地跳着拍手:“哦哦!好厉害!”然后就一把抓住了白羽的脖子,翻身骑在了白羽的身上,“快跑!”这是把白羽当成坐骑了。 不过白羽也不恼,他现在的身体强度可不会被抓着脖子就喘不过气来了。回头对哪吒传音:[抓好!]便跑了出去。 这一招传音又让哪吒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能在我脑子里和我说话!” 回应他的是一声高亢的鹅叫声:“嘎——”然后白羽就加快的速度,张开翅膀驮着哪吒在地面上低低的滑行起来。 哪吒高兴得又笑了起来。 白羽回头看了一眼笑着叫着的哪吒,心里也高兴极了。这样欢快的笑容,是他后来从来没见过的。他觉得,这样的哪吒才是真的哪吒!而不该是那个后来穿着红衣,却一点笑容都没有的模样。 等到白羽驮着哪吒在李家连飞带跑的转了一圈儿之后,就又带着哪吒回到了之前的院子里。 太乙真人看着笑得开心的徒弟,心里觉得把白羽留下来是个正确的决定,毕竟这孩子将来要经历那些事情,能这样欢快度日的时光实在是太少了! “哪吒,你来。”太乙真人朝着哪吒招招手。 哪吒便一跳到了太乙真人面前,“师父,什么事啊?” “为师不能长留在这里,今后每年都回来教导你一段时间。你自己呆在家里,要好好的啊!”太乙真人抚着哪吒的头说道。 哪吒一听就不高兴了,“哼”了一声,动人的精致面容便染上了一层冷色:“我闭着眼睛的时候都听见了,这里有个人喊我做‘妖孽’。我虽然不知道‘妖孽’是什么意思,可好坏还是能听出来的,总归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他既然不喜欢我,我才不要留在这里!” “那是你的父亲。”太乙真人说道,“你母亲怀你三年六个月而不生产,一朝分娩却是个肉球,你父亲也是一时情急。” “真的是一时情急?”哪吒刚刚出生,正是旁人说什么信什么的天真性情。 “不信你去问他。”太乙真人便指向了刚从屋内走出来的李靖。 李靖把师徒俩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此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可他这三儿子的一双眼睛看过来,他也只能点头,“我也是太惊讶了,一时情急才那样做的。你是我和你娘的骨肉血脉,我是你的父亲,如何会不喜欢你?” 哪吒眨眨眼睛,“那好吧!”说着就来到李靖面前,“我是哪吒,你是谁啊?父亲是什么?” “父亲就是爹。”李靖额角一跳。什么叫“父亲是什么”,真是大逆不道!可转过来他又安慰自己,这孩子看着六七岁了,其实连一日都没有呢。这样一想,李靖心里就好受了一些。 “父亲就是爹。”李靖额角一跳。什么叫“父亲是什么”,真是大逆不道! 127.第 127 章(二合一) 太乙真人又对白羽招手:“鹅儿, 你来。”等白羽到了近前了,他便说道, “天机如此, 不可改。” 白羽矜着鼻子, “我不会轻易放弃的。不过是个出生时辰而已, 值什么?命是天定,可修行本就是逆天。天都逆了,为什么还要屈从‘天机’?” 太乙真人微微点头,这鹅儿倒是堪破了修行的本质。如此, 说不得此番也是一场磨砺。他便不再多劝白羽, 只说道, “那你便留在此处, 哪吒就请你多照看些。” 白羽点头,“那是自然, 我是一定会好好看着哪吒的!” 太乙真人见状, 便驾云离去回转乾元山去了。 地面上的白羽看着太乙真人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高空中,在心中给自己鼓劲儿:他一定不会让哪吒那么惨的! 此时天色不过才蒙蒙亮而已。只是折腾了一夜,李府众人大多都疲惫不堪,李靖便下令府内诸人今日可以修整半日。奴隶们千恩万谢之后才各自散去。 而先前那回答李靖时辰的更丁看了一眼日晷, 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更沙, 一拍脑袋:“慢了半刻!”不过他也没往心里去,转头就离开了。 白羽送走了太乙真人, 又被女奴请了去, 说是夫人有请。 殷氏见了白羽之后便开口道:“仙长, 我努力憋着,但听闻我儿还是没能到了寅时出生。不知道可有什么关隘?” 白羽瘪瘪嘴,“既然已经改不了了,那就不必在意。计较这个没得多余,烦乱的是自己的心。” 殷氏一想,觉得白羽的话有道理。又听说那收了自家孩子为徒的太乙真人将儿子交给白羽照顾,便越发觉得白羽可靠了。想到这里,她已经有些疲惫不堪了,最后拜托白羽道:“我儿今后就多拜托仙长了。” “应该的。”白羽点点头,很认真的这般回应殷氏。 得到了白羽的应承,殷氏便受不住了,昏昏然的入睡了。而白羽也被女奴请了出去。 又有男奴领着白羽往李靖给哪吒安排的院子过去,说是老爷吩咐,白羽仙长和三公子就住在一处就好。 白羽自然是高兴的接受了,乐呵呵的就去了预备给哪吒的院子。 院子里头,哪吒正把手腕上套着的乾坤圈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变来变去呢。他先是把乾坤圈当呼啦圈一样在手腕上、腰上转悠,然后又抛飞出去,看乾坤圈飞远了就伸手一招,把乾坤圈又叫回来。 见白羽进来了,他就把乾坤圈又套回手腕上,“你快变回根脚儿,我还要骑你!”说话的语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白羽不高兴了,这个哪吒说话的语气让他很不舒服,所以他摇头拒绝了:“我不。” 哪吒被拒绝了也生气了,赤着脚掐着腰,柳眉倒竖:“我让你变,你就要变!我师父让你照顾我,你就要听我的!” “照顾不是听你的!”白羽也手掐着腰,和哪吒一个姿势,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生气,而是委屈,“你要是想让我变回根脚儿,就要请托我。要请我。不然我不高兴就不理你了。” 哪吒还是掐着腰,脸上的怒火却没有了。他一张精致的小脸儿皱在了一起,似乎是在思考白羽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大概过了十几息,他才放下掐腰的手,“那好吧,你教教我怎么请托你。” 白羽也不手掐腰了,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你要说‘请’,之后还要说‘谢谢’。”白羽说道,“就像刚才,你可以跟我说,‘白羽,请你变回根脚儿再让我骑你一回’。我喜欢哪吒你,所以就会同意了。等我驮着你玩儿够了,你就要对我说‘谢谢’。这就是请托。” “那我只要请托,你就会同意吗?”哪吒听到“同意”这个词,就想到先前白羽还拒绝了自己呢,便追问道。 白羽摇头,“我要看看。有的我会同意,有的不会。” 哪吒脸上立刻就不高兴了,嘴也委屈的瘪了,“你说你喜欢我就会同意的,那为什么又不同意了?” “因为有的是我不想做也不能做的,所以就算我喜欢你,也不会同意的。”白羽很认真的跟哪吒解释。 “那什么是你不想做和不能做的?是只有你会这样还是别人都会这样?”哪吒不明白这些道理,觉得这些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 白羽歪着头仔细想了一下,“很多人都会这样吧。不过你现在问我什么是我不想做和不能做的,我一时也想不到,但是有很多事情我都不想做也不能做。” “比如呢?” “比如你刚才对我说话的时候语气很不好,我就不想让你骑我了。”白羽竖起了右手的食指说道。 哪吒迟疑的点点头,也没了要骑白羽的兴致,闷闷不乐的坐回了地上。他也没跪坐,而是盘腿坐着,两脚的脚心朝着上方。 “怎么了?”白羽见哪吒不说话了,便也走到了哪吒身边盘腿坐下。 哪吒的胳膊撑在腿上,手掌支着自己的腮帮子叹了一口气,“我在想,这些道理都好奇怪!” 白羽想了想,觉得哪吒说的话有些道理。不过他又想起来一个人,便对哪吒说,“我认识一个姥姥……” “姥姥是什么?”哪吒打断了白玉的话问道。 “姥姥是娘亲的娘亲,也是对年长老妇人的称呼……吧!”白羽不确定的说。 “哦。”哪吒这才点点头,示意白羽继续往下说。 白羽便接着说道,“姥姥姓刘……” “‘姓刘’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个姥姥的姓是刘。” “那‘姓’又是什么?” 白羽每说一句话,就会引来哪吒好多的问题。而白羽给哪吒解释这个问题的时候,又会引来更多的问题。 要是换成一个普通人,被人这么刨根问底的不停“为什么”,恐怕早就发火了。可白羽的性子里天生带着几分憨气,又有一颗难得的赤子之心,所以并不会因为哪吒的问题儿生气。有的时候他回答不上来了,还会和哪吒一起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两人的关系也在这种“教学相长”中快速的升温。 如今他俩不过才认识了几天,就突飞猛进到杨戬看了肯定会醋的地步了。不过此时的杨戬正遵从教主命令闭关呢,自然是看不到好得快要穿一条裤子的白羽和哪吒了。 就这样,哪吒和白羽很快就成为了好哥们儿。 殷夫人将养了几日养好了身体之后,就开始抛洒作为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爱了。她虽然知道自己这孩子似乎真的非同一般,可看到孩子赤着脚、身上只围着一条红绫,其余的衣物鞋袜一概没有,不禁气恼李靖这当父亲的真是不靠谱。 只是原先她预备下的给小婴孩儿穿的衣裳,此时的哪吒也穿不得了。殷夫人只得先让人去把金吒和木吒小时候的衣服鞋袜找出来些,先让哪吒换上才好。 哪吒身上甫一穿上衣裳鞋袜,是哪里都不舒服。他觉得身上多了衣裳难受、脚上多了鞋袜束缚。可看到周围的人都这样穿,就连白羽也不例外,便只能有些不高兴的穿上了这些衣服,努力适应着这奇怪的感觉。 不过私下里他问过白羽:“你穿着这样的东西……‘衣裳’‘鞋袜’,不觉得难受吗?” 白羽特别耿直的摇头:“不觉得。”他身上的衣裳鞋袜发冠之类的,其实都是自己身上的羽毛所化。自己是鹅,本来就有羽毛,自然不觉得哪里难受了。 过了几日,哪吒在府里呆够了,便拉着白羽出门,到陈塘关内四处玩耍。 这陈塘关和李府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街上的人也都是各式各样的,穿的衣裳也不一样,做的事情也不一样。哪吒怎么看怎么觉得新奇,每日里高兴得从早看到晚,总也不腻味。 这一看就看了大半年,期间没少做一些“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事情。 哪吒一开始的脾气还挺火爆的,见不得半点不如自己意的事情,容不得半点为非作歹不仁不义不孝的事情。一开始的时候,那下手是真的半点轻重都没有。 白羽拦了好几次,把错误和犯罪的概念教了哪吒,又区分了轻罚和重罚,好在哪吒比较听话,这才没有酿成人命关天的事故来。 不过陈塘关的百姓们也都因此知道了总兵家的三公子是个嫉恶如仇的,倒是替李靖刷了一波好感度。 哪吒就这样每天和白羽在陈塘关里愉快的玩耍了将近一年之后,太乙真人就来了。 见到太乙真人,哪吒还是很高兴的,他立刻就要冲到师父的怀里去好好撒一撒娇来表达自己对师父的想念。 太乙真人眼看着哪吒的动作,心里就是一惊:我天,灵珠子肉`身冲入怀中,这基本就相当于被师父的玉如意削了一下啊!可是为了自己做师父的尊严,太乙真人又是不能躲的。便默默的运转起护体玄功来,免得等一下被哪吒给撞出内伤。要是当场一口血喷出来,那他这一张老脸可就没脸见人了! 哪吒冲到一半儿的时候,终于想起来白羽之前教过他的礼节了。所以他赶紧停住了脚步,又往前了两步站在太乙真人身前三尺远的地方立定,对着太乙真人躬身行礼。等行过礼又站起身之后,他才笑嘻嘻的说道:“师父,我可想你啦!” 虚惊一场的太乙真人脸上还是端着高人独有的神秘微笑,连连点头:“嗯,为师多谢哪吒的牵挂。” “师父,你怎么来了?”哪吒还奇怪太乙真人怎么就忽然来了陈塘关了呢。 太乙真人便微笑着解释:“为师说过,每年都会过来教导你一段时间。今年咱们要先学的,便是如何爬云。” 哪吒一听要学爬云,立刻就高兴的直拍手:“好啊好啊!学会了爬云我就能自己飞了!” 哪吒虽然天真单纯,人生阅历也少,可这并不等于说他傻。这一年里他还是明白了一些事情的,比如说,他现在不会大大咧咧的就说“要骑白羽”这样的话了。 他通过观察明白了一件事情:被人骑的坐骑。而坐骑对比良民来说,是低贱的。白羽他不是奴隶也不是贱民,而是自己的伙伴,所以白羽先前因为喜欢自己就驮着自己,其实是白羽受辱了。 可他又很喜欢飞的感觉,便自己每日里疯跑,假装自己跑的时候是飞起来了。 如今太乙真人说要教他爬云,换句话说就是教他飞,他自然高兴了! 他又说:“等我学会了爬云,我也驮着白羽飞!让他骑着我!”他骑过白羽,白羽也骑过他,这样就公平了。哪吒这般想道。 太乙真人脸上的笑意就有点僵。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才假装自己刚才没听到后面的那几句话,对哪吒传授起爬云驾云的关窍来了。 哪吒学了七天,就把腾云驾雾的本事学得顺溜极了。等学会了驾云之后,还真的信守诺言的白白羽背着在天上转了一圈儿。 化作根脚儿被哪吒背着上天转了一圈儿的白羽,一落地就躺在地上如同一只死鹅一般了。 “白羽,你怎么了?”哪吒完全不明白白羽怎么是这副样子的。 白羽身上闪过一道带着土黄色光晕的白光,地上的死鹅就变成了一个看起来颇为虚弱的少年模样了。人形的白羽颤巍巍的扶上哪吒的肩膀:“你超速了你知不知道?” “超速是什么意思?”哪吒又开启了问题大王的模式。 “就是你飞得太快了。”白羽的气都不足了。 哪吒是个喜欢刺激冒险的性子,所以特别乐意驾快云。 太乙真人倒是觉得自家这徒弟天资聪颖,临走的时候把早先准备好的金霞风火轮拿了出来,交给了徒弟:“哪吒,这是为师送给你的礼物。你若是还想飞得更快些,便用此物。”又把催动风火轮的方法教给了哪吒 哪吒接了过来,按照太乙真人说的方法催动了风火轮,踩上去就一飞冲天。 白羽和太乙真人等了半天,哪吒才回来了。他笑嘻嘻的谢过了太乙真人,高兴的说道:“师父,这法宝真好!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太乙真人颇为欣慰的说道,又给哪吒布置了任务,“下次来,我会教你法诀法术,你这之后的一年,就多认认字吧!” 说完,便又会乾元山金光洞去了。 白羽作为鸟类中的学霸,也是学过认字的,甲骨文、金文、大小纂都认得。一听哪吒要学字,便自告奋勇的做了识字先生。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每日里学了字就出门玩耍,一年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太乙真人又来到李府,还是教导了哪吒七天时间,哪吒便学会了太乙真人传授的法术。而后太乙真人又送了哪吒一件软猬甲,这才飘然离开。 又过了一年,太乙真人来教了哪吒变化之术,留下了琉璃汲饮瓶给哪吒。 第四年的时候,哪吒又和太乙真人学会了刀法剑法射御等武艺。这一次太乙真人没给哪吒留下什么法宝,因为太乙真人又发现了个好东西,想要加进那紫焰蛇牙枪内好好炼制一番。 学会了武艺的哪吒更加闲不住了,每日里都寻摸着要何人比武。可以说,如今的哪吒是打遍陈塘关无敌手了。 这一日,哪吒因为天气炎热,便和白羽一起上了陈塘关的城楼上做耍。 这城楼内有一个兵器架,上面正供奉了一架一看便知是好弓的弓。旁边还是有一个铭牌,写着这弓的名字叫做“乾坤弓”。另外还有三支箭,名字叫做“震天箭”。 这一弓三箭都是有来头的神兵,传自轩辕黄帝之时。自从皇帝大破蚩尤之后,这一弓三箭便无人能用了。 乾坤弓是因为无人能开弓,而震天箭是因为没有凡弓能射。且这两样兵器都沉重非常,非三五个人不能拿起,故而被李靖放在陈塘关的观敌楼内,乃是陈塘关镇关之宝。 哪吒刚学了武艺,正是看什么兵刃都想耍弄一番的时候,便将那乾坤弓从弓架上取下掂量了一下,微微点头:“这才正好。” 原来哪吒自从学成武艺之后力气增长迅速,寻常兵刃在他看来都轻飘飘的。便是李靖后来开了兵器库让哪吒挑选趁手兵刃,也没个结果。如今他把这乾坤弓拿在手里,这才觉得不似先前那样轻飘飘的了。 又去拿了震天箭,搭上乾坤弓便要射箭。 白羽一看,便拦住了哪吒:“你看这箭只有三支,名头又叫的这么响亮,肯定很珍贵。你射丢了这箭,当心你爹凶你!” 哪吒一想,觉得白羽说的有道理。可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不飘的兵器,哪吒又不愿意放手:“那怎么办?” “你这样,向斜上方射。射完了之后,咱们俩跟着这箭去,把这箭带回来不就好了嘛!” “光跟着有什么意思?我看咱们比比谁能先追上这箭如何?”哪吒又提议道。 白羽虽然知道自己飞得没有哪吒快,可他向来就没怵过谁,怎么会拒绝这种比试呢?自然是一口答应了。 “那行,我射了箭之后,立刻就扔下弓追,你可别偷跑!”哪吒说着,便要去开弓。 只是这弓实在是巨大,纵然哪吒觉得份量正好,可他手短腿短的,压根儿就拉不开弓。 白羽便说道,“你拉着弓弦,用脚撑开。” 哪吒一比划,觉得这姿势挺好,便按照白羽说的拉开了乾坤弓搭上了震天箭:“白羽,你准备好了没有?我可要射箭了啊!预备——发!” 震天箭飞弓而出,伴随着一声锐响,环绕着红光瑞彩帝王紫气,便朝着西南方向飞去了。 哪吒立刻便扔了乾坤弓,脚下一踏就飞出了城楼跟着震天箭而去。白羽也紧随其后,半点没被落下的追了出去。 那震天箭飞得极快,可哪吒和白羽的脚力也不慢,紧紧坠在震天箭身后。 到了后来,震天箭的速度减慢,他俩的速度还是依旧,便在半空中也玩耍了起来。没成想一错眼的工夫,那震天箭就失了力道,朝下方去了。 白羽和哪吒一时不察,竟然等震天箭射中了物件了才发觉,赶紧又追了上去。 “糟了,可别射中什么人才好!”哪吒一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头皮发麻,怕自己闯了祸又要被李靖责骂。 两人飞身落地,便顺着震天箭的轨迹到了一处洞府外面。只见那震天箭正好插在那洞府的石匾之上,把那洞府名称三个字当中的那一个字给射了个粉粉碎。 这洞府的主人是谁呢? 是截教弟子石矶。话说这石矶的根脚儿也是颇有来历的,她的本体乃是混沌之中一颗粒,吸取混沌之气后增长身量。而后盘古开天辟地后,便落入了洪荒世界,磨合成了石身。 若是她早些生成意识,凭着她混沌造物的出身,说不得还能和盘古论资排辈一番。可惜机缘运气不够,当石矶生有灵识的时候,开天辟地早已完成,混沌隐洪荒现,紫霄宫讲道都结束好几千年了。 她着实过了好多年的苦日子,而后才幸得上清通天教主不弃,收归门下悉心教导,也算是能和太乙真人等人称师兄道师弟的一方大能了。 她的洞府是在骷髅山白骨洞,哪吒射出的那一支震天箭便是正好将她洞府的石匾给毁了。 “糟了,弄坏人家的牌匾了!”白羽一看震天箭插在石匾上,立刻就叫了一声糟。 “这有什么的?”哪吒倒是无所谓,上前去,就要把石匾上的震天箭拔下来。只是他还没拿到箭,那洞府的石门便开了。 原来那震天箭落下的时候,震撼了这白骨洞洞府,这才引得石矶派出了座下的童子出门查看。 那童子名叫碧云,他四处观瞧一番,并未发现什么。正要转身回去禀报石矶,就看见石匾上插了一支箭,立刻大惊失色,“啊”的叫了一声,便跑进洞里去了。 哪吒正要趁着这时候把那震天箭取下来然后离开,结果才拔出了震天箭,石矶就已经随着碧云童子走出来了。 “好胆!你是哪一个,敢毁我的洞府!”石矶抬头看着洞顶石匾旁哪吒怒问。 哪吒半点也不怕,乐呵呵的从石匾洞顶跳到地上,笑嘻嘻的说道:“婶婶你莫气,我也是随手射箭射着玩儿的。毁了你的石匾,等我回家后我再替你做一个赔你可好?” 石矶见哪吒是个好相貌的,说话又带着三分笑意,心中便有了几分喜爱。只是这洞府石匾乃是修者脸面,如何能毁得?便对哪吒说道,“你莫花言巧语的哄骗我,说什么‘回家以后’。你既然说要赔我一个,我便留你在这里,什么时候做好了什么时候离开。” 白羽怕哪吒吃亏,便也走了过来,站在哪吒了身边。 哪吒虽然听白羽说了好多人间的人情事物,可到底还是个几岁的小孩子,有时候倔脾气一起来就非要所有事情都顺着自己的心意不可。 他跟石矶赔笑脸也是听白羽的教导才这样做的。如今听石矶不同意自己的话,心中立刻就犯了牛脾气,恼了。 他气鼓鼓的看着石矶:“你这婶婶好不讲道理。我说回家后赔你,定然就回家后赔你!一块破石匾罢了,难不成还会赖了你不成?” 大多数的大能都是很有脾气的,石矶也不例外。她听到哪吒这样说自己洞府的石匾,都气笑了:“破石匾?好啊,破石匾!今天本座就替你长辈好好教导教导你该如何说话。” “怕你不成?来就来!”哪吒就将乾坤圈拿在了手中。 白羽觉得眼前的石矶不像是一般的山野修士,气息竟然和太乙真人、玉鼎真人相似了。他怕哪吒吃亏闯祸,便凑近了哪吒咬耳朵:“哪吒,是咱们弄坏了人家的石匾,咱们应该赔礼道歉的。” 哪吒也知道白羽说的话是对的,可他年纪小却要个体面,所以拉不下脸来道歉,只得嘴硬道:“不道歉,就是不道歉!”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自己不占理。 石矶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却似笑非笑的看着白羽和哪吒问道:“如何,商量好了没有?是要赔礼道歉;还是要好好被本座教训一番,也让你们知道些天高地厚?” 白羽不怕石矶,但他怕哪吒受伤,便站在了哪吒身前。 哪吒也怕白羽被波及,便推白羽一下:“你这呆头鹅,还不躲开些?这本来就是我和这婶婶的事,当心误伤了你没处说理去!” 说完了,便用乾坤圈击向石矶。 石矶伸手一接,那向来风雷无阻的乾坤圈便稳稳的落在了她手中。她低头一看乾坤圈,便认出来这是太乙真人的法宝,料想这哪吒便是太乙真人的徒弟了:“原来是你,原来是他!”说完便把乾坤圈放在了袖子里。 哪吒一看乾坤圈被石矶夺走了,立刻便一甩如今做了汗巾子的混天绫。 石矶又一接,那混天绫就同乾坤圈一样,落进了石矶的袖子里。 哪吒傻眼了。他现在手上没有兵器了,只有一双风火轮,虽然也能当兵器使,可当初太乙真人给他风火轮的时候说过,这是用来逃命用的,千万别傻不拉唧的真当兵器给使了。所以说,此刻他就跟赤手空拳差不多。 他又赶紧用太乙真人教他的术法去攻击石矶,结果都被石矶一一化解了。 哪吒着急了。这武艺比不过这大婶,法术对这大婶也不灵光,这可怎么办呢?他看了一眼似乎在发愣的白羽,喊了一嗓子“风紧扯呼”,立刻就窜上了云头,催动了风火轮朝着乾元山金光洞跑了。 白羽之所以发愣而没有出手帮哪吒,也是因为石矶传音给他,说是要和哪吒玩一玩儿。 等哪吒走了,石矶便对白羽说道,“这小子定然是去找他师父了。” 白羽见石矶也要追去,到底怕石矶有诈,便也跟着去了。 哪吒一路催动风火轮跑到了乾元山金光洞,一到洞门口就大声喊“师父救命”。 等太乙真人听到了,开了洞门让他进来,就问道:“什么事?这般大惊小怪的。” “我不小心毁了一个白什么洞的石匾,那石匾的主人要留我在那里做新石匾。我不依就和那洞主打了一场,结果您给我的法宝全都被那洞主给收走了,我只能找您来救命了!对了,白羽还在她手上呢!” 白什么洞?太乙真人回忆了一下,“可是骷髅山白骨洞?” “是骷髅山,但是不是白骨洞我就不知道了。”哪吒和白羽落云的时候看见地碑了,所以知道是骷髅山。 太乙真人脸上的神情便一僵:好家伙,这是通天师叔门下的弟子石矶师妹啊!这位可不好惹。 不过听徒弟话里的意思,不管好不好惹吧,似乎都跟过来了,手里头还有个肉票,太乙真人还是往袖子里揣了一堆的法宝就跟着哪吒往洞门口走去了。 到了洞门口,正好看见白羽和石矶来了。 石矶看到太乙真人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师兄别来无恙啊!” “石矶,你来我这乾元山到底何事?” “何事?你徒弟毁了我的石匾不赔不说,还要行凶。我这做师叔的,总要帮师兄来调`教调`教徒弟,才好让这小子知道些世道艰险。”石矶若是对哪吒还有几分宽容,对太乙真人就没有了。 要知道,自家师父通天教主教导他们的时候,这昆仑山玉虚宫出身的十二金仙就像是别人家孩子一样。学艺时期饱受十二金仙摧残的石矶,对太乙真人可有大大的不满呢! 太乙真人心说,自己今天恐怕要做一回恶人了。不过自己这也是顺势而为,就算一时间被师叔记恨,将来师叔也总能理解自己的。而且自家师父虽然不显,其实也是个护短的,应该不会坐视自己被师叔的怒火燃烧殆尽。 “废话少说,你这般逼迫我的徒弟,却不知道我这徒弟乃是奉了玉虚宫敕命下界的,自有造化,你动他不得。”太乙真人明知道石矶并不是真要下杀手对付哪吒,却还是这般说了,便是要激怒石矶。 石矶果然听不得太乙真人这般说话,先是倒泼脏水,又用大义压人,顿时怒从心头起,动了真火。她自有宝剑在手,翻手召唤出来,便朝着太乙真人的面门刺去。 这一招倒是和白羽有的时候用玄黄剑照脸抡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直接打脸,意在摧毁敌人的心性。 只是太乙真人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招,一步退开,便让石矶的这一剑落空。而后他也不曾多说,立刻就抛出了袖子里的九龙神火罩罩住了石矶。 石矶心里一惊,不明白好端端的斗殴泄愤怎么就动用上这杀器了?直接就傻了。 结果太乙真人就催动了九龙神火罩。三昧真火形成的九条火龙便煅烧起了石矶来。 石矶对着太乙真人怒道:“太乙,你好狠毒!你就不怕我碧游宫手足前来为我报仇?” 太乙真人只端着冷脸不去理会。 倒是哪吒,忍不住拉了拉太乙真人的袍子:“师父,你怎么就下重手了?这婶婶也没怎么我,你莫要伤她性命!” 太乙真人待石矶显现出石身原形之后,才收了九龙神火罩,对着石矶说道:“既然我徒弟为你求情,那面恕你一回。” 又收回了乾坤圈和混天绫,交还给了哪吒。 哪吒心内不安极了,接了乾坤圈和混天绫低头不语。 白羽对太乙真人的安排不满了。刚才他觉得太乙真人对石矶的手段太重,正要出手掀了这九龙神火罩呢,就听见太乙真人传音给他:[鹅儿,我此举意在给师叔留下几个徒弟。毕竟师叔将来若是去了紫霄宫,身边没有人跟随也不妥当。] 白羽想到不久就要到来的封神大战,又想到截教将来不少的教众都要上封神榜入天庭封神,便明白了太乙真人的意思。 “回去吧!”太乙真人便打发哪吒和白羽离开。 回陈塘关的一路上,哪吒都没说话,心情也糟糕透了。他今天第一次看到有人为了自己险些就烟消云散了,不由得反思自己来。 乾元山。乾元山。乾元山。乾元山。乾元山。乾元山。 太乙真人等哪吒走了之后,赶紧把石矶的本体收进袖子里带进自己的洞府,摆放在了疗伤阵法内。 128.第 128 章 话说白羽离开了乾元山往华山而去, 不多时就到了杨婵的洞府居所。 这居所比起几年之前多了不少的繁盛花草,显得绿意盎然的。白羽一走进,就闻到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 又往前走几步都快到门口了,便有两个半大的精灵迎了出来, 磕磕巴巴的问好:“上仙……有礼,不知……因何拜访我们……姑娘的洞府?” 白羽见这两个精灵一脑袋的枝条绿叶,便知道这是山间的草木精灵了。他蹲下身戳了一下脑袋上带白花的精灵的额头, 一下子把那精灵戳的向后倒摔了一个屁股墩儿。 “哎呦!”那精灵被推倒了只是叫了一声, 目光茫然的看向白羽, 似乎不明白为什么白羽要推他。 另一个精灵也呆呆的看着白羽, 过了几息才过去扶自己的同伴, 结果自己也绊倒了。 这个时候杨婵已经听到了门外的声音走出来了, 就看见白羽一脸好奇的正蹲着看那两个摔成一团的精灵了。 “白哥,你来看我啦!”杨婵眉开眼笑的走了过去。 “三妹, 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两个小东西?真是呆啊!”白羽对杨婵咧嘴一笑, 开心极了。 杨婵:……真是乌鸦落在猪身上,看得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啊!说别人呆之前先想想自己好不? 杨婵无奈的看着白羽:“山上捡的。反应是慢些, 但挺可爱的。”又指着院子里的两棵树说道,“这是他们的本体, 我移了来, 时不时的引些灵气浇灌, 也能让他们长得好些快些。” 说着便和白羽一起把两个因为听他俩说话结果就倒在地上忘了起来的精灵给重新拎了起来, 还拍了拍灰才重新把两个精灵放在地上。 “这是我白哥。以后他来了不用拦着。”杨婵一指白羽对两个精灵说道。 两个精灵慢了好几拍才点头:“……是, 记下了。” 杨婵便拉着白羽进了屋里去。两人坐定之后, 杨婵便笑着问白羽,“白哥,你可算来看我了!这都几年了啊!” “我来是有事情想请你帮忙的。”白羽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不是特意来看你的。” 杨婵被噎了一下,无奈的摇头一笑,随后便顺着白羽的话说了下去:“什么事情?” “我有一个朋友,叫哪吒。他最近死了,元神还在。他的师父说要在翠屏山给他建一座哪吒行宫,让他受三年香火才能重新在人间行走。我会盖房子,但不会管理行宫,也不懂香火祈愿,所以来找你帮忙。”白羽一口气把话说完,目光带着希翼的看向杨婵。 杨婵听这没头没尾的话,觉得自己还是重头捋一捋比较好。“白哥,你这朋友我怎么不认识?什么时候认识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从头说说呗!”她这样问白羽道,引导白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跟自己说清楚。 白羽听杨婵想听,便点点头,“之前我送你来了华山之后,我就要回灌江口去。可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就想起他来了,就去陈塘关找他。” 杨婵点头。觉得这人大概是白羽很久以前的旧友才对,应该年纪挺大了。 “结果到了陈塘关之后发现他还没出生,就留了几天帮他娘给他催产,然后又保胎,然后他就出生了。”白羽继续说道。 杨婵:……我不说话,先听你说完再说。 “他的师父太乙真人,就是二郎的师伯,收了他做徒弟,还让我留在陈塘关照顾他,我就留在陈塘关照顾他了。”白羽接着说。 “所以你没回灌江口?一直没回去?”杨婵还是没忍住插嘴了。 白羽点头:“没回去啊!我一直在陈塘关和哪吒一起来着。” 杨婵有那么一扭扭的同情自家的二哥了。不过她还是正了正色先询问这个叫“哪吒”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白羽便把这七年发生的是琐琐碎碎的都告诉了杨婵,又说了他们引水入渠结果惹得东海来袭,而后哪吒被逼削肉剖骨的事情。最后说了太乙真人的话,这才算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杨婵听得粉面带怒,一双秀美的眉毛倒竖着,“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那李靖也配叫一个爹?那东海龙君也敢这样大言不惭?” 白羽才不乐意把心思花在这些他不待见的人身上呢,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管他们做什么?还是先把行宫建起来,让哪吒早些受香火才好。” “白哥,这件事我帮定你了。”杨婵站起身来说道。 “那咱们走吧!”白羽就拉着杨婵往出走。 结果那两个精灵就捧着果子露进来了:“请……饮。” 杨婵也没责怪他们过了这么长时间才把饮品送来,接了过来,和白羽分着喝了,又交代他们不要乱跑,开了护山阵法才和白羽走了。 两个精灵等杨婵和白羽走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收了樽子去清洗,然后两个精灵便回到了本体里睡觉去了。 杨婵和白羽一路赶到了翠屏山,果然在翠屏山找到了一处宽阔的平坦之地。 两人如何建造行宫、铺设上山石阶略去不提,只说行宫建好之后,杨婵又找了两个修行有成,未曾行恶的精灵来,做了哪吒行宫的迎客庙祝来管理琐事,便催着白羽去请哪吒的元神来行宫归位。 哪吒入了行宫,便看见上面立着自己的雕像竟似真的一般,便好奇的问白羽:“这是哪个匠人做的,竟然这般逼真!” 白羽得意的晃了晃脑袋,“是我做的,像吧!” “像!”哪吒的脸上终于带出了一点儿笑意,附身上了白羽亲手雕刻的神像。 元神一附上神像,那神像更添了三分神采,竟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白羽见状,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哪吒附过神像便出了来,那神像仍然是眉目灵秀的样子,这便是成了。只要这神像受三年香火,哪吒便可以重新在人间行走了。 白羽又对哪吒介绍杨婵。 杨戬本就因为哪吒的遭遇颇为同情,如今见了哪吒的模样,心中更是喜爱,对哪吒是一腔的爱怜,眼神柔和得似乎能化出水来一样。 哪吒被杨婵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随后又有些失落:杨婵的目光让他想起了殷夫人来。 “怎么了?”白羽见哪吒情绪低落了,便问道。 哪吒和白羽是从来没什么隐瞒的,白羽一问,他便说了自己的心思:“娘她还不知道我还有机会重新人间行走呢。此时她当我死了,不知道要多伤心。” “这有什么?你去见见她不就好了。”白羽说道。 杨婵便摇头:“听你们之前的意思,夫人是个没有法力的凡人,如何能看见哪吒的元神呢?我看不如哪吒用元神入梦的方法去见见夫人才好呢。” 哪吒一听,终于不再沮丧了。 陈塘关,李府。 殷夫人自那日哪吒在城楼上被海水一扑醒来,听说哪吒削肉剔骨不累双亲的自尽之后,就一病不起。每日里昏昏沉沉的躺在榻上,若是清醒着,便不是哭泣、便是喃喃念着哪吒的名字;若是昏睡着,也是多梦浅眠,时常惊叫着“哪吒”从梦中惊醒。醒来之后便又是一场痛哭。 李靖不耐烦殷夫人这般情态,经常是宿在外院书房的。 殷夫人病了这么久,心中又太过悲痛,年纪不过三十有余,便已经有些心灰意冷存了死志的样子了。 这一日,殷夫人又是哭着入睡的,她以为自己又会梦到那日城楼上的事情。那日她被哪吒点的昏睡过去,醒来后知道哪吒削肉剔骨而亡,便知道是哪吒不愿她伤心。 可她怎么能不伤心呢?就算没有亲眼看到,殷夫人却经常梦见自己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如何被逼得削去自己的血肉的。她想阻拦,但在梦里却动也动不得。 这一日入睡,殷夫人便觉得自己又上了那城楼去了。 只是这一次城楼之上却是一片平坦的大地,上面有一处建筑物。殷夫人却看不见那建筑到底是什么,只看到那建筑物里跑出来一个孩子,正是自己的哪吒。 “哪吒!”殷夫人发现自己竟然能在梦里说话了,也能动了,便赶紧应了上去,把那孩子紧紧搂在自己怀里,又骂道,“你这不听话的孩子!娘让你走,你为何不走?你不听话,当真不孝顺!” “娘。”被殷夫人搂进怀里的哪吒抬起头来,“娘,我没事。我死了之后,魂魄回了乾元山金光洞去了。师父说了,只要我受人间香火三年,就能再次人间行走。娘,你不用担心。等我能人间行走之后,我便去看你!” “真的?”殷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哪吒想疯了,才臆想出这样一个梦境来。 “自然是真的。”哪吒眉开眼笑的说道,“白羽和杨婵姐姐在翠屏山给我建了一个哪吒行宫,就在陈塘关外四十里的地方。娘若不信,可以派人来看看。我也是太想您了,才托梦给您的。我怕娘担心我。” 殷夫人喜极而泣,“好!好!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就摩挲着哪吒的小脸蛋,在上面狠狠的亲了两口。 这动作自从哪吒四岁之后,殷夫人都不曾做的,只是今日实在是高兴,这才做了。 哪吒被亲得不好意思,可也知道殷夫人是高兴的,还是生受了。 母子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哪吒便和殷夫人告辞了:“娘,此时我乃是元神入梦。如今告知了您我没事,我就该走了。娘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三年后去见你。” 殷夫人只点头,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哪吒。她等哪吒回了那身后的建筑之后,抹了抹眼中流下的泪水,一下子便惊醒了。 殷夫人这才发现自己还在李府自己院子里的榻上呢。她撑起虚弱的身体,高声呼唤“来人”。 等女奴进来之后,便让女奴去找了自己的陪嫁心腹来,让其暗中打听陈塘关外四十里是否有个翠屏山,翠屏山上是否有一个哪吒行宫。 当心腹来回话确实有这么一个地方一个行宫之后,殷夫人才终于有了生机,不再终日病榻缠绵了,身子骨儿一日日的好了起来,只待三年后母子重见。 哪吒元神入梦之后了了一桩心事,心中终于通达了不少。 随着时间过去,哪吒行宫因为杨婵和白羽的帮忙,祈福福至攘患患除,引得四周的百姓信服祭拜,一时间香火鼎盛。哪吒的元神受香火滋养,也终于能够出去远一些的地方玩耍了。 转眼过了半年的时间,东伯侯姜文焕为父报仇,调四十万人马,在游魂关与窦融大战,窦融不能取胜;李靖在野马岭操演叁军,坚守关隘,免得游魂关闪失自己不能及时援手。 这一天他回兵的时候正好路过了翠屏山,看到翠屏山上人来人往,有不少人家扶老携幼的上山去,便奇怪此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问中军道:“这翠屏山我知道,过去不过是荒山野岭,怎么才这么短的时间,就造出这么整齐大气的上山石阶来?这些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又是为什么上山去?” 中军看了李靖一样,低着头说道,“半年前有一个神灵在这里感应显圣,千请千灵万请万应。无论男女老少来上香,只要未曾为恶,驱病去灾祈福祈愿都能实现,这才让远近的百姓都来祭拜上香。陈塘关也有不少的百姓前来上香感恩。” 李靖点点头,又问道:“这神灵叫什么?” 中军又看了李靖一眼,沉吟了一下才回答:“神灵名姓不知,但这神灵的行宫是有名字的,叫做哪吒行宫。” “什么?”李靖立刻失态的大叫出声,随后便是暴怒。 他下令兵士驻扎,自己气恼的骑马上山去了。 实在是白羽修建山道的时候将那坡道修建得又缓又宽,行人坐骑都能上去,此时反倒给了李靖方便了。 他横冲直撞的到了行宫之前,惹得上香的男女老少连忙躲闪。等到了庙前,便看见庙上高悬一个匾额,上面写着“哪吒行宫”四个大字,心中怒火更甚。 等下马进到庙里,又看见了上面白羽所雕的神像,栩栩如生如同活人一般,旁边还有两个伺候的庙祝雕像,心中火气更盛,举起了自己的兵刃六陈鞭便要把哪吒的金身神像打碎。 “住手!” 没想到李靖一鞭挥下还没落实,便听到一声娇斥,随后手腕便被一股力道拉偏,直接把他拉得摔倒在地上。 李靖仰在地上回头一看,就看到一个模样不过二十上下的姑娘对自己怒目而视。她俏生生的站着,手指间却灵光闪动。刚才把他手腕拉偏的便是这姑娘。 这姑娘正是杨婵。今日哪吒正接了一个祈福,和白羽一道出去了,不在行宫中。杨婵也是刚从外面做了个去灾的祈愿回来,便正好看见李靖要砸哪吒的金身,立即便出手了。 “你说哪个,敢来此处撒野!”杨婵容颜秀美俏丽,了此时却像是结了一层霜雪一般冷漠,高高在上的看着李靖。 李靖站了起来,指着哪吒的金身神像说道,“我是这孽畜的父亲!这孽畜哪里是神?哪里配受香火!不过是个孤魂野鬼,也敢在此称神!” 杨婵一听,便知道眼前这人就是李靖了。她冷笑了一声,“你就是李靖。” “没错,本官便是陈塘关总兵李靖。”李靖挺胸看向杨婵,“你是哪里的?莫要供奉邪神,惹得百姓生怨才追悔不及。” 杨婵冷着脸看向李靖:“你也配做父亲?滚远些,莫要脏了哪吒的行宫。” 杨婵心中父亲的楷模是杨天佑。纵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记得杨天佑是疼爱自己的。纵然那段疼爱的记忆在自己的生命力不过占了很小一部份,但每当她想起来,便会觉得温暖又幸福。 而此时见了李靖这样的父亲,便觉得恶心又厌恶了。 129.第 129 章(还债) 等吃过了晨食, 杨天佑先去处理一些草药,等第一个病患上门。云华仙子呢,则是用陶针缝衣服去了。而白羽也终于得到了和领导独处的机会。 大概是因为早上一次吃的晨食,杨戬也算是把白羽划归到自己人的范围里了, 便也不排斥白羽了。他倒腾着两条小短腿靠近了白羽一点儿,发现白羽没有要逃跑的意思,就又靠近了白羽一点儿。 就这么一点儿有一点儿的, 杨戬便到了白羽身边了。而已经蹲了两刻钟的白羽, 也终于如愿以偿的亲手触碰到了三头身的领导。 三头身的领导, 身上穿着大小正合适的衣裳和裤子, 手背上全是一个个的小窝窝, 可见胃口特别好。白羽把领导抱进怀里了, 才发现自家领导不像其他两岁的孩子乳牙才刚齐的样子。看领导这个牙口,再想一想领导母亲云华仙子的身份, 白羽觉得领导很可能一出生就一嘴小白牙了。 白羽搂着胖乎乎暖融融的三头身领导, 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被白羽抱在怀里的杨戬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白羽傻兮兮的笑容,忍不住皱了皱眉, 口齿清晰的开口问话:“你是谁?” “那你是谁?” 杨戬虽然比一般的孩子聪明,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反问。他矜了矜肉乎乎的小鼻子, “我是爹和娘的戬儿, 是蛟儿的小弟, 是二郎。” “我是白羽。是你将来的道侣。”白羽说起这样的话来半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反倒特别自豪。 “道侣?”杨戬对于这个词很陌生, 明显是第一次听到。 白羽点头。 “什么是‘道侣’?” “‘道侣’就是将来你跟我会像你爹和你娘一样, 永远在一起。”白羽说话的时候,还特别认真的点点头。 “嗯。”杨戬不置可否的给了白羽一个后鼻音。 “咱们出去玩不?”白羽见杨戬又不说话了,便这样问他。 三头身的杨戬原本仰着的头就微微低下了些:“外面不好玩。”又说,“他们说我头上生了癞疤,丑,不愿意和我说话。”说着就摸了摸绑在额头上的带子。 白羽见杨戬摸带子,便也伸手摸了摸,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便直接把杨戬额头上的带子解了下来,反复看看。 这个时候,白羽便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云华一脸焦急的走了进来。等看清楚了是白羽拿着那条带子,脸上的表情立刻就不好了。 她警惕的看着白羽,伸出手去抱被白羽抱着的杨戬:“不劳你费心,戬儿给我抱着就行。” 白羽不明白云华仙子为什么生气了,可也只能恋恋不舍的把怀里的三头身领导交到了领导的亲娘手里。 云华仙子抱住杨戬,又把白羽手中拿着的带子也扯了过来,在杨戬的额头上绑好了,这才把杨戬推向了门口:“去找你爹去。” 杨戬见娘亲的表情不太好,虽然还想和白羽继续说话,可还是离开了。只是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的。 等杨戬走远了,云华仙子便转向了白羽:“不知这位道友是哪家门庭?还请报出个名号,划下道来。”这是把白羽当作敌人了。 白羽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原来云华仙子在那绑在杨戬额间的带子上施了法术,让那带子不会掉下来,除非是她或者杨戬自己摘下来。再有就是若是摘去带子的人修为比云华仙子高,那也是能摘下来的。 原本云华仙子在后面感觉到带子离开了杨戬的额头,还以为是儿子自己摘下来的。可过来一看却发现是今早莫名就出现在自己家里的陌生人,哪里能不多想呢?态度的转变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我是白羽。”白羽特别的乖巧,云华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至于门庭,“原来在太虚幻境,后来就是司法天神的仙奉了!”说着,就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太虚幻境,云华仙子是知道的。当年鸿钧道祖派昊天兄长重立天庭,这天庭的边上便有一处大能遗留下来的花草园子和天庭连在了一起。那花草园子也算是得天独厚了,旁边就是天河,又是界碑石,一出去就是天庭;偏偏这园子本身却不属于天庭,而是按照人间的历法运转。 但是那园子里不过是些初生的灵花仙草,距离通灵化形可早了去了,哪里就冒出来这么一个能破了自己法术的大能了?还有那司法天神的说法。 “道友莫要诓骗我。”云华仙子冷冷一笑,“天庭哪里有司法天神这个神职?道友还是把来历说清楚为好,不然咱们就先做过一场再说!”说着,云华仙子身上哪里还有温婉柔和的气质,手腕一番,一把宝剑便出现在手中,满身都是肃杀果决之气。 白羽委屈极了,瘪了瘪嘴,不明白好端端怎么就被喊打喊杀了。“我就是来找二爷的!我没撒谎!是二爷让我来找他的!是……” “咔嚓——”“轰隆隆——”白羽的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天上就忽然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威压,更有乌云翻滚雷电齐鸣,好像随时会有天雷劈下一般。 云华仙子的脸色就变了,看了一眼屋外的天空,又看了一眼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的白羽,思量再三,还是皱着眉头收起了手中的宝剑。 白羽憋得难受,偏偏自己整个鹅就像是被笼在了一个罩子里不停的挤压一样,脸色变得又青又紫的。恍惚中,他听到云华仙子柔和的声音响起:“别再想着解释,别说话,什么都别想、别去说!” 白羽便放空了自己的思想,不再想着跟云华仙子解释,那挤压着白羽的力量才逐渐的消失了。 等白羽的脸色恢复正常之后,就看见云华仙子表情复杂的看着自己。“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我只问你,你可会伤害我们一家?” 白羽一个劲儿的摇头。开玩笑,他怎么可能伤害领导和领导的家人呢? “好,那你就留下吧!” 白羽立刻就露出了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笑容来。 这样的情状,让云华仙子也绷不住脸了,轻轻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云华!云华!”院子里,杨天佑抱着杨戬跑了过来,“我听见雷声了,是他们来了吗?是吗?” 云华仙子从杨天佑怀里接过杨戬,笑着摇头,“看你,听风就是雨的。只是普通的惊雷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杨天佑点点头,“那我回去炮药去了。” “去吧!”云华笑着送走了杨天佑。 等杨天佑走了,被云华抱在怀里的杨戬忽然开了口:“娘。” “怎么了?”云华低头,在小儿子肉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我想和白羽说话。”杨戬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云华仙子一愣,而后就叹了一口气。她想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只是放下杨戬之前,又狠狠的亲了杨戬一口。 杨戬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因为白羽是除了爹娘和兄长之外唯一一个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人,自然正在兴头上。他一被云华放下,就立刻倒腾着小短腿跑去找白羽了。 看着杨戬离开的背影,云华仙子想着白羽的话,又结合白羽和杨戬十分亲近、对他们一家似乎很信赖的样子,忍不住想道:二爷,指的是戬儿吗?白羽被天雷打断的话又是什么呢? 杨戬可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心事这么多,只是一门心思的要和白羽说话。 杨蛟其实算是个好哥哥,但是兄弟俩的年龄差距实在是有点大,杨蛟已经能出门打猎了,可杨戬还是个刚走路走利索的孩子。之前杨蛟带着杨戬出去,结果因为杨戬额头凸起的那道癞疤肉球,同龄人都不乐意和杨戬说话玩耍,还编了童谣说杨戬是个丑八怪,杨戬就不乐意出去了。 杨戬不乐意出门,杨蛟却是乐意出门的,所以兄弟俩就这么被出门与否拉远了一些距离。可杨蛟到底还是记挂弟弟的,像是抓了蛤`蟆就用芒草拴着牵回来给弟弟当玩具什么的。可就是不能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和弟弟说话。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人,杨戬正在兴头上,自然无时无刻不想要和白羽一起呆着。 白羽和杨戬的关系就这么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驴唇不对马嘴的荒唐话中迅速升温。杨戬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一样,什么都好奇,白羽呢,有的时候会认真回答杨戬的问题,有的时候就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回答了。 杨蛟有一次听到白羽和杨戬的对话,忍不住和娘亲云华仙子告状:“老二那个傻子,都听不出来那个白羽是骗他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老二那个傻子,都看不出来那白羽就是个傻子,根本说的就是错的!” “那让你带着戬儿,你可愿意?”云华仙子笑眯眯的给大儿子挖坑。 杨蛟是很想一口答应下来的,可他也知道自己做不到。“我去给小弟抓兔子去!”杨蛟留下这么一句话,一溜烟的就跑了。 很快的,杨家一家四口就习惯了白羽的存在,而时间也很快的就流过了一年又一年,杨戬快要了。 这一日,云华仙子一早起来就觉得有些恶心想吐,人也有些疲惫。杨天佑给云华一把脉,就发现云华仙子又有孕了。一时间,杨天佑高兴极了。 白羽便知道了,云华仙子腹中的这一个,应该就是未来的三圣母娘娘了。 而一向是家中最年幼的杨戬,猛然听说自己即将有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后,猛然爆发出来一股作为兄长的责任感。他想,大哥能送给我各种蜻蜓、蛤`蟆、兔子,我能给这个弟弟或者妹妹什么呢?要是这个弟弟还是妹妹出生了,我却什么也送不了,那不是太丢人了吗? 带着这样的心思,杨戬忽然想出门看看了。就算是那些人还骂他癞疤头也没关系,只要出门,他就能找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好带回来给弟弟还是妹妹的。还有,白羽一直陪着自己在家里,会不会闷呢?会不会最后讨厌自己呢?要是自己愿意出门了,那白羽也能陪着自己出去,应该就不会觉得闷或者讨厌自己了吧! 带着这样的心思,杨戬板着小脸儿,向白羽表明了自己要出门的想法。 白羽自然是无所谓的。只要能和领导呆在一起,干什么都行的。 杨蛟作为家里的大哥,听说杨戬想要出门,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做了领路人。但其实家附近也就不大的地方,真没什么路好领的。可既然杨蛟想要尽力,也没人拦着就对了。 杨蛟一路领着杨戬,点数着附近的各处都有什么。林子里有雉鸡和兔子,河里有各种各样的鱼……杨蛟还跟杨戬展示了自己的长矛,矛头可是上等好青铜造的呢! “大哥,你怎么不带这些回家呢?做什么要藏在这里?”杨戬不明白自家大哥是怎么想的。 杨蛟就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杨戬:“你傻啊?爹和娘可不知道呢!” 杨戬:……“大哥,你才傻呢!你隔三差五的就带回来兔子、雉鸡。有几次还带回来鹿腿和野猪肉,你觉得爹和娘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什么?” “那……那爹和娘怎么不拦着我呢?也没罚过我。”杨蛟有些气短了 他是知道的,爹和娘一直希望他能好好学习医道,今后好接杨天佑的班儿。可杨蛟不乐意啊,就自认为瞒住了家里出来都是打猎来了。 “其实爹和娘虽然希望你将来接班儿,但是也没说不让你打猎啊。”杨戬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消失呢,就这样板着脸对杨蛟解释着。 蹲在树上的白羽一个劲儿的点头,对杨戬的话特别赞同。 这都两三年了,不止一次的,白羽听见杨天佑和云华夫妻俩觉得大儿子这样的行为特别搞笑呢!就等着大儿子什么时候发现他们俩其实不在意这些的。巫医的地位其实是很高的,可大儿子愿意做也好,不愿意做也罢,这一对不是普通人的夫妻哪里会执着如此呢? 杨蛟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担心都白费了。他整理好心情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弟弟一下子把自己的长矛给拿了起来。 “小弟,你可小心点!着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杨蛟赶紧要过去接过这个高度能抵得上四个杨戬的长矛。 可杨戬却没说话,看着手里的长矛,忽然就吧长矛在头顶上转了一圈,然后才交到了目瞪口呆的杨蛟手里。 “老二……”杨蛟都愣了。 杨戬撇撇嘴,“有点轻。” 杨蛟跟看怪物一样看着杨戬,好半天才凑了过去:“刚才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杨戬不明白杨蛟说的是什么。 “就是那个!”杨蛟比划了一下杨戬刚才的动作。 杨戬这才知道杨蛟说的是自己刚才的动作,“试试那个重不重,但是我觉得有点轻。”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的杨戬完全没意识到他的年龄真的不应该那样轻飘飘的就吧那么大的长矛拿起来。 杨蛟见杨戬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原本嘴里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的,总觉得自己被小弟敷衍了。 等回了家,杨蛟就拉着杨戬找云华去了:“娘,今天小弟把我的长矛这样那样了一下!”说着,就做了一个五十五表演给云华仙子看。 云华仙子的脸色就是一变,只是故作调侃的看向杨蛟:“你的长矛?” 杨蛟心里就是一颤:说漏嘴了。 130.第 130 章 白羽仔细算了一下, 自己从地仙突破到天仙用了将近两百年的时间,而最近不过半年的时间, 他的修为就跟坐了火箭似的,一飞冲天! 这样一想, 好像的确挺打击各个仙禽仙宠们的积极性的。白羽煞有其事的反思了一下, 然后就把这件事丢到脑后去了。真正能揪住白羽心神的问题,自然还是“领导心悦对象到底是谁”啦! 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白羽特意去找了梅山兄弟和傲天鹰,可最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这一天,白羽鬼鬼祟祟的矮着身子靠近了哮天犬, 戳了戳正晒着太阳等突破的哮天犬:“哮天犬, 醒醒。” 哮天犬的耳朵背了一下,扬起脖子看了一眼白羽:“干嘛?” 白羽就讨好的对哮天犬笑笑:“你那天不是想跟我说西海三公主的事情来着吗?今天你可以说给我听了!” 哮天犬都被白羽给气笑了:我给你讲的时候你不听, 现在倒是想听了, 我就跟你讲, 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说一说呗!”白羽又戳了戳哮天犬的肚子。 结果这一回哮天犬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朝着白羽“汪汪”叫了好几声, 才换回人话来对白羽吼:“你往哪儿戳呢?那是给我媳妇儿留着的!”吼完了, 就迈着小碎步走了。 套取信息失败的白羽十分的沮丧,鹅食吃着都不香了, 垂头丧气的往门槛上一蹲, 给所有进出司法天神大殿的神仙惟妙惟肖的表演了什么叫做“颓丧”。 这进出的人里还有不少自家仙畜、仙禽或者仙宠和白羽关系不错的, 看到白羽那丧丧的小模样, 就难免手欠的上去柔柔白羽的头发。没过一会儿, 白羽的头发就跟被鸡抓得一样了,脸上也多了几个被捏出来的红印子。偶尔,很偶尔的还有仙女送来的一个爱的亲亲。 杨戬看不下去了,把白羽从门槛上拎了回来,扔到了偏殿里去,让他把自己打理好再出来。等出来之后,就直接把换做根脚儿的白羽抱在腿上不放了。就这——白羽在杨戬腿上的姿势,还是免不了白羽被摸了好几下。 等这一天过去了,杨戬才长出了一口气:幸好这一年就这么一天,不然自己得闹心死。 低头看看把脑袋埋在自己胸口,悄咪咪用嫩黄色的喙叼开衣襟、方便探头进衣襟里的白羽,杨戬纵容的低下头,也在白羽顺滑羽毛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白羽一下子就被亲得懵圈了,脑子里头一直在放烟花:这四舍五入,基本就等于是双修了吧!哎呦,领导心悦的仙不会就是我吧!白羽带着一股蜜汁自信骄傲的想道。 杨戬见腿上的白鹅已经晕陶陶的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忍不住又低头亲了白羽一下。 这下,白羽的脑海里算是炸开原`子`弹了。 “嘎——”白羽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特别没有真实感。 “换人形。”杨戬捏了一下白羽嫩黄色的喙,等收回手的时候,体会了一下那好像摸到上等玉石一般的光滑感。 白羽跟喝多了灵酒一样,走路都带着点晃,就跳下了杨戬的大腿,换做了人形。 杨戬看向已经是人形的白羽: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注视着自己,以至于眼中满满的都是自己;脸颊没有了羽毛的遮挡,红艳艳的显示着主人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羞的心情。 “二爷?”白羽瞪着眼珠看着杨戬。紧接着额头上就是一暖,落下一个亲吻。 白羽伸手按住了额头,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来。 “根脚儿有二十丈高了?”杨戬问道。其实他早就知道答案,只是想再确定一下。 白羽傻笑着点头:“嗯。” 杨戬微笑着摸了摸白羽的发顶:“你得找到我才行。还有,帮帮哪吒。” 白羽不明白杨戬话里的意思,可还是乖乖的点头了。这懵懂的样子,看得杨戬心口一软。 “二爷,你心悦的神仙,肯定是我吧!”白羽眨巴着眼睛,带着一股骄傲问道。 杨戬失笑的摇头,也不打算继续逗弄白羽了,直接点头承认:“是你。” 第二天,司法天神大殿的同事们就发现白羽满血复活了。 嗯,不只是满血复活,说不得还打了些卯日星官的血呢!看看这亢奋的状态,和之前形成了极端性的鲜明对比啊! 哮天犬想套套话,问问白羽又是为什么亢奋了,便迈着小碎步走过去了:“你还想听二爷和西海三公主的事情了不?我讲给你听吧!” “不听!”白羽特别骄傲的扭头。领导是自己的,那个西海三公主值什么? 不过想了想,白羽又觉得不太对。这西海三公主明显在觊觎自己领导啊!领导是自己的! “那就听听吧!”白羽立刻改口了。 “听说西海三公主有一次到海边散步,就看见了主人,当时主人正受了伤昏迷着。”哮天犬把自己八卦来的小道消息分享给白羽。“主人那张脸,三界之中就没人敢不服的!多好看啊!西海三公主就一见钟情了呗!” 白羽抿着嘴唇听着,表情特别严肃。 “后来西海三公主便回龙宫取药,想要救治主人。可等她回来的时候,咱们主人早就不见了。”哮天犬舔了一下鼻子,才继续说道,“然后封神大战之后,天庭封神,龙族也来了。那时候西海三公主就认出了主人,还为了和主人能亲近些,特意交好了三圣母娘娘。” “完了?”白羽见哮天犬停顿的时间太长了,忍不住问道。 哮天犬点头,“完了。”你还想听多长? “几千年,就这么点儿?”白羽又追问。 哮天犬点头,“主人特别洁身自好,几千年了,也没见想要和谁结为道侣。我看敖三公主的可能性还是挺高的。” 白羽不高兴的撇了撇嘴,心说,我才是那个要和领导结道侣的人呢!他骄傲的一扬脖子,留给了哮天犬一个自认为高贵冷艳的背影,就扭头走了。 “这怎么一会儿好一会儿歹的?”哮天犬看着白羽走了,奇怪的嘀咕了一句。 知道了自己情敌的消息后,白羽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占有绝对的优势啊!这样一想,白羽走路都打起飘来。飘着飘着,就看见了老朋友紫色光轮。 因为心情太好了,白羽这一回都没用紫色光轮来吞他,直接一个小跳步,自己就钻光轮里去了。然后就是一个完美空中转体,白羽轻巧的落在了地上,脸上还带着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一次白羽出现的地点是一片荒郊野岭。就是这个荒郊野岭的范围有点大,貌似是几百里也没有人烟的样子。 白羽摸了摸脑袋,先试了试自己的修为。很奇特的,这一次白羽的修为竟然半点折扣也没大,这让白羽有点高兴。于是高兴的白羽蹦蹦跳跳的随便找了个方向,就打算一往无前了。就这样,白羽用缩地成寸的法术走了大半天,这才见到了有人活动的痕迹——一条一尺来宽的土路。 还不等白羽高兴完,他就听见了一种奇异的吼叫声。回头一看,就看见了一个一丈来高、皮肤黝黑、赤`身`裸`体、披头散发的巨人吼叫着朝自己扑了过来,手里还挥舞着一根半丈长、剖面有孩子脑袋大小的木棒砸向了自己。 白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无缘无故就受了攻击了。他没有一下子就下杀手,轻巧的一跳,就跳到了五丈之外。 那巨人见白羽轻而易举的躲开了,愤怒得挥舞着手臂。正要蓄力再扑向白羽的时候,从巨人的背后射来了一根成人大腿粗细的木簇,直接穿透了那巨人的喉头。 喷涌的鲜血四散,那巨人眼中透露出了意思迷茫,然后像是没了力气一样,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巨人倒下之后,白羽才看到了被挡着的人。 这些人的穿着和白羽完全不同,上身穿着的衣服就像是两块布片缝成的麻袋一样,不过只缝了四角,留下的空档正好给脖子、两条胳膊从布片从麻袋里解脱出来;下半身则是几乎露出屁股的超短迷你裙;脚上穿着的是露趾的草套。 这些人一共是五个人,领头的一个手里拿着一把像是剑一样的武器,颜色有些暗沉。 “喂,你是哪家的王子?还是世子?”领头的那个带剑的人对白羽喊话。 白羽站在原地没有回答,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了。 那人见白羽不回答,也没继续喊话,而是领着看着是他手下的四个人走了过来,从巨人的尸体上拔下了木簇。而后才慢慢走到了白羽面前,又问了一次:“你是哪家的王子?还是世子?我们是西河子的护卫,你可以信任我们。” 西河子?白羽想了一下,没明白这是人名还是官名,便指着地上的巨人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杀这个人?” 那带剑的人便嗤笑了一声:“它怎么能叫做人呢?他是巫族和人族的杂种。本来这种杂种应该一生下来就杀掉的,可也不知道哪个松懈了,竟然放掉了这个杂种。”停了一下,又说道,“这杂种吃了西河子的牛,我们是被西河子派出来击杀这只会吃生肉的杂种的。” 白羽听他句句话不离“杂种”二字,有些不喜的皱了皱眉。可这些人是自己见到的第一批人,白羽便继续问道:“哪里有城?” “城?那要去伯侯们的领地去了。”领头的人没想到白羽竟然要去城里,对白羽的身份猜测更推上了一层,私心里想把人带到西河子的领地去。这样的话,自己帮这个王子或者世子联系上了家人,一定就能得到不少的贝币了。 白羽想了想,觉得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跟着他们走吧。 然后白羽就看见这五个人拿回了木簇,割下了巨人的头颅,扔下巨人那巨大的尸体不管,便打算回去了。 “不掩埋尸体吗?”不说敬不敬的问题,这头都割了,这点可以忽略了。可若是不掩埋尸体,难道不怕腐烂吗?不怕给经过此地的人造成阻碍和危险吗? “这杂种的尸体自然有野兽收拾,不必我们。”领头的人似乎把白羽当成了不解世事的公子,并不因为白羽的问题可笑而不回答。 白羽回头看了一眼那没了头颅的尸体,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那领头之人见白羽还回头看,便多说了一些关于“杂种”的事情:“现在巫、妖,还有些上古的兽自己生不出后代来,就和人交`合,弄得这些杂种遍地都是。最近听说又多了一个新冒出来的种族,叫做仙的。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种族。要我说,这些杂种都该弄死。” 白羽离那人远了一步。 在那领头之人的絮絮叨叨中,白羽跟着这五个人走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到了一处有着低矮墙的建筑群里。白羽打量了一下这个建筑群,觉得这也就是个村子大小的地方吧,顶多二百来人居住在这里。 “我领你去见西河子。”那领头的人先是指挥着扛着巨人头颅和沾了血的木簇的人走开,然后才领着白羽往一个看起来就比周围的建筑物华丽了不少的建筑物走去。 这么个建筑物,在白羽的眼中也就是个稍微齐整些的窝棚吧,奈何周围的建筑物太搓,所以便衬托得这建筑物华丽贵重了起来。 白羽跟着那领头人进去,便看见那领头人跪在一片沾满了灰尘的麻布片上对着一个中年胖子说着什么,还指了指白羽,像是在解释什么。 那中年胖子就挺着肚子站了起来,穿着根本遮不住下半身的迷你超短裙走向了白羽。 白羽被自己看到的东西弄得整个鹅都僵住了。 “你是哪里的王子?还是世子?”那中年胖子笑容和蔼的询问白羽。 白羽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在胖子的脸上,“我不是王子,也不是世子。” 那胖子脸上的表情就难看了一瞬间,但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堆起了笑容来:“没关系,不是也没关系,你就在我这里住着就好。”说着就拍了拍手。 一个穿着麻袋的女子就走了出来:“西河子。” “领这位……”西河子看向白羽,面带询问。 白羽只能硬着头皮开口:“白羽,叫我白羽就好。” “领这位白羽去西房。你亲自伺候。”西河子说道。 穿着麻袋的女子恭顺的点头:“唯。” 白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这个女子走了。 西房并不是西面的房子,而是名字叫做“西房”的房子。 这房子并不很干净,因为是用石头和泥坯造的,地面也是土地,所以到处都是尘土。就连铺着一张兽皮的榻上也不能幸免。 “你叫什么?”白羽虽然讨厌尘土,可还是坐在了兽皮上,问那穿着麻袋的女子。 “我叫巧鬼。”女子跪坐到地上,额头捧着地面回答白羽的问题。 “你把头抬起来。我想问问,西河子——是一个名字吗?” 巧鬼听话的抬起了脑袋,还是和刚才一样的语调:“西河是这里的地方名,子是爵位。西河子就是这里最高的爵爷了。” “现在的帝王是谁,你知道吗?”白羽又问。 巧鬼又用额头碰了一下地面,“武乙崩,文丁王。” 巧鬼说的话,翻译过来,应该是是说:武乙这个帝王去世了,现在的最高领导人是文丁。 可是这两个人到底是谁,白羽完全不知道啊!这到底的是哪里啊?白羽觉得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 “我要一个人待一会儿。”白羽忧郁的对巧鬼说道。 131.第 131 章(还债) 等吃过了晨食, 杨天佑先去处理一些草药,等第一个病患上门。云华仙子呢, 则是用陶针缝衣服去了。而白羽也终于得到了和领导独处的机会。 大概是因为早上一次吃的晨食,杨戬也算是把白羽划归到自己人的范围里了, 便也不排斥白羽了。他倒腾着两条小短腿靠近了白羽一点儿, 发现白羽没有要逃跑的意思,就又靠近了白羽一点儿。 就这么一点儿有一点儿的,杨戬便到了白羽身边了。而已经蹲了两刻钟的白羽,也终于如愿以偿的亲手触碰到了三头身的领导。 三头身的领导,身上穿着大小正合适的衣裳和裤子, 手背上全是一个个的小窝窝, 可见胃口特别好。白羽把领导抱进怀里了,才发现自家领导不像其他两岁的孩子乳牙才刚齐的样子。看领导这个牙口, 再想一想领导母亲云华仙子的身份, 白羽觉得领导很可能一出生就一嘴小白牙了。 白羽搂着胖乎乎暖融融的三头身领导, 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被白羽抱在怀里的杨戬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白羽傻兮兮的笑容,忍不住皱了皱眉, 口齿清晰的开口问话:“你是谁?” “那你是谁?” 杨戬虽然比一般的孩子聪明, 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反问。他矜了矜肉乎乎的小鼻子,“我是爹和娘的戬儿, 是蛟儿的小弟, 是二郎。” “我是白羽。是你将来的道侣。”白羽说起这样的话来半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反倒特别自豪。 “道侣?”杨戬对于这个词很陌生, 明显是第一次听到。 白羽点头。 “什么是‘道侣’?” “‘道侣’就是将来你跟我会像你爹和你娘一样, 永远在一起。”白羽说话的时候,还特别认真的点点头。 “嗯。”杨戬不置可否的给了白羽一个后鼻音。 “咱们出去玩不?”白羽见杨戬又不说话了,便这样问他。 三头身的杨戬原本仰着的头就微微低下了些:“外面不好玩。”又说,“他们说我头上生了癞疤,丑,不愿意和我说话。”说着就摸了摸绑在额头上的带子。 白羽见杨戬摸带子,便也伸手摸了摸,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便直接把杨戬额头上的带子解了下来,反复看看。 这个时候,白羽便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云华一脸焦急的走了进来。等看清楚了是白羽拿着那条带子,脸上的表情立刻就不好了。 她警惕的看着白羽,伸出手去抱被白羽抱着的杨戬:“不劳你费心,戬儿给我抱着就行。” 白羽不明白云华仙子为什么生气了,可也只能恋恋不舍的把怀里的三头身领导交到了领导的亲娘手里。 云华仙子抱住杨戬,又把白羽手中拿着的带子也扯了过来,在杨戬的额头上绑好了,这才把杨戬推向了门口:“去找你爹去。” 杨戬见娘亲的表情不太好,虽然还想和白羽继续说话,可还是离开了。只是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的。 等杨戬走远了,云华仙子便转向了白羽:“不知这位道友是哪家门庭?还请报出个名号,划下道来。”这是把白羽当作敌人了。 白羽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原来云华仙子在那绑在杨戬额间的带子上施了法术,让那带子不会掉下来,除非是她或者杨戬自己摘下来。再有就是若是摘去带子的人修为比云华仙子高,那也是能摘下来的。 原本云华仙子在后面感觉到带子离开了杨戬的额头,还以为是儿子自己摘下来的。可过来一看却发现是今早莫名就出现在自己家里的陌生人,哪里能不多想呢?态度的转变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我是白羽。”白羽特别的乖巧,云华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至于门庭,“原来在太虚幻境,后来就是司法天神的仙奉了!”说着,就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太虚幻境,云华仙子是知道的。当年鸿钧道祖派昊天兄长重立天庭,这天庭的边上便有一处大能遗留下来的花草园子和天庭连在了一起。那花草园子也算是得天独厚了,旁边就是天河,又是界碑石,一出去就是天庭;偏偏这园子本身却不属于天庭,而是按照人间的历法运转。 但是那园子里不过是些初生的灵花仙草,距离通灵化形可早了去了,哪里就冒出来这么一个能破了自己法术的大能了?还有那司法天神的说法。 “道友莫要诓骗我。”云华仙子冷冷一笑,“天庭哪里有司法天神这个神职?道友还是把来历说清楚为好,不然咱们就先做过一场再说!”说着,云华仙子身上哪里还有温婉柔和的气质,手腕一番,一把宝剑便出现在手中,满身都是肃杀果决之气。 白羽委屈极了,瘪了瘪嘴,不明白好端端怎么就被喊打喊杀了。“我就是来找二爷的!我没撒谎!是二爷让我来找他的!是……” “咔嚓——”“轰隆隆——”白羽的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天上就忽然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威压,更有乌云翻滚雷电齐鸣,好像随时会有天雷劈下一般。 云华仙子的脸色就变了,看了一眼屋外的天空,又看了一眼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的白羽,思量再三,还是皱着眉头收起了手中的宝剑。 白羽憋得难受,偏偏自己整个鹅就像是被笼在了一个罩子里不停的挤压一样,脸色变得又青又紫的。恍惚中,他听到云华仙子柔和的声音响起:“别再想着解释,别说话,什么都别想、别去说!” 白羽便放空了自己的思想,不再想着跟云华仙子解释,那挤压着白羽的力量才逐渐的消失了。 等白羽的脸色恢复正常之后,就看见云华仙子表情复杂的看着自己。“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我只问你,你可会伤害我们一家?” 白羽一个劲儿的摇头。开玩笑,他怎么可能伤害领导和领导的家人呢? “好,那你就留下吧!” 白羽立刻就露出了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笑容来。 这样的情状,让云华仙子也绷不住脸了,轻轻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云华!云华!”院子里,杨天佑抱着杨戬跑了过来,“我听见雷声了,是他们来了吗?是吗?” 云华仙子从杨天佑怀里接过杨戬,笑着摇头,“看你,听风就是雨的。只是普通的惊雷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杨天佑点点头,“那我回去炮药去了。” “去吧!”云华笑着送走了杨天佑。 等杨天佑走了,被云华抱在怀里的杨戬忽然开了口:“娘。” “怎么了?”云华低头,在小儿子肉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我想和白羽说话。”杨戬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云华仙子一愣,而后就叹了一口气。她想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只是放下杨戬之前,又狠狠的亲了杨戬一口。 杨戬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因为白羽是除了爹娘和兄长之外唯一一个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人,自然正在兴头上。他一被云华放下,就立刻倒腾着小短腿跑去找白羽了。 看着杨戬离开的背影,云华仙子想着白羽的话,又结合白羽和杨戬十分亲近、对他们一家似乎很信赖的样子,忍不住想道:二爷,指的是戬儿吗?白羽被天雷打断的话又是什么呢? 杨戬可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心事这么多,只是一门心思的要和白羽说话。 杨蛟其实算是个好哥哥,但是兄弟俩的年龄差距实在是有点大,杨蛟已经能出门打猎了,可杨戬还是个刚走路走利索的孩子。之前杨蛟带着杨戬出去,结果因为杨戬额头凸起的那道癞疤肉球,同龄人都不乐意和杨戬说话玩耍,还编了童谣说杨戬是个丑八怪,杨戬就不乐意出去了。 杨戬不乐意出门,杨蛟却是乐意出门的,所以兄弟俩就这么被出门与否拉远了一些距离。可杨蛟到底还是记挂弟弟的,像是抓了蛤`蟆就用芒草拴着牵回来给弟弟当玩具什么的。可就是不能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和弟弟说话。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人,杨戬正在兴头上,自然无时无刻不想要和白羽一起呆着。 白羽和杨戬的关系就这么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驴唇不对马嘴的荒唐话中迅速升温。杨戬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一样,什么都好奇,白羽呢,有的时候会认真回答杨戬的问题,有的时候就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回答了。 杨蛟有一次听到白羽和杨戬的对话,忍不住和娘亲云华仙子告状:“老二那个傻子,都听不出来那个白羽是骗他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老二那个傻子,都看不出来那白羽就是个傻子,根本说的就是错的!” “那让你带着戬儿,你可愿意?”云华仙子笑眯眯的给大儿子挖坑。 杨蛟是很想一口答应下来的,可他也知道自己做不到。“我去给小弟抓兔子去!”杨蛟留下这么一句话,一溜烟的就跑了。 很快的,杨家一家四口就习惯了白羽的存在,而时间也很快的就流过了一年又一年,杨戬快要了。 这一日,云华仙子一早起来就觉得有些恶心想吐,人也有些疲惫。杨天佑给云华一把脉,就发现云华仙子又有孕了。一时间,杨天佑高兴极了。 白羽便知道了,云华仙子腹中的这一个,应该就是未来的三圣母娘娘了。 而一向是家中最年幼的杨戬,猛然听说自己即将有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后,猛然爆发出来一股作为兄长的责任感。他想,大哥能送给我各种蜻蜓、蛤`蟆、兔子,我能给这个弟弟或者妹妹什么呢?要是这个弟弟还是妹妹出生了,我却什么也送不了,那不是太丢人了吗? 带着这样的心思,杨戬忽然想出门看看了。就算是那些人还骂他癞疤头也没关系,只要出门,他就能找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好带回来给弟弟还是妹妹的。还有,白羽一直陪着自己在家里,会不会闷呢?会不会最后讨厌自己呢?要是自己愿意出门了,那白羽也能陪着自己出去,应该就不会觉得闷或者讨厌自己了吧! 带着这样的心思,杨戬板着小脸儿,向白羽表明了自己要出门的想法。 白羽自然是无所谓的。只要能和领导呆在一起,干什么都行的。 杨蛟作为家里的大哥,听说杨戬想要出门,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做了领路人。但其实家附近也就不大的地方,真没什么路好领的。可既然杨蛟想要尽力,也没人拦着就对了。 杨蛟一路领着杨戬,点数着附近的各处都有什么。林子里有雉鸡和兔子,河里有各种各样的鱼……杨蛟还跟杨戬展示了自己的长矛,矛头可是上等好青铜造的呢! “大哥,你怎么不带这些回家呢?做什么要藏在这里?”杨戬不明白自家大哥是怎么想的。 杨蛟就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杨戬:“你傻啊?爹和娘可不知道呢!” 杨戬:……“大哥,你才傻呢!你隔三差五的就带回来兔子、雉鸡。有几次还带回来鹿腿和野猪肉,你觉得爹和娘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什么?” “那……那爹和娘怎么不拦着我呢?也没罚过我。”杨蛟有些气短了 他是知道的,爹和娘一直希望他能好好学习医道,今后好接杨天佑的班儿。可杨蛟不乐意啊,就自认为瞒住了家里出来都是打猎来了。 “其实爹和娘虽然希望你将来接班儿,但是也没说不让你打猎啊。”杨戬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消失呢,就这样板着脸对杨蛟解释着。 蹲在树上的白羽一个劲儿的点头,对杨戬的话特别赞同。 这都两三年了,不止一次的,白羽听见杨天佑和云华夫妻俩觉得大儿子这样的行为特别搞笑呢!就等着大儿子什么时候发现他们俩其实不在意这些的。巫医的地位其实是很高的,可大儿子愿意做也好,不愿意做也罢,这一对不是普通人的夫妻哪里会执着如此呢? 杨蛟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担心都白费了。他整理好心情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弟弟一下子把自己的长矛给拿了起来。 “小弟,你可小心点!着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杨蛟赶紧要过去接过这个高度能抵得上四个杨戬的长矛。 可杨戬却没说话,看着手里的长矛,忽然就吧长矛在头顶上转了一圈,然后才交到了目瞪口呆的杨蛟手里。 “老二……”杨蛟都愣了。 杨戬撇撇嘴,“有点轻。” 杨蛟跟看怪物一样看着杨戬,好半天才凑了过去:“刚才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杨戬不明白杨蛟说的是什么。 “就是那个!”杨蛟比划了一下杨戬刚才的动作。 杨戬这才知道杨蛟说的是自己刚才的动作,“试试那个重不重,但是我觉得有点轻。”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的杨戬完全没意识到他的年龄真的不应该那样轻飘飘的就吧那么大的长矛拿起来。 杨蛟见杨戬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原本嘴里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的,总觉得自己被小弟敷衍了。 等回了家,杨蛟就拉着杨戬找云华去了:“娘,今天小弟把我的长矛这样那样了一下!”说着,就做了一个五十五表演给云华仙子看。 云华仙子的脸色就是一变,只是故作调侃的看向杨蛟:“你的长矛?” 杨蛟心里就是一颤:说漏嘴了。 132.第 132 章 文殊天尊见哪吒如此, 到底心软了。毕竟刚才这孩子才被自己的兄长狠狠打了一扁拐呢。他便“嗯”了一声,算是受礼了,“起身吧。” 白羽起身之后往哪吒身边蹭过去几步,想着要把哪吒挡在自己身后才好。杨戬见状,便也借着起身的动作微微挪动了一下,正好把白羽和哪吒一起挡在了身后。 文殊天尊见状, 和太乙真人对视了一眼, 微微点头。 文殊天尊便传音给太乙真人道:[没想到倒是让玉鼎的徒弟得了头筹。我看着弟子收的不错,很有些掌教大弟子的担当了。] 太乙真人微微点头, 笑着附和:[师兄说的是。]转过来又说道, [我的徒儿, 还请师兄你莫要训斥太重。他的磨难已经足够多了。] 杨戬见太乙真人和文殊天尊两人只点头微笑却不说话, 便知道这是在传音交谈呢。 果然, 过了几息之后,文殊天尊便开口对李靖说道:“你过来。” 李靖连忙走了过去,只是不敢看哪吒。 文殊天尊便对李靖说道:“你今日被追杀, 我实不忍见血亲相残, 你不欺他,他如何杀你?你定有不对的地方, 切好生赔了不是, 莫要父子参商。” 又对哪吒说, “他到底是你父, 你莫要逆了天伦, 伤了血亲。莫要再犯。” 哪吒眼珠微微震动, 声音没有一点儿起伏的开口:“约三年前,东海龙君敖光水压陈塘关,逼我自尽。他说我是妖孽,恨不得没有我这儿子。我削肉剔骨还了他的生养之恩,我和他再没有天伦血缘的。” 文殊天尊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一遭事,看向了太乙真人。 太乙真人垂着眼帘微微点头:[他元神无依,我便让他在翠屏山见了一处行宫受人间香火,三年后便可以重新人间行走。只是如今距离三年之期还有四个月,这其中定有缘故。] 文殊天尊眉头便皱了起来。 哪吒还是用半点情绪没有的情绪说话:“我得师父指点有了金身容身,两年余前他便前来庙中,要打碎我金身。我顾念娘亲没去理他,今天他伙同敖光又来断我生机,娘亲救我,被他刺死了。” “哐啷”一声,文殊天尊身后捧着扁拐的金吒手一下不稳,把扁拐砸在了地上。 文殊天尊和太乙真人都微微惊讶,没想到这其中还有李靖杀妻的事情在。 文殊天尊看向李靖的眼神就不太好看了:这么一个杀妻灭子的货色,自己方才竟想保他?原本是不愿意父子相残,如今看来,李靖和哪吒没了生养之恩却有杀母之仇,自己当真是做了一回恶人。 金吒却是长大了嘴,视线从李靖扫到哪吒,又从哪吒身上转回李靖身上,眼珠子里逐渐爬上了血丝。 他是家中长子,自小便被殷夫人疼爱,又被李靖悉心教导,最后还用了李家和殷家的无数关系请托得自己到了师父门下学艺,所以李靖和殷夫人都是自己至亲。 他万万没想到慈爱的母亲竟然会死在自己端方正直的父亲手中,且听哪吒的意思,母亲竟然是因为自己这个三弟才被父亲杀伤的。他该怎么办?恨父亲无情,还是恨哪吒引来这许多风波? 哦,对了,还有一个人来着,敖光。东海龙君敖光。若不是他,怎么会逼得哪吒自尽呢?又如何会害的母亲身死?金吒这样想道。他不愿意恨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便只能恨敖光这个外人了。 他想,若是没有敖光,自己一家仍然是圆满整齐的。敖光该死!金吒目眦欲裂的想道。 “精心!”文殊天尊见徒弟的神情不对,立刻就用玄音呵斥了一声。 金吒如同被当头棒喝一般,原本心中汹涌的杀意略微平息了些。他低着头,不愿意去看哪吒和李靖中的任何一个人,也不愿意让他们俩看到自己的表情,只对文殊天尊说道:“弟子失仪了。” 文殊天尊见弟子这般,一挥手,“你且回去放好扁拐。” 金吒的手是抖的,可他还是握住了掉落的扁拐,紧紧抓在手里急忙进洞去了。他怕自己留下,真的会对李靖或者哪吒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文殊天尊待金吒走后,便对李靖说道:“这是你的不是,只是哪吒也不对。”这话是为了打发李靖才说的,“你且去吧,万不可再骚扰哪吒了。” 李靖却不知道文殊天尊是为了打发自己才说的这些话,只以为文殊天尊打发自己走,是为了留下哪吒好教训一番。 他千恩万谢的告辞离开了,向着原路返回。 太乙真人知道自己师兄今天做了个里外不是人的恶人,心里正不好受呢,便对文殊天尊说道:“师兄,你我好久没有对弈了。不若来上一局?” 文殊天尊点头,“那边来吧。”说着便领着太乙真人进洞去了。两人谁也没替哪吒要如何处置,也没管杨戬和白羽会不会和哪吒继续追杀李靖。 待洞门闭合,杨戬便明白了这两位师伯的意思,转过头来看着哪吒:“你去吧,师伯默认了。” 哪吒这才招来风火轮,拿着火尖枪又追了上去。杨戬领着白羽在后面跟着,免得哪吒生了什么意外。 白羽和杨戬跟在哪吒身后,心里难受极了。他到底没帮上哪吒,哪吒仍然变得和后来一样没有鲜活气儿了。还有那李靖,将来竟然是要封神的,还是用托塔天王这样的封号,真让人作呕。 “怎么了?”杨戬见白羽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满脸难过的样子,便问道。 “二郎,如果我说,哪吒是杀不成他的呢?”白羽说道。 杨戬知道白羽不会说这种假话来骗自己,便想要详细的问一问:“什么意思?” 白羽正要开口说日后封神的事情,远处的天空中又传出隆隆雷声,天道威压也让白羽的话全都哽在了喉咙里出不来。 杨戬的天目隔着额带也注意到了这股威压,便明白白羽要说的话定然和天机相关。他赶紧用手虚掩住白羽的嘴:“别说。” 白羽听话的点头,不再说李靖的事情了。只是脸上还是带着些展不开的难过: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领导会说,等自己能破开玄黄宝塔哪吒才会开心的话了。 玄黄宝塔,便是李靖后来封神的依仗,也是镇压哪吒的法宝! 玄黄宝塔!玄黄宝塔?玄黄宝塔! 白羽的脑子反应了一下,立刻拉着杨戬,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李靖!宝塔!” “什么?”杨戬没听明白。 “哪吒!宝塔!”白羽再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了,脸都憋得青紫青紫的,天道威压不是他能抗衡的。 杨戬便知道这是天机,立刻就对白羽说道:“我先走。”便松开了拉着白羽的手,飞行的速度顿时变得极快,追着哪吒便走了。 白羽虽然飞起来比不上杨戬,可还是尽最大的能力飞得快些,在天上划出了一道白光般追着杨戬和哪吒飞去。 却说李靖被文殊天尊打发了,便掐了一个土遁术往陈塘关而去。只是不过一刻而已,他便觉得地下如同有火烧一样闷热。 李靖不由得从地下出了来,结果便知道原来他感觉到的热量是哪吒的风火轮和火尖枪。 也许是哪吒报仇心切,竟然将风火轮和火尖枪两件法宝合在一处,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火借风势风助火性的用法,让风火轮上的三昧真火并火尖枪上的紫色火焰相得益彰。呼啦啦飞起来竟似一个小太阳一般撒发着灼人的热量。 李靖眼看哪吒追来,心里对文殊天尊不满:你既然让我先来,就不该放哪吒这么快下山才对。现在自己才走了不多远,这哪吒就又追了上来要取我性命,这办的叫什么事情? 李靖一时间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因为地下闷热也用不了土遁术了,只能迈开腿闷头向前逃命。只是眼看着这热意越发的重了,他便知道哪吒已经追上来了。 “我命休矣!”李靖又喊道,心里头都绝望了。 正在这个时候,他面前便出现了一个四十岁左右面貌的道人。这道人一脑袋的小卷毛,见李靖来了,便问道:“可是陈塘关李靖?” 李靖心说,莫非我命不该绝,这人是来救我的?便连忙点头:“在下便是李靖。仙师既然相问,李靖不敢欺瞒,如今靖被三子追杀,命在旦夕,还请仙师救我一救。” 那道人看着李靖,板着脸颇为不悦,“我给你一口气。”说着,就啐了李靖一口。 李靖被唾液糊了一脸,恶心极了。他正要擦脸,背后便传来哪吒平板没波澜的声音:“李靖休走。”原来哪吒到了,正好看到那道人啐了李靖一口。 “你去战他吧。”那道人便对李靖说道。 李靖只得手持六陈鞭,迎了上去。 李靖原本是敌不过哪吒的,只是此时却和哪吒战了个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哪吒见状,便猜可能是那道人啐了李靖一口的缘故,故而转向了道人,将火尖枪刺向了那道人。 那道人看哪吒朝自己刺来,便张口一吐,一朵白莲花正好接住了火尖枪的枪尖儿。道人便问道:“你莫要与我纠缠,快去战他。” 哪吒如何肯?他眼珠微微颤动,“你助他,我便连你一起杀。” 正在这时杨戬赶到了,见了那道人之后登时脸色一变:“哪吒住手!” 说着上前去便拦住了哪吒:“哪吒不可,这时副掌教!”原来这道人名叫燃灯,乃是阐教的副掌教。杨戬昔日在昆仑山大比的时候见过他,知道他法力高深不下教主,这才拦着哪吒些,免得燃灯生气了真对哪吒如何。 哪吒哪里会听,挣动着还要刺那道人。 燃灯便开口,“只你们两个便好。”脸上原本的不悦神色收敛了些。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座小巧的宝塔来。 这宝塔之上布满了玄黄之气,宝光流转,分明就是一件法宝。 杨戬一见是一个塔型的法宝,便想到了白羽先前的半截话,立刻就警惕了。 “只你们俩便好。进塔一游便是。”说着便催动了手中的宝塔看向了哪吒和杨戬,“莫怕莫怕,一游而已。” 那宝塔被燃灯催动着,登时就变得巨大起来,旋转着就朝哪吒和杨戬头上笼罩了过去。 白羽恰好在这个时候来了。一看见那宝塔要罩住杨戬和哪吒,立刻就冲了过去撞了那宝塔一下。 宝塔被撞得一歪,正好罩在了因为撞了宝塔而滚落到地上的白羽身上。 燃灯的脸色便不好了,连忙掐住法诀要收回宝塔。只是那原本温顺的法宝忽然金光一闪,塔内最顶上竟然一亮,出现了一颗龙火舍利子朝着被罩进宝塔的白羽烧去。 这火实在烫人,又不是凡火,白羽不一时就灰头土脸的亮出了根脚儿来。 哪吒见状也顾不得李靖了,立刻举起了火尖枪朝着宝塔刺去。火尖枪枪尖儿刺到宝塔上,两宝相撞,宝塔纹丝不动,哪吒却被震得双臂剧痛几乎拿不住火尖枪。他双手的虎口被震得开裂,流出了殷红的鲜血来。 “副掌教!”杨戬看向燃灯道人,“快收了法宝,不然别怪弟子失礼了!”说完一刻也不想等,擎起三尖两刃刀也刺向了宝塔。只是哪吒先前刺的是塔壁,他刺的是塔顶。 燃灯道人看到那玲珑塔内的龙火舍利子,气得脸色都变了:“好个贼子,这般算计我!” 原来这宝塔是西方教准提道人拿给他的,和他打了一个赌。如今的情形看来,这准提分明就是算准了自己定然会输,才定下个赌约的。 他见那宝塔不听号令了,干脆也弃了准提说给他的法诀,用自身法力将那宝塔里的龙火舍利子摄来了。 宝塔没了龙火舍利子,白羽总算不烫的“嘎嘎”叫了。只是燃灯又去收那宝塔,那宝塔却怎么也不听他的号令了。 燃灯气准提竟然敢欺骗自己,竟然接自己的手来算计他阐教最杰出的三代弟子。可如今这情形看来,若是不按照赌约将这宝塔并使用方法交给这叫李靖的人,那塔中的后辈就出不来了。 他眯着眼睛思量了几息,心中有了主意,转向了李靖:“李靖,我今日将这玄黄宝塔给你,你上前来,我教你口诀。” 李靖眼看自己白得了一个好宝贝,立刻点头上前。 哪吒往前走了一步,便被杨戬拉住了。 先前杨戬关心则乱。如今白羽只是被困在塔中,不似之前被龙火舍利子烧灼那般危急,细细回想副掌教的怒骂和脸色,便知道其中还有关窍。 再结合先前白羽说李靖死不了的话语,他便知道此事不可强为。 李靖听了燃灯的传授之后催动法诀,那玄黄宝塔果然便收了回来。他却不放白羽出来,又用玄黄宝塔对准了哪吒。 “且住,你放了那鹅儿出来。”燃灯哪里见得他这般对阐教弟子,登时换了颜色命令李靖道。 李靖不敢不听,只能不情不愿的放出了白羽来。只是有了这宝塔在手,今后却是再不用怕哪吒来追杀自己了。 脚底板都快变成糟鹅掌的白羽一出了宝塔就又朝着李靖来了。一双眼睛气得蓝幽幽的,咬牙切齿的就要一剑劈了李靖。 至于李靖的玄黄宝塔,他是半点也不怕的。他有玄黄塔,自己还有玄黄剑呢!看谁强得过谁! 哪吒见了,如何能让白羽为自己出头自己却不动手?也提着火尖枪朝着李靖去了。 “鹅儿住手!”燃灯道人一扬袖子,就把白羽笼在了袖子里去了。 眼看哪吒也来了,他又一扬袖子,不光把哪吒装进了袖子里,连杨戬也一并收了进去。 而后,他看也不看李靖这杀妻灭子的无人伦之辈,转身腾云而起,往玉虚宫去了。 133.第 133 章(还债) 等吃过了晨食, 杨天佑先去处理一些草药,等第一个病患上门。云华仙子呢,则是用陶针缝衣服去了。而白羽也终于得到了和领导独处的机会。 大概是因为早上一次吃的晨食,杨戬也算是把白羽划归到自己人的范围里了,便也不排斥白羽了。他倒腾着两条小短腿靠近了白羽一点儿,发现白羽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就又靠近了白羽一点儿。 就这么一点儿有一点儿的, 杨戬便到了白羽身边了。而已经蹲了两刻钟的白羽,也终于如愿以偿的亲手触碰到了三头身的领导。 三头身的领导, 身上穿着大小正合适的衣裳和裤子, 手背上全是一个个的小窝窝, 可见胃口特别好。白羽把领导抱进怀里了, 才发现自家领导不像其他两岁的孩子乳牙才刚齐的样子。看领导这个牙口, 再想一想领导母亲云华仙子的身份,白羽觉得领导很可能一出生就一嘴小白牙了。 白羽搂着胖乎乎暖融融的三头身领导,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被白羽抱在怀里的杨戬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白羽傻兮兮的笑容, 忍不住皱了皱眉, 口齿清晰的开口问话:“你是谁?” “那你是谁?” 杨戬虽然比一般的孩子聪明,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反问。他矜了矜肉乎乎的小鼻子, “我是爹和娘的戬儿, 是蛟儿的小弟, 是二郎。” “我是白羽。是你将来的道侣。”白羽说起这样的话来半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反倒特别自豪。 “道侣?”杨戬对于这个词很陌生, 明显是第一次听到。 白羽点头。 “什么是‘道侣’?” “‘道侣’就是将来你跟我会像你爹和你娘一样, 永远在一起。”白羽说话的时候,还特别认真的点点头。 “嗯。”杨戬不置可否的给了白羽一个后鼻音。 “咱们出去玩不?”白羽见杨戬又不说话了,便这样问他。 三头身的杨戬原本仰着的头就微微低下了些:“外面不好玩。”又说,“他们说我头上生了癞疤,丑,不愿意和我说话。”说着就摸了摸绑在额头上的带子。 白羽见杨戬摸带子,便也伸手摸了摸,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便直接把杨戬额头上的带子解了下来,反复看看。 这个时候,白羽便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云华一脸焦急的走了进来。等看清楚了是白羽拿着那条带子,脸上的表情立刻就不好了。 她警惕的看着白羽,伸出手去抱被白羽抱着的杨戬:“不劳你费心,戬儿给我抱着就行。” 白羽不明白云华仙子为什么生气了,可也只能恋恋不舍的把怀里的三头身领导交到了领导的亲娘手里。 云华仙子抱住杨戬,又把白羽手中拿着的带子也扯了过来,在杨戬的额头上绑好了,这才把杨戬推向了门口:“去找你爹去。” 杨戬见娘亲的表情不太好,虽然还想和白羽继续说话,可还是离开了。只是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的。 等杨戬走远了,云华仙子便转向了白羽:“不知这位道友是哪家门庭?还请报出个名号,划下道来。”这是把白羽当作敌人了。 白羽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原来云华仙子在那绑在杨戬额间的带子上施了法术,让那带子不会掉下来,除非是她或者杨戬自己摘下来。再有就是若是摘去带子的人修为比云华仙子高,那也是能摘下来的。 原本云华仙子在后面感觉到带子离开了杨戬的额头,还以为是儿子自己摘下来的。可过来一看却发现是今早莫名就出现在自己家里的陌生人,哪里能不多想呢?态度的转变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我是白羽。”白羽特别的乖巧,云华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至于门庭,“原来在太虚幻境,后来就是司法天神的仙奉了!”说着,就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太虚幻境,云华仙子是知道的。当年鸿钧道祖派昊天兄长重立天庭,这天庭的边上便有一处大能遗留下来的花草园子和天庭连在了一起。那花草园子也算是得天独厚了,旁边就是天河,又是界碑石,一出去就是天庭;偏偏这园子本身却不属于天庭,而是按照人间的历法运转。 但是那园子里不过是些初生的灵花仙草,距离通灵化形可早了去了,哪里就冒出来这么一个能破了自己法术的大能了?还有那司法天神的说法。 “道友莫要诓骗我。”云华仙子冷冷一笑,“天庭哪里有司法天神这个神职?道友还是把来历说清楚为好,不然咱们就先做过一场再说!”说着,云华仙子身上哪里还有温婉柔和的气质,手腕一番,一把宝剑便出现在手中,满身都是肃杀果决之气。 白羽委屈极了,瘪了瘪嘴,不明白好端端怎么就被喊打喊杀了。“我就是来找二爷的!我没撒谎!是二爷让我来找他的!是……” “咔嚓——”“轰隆隆——”白羽的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天上就忽然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威压,更有乌云翻滚雷电齐鸣,好像随时会有天雷劈下一般。 云华仙子的脸色就变了,看了一眼屋外的天空,又看了一眼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的白羽,思量再三,还是皱着眉头收起了手中的宝剑。 白羽憋得难受,偏偏自己整个鹅就像是被笼在了一个罩子里不停的挤压一样,脸色变得又青又紫的。恍惚中,他听到云华仙子柔和的声音响起:“别再想着解释,别说话,什么都别想、别去说!” 白羽便放空了自己的思想,不再想着跟云华仙子解释,那挤压着白羽的力量才逐渐的消失了。 等白羽的脸色恢复正常之后,就看见云华仙子表情复杂的看着自己。“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我只问你,你可会伤害我们一家?” 白羽一个劲儿的摇头。开玩笑,他怎么可能伤害领导和领导的家人呢? “好,那你就留下吧!” 白羽立刻就露出了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笑容来。 这样的情状,让云华仙子也绷不住脸了,轻轻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云华!云华!”院子里,杨天佑抱着杨戬跑了过来,“我听见雷声了,是他们来了吗?是吗?” 云华仙子从杨天佑怀里接过杨戬,笑着摇头,“看你,听风就是雨的。只是普通的惊雷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杨天佑点点头,“那我回去炮药去了。” “去吧!”云华笑着送走了杨天佑。 等杨天佑走了,被云华抱在怀里的杨戬忽然开了口:“娘。” “怎么了?”云华低头,在小儿子肉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我想和白羽说话。”杨戬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云华仙子一愣,而后就叹了一口气。她想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只是放下杨戬之前,又狠狠的亲了杨戬一口。 杨戬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因为白羽是除了爹娘和兄长之外唯一一个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人,自然正在兴头上。他一被云华放下,就立刻倒腾着小短腿跑去找白羽了。 看着杨戬离开的背影,云华仙子想着白羽的话,又结合白羽和杨戬十分亲近、对他们一家似乎很信赖的样子,忍不住想道:二爷,指的是戬儿吗?白羽被天雷打断的话又是什么呢? 杨戬可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心事这么多,只是一门心思的要和白羽说话。 杨蛟其实算是个好哥哥,但是兄弟俩的年龄差距实在是有点大,杨蛟已经能出门打猎了,可杨戬还是个刚走路走利索的孩子。之前杨蛟带着杨戬出去,结果因为杨戬额头凸起的那道癞疤肉球,同龄人都不乐意和杨戬说话玩耍,还编了童谣说杨戬是个丑八怪,杨戬就不乐意出去了。 杨戬不乐意出门,杨蛟却是乐意出门的,所以兄弟俩就这么被出门与否拉远了一些距离。可杨蛟到底还是记挂弟弟的,像是抓了蛤`蟆就用芒草拴着牵回来给弟弟当玩具什么的。可就是不能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和弟弟说话。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人,杨戬正在兴头上,自然无时无刻不想要和白羽一起呆着。 白羽和杨戬的关系就这么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驴唇不对马嘴的荒唐话中迅速升温。杨戬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一样,什么都好奇,白羽呢,有的时候会认真回答杨戬的问题,有的时候就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回答了。 杨蛟有一次听到白羽和杨戬的对话,忍不住和娘亲云华仙子告状:“老二那个傻子,都听不出来那个白羽是骗他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老二那个傻子,都看不出来那白羽就是个傻子,根本说的就是错的!” “那让你带着戬儿,你可愿意?”云华仙子笑眯眯的给大儿子挖坑。 杨蛟是很想一口答应下来的,可他也知道自己做不到。“我去给小弟抓兔子去!”杨蛟留下这么一句话,一溜烟的就跑了。 很快的,杨家一家四口就习惯了白羽的存在,而时间也很快的就流过了一年又一年,杨戬快要了。 这一日,云华仙子一早起来就觉得有些恶心想吐,人也有些疲惫。杨天佑给云华一把脉,就发现云华仙子又有孕了。一时间,杨天佑高兴极了。 白羽便知道了,云华仙子腹中的这一个,应该就是未来的三圣母娘娘了。 而一向是家中最年幼的杨戬,猛然听说自己即将有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后,猛然爆发出来一股作为兄长的责任感。他想,大哥能送给我各种蜻蜓、蛤`蟆、兔子,我能给这个弟弟或者妹妹什么呢?要是这个弟弟还是妹妹出生了,我却什么也送不了,那不是太丢人了吗? 带着这样的心思,杨戬忽然想出门看看了。就算是那些人还骂他癞疤头也没关系,只要出门,他就能找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好带回来给弟弟还是妹妹的。还有,白羽一直陪着自己在家里,会不会闷呢?会不会最后讨厌自己呢?要是自己愿意出门了,那白羽也能陪着自己出去,应该就不会觉得闷或者讨厌自己了吧! 带着这样的心思,杨戬板着小脸儿,向白羽表明了自己要出门的想法。 白羽自然是无所谓的。只要能和领导呆在一起,干什么都行的。 杨蛟作为家里的大哥,听说杨戬想要出门,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做了领路人。但其实家附近也就不大的地方,真没什么路好领的。可既然杨蛟想要尽力,也没人拦着就对了。 杨蛟一路领着杨戬,点数着附近的各处都有什么。林子里有雉鸡和兔子,河里有各种各样的鱼……杨蛟还跟杨戬展示了自己的长矛,矛头可是上等好青铜造的呢! “大哥,你怎么不带这些回家呢?做什么要藏在这里?”杨戬不明白自家大哥是怎么想的。 杨蛟就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杨戬:“你傻啊?爹和娘可不知道呢!” 杨戬:……“大哥,你才傻呢!你隔三差五的就带回来兔子、雉鸡。有几次还带回来鹿腿和野猪肉,你觉得爹和娘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什么?” “那……那爹和娘怎么不拦着我呢?也没罚过我。”杨蛟有些气短了 他是知道的,爹和娘一直希望他能好好学习医道,今后好接杨天佑的班儿。可杨蛟不乐意啊,就自认为瞒住了家里出来都是打猎来了。 “其实爹和娘虽然希望你将来接班儿,但是也没说不让你打猎啊。”杨戬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消失呢,就这样板着脸对杨蛟解释着。 蹲在树上的白羽一个劲儿的点头,对杨戬的话特别赞同。 这都两三年了,不止一次的,白羽听见杨天佑和云华夫妻俩觉得大儿子这样的行为特别搞笑呢!就等着大儿子什么时候发现他们俩其实不在意这些的。巫医的地位其实是很高的,可大儿子愿意做也好,不愿意做也罢,这一对不是普通人的夫妻哪里会执着如此呢? 杨蛟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担心都白费了。他整理好心情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弟弟一下子把自己的长矛给拿了起来。 “小弟,你可小心点!着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杨蛟赶紧要过去接过这个高度能抵得上四个杨戬的长矛。 可杨戬却没说话,看着手里的长矛,忽然就吧长矛在头顶上转了一圈,然后才交到了目瞪口呆的杨蛟手里。 “老二……”杨蛟都愣了。 杨戬撇撇嘴,“有点轻。” 杨蛟跟看怪物一样看着杨戬,好半天才凑了过去:“刚才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杨戬不明白杨蛟说的是什么。 “就是那个!”杨蛟比划了一下杨戬刚才的动作。 杨戬这才知道杨蛟说的是自己刚才的动作,“试试那个重不重,但是我觉得有点轻。”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的杨戬完全没意识到他的年龄真的不应该那样轻飘飘的就吧那么大的长矛拿起来。 杨蛟见杨戬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原本嘴里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的,总觉得自己被小弟敷衍了。 等回了家,杨蛟就拉着杨戬找云华去了:“娘,今天小弟把我的长矛这样那样了一下!”说着,就做了一个五十五表演给云华仙子看。 云华仙子的脸色就是一变,只是故作调侃的看向杨蛟:“你的长矛?” 杨蛟心里就是一颤:说漏嘴了。 134.今晚别等了 从乾元山回陈塘关的一路上, 哪吒都沉默极了。他抿着唇, 一双秀气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小脸儿的表情显得很深沉。 白羽看哪吒这个样子, 心里也不好受。他不明白太乙真人为什么要那么做,可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再纠结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石矶应该是没什么事情的, 顶多就是十来年的工夫, 应该就能恢复原样了。 白羽不像哪吒, 以为那九龙神火罩被催动之后就会全力煅烧。他明明看到太乙真人是掐着火候烧的,所以石矶顶多也就是受些伤罢了。 既然石矶没事,白羽的注意力便全都转向哪吒了。眼看着都要到陈塘关了,哪吒还是闷闷不乐的,白羽便开口道:“哪吒, 石矶娘娘没事。” “没事?”哪吒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白羽。他知道白羽是不会骗他的, 可他明明的看到石矶被九龙神火罩给炼化得根脚儿都显现出来了啊! “嗯,没事。咱们这样的人, 只要元神无碍,就是没事的。”白羽便对哪吒解释道, “石矶的本体受伤了,可元神还在。你师父那么快的打发咱们俩走, 说不定就是着急等咱们走了之后要救石矶呢!” “啊?”哪吒年纪还小, 不懂这世界上还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种套路。可随后他又疑惑了, “那这是为什么啊?我都说了石矶这个婶婶没对我怎么样, 为什么师父还要这样做啊?” 白羽也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当时你师父传音给我,说让我不要插手。” “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谁知道呢?”白羽也不明白,“他们这些人,总喜欢神神叨叨的故作高深。”明明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事情,非要弄得玄之又玄的,好像非要弄的人云山雾罩才能显出他们的高深之处一样。 哪吒和白羽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对这样的太乙真人深感心累。 不过叹了气之后,哪吒的情绪好一些了。他双手托着小脸儿慢悠悠的驾着云东一下西一下的飘着,“我看我今后还是少去找师父吧!要是哪次他真的烧了一个两个的,我可受不了。” “哦。”白羽也觉得总给太乙真人找事儿不太好,赞同的“哦”了一声。 两人回到了陈塘关,就发现整个陈塘关都乱糟糟的。 原来是震天箭被乾坤弓射出的时候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李靖派人前来查看之后,就发现乾坤弓被扔在了地上,震天箭少了一支。 这陈塘关里,有可能拿得起乾坤弓射的出震天箭的,恐怕除了白羽就是哪吒了。偏偏着人翻遍了陈塘关,这两个嫌疑人都没了踪影,李靖推测便是他们俩动了这镇关之宝,立时便恼了。 白羽和哪吒按落云头,正要把震天箭放回城楼呢,就被兵丁拦住了:“三公子,白公子,您二位快回家去吧!总兵发了好大的火呢!” 哪吒不明白李靖怎么总对自己发火儿,可还是决定回家看看。他和白羽走得着急,便忘了震天箭的事情。等到都迈步走进家门了,才想起来:“哎呀,刚才忘了把震天箭放回去了!” “等会儿再回去放吧!先去看看你爹怎么又生气了!”白羽催促哪吒道。 说实话,白羽觉得李靖是火气真旺啊!好像不管哪吒干什么,他都能从哪吒身上挑出错来进而训斥一番。 像是以前哪吒抓住了一个行凶的恶徒,李靖就说哪吒多管闲事,自以为是;哪吒救了个落水的姑娘,李靖就说哪吒行为轻佻;哪吒给出去玩儿回家的时候给殷夫人采了好看的野花,李靖就会说哪吒举止不庄重……似乎在他的眼中,哪吒没有一处好的。 哪吒曾经因为李靖的这个态度问过殷夫人,是不是李靖不喜欢自己。殷夫人告诉哪吒说,李靖是因为对哪吒寄予厚望,所以才对哪吒的要求格外严格的,可殷夫人自己心中也不是没有犯过嘀咕的:金吒是他们夫妻俩的长子,将来是要承继家业的。可就算是这样,也没见李靖这般苛刻过。 哪吒天资聪颖又心地纯善,偶有出格的举动也无伤大雅,反倒被李靖这样严厉的对待,殷夫人对哪吒的疼爱就又多了几分。她私心里觉得也许正是因为哪吒这么优秀,所以李靖才更望子成龙呢?她这样劝慰自己,也是这样跟哪吒解释的。 所以哪吒一直以来,都对李靖是孺慕又敬畏的,总想着要更好更优秀,才能不辜负李靖的期望,也盼着李靖能好好的夸上自己一句。 而白羽看得出哪吒渴望得到李靖认同的心情,怕李靖等急了会斥骂哪吒伤了哪吒的心,这才催促哪吒赶紧去见李靖。 正厅内,哪吒才迈了一只脚进了正厅,就听见李靖的怒吼:“你还知道回来!” 哪吒赶紧进了大厅,走到厅中央立正站好:“爹爹,我知道错了。” “哐啷”一声,李靖便把饮水的青铜樽砸在了地上,“你知错?你倒是说说,你哪里错了?” 哪吒看着被砸在自己脚边的水樽,低着头诚恳的检讨:“我不该出门这么久还不回来……” 李靖的眼中就燃起怒火来,“还有呢?” “我不该用乾坤弓射震天箭。”哪吒快速的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李靖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便有些扭曲。他又问哪吒一次:“你拉开了乾坤弓?” 哪吒点头。 “一派胡言!”李靖指着哪吒骂道,“你还没有那弓高,如何能拉开那神弓?那神弓岂是你配拉开的?” 哪吒见李靖不信,就有些委屈了:“我就是手拉着弓弦,脚蹬着弓身,就把乾坤弓给拉开了啊!” 李靖脸上的肌肉有些扭曲,好半晌才恢复了正常。他问道,“震天箭呢?你弄丢了震天箭,你可知错?” 哪吒一听李靖问起震天箭的事情,立刻脸上就出现了些小得意,“爹,震天箭没丢,你看!”说着,便从袖子里取出了之前从石矶洞府石匾上摘下的震天箭给李靖看。 “白羽说,这箭的名头大得很,又只有三支,肯定是很珍贵的。所以我射了箭之后,便和白羽追着这震天箭比赛谁能追上这箭……”说到这里,哪吒就想起了后来发生的地方,脸上的得意不见了,嘟着小嘴情绪也低落了。 “爹,今后我一定再不给你闯祸了!”哪吒想到石矶被九龙神火罩罩住煅烧的模样,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李靖的眼睛特别真诚的说道。 李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训斥责骂都被哪吒这句话、这个眼神给堵了回去。他压住心中的邪火,不耐烦的一挥手,“你既然知错,便退下吧!”他只想看哪吒被自己斥责服软低头。如今哪吒主动承认错误,李靖像是一拳打在了木棉花絮中一样,郁闷极了。 “爹,震天箭我给你放在这里啦!”哪吒一听李靖这样说,立刻就高兴的把震天箭放在了李靖的桌案上。 李靖脸上憋出一抹紫红色来,几息之后才吼道:“你把这箭重新放回城楼去!” 哪吒见李靖又生气了,高兴劲儿又收敛了,“哦”了一声重新拿起震天箭,跑出门去了。 到了门外,他对着白羽做了一个鬼脸儿,意思是自己没事了。白羽无声的笑了一下,便和哪吒两个一前一后脚下生风的跑了。等离了正厅好远,两人才嘻嘻哈哈的笑闹开了。 “走,咱们去还震天箭去!”哪吒把手心里的箭支在手指上转了一圈,拉着白羽又出门了。 时光缓缓流逝,经历了石矶这件事之后,哪吒的性格变了不少。 陈塘关的百姓们是最先感觉到他们总兵三公子的变化的:过去三公子虽然嫉恶如仇,但是下手太狠了,别看三公子长得好看,可就是让人觉得怕怕的;如今三公子遇事的时候下手虽然还是果断,可不像过去一出手就要见血不是伤就是残了。陈塘关百姓们对哪吒三公子的敬畏少了几分,爱护便多了几许。 哪吒出门第一次被好几个百姓塞了果子、蜂糖,新奇之余还有点小小的开心。他把果子和蜂糖带回家给殷夫人和白羽吃,觉得有点明白为什么白羽总是让自己克制了。 转眼间,哪吒就七岁了,太乙真人说哪吒如今学艺已成,今后便不再每年来陈塘关传道受业了。 哪吒听了之后,对太乙真人很是不舍:“师父,那我能去看你吗?” 太乙真人眼中闪过不忍,知道师徒这一别便是生死两边了。可这是哪吒必然要经历的死劫,为了三界,避无可避。他摸了摸哪吒脑袋上的两个髽鬏,流露出了一丝慈爱:“当然可以。一日为师,终身是师。你若遇到难解之事,便到金光洞来寻为师,为师定然助你。” 哪吒这才露出了笑容,点着头“嗯”了一声。 太乙真人又看向白羽:“鹅儿,你倒是有胆。就是不知道牵扯了苍生百姓,你还敢不敢大言不惭的说要给哪吒改命了?” 白羽抬高了下巴:“哪吒现在不好吗?他是好孩子,将来会更好的!” 太乙真人何尝不是带着点微弱的希望在激将白羽呢?他明明知道天意难改,可还是希望白羽真的能改变哪吒那惨运。这七年来,哪吒身上的杀伐之气、骄纵傲气并未似先前测算的一千七百戒杀那般眼中,这让太乙真人心中生了些希翼。如今听到白羽这样说,他心中情绪很微妙:“既如此,贫道拭目以待。”但愿你真得能做到。 说完这句话,太乙真人便驾云离开了。 等太乙真人离开了,哪吒才不高兴的拽着白羽的袍子:“你和师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白羽哪里能告诉哪吒呢?一张嘴就有威压的雷云过来,所以白羽只得随口指了一件事,便岔开了话题。 又过了几个月,便到了夏日。今年的夏日格外的炎热,雨水几乎没有,这让靠天吃放的百姓们很是愁苦。 哪吒看着大河汤汤向东流,觉得可以开河引水来浇灌田地。可如今百姓哪里又如何开得出这般巨大的引水工程呢?便是立即着手,说不得也要用上五七八年的才能成功。 哪吒想着自己学了一身的本领,便自告奋勇,去找李靖说要为百姓们开河引水建立水渠浇灌田地。 “胡闹!”李靖对哪吒斥责道,“兴云布雨自有四海龙族施管,水脉河流更是如此,岂容你一个黄口小儿在此指手划脚大放厥词!” 哪吒不服:“当年天倾漏雨,大禹治水的时候龙族在哪里?还不是禹王带领百姓抗水十年疏通了天下水脉!这样说来的话,那水脉都是我们自己建的,凭什么现在干不干、涝不涝还要听几条泥鳅的摆布?” 李靖的面皮被哪吒的话说的变颜变色乍青乍紫的,分明就是气得狠了。果然,下一息他便指着门口朝哪吒怒吼:“你给我滚!” 哪吒委屈极了,一瘪嘴就跑了出去,回后院找殷夫人去了。 他一路疾奔红着眼眶扑在了殷夫人的怀里,带着哭音把李靖骂了自己的事情说了,把头埋在殷夫人怀里就是不起来。 殷夫人见哪吒如此委屈,只能温言哄着哪吒:“你爹他也是因为干旱的事情太着急了,对你的语气才重了些,你可不能因为这样就怨怼你爹。” 哪吒红着眼睛抬起头来看殷夫人:“爹真的是因为心烦才吼我的?” 殷夫人点头,“自然是的。” 哪吒便微微点头。既然爹爹是为了这事担心,那自己把这件事办成了,爹爹就不会烦心了,说不定还会夸夸我呢!他暗自想道。 “怎么啦?”一身水汽的白羽走了进来,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子俩问道。 “哪吒又和他爹闹脾气了。”殷夫人慈爱的摸摸哪吒的发顶,向白羽解释。 哪吒却注意到了白羽一身的清凉水汽,“你这是去哪儿了?” 白羽矜矜鼻子,“天气太热了,我去了一趟九湾河嬉水。” “你都不叫我。”哪吒觉得好朋友出去玩儿没叫自己,自己受到了背叛。 “是你说你要去找你爹的,我猜没叫你。”白羽很无辜的撅噘嘴。他不喜欢李靖,真的不喜欢。要不是因为他是哪吒的爹,他才不要理会李靖呢!因为李靖对哪吒一点都不好!殷夫人虽然说那是爱之深责之切,可白羽总觉得不是。李靖其实是很讨厌哪吒的吧!他这样想道。 “九河湾的水很多吗?”哪吒问道。 “很多啊。”白羽点头说道,“那里是入海口,水很多的。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出力了。” “什么想法?”哪吒看向白羽。 殷夫人见哪吒这会儿已经忘了刚才的难过委屈了,便对哪吒说道,“你们俩出去玩去吧!这天气热的够呛,去水边松快松快也好。” 哪吒便告别了殷夫人和白羽出来了。等出了殷夫人的院子,哪吒才追问:“到底是什么想法?” “我去看了,九湾河往上有一个地方,正好适合做一条支流支脉。也不用多,挖一条丈宽丈深的水渠引水入田,无水浇地的情况不就解决了?”白羽说道,“我看你这几天因为百姓天地干旱的事情忧心,今天就去九湾河看看,嬉水只是顺便的。”他最后替自己辩解了一句。 哪吒倒是不因为白羽出去玩儿水不找自己而生气了。他一拍巴掌,“咱们果然是好兄弟!你看看,我和你想道一块儿去了。先前我被爹骂,就是因为说要引水入渠缓解旱情。我爹说天下水布是四海龙王掌管的,说我是大放厥词。” 白羽听到哪吒把先前他和李靖的对话又说了一遍,不高兴的撇嘴:“别听你爹瞎说。什么天下水布都是龙族掌管?真要是这样,难不成你家里的荷花池里还住着龙不成?护城河里还有龙王吗?” 哪吒听了白羽的话没被安慰到,反倒是脸色苦了起来:“我听师父说,龙族很能生的。就选现在这些地方没有,那谁知道过了几百年,是不是连个小水沟里都有龙了呢?” 白羽:……“应该不会。”他来的地方是千百年后,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龙族开始实施计划生育了,反正到最后不过是天下几条比较大的水脉被龙族镇守而不是掌控,更别提干涉人族更改水脉分部了。像是建造运河、开渠引水的事情人族做了不少,也没看见哪个沟渠里有龙王冒头的。 哪吒不信,小脸儿板着摇摇头:“难说。” 不过龙族的龙口膨胀问题不是现在的关键,关键是要赶紧开渠引水缓解旱情才行。不然今年陈塘关附近的百姓都要去喝西北风去了。 事不宜迟,哪吒和白羽便往九湾河去了。 到了九湾河,就看见这处入海的河道恰好适合开渠引水,哪吒便迫不及待的选好了地方,施展神通要在这河道口开出一条支流引到离河岸远些的天地上去。 陈塘关的百姓们听说三公子和白公子要引九湾河的河水为渠浇灌,虽然知道这两个都是能飞天入地的修者,可还是不太相信。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哪吒和白羽产生感激之情,也不妨碍大家前来围观看热闹。 白羽召出玄黄剑来,沿着九湾河那处适合做渠口的位置劈了一剑,剑气所过之处,一道V字型的裂缝就出现在了地面上。围观的百姓立刻鼓掌叫好——“好!再来一个!” 白羽听到叫好声,乐呵呵的真的又来了一下,河水就涌进了这个被他劈开的裂缝。 百姓们叫好的声音就低下去了。他们一看这架势,觉得三公子和白公子说要引水入渠的事情说不定真的能成功呢!原本是看热闹的心情立刻就变得火热而肃穆起来,屏住了呼吸等着白羽和哪吒接下来的动作,就怕自己喘气声大了会影响他俩的发挥水平。 哪吒等白羽一连出了几剑之后,便拿出了乾坤圈来。那乾坤圈陈塘关的百姓都是认得的,毕竟这圈子可是打残打伤了不少不法份子呢! 今日这圈子被哪吒放出来之后,就滚滚转动起来,顺着白羽剑气切割出来的地面深痕一路向前,把那剑气切割出来的痕迹剖面的土地夯实得如同金石一般。 就这样,两人一个出剑挖沟,一个出圈夯实,河水便顺着这新造的水渠流动到了因为干旱而缺水的田地里去了。 待水渠恒插过了好几个村庄之后,哪吒和白羽才挺了手。而后哪吒又回到了九湾河,混天绫入水一搅,再朝天空一扬,陈塘关上空便下了一场晴空雨。 混天绫乃是霞光所制,被哪吒反复入水引动河水降下覆盖整个陈塘关的晴空雨,很快宝光就顺着九湾河东都,将半个入东海的海口都给染得霞光熠熠。又引动江河振动,河海翻动。 这番变化自然也就惊动了东海龙王敖光了。他看着被映成红色的海水,又见自家水晶宫被连累得晃动得厉害,连忙叫来巡海夜叉李良,令他快去察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良顺着这异象的来源寻去,越过了入海口,顺着河道逆流而上来到了九湾河。这里正是那红光最盛涛涌最强的地方,李良便上了水面去。 他定睛一瞧,便看见一个八九岁小童正用一条红艳艳的长绫搅动着九湾河,将河水抛洒到天空去假作降雨,立刻吃了一惊。 “兀那小儿,你快停下那作怪的东西!你这般将河水映红、搅得东海水晶宫震动,还不住手!”李良牛眼瞪得浑圆,朝着哪吒呵斥道。 哪吒和白羽听见有人喊,便停了手来,朝声音来处看去。就看见一个头发赤虹,脸色又蓝又绿,巨口獠牙的怪物来。 “哎呀,真丑!”哪吒被李良的模样惊奇到了,一下子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李良听了,心头火起。 白羽见李良的牛眼瞪得更大了,赶紧捂住了哪吒的嘴:“你是谁啊?” 李良跳上岸来,一看九湾河竟然凭空多出一条支流引向了陈塘关缺水田地方向,立刻就冷笑一声,手中的大斧指向哪吒和白羽:“可是你二人搅动河水,引得东海震动?吾乃东海巡海夜叉李良。这分流是谁弄得?可是你二人作怪?” 哪吒扒开白羽的手,“是我弄的。天不落雨,我便开了一条水渠,将九湾河水引入渠中,好方便农夫灌溉。刚才搅动河水也是为了用河水滋养干旱田地……” “你俩的事情发了!快随我往东海按罪受罚去!”李良一听哪吒承认了,哪里还听他说完。立刻便要上前去抓哪吒。 哪吒实在不喜李良的丑陋,眼看着那带着水汽的滑皮爪子朝自己抓来,下意识的就用乾坤圈摔了李良一下。 也就是哪吒这几年被白羽耳提面命的提醒,出手才不太重,一下把李良打得吐血摔回到九湾河里,几沉几浮的就没了踪影。 哪吒一件李良落水就没了,心里有些慌,赶紧跑到水边查看。可看来看去也没找到李良的影子,他便转头看向白羽:“白羽,他不会淹死了吧?早知道我就是再觉得恶心也不打他了!哎呀,我下水去找他去!”说着就要往九湾河里跳。 白羽赶紧拉住哪吒:“他是巡海夜叉,怎么死都不可能淹死。我看是他不敌咱俩,借着受伤逃了。” 哪吒觉得白羽说的有理。“那还继续抛水做晴空雨吗?” 白羽点头,“来都来了,一次把水抛够,之后再靠着灌溉,今年的收成应该就不差了。” 哪吒便又把混天绫放在了水中,又抛洒起河水来。 事实上,也正如白羽所说的,李良见不敌哪吒,借着受伤落水,便顺着九湾河的河道返回了东海,回转了东海水晶宫。 正赶上哪吒又再次搅动混天绫,引得水晶宫又是一阵晃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敖光也被摇晃得东倒西歪的站不稳当了。 李良吐着血便进来回禀敖光:“那九湾河有意小儿用红绫搅水,私改水道。我要拿他,便被打伤了!若非我逃得快些,此时恐怕就是一泡烂肉了。” 敖光大惊:“是谁这般大胆?”又说,“点龙兵待我亲自去看看,到底是哪个竟敢如此?” 正要披甲挂帅,就见自家三儿子东海三太子敖丙来了。 “父王因何发怒?竟然还要亲自披甲上阵?”敖丙便问道。 敖光便让李良把事情重新说一次。 敖丙听了便一挥手,“我当什么?一个小娃娃,哪里值得父王这般大动干戈的!待儿子把他拿来就是。”说完,就去骑了逼水兽,提着兵刃画戟领着龙宫水兵往九湾河去了。 敖丙到九湾河的时候,白羽和哪吒正要收工回家呢,就见河水忽然翻涌起来,片刻间便冒出了不少的虾兵蟹将来。 中间又有一处河水涌起的地方比其他虾兵蟹将高出两身高度,托着一个骑着水兽的青年。那青年挺戟骁勇高喊着:“是谁打伤我东海巡海夜叉李良?” 哪吒一听他说巡海夜叉,便停住了要离开的脚步:“是我。他没事吧?我当时是吓到了,他那么丑就要来抓我,我一不小心才打伤了他的!” “他说‘打伤’,就说明应该是没事。”白羽提醒哪吒。 哪吒“啊”了一声,“没事就好。我还怕把他打死了,那我就闯了大祸了。”说完就要和白羽一起离开。 “站住!”敖丙自出生便是东海三太子,还是第一次这般被人忽略,立刻就叫住了哪吒,“那小儿,既然是你打伤了李良,那边也是你私改水道了?你还不随我去东海领罪!” “你是哪个?”白羽忽然觉得不对,把哪吒拉在身后,指着敖丙问道。 敖丙居高临下看着白羽:“我乃东海三太子敖丙是也!” “哪吒,快跑!”白羽一推哪吒,自己却把玄黄剑召了出来。 哪吒不明白白羽为什么忽然就如临大敌的样子,也不想就这样落跑。上一次他自己落跑,结果石矶就被师父烧了,这一次他才不跑呢! “你俩谁也跑不了!” “凭什么跑不了?”白羽对着敖丙呲牙道,“你是哪个,就敢来抓这个抓那个!” 敖丙自傲道:“我乃东海龙族,我族掌管天下水布,你私改水脉,便该治罪!” “笑话!”白羽的玄黄剑宝光闪动,“当年不周山倒塌的时候,天水淹没大地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你是忘了你东海之所以位居四海之首的缘故了是吧!人族大贤禹王留给你们的定海神针不愿意要了是吧!”作为一个人缘极好的鹅,白羽当年还在太虚幻境的时候,可没少听仙禽、仙兽、花草精灵们说各种八卦秘闻,自然知道这龙族的“掌管”有多少水分。 这些龙族虽然是祖龙血脉,可到底已经是传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远亲了。要不是当初祖龙用自己换了后代延续,恐怕这些龙族早就在龙凤劫的时候死绝了。昊天玉帝现在是没腾出手来整治这帮拿着“镇守”当“掌管”的二货呢!等封神大战结束后,这些龙族的好日子也就差不多到头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白羽不能让哪吒卷进来。 哪吒这位大神的经历虽然在天庭不是秘密,可其中的细节却很少有人知道。就算是有几个知道其中关节的,也都多是三缄其口。所以白羽只知道哪吒剖肉削骨和东海三太子有关,却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 也因为这样,白羽刚才一听敖丙自报家门,便想让哪吒赶紧走。然后自己教训一下这目中无人的东海三太子就算是完了。 结果这两个哪一个都没按照他计划好的剧本来,一个死活不走,一个要把他俩全都拿下! “回家去!”白羽又对哪吒说了一次。 哪吒瞪着眼睛,神情跟白羽犯撅的时候特别像:“不走!” 被无视的敖丙很是不爽。他的武艺不说天下无敌,可在四海内也算是少有的好手了,自然有自己的傲气,哪里容得这两个半大的小子忽视? 他一抖手中的画戟,催动逼水兽便朝着还大眼瞪小眼的白羽哪吒冲了过来:“小子,看招!” 白羽一下架住了敖丙的画戟,轻飘飘的就用重剑玄黄把画戟给拨拉到了一边儿。 哪吒一甩混天绫,正好绫梢扫过了敖丙的胸口。敖丙登时就觉得胸口闷痛,眼前一黑。 白羽赶紧用没拿玄黄剑的手拉住了哪吒抓着混天绫的手:“赶紧回家去!” “我就不!”哪吒气鼓鼓的回答。 敖丙见这两人目中无人,缓了一口气之后,又提这画戟再次击来。这一次他咬紧了牙关,可没叫什么“小子”“看招”之类的话。 只是白羽的玄黄剑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接横着抡了过去。敖丙躲闪的快,直接从逼水兽上跳了起来,躲过了这一抡。 可那逼水兽运气就没敖丙这么好了,被玄黄剑的剑气扫过了头皮,头上登时就冒血了,呜呜叫着就跑回水里去了。 白羽一听这凄惨的叫声,对着跑走的逼水兽大叫着“对不起啊”,又对敖丙怒目而视:“你连坐骑都能抛弃,真垃圾!” “垃圾!”哪吒也觉得敖丙挺垃圾的。不光武艺垃圾,德行也垃圾。就像白羽说的,坐骑是自己自己的半身,这都能抛弃,不是垃圾是什么? 敖丙被白羽和哪吒连续几声“垃圾”激得心头火起,顾不上自己明显不是白羽和哪吒敌手的事实,干脆化作了龙形朝着白羽和哪吒一爪抓来。 哪吒见他眼珠子发红,已经狂了,不下重手打醒不行,便轻轻的抛出了乾坤圈去。 他都没有驱动乾坤圈变大,而是就是手镯大小的在敖丙的头上擦了一下。 结果好巧不巧的就正好擦在了敖丙头上的龙角上,那龙角就和撅断的树枝一样,一下子就折了。 敖丙疼得难受,翻滚了几下就昏死了过去。 白羽赶紧过去查看,伸手在敖丙的鼻子前试探了一下,确定还有气,顿时就放心不少,转头看向哪吒:“没死。” “你们来!”哪吒一听没死,便对着几个已经吓傻了的虾兵蟹将招手。 虾兵们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生怕哪吒那手镯也给他们来一下。 “你带他回去把!”哪吒一指地上躺着的敖丙,“技不如人就老实的在东海窝着,出来冒头活该被打!”说着抬脚一挑,就把昏死过去的敖丙挑到了虾兵身上去了。 虾兵们被敖丙砸了个趔趄,赶紧就跑回水里去了。 白羽见东海的龙兵都走没了,高兴的就差没翘尾巴了:他觉得这样打发了东海,东海应该就不会来找哪吒的事情了! 135.第 135 章 等吃过了晨食, 杨天佑先去处理一些草药,等第一个病患上门。云华仙子呢, 则是用陶针缝衣服去了。而白羽也终于得到了和领导独处的机会。 大概是因为早上一次吃的晨食, 杨戬也算是把白羽划归到自己人的范围里了,便也不排斥白羽了。他倒腾着两条小短腿靠近了白羽一点儿,发现白羽没有要逃跑的意思,就又靠近了白羽一点儿。 就这么一点儿有一点儿的, 杨戬便到了白羽身边了。而已经蹲了两刻钟的白羽,也终于如愿以偿的亲手触碰到了三头身的领导。 三头身的领导, 身上穿着大小正合适的衣裳和裤子,手背上全是一个个的小窝窝,可见胃口特别好。白羽把领导抱进怀里了, 才发现自家领导不像其他两岁的孩子乳牙才刚齐的样子。看领导这个牙口, 再想一想领导母亲云华仙子的身份,白羽觉得领导很可能一出生就一嘴小白牙了。 白羽搂着胖乎乎暖融融的三头身领导,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被白羽抱在怀里的杨戬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白羽傻兮兮的笑容, 忍不住皱了皱眉, 口齿清晰的开口问话:“你是谁?” “那你是谁?” 杨戬虽然比一般的孩子聪明, 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反问。他矜了矜肉乎乎的小鼻子, “我是爹和娘的戬儿, 是蛟儿的小弟, 是二郎。” “我是白羽。是你将来的道侣。”白羽说起这样的话来半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反倒特别自豪。 “道侣?”杨戬对于这个词很陌生, 明显是第一次听到。 白羽点头。 “什么是‘道侣’?” “‘道侣’就是将来你跟我会像你爹和你娘一样, 永远在一起。”白羽说话的时候,还特别认真的点点头。 “嗯。”杨戬不置可否的给了白羽一个后鼻音。 “咱们出去玩不?”白羽见杨戬又不说话了,便这样问他。 三头身的杨戬原本仰着的头就微微低下了些:“外面不好玩。”又说,“他们说我头上生了癞疤,丑,不愿意和我说话。”说着就摸了摸绑在额头上的带子。 白羽见杨戬摸带子,便也伸手摸了摸,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便直接把杨戬额头上的带子解了下来,反复看看。 这个时候,白羽便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云华一脸焦急的走了进来。等看清楚了是白羽拿着那条带子,脸上的表情立刻就不好了。 她警惕的看着白羽,伸出手去抱被白羽抱着的杨戬:“不劳你费心,戬儿给我抱着就行。” 白羽不明白云华仙子为什么生气了,可也只能恋恋不舍的把怀里的三头身领导交到了领导的亲娘手里。 云华仙子抱住杨戬,又把白羽手中拿着的带子也扯了过来,在杨戬的额头上绑好了,这才把杨戬推向了门口:“去找你爹去。” 杨戬见娘亲的表情不太好,虽然还想和白羽继续说话,可还是离开了。只是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的。 等杨戬走远了,云华仙子便转向了白羽:“不知这位道友是哪家门庭?还请报出个名号,划下道来。”这是把白羽当作敌人了。 白羽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原来云华仙子在那绑在杨戬额间的带子上施了法术,让那带子不会掉下来,除非是她或者杨戬自己摘下来。再有就是若是摘去带子的人修为比云华仙子高,那也是能摘下来的。 原本云华仙子在后面感觉到带子离开了杨戬的额头,还以为是儿子自己摘下来的。可过来一看却发现是今早莫名就出现在自己家里的陌生人,哪里能不多想呢?态度的转变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我是白羽。”白羽特别的乖巧,云华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至于门庭,“原来在太虚幻境,后来就是司法天神的仙奉了!”说着,就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太虚幻境,云华仙子是知道的。当年鸿钧道祖派昊天兄长重立天庭,这天庭的边上便有一处大能遗留下来的花草园子和天庭连在了一起。那花草园子也算是得天独厚了,旁边就是天河,又是界碑石,一出去就是天庭;偏偏这园子本身却不属于天庭,而是按照人间的历法运转。 但是那园子里不过是些初生的灵花仙草,距离通灵化形可早了去了,哪里就冒出来这么一个能破了自己法术的大能了?还有那司法天神的说法。 “道友莫要诓骗我。”云华仙子冷冷一笑,“天庭哪里有司法天神这个神职?道友还是把来历说清楚为好,不然咱们就先做过一场再说!”说着,云华仙子身上哪里还有温婉柔和的气质,手腕一番,一把宝剑便出现在手中,满身都是肃杀果决之气。 白羽委屈极了,瘪了瘪嘴,不明白好端端怎么就被喊打喊杀了。“我就是来找二爷的!我没撒谎!是二爷让我来找他的!是……” “咔嚓——”“轰隆隆——”白羽的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天上就忽然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威压,更有乌云翻滚雷电齐鸣,好像随时会有天雷劈下一般。 云华仙子的脸色就变了,看了一眼屋外的天空,又看了一眼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的白羽,思量再三,还是皱着眉头收起了手中的宝剑。 白羽憋得难受,偏偏自己整个鹅就像是被笼在了一个罩子里不停的挤压一样,脸色变得又青又紫的。恍惚中,他听到云华仙子柔和的声音响起:“别再想着解释,别说话,什么都别想、别去说!” 白羽便放空了自己的思想,不再想着跟云华仙子解释,那挤压着白羽的力量才逐渐的消失了。 等白羽的脸色恢复正常之后,就看见云华仙子表情复杂的看着自己。“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我只问你,你可会伤害我们一家?” 白羽一个劲儿的摇头。开玩笑,他怎么可能伤害领导和领导的家人呢? “好,那你就留下吧!” 白羽立刻就露出了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笑容来。 这样的情状,让云华仙子也绷不住脸了,轻轻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云华!云华!”院子里,杨天佑抱着杨戬跑了过来,“我听见雷声了,是他们来了吗?是吗?” 云华仙子从杨天佑怀里接过杨戬,笑着摇头,“看你,听风就是雨的。只是普通的惊雷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杨天佑点点头,“那我回去炮药去了。” “去吧!”云华笑着送走了杨天佑。 等杨天佑走了,被云华抱在怀里的杨戬忽然开了口:“娘。” “怎么了?”云华低头,在小儿子肉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我想和白羽说话。”杨戬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云华仙子一愣,而后就叹了一口气。她想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只是放下杨戬之前,又狠狠的亲了杨戬一口。 杨戬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因为白羽是除了爹娘和兄长之外唯一一个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人,自然正在兴头上。他一被云华放下,就立刻倒腾着小短腿跑去找白羽了。 看着杨戬离开的背影,云华仙子想着白羽的话,又结合白羽和杨戬十分亲近、对他们一家似乎很信赖的样子,忍不住想道:二爷,指的是戬儿吗?白羽被天雷打断的话又是什么呢? 杨戬可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心事这么多,只是一门心思的要和白羽说话。 杨蛟其实算是个好哥哥,但是兄弟俩的年龄差距实在是有点大,杨蛟已经能出门打猎了,可杨戬还是个刚走路走利索的孩子。之前杨蛟带着杨戬出去,结果因为杨戬额头凸起的那道癞疤肉球,同龄人都不乐意和杨戬说话玩耍,还编了童谣说杨戬是个丑八怪,杨戬就不乐意出去了。 杨戬不乐意出门,杨蛟却是乐意出门的,所以兄弟俩就这么被出门与否拉远了一些距离。可杨蛟到底还是记挂弟弟的,像是抓了蛤`蟆就用芒草拴着牵回来给弟弟当玩具什么的。可就是不能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和弟弟说话。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人,杨戬正在兴头上,自然无时无刻不想要和白羽一起呆着。 白羽和杨戬的关系就这么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驴唇不对马嘴的荒唐话中迅速升温。杨戬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一样,什么都好奇,白羽呢,有的时候会认真回答杨戬的问题,有的时候就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回答了。 杨蛟有一次听到白羽和杨戬的对话,忍不住和娘亲云华仙子告状:“老二那个傻子,都听不出来那个白羽是骗他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老二那个傻子,都看不出来那白羽就是个傻子,根本说的就是错的!” “那让你带着戬儿,你可愿意?”云华仙子笑眯眯的给大儿子挖坑。 杨蛟是很想一口答应下来的,可他也知道自己做不到。“我去给小弟抓兔子去!”杨蛟留下这么一句话,一溜烟的就跑了。 很快的,杨家一家四口就习惯了白羽的存在,而时间也很快的就流过了一年又一年,杨戬快要了。 这一日,云华仙子一早起来就觉得有些恶心想吐,人也有些疲惫。杨天佑给云华一把脉,就发现云华仙子又有孕了。一时间,杨天佑高兴极了。 白羽便知道了,云华仙子腹中的这一个,应该就是未来的三圣母娘娘了。 而一向是家中最年幼的杨戬,猛然听说自己即将有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后,猛然爆发出来一股作为兄长的责任感。他想,大哥能送给我各种蜻蜓、蛤`蟆、兔子,我能给这个弟弟或者妹妹什么呢?要是这个弟弟还是妹妹出生了,我却什么也送不了,那不是太丢人了吗? 带着这样的心思,杨戬忽然想出门看看了。就算是那些人还骂他癞疤头也没关系,只要出门,他就能找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好带回来给弟弟还是妹妹的。还有,白羽一直陪着自己在家里,会不会闷呢?会不会最后讨厌自己呢?要是自己愿意出门了,那白羽也能陪着自己出去,应该就不会觉得闷或者讨厌自己了吧! 带着这样的心思,杨戬板着小脸儿,向白羽表明了自己要出门的想法。 白羽自然是无所谓的。只要能和领导呆在一起,干什么都行的。 杨蛟作为家里的大哥,听说杨戬想要出门,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做了领路人。但其实家附近也就不大的地方,真没什么路好领的。可既然杨蛟想要尽力,也没人拦着就对了。 杨蛟一路领着杨戬,点数着附近的各处都有什么。林子里有雉鸡和兔子,河里有各种各样的鱼……杨蛟还跟杨戬展示了自己的长矛,矛头可是上等好青铜造的呢! “大哥,你怎么不带这些回家呢?做什么要藏在这里?”杨戬不明白自家大哥是怎么想的。 杨蛟就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杨戬:“你傻啊?爹和娘可不知道呢!” 杨戬:……“大哥,你才傻呢!你隔三差五的就带回来兔子、雉鸡。有几次还带回来鹿腿和野猪肉,你觉得爹和娘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什么?” “那……那爹和娘怎么不拦着我呢?也没罚过我。”杨蛟有些气短了 他是知道的,爹和娘一直希望他能好好学习医道,今后好接杨天佑的班儿。可杨蛟不乐意啊,就自认为瞒住了家里出来都是打猎来了。 “其实爹和娘虽然希望你将来接班儿,但是也没说不让你打猎啊。”杨戬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消失呢,就这样板着脸对杨蛟解释着。 蹲在树上的白羽一个劲儿的点头,对杨戬的话特别赞同。 这都两三年了,不止一次的,白羽听见杨天佑和云华夫妻俩觉得大儿子这样的行为特别搞笑呢!就等着大儿子什么时候发现他们俩其实不在意这些的。巫医的地位其实是很高的,可大儿子愿意做也好,不愿意做也罢,这一对不是普通人的夫妻哪里会执着如此呢? 杨蛟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担心都白费了。他整理好心情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弟弟一下子把自己的长矛给拿了起来。 “小弟,你可小心点!着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杨蛟赶紧要过去接过这个高度能抵得上四个杨戬的长矛。 可杨戬却没说话,看着手里的长矛,忽然就吧长矛在头顶上转了一圈,然后才交到了目瞪口呆的杨蛟手里。 “老二……”杨蛟都愣了。 杨戬撇撇嘴,“有点轻。” 杨蛟跟看怪物一样看着杨戬,好半天才凑了过去:“刚才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杨戬不明白杨蛟说的是什么。 “就是那个!”杨蛟比划了一下杨戬刚才的动作。 杨戬这才知道杨蛟说的是自己刚才的动作,“试试那个重不重,但是我觉得有点轻。”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的杨戬完全没意识到他的年龄真的不应该那样轻飘飘的就吧那么大的长矛拿起来。 杨蛟见杨戬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原本嘴里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的,总觉得自己被小弟敷衍了。 等回了家,杨蛟就拉着杨戬找云华去了:“娘,今天小弟把我的长矛这样那样了一下!”说着,就做了一个五十五表演给云华仙子看。 云华仙子的脸色就是一变,只是故作调侃的看向杨蛟:“你的长矛?” 杨蛟心里就是一颤:说漏嘴了。等吃过了晨食,杨天佑先去处理一些草药,等第一个病患上门。云华仙子呢,则是用陶针缝衣服去了。而白羽也终于得到了和领导独处的机会。 大概是因为早上一次吃的晨食,杨戬也算是把白羽划归到自己人的范围里了,便也不排斥白羽了。他倒腾着两条小短腿靠近了白羽一点儿,发现白羽没有要逃跑的意思,就又靠近了白羽一点儿。 就这么一点儿有一点儿的,杨戬便到了白羽身边了。而已经蹲了两刻钟的白羽,也终于如愿以偿的亲手触碰到了三头身的领导。 三头身的领导,身上穿着大小正合适的衣裳和裤子,手背上全是一个个的小窝窝,可见胃口特别好。白羽把领导抱进怀里了,才发现自家领导不像其他两岁的孩子乳牙才刚齐的样子。看领导这个牙口,再想一想领导母亲云华仙子的身份,白羽觉得领导很可能一出生就一嘴小白牙了。 白羽搂着胖乎乎暖融融的三头身领导,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被白羽抱在怀里的杨戬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白羽傻兮兮的笑容,忍不住皱了皱眉,口齿清晰的开口问话:“你是谁?” “那你是谁?” 杨戬虽然比一般的孩子聪明,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反问。他矜了矜肉乎乎的小鼻子,“我是爹和娘的戬儿,是蛟儿的小弟,是二郎。” “我是白羽。是你将来的道侣。”白羽说起这样的话来半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倒特别自豪。 “道侣?”杨戬对于这个词很陌生,明显是第一次听到。 白羽点头。 “什么是‘道侣’?” “‘道侣’就是将来你跟我会像你爹和你娘一样,永远在一起。”白羽说话的时候,还特别认真的点点头。 “嗯。”杨戬不置可否的给了白羽一个后鼻音。 “咱们出去玩不?”白羽见杨戬又不说话了,便这样问他。 三头身的杨戬原本仰着的头就微微低下了些:“外面不好玩。”又说,“他们说我头上生了癞疤,丑,不愿意和我说话。”说着就摸了摸绑在额头上的带子。 白羽见杨戬摸带子,便也伸手摸了摸,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便直接把杨戬额头上的带子解了下来,反复看看。 这个时候,白羽便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云华一脸焦急的走了进来。等看清楚了是白羽拿着那条带子,脸上的表情立刻就不好了。 她警惕的看着白羽,伸出手去抱被白羽抱着的杨戬:“不劳你费心,戬儿给我抱着就行。” 白羽不明白云华仙子为什么生气了,可也只能恋恋不舍的把怀里的三头身领导交到了领导的亲娘手里。 云华仙子抱住杨戬,又把白羽手中拿着的带子也扯了过来,在杨戬的额头上绑好了,这才把杨戬推向了门口:“去找你爹去。” 杨戬见娘亲的表情不太好,虽然还想和白羽继续说话,可还是离开了。只是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的。 等杨戬走远了,云华仙子便转向了白羽:“不知这位道友是哪家门庭?还请报出个名号,划下道来。”这是把白羽当作敌人了。 白羽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原来云华仙子在那绑在杨戬额间的带子上施了法术,让那带子不会掉下来,除非是她或者杨戬自己摘下来。再有就是若是摘去带子的人修为比云华仙子高,那也是能摘下来的。 原本云华仙子在后面感觉到带子离开了杨戬的额头,还以为是儿子自己摘下来的。可过来一看却发现是今早莫名就出现在自己家里的陌生人,哪里能不多想呢?态度的转变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我是白羽。”白羽特别的乖巧,云华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至于门庭,“原来在太虚幻境,后来就是司法天神的仙奉了!”说着,就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太虚幻境,云华仙子是知道的。当年鸿钧道祖派昊天兄长重立天庭,这天庭的边上便有一处大能遗留下来的花草园子和天庭连在了一起。那花草园子也算是得天独厚了,旁边就是天河,又是界碑石,一出去就是天庭;偏偏这园子本身却不属于天庭,而是按照人间的历法运转。 但是那园子里不过是些初生的灵花仙草,距离通灵化形可早了去了,哪里就冒出来这么一个能破了自己法术的大能了?还有那司法天神的说法。 “道友莫要诓骗我。”云华仙子冷冷一笑,“天庭哪里有司法天神这个神职?道友还是把来历说清楚为好,不然咱们就先做过一场再说!”说着,云华仙子身上哪里还有温婉柔和的气质,手腕一番,一把宝剑便出现在手中,满身都是肃杀果决之气。 白羽委屈极了,瘪了瘪嘴,不明白好端端怎么就被喊打喊杀了。“我就是来找二爷的!我没撒谎!是二爷让我来找他的!是……” “咔嚓——”“轰隆隆——”白羽的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天上就忽然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威压,更有乌云翻滚雷电齐鸣,好像随时会有天雷劈下一般。 云华仙子的脸色就变了,看了一眼屋外的天空,又看了一眼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的白羽,思量再三,还是皱着眉头收起了手中的宝剑。 白羽憋得难受,偏偏自己整个鹅就像是被笼在了一个罩子里不停的挤压一样,脸色变得又青又紫的。恍惚中,他听到云华仙子柔和的声音响起:“别再想着解释,别说话,什么都别想、别去说!” 白羽便放空了自己的思想,不再想着跟云华仙子解释,那挤压着白羽的力量才逐渐的消失了。 等白羽的脸色恢复正常之后,就看见云华仙子表情复杂的看着自己。“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我只问你,你可会伤害我们一家?” 白羽一个劲儿的摇头。开玩笑,他怎么可能伤害领导和领导的家人呢? “好,那你就留下吧!” 白羽立刻就露出了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笑容来。 这样的情状,让云华仙子也绷不住脸了,轻轻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云华!云华!”院子里,杨天佑抱着杨戬跑了过来,“我听见雷声了,是他们来了吗?是吗?” 云华仙子从杨天佑怀里接过杨戬,笑着摇头,“看你,听风就是雨的。只是普通的惊雷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杨天佑点点头,“那我回去炮药去了。” “去吧!”云华笑着送走了杨天佑。 等杨天佑走了,被云华抱在怀里的杨戬忽然开了口:“娘。” “怎么了?”云华低头,在小儿子肉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我想和白羽说话。”杨戬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云华仙子一愣,而后就叹了一口气。她想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只是放下杨戬之前,又狠狠的亲了杨戬一口。 杨戬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因为白羽是除了爹娘和兄长之外唯一一个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人,自然正在兴头上。他一被云华放下,就立刻倒腾着小短腿跑去找白羽了。 看着杨戬离开的背影,云华仙子想着白羽的话,又结合白羽和杨戬十分亲近、对他们一家似乎很信赖的样子,忍不住想道:二爷,指的是戬儿吗?白羽被天雷打断的话又是什么呢? 杨戬可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心事这么多,只是一门心思的要和白羽说话。 杨蛟其实算是个好哥哥,但是兄弟俩的年龄差距实在是有点大,杨蛟已经能出门打猎了,可杨戬还是个刚走路走利索的孩子。之前杨蛟带着杨戬出去,结果因为杨戬额头凸起的那道癞疤肉球,同龄人都不乐意和杨戬说话玩耍,还编了童谣说杨戬是个丑八怪,杨戬就不乐意出去了。 杨戬不乐意出门,杨蛟却是乐意出门的,所以兄弟俩就这么被出门与否拉远了一些距离。可杨蛟到底还是记挂弟弟的,像是抓了蛤`蟆就用芒草拴着牵回来给弟弟当玩具什么的。可就是不能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和弟弟说话。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人,杨戬正在兴头上,自然无时无刻不想要和白羽一起呆着。 白羽和杨戬的关系就这么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驴唇不对马嘴的荒唐话中迅速升温。杨戬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一样,什么都好奇,白羽呢,有的时候会认真回答杨戬的问题,有的时候就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回答了。 杨蛟有一次听到白羽和杨戬的对话,忍不住和娘亲云华仙子告状:“老二那个傻子,都听不出来那个白羽是骗他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老二那个傻子,都看不出来那白羽就是个傻子,根本说的就是错的!” “那让你带着戬儿,你可愿意?”云华仙子笑眯眯的给大儿子挖坑。 杨蛟是很想一口答应下来的,可他也知道自己做不到。“我去给小弟抓兔子去!”杨蛟留下这么一句话,一溜烟的就跑了。 很快的,杨家一家四口就习惯了白羽的存在,而时间也很快的就流过了一年又一年,杨戬快要了。 这一日,云华仙子一早起来就觉得有些恶心想吐,人也有些疲惫。杨天佑给云华一把脉,就发现云华仙子又有孕了。一时间,杨天佑高兴极了。 白羽便知道了,云华仙子腹中的这一个,应该就是未来的三圣母娘娘了。 而一向是家中最年幼的杨戬,猛然听说自己即将有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后,猛然爆发出来一股作为兄长的责任感。他想,大哥能送给我各种蜻蜓、蛤`蟆、兔子,我能给这个弟弟或者妹妹什么呢?要是这个弟弟还是妹妹出生了,我却什么也送不了,那不是太丢人了吗? 带着这样的心思,杨戬忽然想出门看看了。就算是那些人还骂他癞疤头也没关系,只要出门,他就能找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好带回来给弟弟还是妹妹的。还有,白羽一直陪着自己在家里,会不会闷呢?会不会最后讨厌自己呢?要是自己愿意出门了,那白羽也能陪着自己出去,应该就不会觉得闷或者讨厌自己了吧! 带着这样的心思,杨戬板着小脸儿,向白羽表明了自己要出门的想法。 白羽自然是无所谓的。只要能和领导呆在一起,干什么都行的。 杨蛟作为家里的大哥,听说杨戬想要出门,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做了领路人。但其实家附近也就不大的地方,真没什么路好领的。可既然杨蛟想要尽力,也没人拦着就对了。 杨蛟一路领着杨戬,点数着附近的各处都有什么。林子里有雉鸡和兔子,河里有各种各样的鱼……杨蛟还跟杨戬展示了自己的长矛,矛头可是上等好青铜造的呢! “大哥,你怎么不带这些回家呢?做什么要藏在这里?”杨戬不明白自家大哥是怎么想的。 杨蛟就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杨戬:“你傻啊?爹和娘可不知道呢!” 杨戬:……“大哥,你才傻呢!你隔三差五的就带回来兔子、雉鸡。有几次还带回来鹿腿和野猪肉,你觉得爹和娘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什么?” “那……那爹和娘怎么不拦着我呢?也没罚过我。”杨蛟有些气短了 他是知道的,爹和娘一直希望他能好好学习医道,今后好接杨天佑的班儿。可杨蛟不乐意啊,就自认为瞒住了家里出来都是打猎来了。 “其实爹和娘虽然希望你将来接班儿,但是也没说不让你打猎啊。”杨戬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消失呢,就这样板着脸对杨蛟解释着。 蹲在树上的白羽一个劲儿的点头,对杨戬的话特别赞同。 这都两三年了,不止一次的,白羽听见杨天佑和云华夫妻俩觉得大儿子这样的行为特别搞笑呢!就等着大儿子什么时候发现他们俩其实不在意这些的。巫医的地位其实是很高的,可大儿子愿意做也好,不愿意做也罢,这一对不是普通人的夫妻哪里会执着如此呢? 杨蛟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担心都白费了。他整理好心情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弟弟一下子把自己的长矛给拿了起来。 “小弟,你可小心点!着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杨蛟赶紧要过去接过这个高度能抵得上四个杨戬的长矛。 可杨戬却没说话,看着手里的长矛,忽然就吧长矛在头顶上转了一圈,然后才交到了目瞪口呆的杨蛟手里。 “老二……”杨蛟都愣了。 杨戬撇撇嘴,“有点轻。” 杨蛟跟看怪物一样看着杨戬,好半天才凑了过去:“刚才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杨戬不明白杨蛟说的是什么。 136.第 136 章 回李府的路上, 觉得解决了一件大事的白羽哼着歌得意极了, 引得哪吒不停的侧目。 “我说, 你这到底是高兴什么呢?”哪吒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了,拽了拽白羽的袍子问道。 白羽对哪吒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是好事就对了!” 哪吒就嘟着嘴,故意把小脸儿绷了起来,时不时的偷看白羽一眼,就等着白羽发现自己不高兴了来哄自己。可惜直到两人都回到李府了, 白羽还是没有来哄哪吒的意思,登时让哪吒的假装生气变成真生气了。 不过哪吒这生气也没维持多长时间, 没过一会儿就又和白羽嘻嘻哈哈的笑闹起来了。 “哪吒, 过两年我带你回灌江口看看我的二郎!”白羽今天特别高兴,糜子饭都多吃了三锅。晚上临睡觉之前,白羽和哪吒在院子里晒月亮的时候,他便对哪吒发出了邀请。 “你的二郎?”哪吒不明所以看向白羽。“那是谁?” 哪吒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这么个人到底是谁, 只是借着月光,他看到白羽的脸从脖子根儿开始往上染上了红色, 顿时对这个人好奇极了。 “他也是你的朋友吗?”哪吒追问不说话的白羽, “那你是跟我好还是跟他更好?” 白羽“嘿嘿”傻笑了两声:“他是我的……嗯, 道侣。”白羽觉得说出这句话好让鹅害臊, “是要将来和我生蛋的人。”后面这句话说出来就特别的理直气壮了。 哪吒才七岁, 并不很理解这个世界更多的东西。而白羽在过去的七年里从来没骗过他, 他便觉得白羽说的话都是真的了。这也导致了在白羽说出了这番话之后, 哪吒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反倒自动的把这件事划分到了“合情合理的社会习俗”的范围内。 “我知道‘道侣’的意思,就是一起修道、让彼此的修为更进一步的对象,对吧?”哪吒回忆着太乙真人说过的解释,看向了白羽,“你的二郎就是你的道侣,为什么他没跟在你身边呢?你都和我做好朋友好几年了,他也不来看看你吗?” 白羽一想到这件事就有点不高兴了,“因为掌门下令,让他闭关九年,还要将近两年他才能出来呢!对了,”白羽看向哪吒,“他是掌教大弟子哦,很厉害的。” “他师父是谁啊?”哪吒很想见见这个二郎,和这个二郎比划比划,所以先打听一下对方的师门传承。 “他的师父是玉泉山金霞洞的玉鼎真人,是你师父的师弟。说起来,你该叫他一声师兄的。”白羽掰扯着哪吒和杨戬的关系说道。 哪吒一撇嘴,“我师父说了,咱们教论资排辈不看入门早晚,只看能耐强弱。说不定我将来当了掌教大弟子,他还要叫我师兄呢!下一次昆仑山大比的时候,我是一定要去的!” “那我也看不到你们比试。”白羽忽然有点沮丧了,双手托着下巴说道,“掌门不喜欢根脚儿是披鳞带甲湿生卵化的修者,他不喜欢我就不让我进昆仑山东麓。上次大比的时候,我是蹲在山口等着的。” “你的二郎知道掌门不喜欢你吗?”哪吒又问。 白羽点头,“是知道的。他每天晚上都会到山口和我一起睡觉。” 哪吒点点头,觉得这个二郎还不错。转而想到了自己身上,“你都有道侣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有道侣啊?” “如果让你选道侣,你选什么样子的?”白羽觉得哪吒还太小了,可以慢一点再说找道侣的事情。而且找道侣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直到身死道消的。“你可要好好找才行,因为直到你身死道消为止,你都要和道侣在一起的。” 哪吒的脸就皱在了一起,“啊?这样啊!”他看向白羽,脸上带出点委屈来,“你要是没有找道侣,我就能和你做道侣了,那该多好!” “我不。我有二郎了。”白羽直接拒绝了哪吒。 “那我选我娘!”哪吒又想到一个人,正是殷夫人,“我要我娘做我的道侣!” 白羽赶紧摇头,“不对!你娘不能做你的道侣,她要做也是要做你爹的道侣。” 哪吒“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道侣其实是夫妻。可白羽的“二郎”明显是个男的,所以也可以是夫夫,反过来也应该可以是妻妻。哪吒举一反三了一番,觉得自己弄清楚了道侣更深层次的涵义。 不过他又想到一个问题:“你的二郎知道你的根脚儿吗?” “知道的。”还可喜欢撸我了呢!白羽心里带着点小羞涩的想道,都怪自己的羽毛太顺滑、太让人爱不释手了啊! “那我也可以找个有根脚儿的道侣吧!”哪吒觉得有白羽这个例子在这里,他的道侣不是人也是可以的。 “那你喜欢什么根脚儿的?”白羽便戳了哪吒一下。 哪吒晃了晃脑袋,摸着自己头上的两个小髽鬏说道,“要个变换人形之后能和你一般好看的!”哪吒在心里定下了一个及格线。 白羽也觉得这个条件是非常靠谱的,毕竟哪吒长得这么好看,那道侣也是一定要好看才行啊!其实人形的好看与否也是要看原形根脚儿的皮毛是不是顺滑、修为是不是高深的。所以找个人形好看的这个条件,其实就是说原形根脚儿也要好看、修为也要好。 两人在月光下东一句西一句的说了半夜,才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东海水晶宫。 敖光看着龙角断了一根的敖丙,气得胡子直抖动。他又确定了一次敖丙并没有生命危急,便怒气滚滚的到了正殿来。 “说,是谁伤了我儿?”敖光质问跟着敖丙一起出去的虾兵蟹将们。 “禀龙王,我等打听了一番,知道那两人都是陈塘关李靖的家人。一个叫做白羽,来历不知道;另一个叫李哪吒,是李靖的三子。”这是后来又出去打听来的。 敖光气得直拍自己华丽的珊瑚宝座扶手:“李靖!李靖!我记起来了!他当年在西昆仑学艺的时候,我曾见过他!也是有一拜之交的人!好个李靖,如今竟然欺辱到我儿头上来了!” 发泄完了心中的怒火,敖光又对龙兵说道:“你们把发生的事情都给我说清楚!一点错漏都不能有!” 这可苦了一群脑子不大的虾兵蟹将们了。他们只得七嘴八舌、七拼八凑的,才把敖丙和哪吒白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说清楚。 敖光一开始还听得怒火丛生,可后来听到白羽说的禹王治水和定海神针的事情之后,脸色就变了。 是,没错,那个叫白羽的说的没错,当年不周山倒塌,他们龙族根本就没和天下水脉联系在一起呢!后来是那叫禹的凡人用息壤河书理顺了天下水脉,又在东海立下定海神针,让天下水脉东流入海。 是先有定海神针而后他们龙族才在东海建下龙宫的。可那又如何?他们现在已经被那新建立的天庭册封了。也许当初他们龙族对这册封无所谓,可现在他们也算是天庭之下兴云布雨泽被万物的正神。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就拿这件事来说,若是告上天庭,难说自己没有兴云布雨以至于陈塘关干旱的事情就会被捅出来,到时候是肯定要受责罚的。之前巡海夜叉说的什么私改水脉的事情,其实也就吓唬吓唬那些不知内里究竟的蠢货罢了。这白羽既然已经说出了定海神针的事情来,那这一条就也吓不到他了。 可反过来说,他们背靠着天庭的名头,不能吓唬白羽,还不能吓唬那个学啥啥不成的李靖吗?吓唬李靖不成,那些无知愚蠢的老百姓呢? 敖光脑子里的想头转了千百个来回,这才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来人啊!” “喏。” “备兴水兵,随我前往陈塘关捉拿那胆敢伤了我儿的凶徒!我东海龙族的尊严绝对不容侵犯!” 陈塘关,李府。 本来前一天为陈塘关百姓做了好事的两人是打算荒废一下时光好好睡一觉的,可没想到才早上,就被叫起来了。 原来是陈塘关的百姓到总兵府前来答谢哪吒和白羽来了。 李靖面无表情的听着门丁和管家报告有多少人来了李府答谢哪吒,一点儿都不惊讶的样子。其实前一天陈塘关无端晴空落雨的时候,他就猜测可能是哪吒干的了。可当天哪吒还有白羽回来之后并没有说这件事,所以李靖才没能确认这件事。此时陈塘关百姓前来,无疑是肯定了他前一日的猜测。 “哪吒起来了吗?白羽呢?”李靖捋着胡子问道。 “已经叫人去叫了。” “嗯,哪吒来了之后,便让他随我出去见见百姓们,也安安百姓的心。”这样说完,李靖挥挥手,示意管家和门丁都退下。 白羽其实是不乐意跟李靖一起出现在百姓面前的,可哪吒高兴啊!这是他长这么大来,第一次被李靖肯定了。所以为了哪吒,白羽忍了。 只是李靖正在刷百姓好感度的时候,就看见东方的天边滚滚黑云一片而来,登时就觉得不对。 原本围在李府外面的老百姓也都觉得奇怪,纷纷抻着脖子看向那东边的天空。 “李——靖——”忽然间,天空中传来一个似是兽吼一般的声音。 李靖听到这声音叫自己的名字,脸上便露出了些惊惧之色来。他抬头看向天空,努力稳着自己的声音不发抖,“是哪位仙家驾临陈塘关?不妨现身一见!” “李靖!吾乃东海龙君敖光!你怂恿你之三子李哪吒并修士白羽私改陈塘关水道,打伤巡海夜叉并我儿敖丙,辱我东海龙族,此仇不共戴天!今日你若不交出那李哪吒和白羽,我便让你陈塘关鸡犬不留!”先前那兽吼似的声音又道。 李靖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刺向了哪吒,看着白羽的目光也同样颇为不善。 事关陈塘关百姓安危,白羽气得咬牙切齿的朝着天空喊道:“你这不要脸的老泥鳅,说什么私改水道!你是有河书还是有地衣,竟然敢大言不惭要陈塘关鸡犬不留!你就不怕我到天庭去告你吗?” 云层中的敖光底气一虚。可事已至此,唯有将那李哪吒和这白羽治死才更保险,敖光的杀心更重了。他看着怒火中烧的白羽回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你去告状的工夫,我便能让陈塘关不复存在!” 哪吒也生气了:“你这老泥鳅找死!” “那就看看是谁的手腕更高吧!”敖光说完,便不和哪吒白羽打嘴仗了。 哪吒见敖光似乎走了,便转向了李靖。 只是他正要说话,就被李靖扇了一巴掌:“孽子!你是要害死为父,害死陈塘关啊!” 哪吒被扇了一巴掌其实并不疼,毕竟李靖不过是个会些法术武艺的凡人罢了,根本不能和已经踏上金丹大道的哪吒相比。可更多的,是心里的震惊和难过。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李靖:“爹……” “不要叫我爹!我没你这妖孽的儿子,竟然要害我李家和陈塘关都折在你手里!你若还有廉耻,便该自己去东海领罪!免得陈塘关百姓还要受你牵累。”李靖这话是对哪吒说的,可视线却也扫向了白羽。 “老爷!”殷夫人听到了敖光的声音从自己的院子跑到了大门口,正好听到李靖的这番话,立刻就把哪吒搂在了怀里,“老爷,哪吒是你我的骨肉,是咱们的孩儿,你怎么忍心让他去送死?那敖光明显没安好心,你让哪吒去东海赔罪,和让哪吒去死有什么区别?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妇人之见!你不同意,便让陈塘关的百姓为了他和白羽都被东海害死吗?那是东海龙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我凡人如何能敌得过他们?”李靖先骂了殷夫人一句,而后又语重心长的解释道。 殷夫人不管李靖怎么说,只摇头,一双纤细的胳膊把哪吒紧紧搂在怀里:“你若狠得下心,便把我们娘俩儿一起送给那什么龙君吧!白仙长说的对,他凭什么就指摘咱们私改水道?若不是陈塘无雨干旱,我儿为何要和白仙长去引那河水?他们阻拦了,敌不过我儿和白仙长受了伤,就来逼迫我们交出我儿和白仙长!老爷,这是忘恩负义啊!” 说着又看向了府门外的百姓,“哪吒和白仙长是为了陈塘关的旱情才惹了那东海的,现在推他们出去,难道不是猪狗不如吗?” 原本还觉得牺牲哪吒和白羽就能平息东海龙君怒火的人都不敢说话了。谁也不愿意被贴上“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标贴,否则后半辈子就不必做人了! “水来啦!水来啦!”忽然间,陈塘关临近东海的城楼守兵惊慌的大喊起来。 李靖顾不上殷夫人和哪吒了,推开府门前的百姓便跑向了城楼。 东海海岸上,原本平静的海水波涛汹涌而起,在海岸线上形成了一道绵延数十里、高八`九丈高的水墙来。 这个时候,敖光的声音再次响起:“李靖,你若不交出李哪吒和白羽,这水顷刻间便会涌向你陈塘关。我倒要看看你陈塘关能不能在这大水之下安全无虞!” “你敢!”白羽眼睛都气蓝了。东海不过是伤了两个人罢了,如今竟然要拿陈塘百姓的性命来报复! 敖光给他的回答是直接指挥海水往海边的一个村子冲了过去。 “啊啊啊!老泥鳅我要杀了你!”白羽的身形快得成了一道虚影,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那几里外的村子前,玄黄剑一出迅速变得如同一道大坝一样拦住了肆虐的海水,可还是有几个跑得慢的人被海水卷走了。白羽又一个猛子扎进了那水墙里,救回了大半被卷走的百姓,可还是有两个人怎么都找不到了。 就这片刻的工夫,那水墙又朝着陈塘关的方向倾斜了几分,无声的威胁着所有人的性命。 “敖光!你是冲我来的,不敢旁人的事!咱们不妨做过一场划下个道来!你敢是不敢?”哪吒也生气了,架起风火轮飞到半空中,指着那水墙喝到。 那水墙涌动了一下,敖光并一众东海龙兵、兴水兵的身影便出现了。 敖光冷笑一声:“你自己找死!”然后便一摆手,“杀了他!”身后的龙兵便冲了上来。 白羽所在的水墙位置也同样冲出来许多龙兵,朝着白羽招呼起来。 白羽怕水墙起变化,一面赤手空拳的把这些虾兵蟹将全都打得半死不活的,一面催动术法,把玄黄剑不断催大,拦住了那水墙的一多半。 哪吒见白羽的玄黄剑成功保护了另一边沿海的村落,便心无旁骛的和这些龙兵战在了一处。手中的乾坤圈碰谁谁死,混天绫抽谁谁亡,短短一会儿身边就多了不少的海鲜。 敖光没想到哪吒和白羽竟然这么轻易就杀得自己的龙兵落花流水的,心里又惊又怕。他一咬牙,索性派出了一部分龙兵往陈塘关去了,要是能抓住李靖夫妇最好,若不行便抓几个陈塘关的百姓用来要挟李哪吒和白羽。他看得清楚,这李哪吒和白羽虽然是大道修士,可却对凡人的卑贱性命看得很重,他自然可以加以要挟。 白羽和哪吒都看出了敖光的企图。 白羽原本不愿意害这些龙兵的性命,可如今看来必须要下杀手了。反正最后都能上封神榜,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做水军罢了。这样一想,白羽便半点不留手了,随手抢了一个虾兵的大刀,以刀代剑,一刀一个把身边的虾兵蟹将全都了结了就去帮哪吒去了。 哪吒的乾坤圈和混天绫如今是一飞就死一群,一扫就死一片,又有水泼不灭的三昧真火风火轮烧死了不知道多少龙兵并兴水兵。 兴水兵一死,那水墙便不太稳当了,大有回归大海的架势。 敖光见哪吒和白羽渐渐占了上风,心中又急又气,干脆便拿出了催水珠来,直接掀起了十几丈的海水朝着陈塘关去了。自己则是化作了原身朝着陈塘关而去,要抓住李靖和殷夫人要挟哪吒。 白羽眼看玄黄宝剑召回不得,那十余丈高的大浪又要扑向陈塘关,此时哪吒被一层层的龙兵围着杀不出重围,只得自己恢复了根脚儿。 只见一道带着土黄色光晕的白光闪过,一只身量足有二十丈高的大白鹅便顶在了那十几丈的浪前,让那海水再不能向前。只是催水珠催动之下,东海之水不断补充上来和白羽角力,白羽只能硬生生的用身躯挡着。 “李哪吒!白羽!你俩还不束手就擒!”敖光趁着哪吒和白羽分`身乏术,已经擒住了李靖和殷夫人。 “你快放了我爹我娘!”哪吒见李靖和殷夫人被擒,立刻一扫混天绫灭了一圈龙兵,朝着陈塘关冲去,一下就跳到了城楼上,举起乾坤圈就要去打敖光。 “让我放了你爹娘?可以,拿你和白羽的命来换!”敖光得意洋洋的抓着李靖和殷夫人。说话间便有龙兵前来,用兵刃架在了两人颈上,敖光便换成了人形站在了一旁。“你莫要想着打了我就能救你爹娘!我若有个闪失,那催水珠失去控制,你这陈塘关立时变回变成泽国万里。” 哪吒咬着牙手拿乾坤圈混天绫,却不敢轻举妄动了。 可这个时候,李靖却对着哪吒骂道:“逆子!父母生你养你,你如今竟连累父母,当真该死。你这妖孽,当你出生之时我便该杀了你,我李家便不会有此祸事,陈塘关便不会有此祸事了!我真该亲手杀了你!” 哪吒被李靖的话震得心神不稳,拿着乾坤圈的手都颤抖了:“爹?”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同样觉得听错了的还有殷夫人。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李靖,嘴唇哆嗦着说道:“老爷……你怎么……你怎么能……”猛地,殷夫人转向了哪吒,“哪吒你快走!快走!娘不用你救!你快走!自己活着,好好活着!” “三公子你快走!”城楼下忽然有一个百姓叫道。 这个声音一出来,立刻就是一片的“三公子快走”。 还在和海水角力的白羽也扯着脖子大喊:“嘎——咳!哪吒你快走!快走啊三太子!”呛了一嘴的海水。 敖光猛一听见“三太子”,还以为是在叫自己的儿子敖丙呢。可陈塘关的百姓哪里知道什么敖丙?他们一听是白羽的声音,便知道这是在喊哪吒呢! 于是原本还称呼的“三公子”就换成了“三太子”。虽然百姓们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喊,可还是跟着白羽高呼着“三太子快走”。 哪吒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他看着苦苦支撑不让海水扑过来的白羽,看着红着眼眶的殷夫人,看着喊着让自己快走的陈塘关百姓们。 他看向敖光,“巡海夜叉是被我的乾坤圈打伤的,敖丙的龙角是被我打断的,要引水入渠缓解旱情的提议也是我提出来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能累及父母呢?你放过白羽和我爹娘还有陈塘关百姓,我便立刻了结我自己!” “哪吒不要!”殷夫人向前一扑,脖子上便被划出了一道血痕,鲜血顺着脖颈流到衣服上去了,却被李靖抓住了手臂挣脱不得,更不能阻止自己的儿子自裁。 “我今日便剖腹剔肠、剜骨削肉还给父母,也算不累双亲。敖光,你意下如何?如若不肯,我便上灵霄宝殿告状,要你东海龙族也同样鸡犬不留,为我陈塘关百姓偿命!若玉帝不收尔等性命,我也会收你的性命的!敖光,你看着办吧!”哪吒一双美目寒光闪闪的看着敖光说道。 “嘎——”不要啊哪吒!白羽顶着海水叫了一声,恨自己不精法术,没办法破了这催水珠。 敖光被哪吒看得背后泛起凉气。他也怕哪吒鱼死网破,所以略一思索,就答应了下来。 哪吒见他答应,便弃了混天绫和乾坤圈,走到李靖面前,从他腰间抽出他的佩剑来。 “哪吒!”殷夫人要伸手去抓那剑刃,却被哪吒躲开了。 “娘,哪吒不能再孝顺您了!”哪吒看着殷夫人说道,说着便伸手朝着殷夫人的方向一点。殷夫人登时便昏了过去。 “还不动手?”敖光催促了一声。 “嘎——嘎——嘎——”还顶着海水的白羽扯着嗓子嘶喊着,想让哪吒别做傻事。 可哪吒只是回头看了白羽一眼,便抬起了宝剑,一剑削在了自己的左臂上。鲜血和皮肉一起落下,李靖不敢再看,扭过了头去。 敖光倒是被哪吒给惊到了,心说哪吒若是没被逼迫至此,将来定然又是一个大能。只是如今已经和哪吒结了死仇,不斩草除根便等于留下一个巨大的后患,所以也没有阻拦哪吒。 城楼之下,陈塘关百姓也都不忍再看,可也不愿离去,哭着不停的念叨着“三太子”。 哪吒把左臂上的肉削光了,眼眶中的泪水也滴落下来,又用宝剑削去了胸口的血肉,而后剖开了肚子,将肚肠心脏都掏了出来,喃喃道“都还给你”,又将自己的腿肉削去。最后身上只剩头颅和右臂是完好的,便用右臂将肋骨一根根的掰断,摘了左臂的手骨。 他站着最后看了一眼李靖和敖光,向后一仰,便坠落到城楼外面去了。 “嘎啊——”白羽的喉头喷出一口血来,再挡不住催水珠催动的海水倒在了地上,玄黄剑也失了光华,重新化作了一片棕黄色的羽毛回到了白羽身上。 汹涌的海水瞬间便扑向了陈塘关,一下子淹没了倒下的白羽撞击在了陈塘关的城楼上。李靖并昏迷的殷夫人都被海水扑得倒在了地上,城楼下的百姓们也被扑得东倒西歪。 敖光连忙再次催动催水珠控制住海水让海水褪去,只是海水褪去之后哪吒的血肉内脏并那掉落在城楼之外的哪吒身躯也不见了踪迹。他讪讪冷哼一声,“这事就算是划下道了。”便转身离开了。 陈塘关外风平浪静,好似从来不曾发生过那场恶战惨剧一样,只是陈塘关的百姓们都知道,三公子、三太子,那个嫉恶如仇的美童子再不会回来了。 变换会人身的白羽喉咙喊破得吐了血,可他不愿意相信哪吒已经死了。他哑着嗓子在陈塘关的城楼外头不停的喊着哪吒的名字,却找不到半点哪吒的痕迹。最后终于在一处海边的石缝里找到了哪吒的混天绫和乾坤圈,风火轮也因为失去了主人缠在一旁的水草中。 “怎么会呢?为什么会呢?”白羽的声音粗粝的不成样子。他想,难道天机真的不能改吗?他摩挲着混天绫和乾坤圈,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他拿着哪吒的两件法宝在海边站了大半天,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扑到了水草旁边把风火轮解了出来。 “太乙……真人。”白羽看着这几样法宝,灵光一闪。他要去乾元山金光洞找太乙真人,他一定有办法。哪吒不过是肉身没了,元神还在呢。 白羽拿着哪吒的几样法宝便往乾元山方向去了。到了金光洞前,白羽便迫不及待的朝着洞里大喊:“太乙师伯!师伯快开门!” 石门左右打开,金霞童子便把白羽请了进去:“师尊正等着您呢。” 穿过一道道石廊,金霞童子引着白羽见到了正在榻上打坐的太乙真人,开口说道:“师伯,哪吒被东海的敖光给逼死了!我找不到他的肉`身,但是哪吒的元神一定在,你快想办法救救哪吒吧!” 太乙真人脸上的肌肉直抽动,被白羽这比破锣好不了多少的嗓子给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看到白羽手里拿着的乾坤圈、混天绫和风火轮,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向白羽:“鹅儿,更改天命何其难也。” 白羽要开口说话,便被太乙真人一个手势拦住了。太乙真人命金霞童子取了一粒丹药来,让白羽服下,然后才说,“如今你我就在这里等着哪吒的元神才好。届时再说其他。” 白羽点头,“好吧。”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恢复如初了。 这一等就等了十日有余,哪吒的元神才到了乾元山金光洞来。 白羽一看见哪吒的元神飘悠悠的进了金光洞,顿时大喜过望的跑过去要抱哪吒,结果就抱了个空,差点一头栽在地上。等站稳了身形之后,白羽才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的傻笑道:“我忘了你现在只是元神了。” 哪吒只觉得眼眶发酸,可元神无泪,所以也哭不出来。他木着小脸儿站着,看起来倒有几分后来三坛海会大神的模样了。 只是白羽见过了肆意开心的哪吒,再见到连笑都不会的哪吒便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心脏像是被什么给揉搓了一遍一样,疼死了。 太乙真人早就料到天命难改,虽然有些小失望自己徒弟还是要经历这番死劫,但到底元神完好,那就一切都好说。 “距离陈塘关四十里的地方有一个翠屏山,那山上有一块空地,可以建一座哪吒行宫。你在那里受人间香火三年便能重新在人间行走了。”太乙真人说道,“你去给你母亲托梦,让她为你帮忙建立。” 白羽一听便开口:“哪里用殷夫人?我就会盖房子,我来就行。” 太乙真人微微点头,“那一事不烦二主,行宫里的香火祈愿也就全赖鹅儿你了。” 白羽不动什么香火祈愿的,但是他想到杨婵还在华山呢,有她帮忙应该没问题,便一口答应下来。 太乙真人便道:“事不宜迟,你快快出发吧!不然哪吒的元神没有依附,说不得就要损伤了。” 白羽答应下来,赶紧离了金光洞往翠屏山去了。太乙真人便道:“事不宜迟,你快快出发吧!不然哪吒的元神没有依附,说不得就要损伤了。” 白羽答应下来,赶紧离了金光洞往翠屏山去了。 太乙真人便叫金霞童子把哪吒的元神带下去休息 太乙真人便叫金霞童子把哪吒的元神带下去休息,自己则是往石矶那里去了。 阵法内的石矶此时已经恢复了元气和大半法力,可被太乙真人的阵法困着就是出不去。不过比起当初被九龙神火罩烧出原形根脚儿时露出的乌突突的顽石模样,此时的石矶本体竟然泛着盈盈的润滑宝光,颜色也浅了不少,总体看上去竟然像一块巨大的玉石一般了。嫣嫣丫丫 137.第 137 章 这一声“舅舅”,虽然杨戬叫的时候态度还是有些冷淡, 可到底把态度摆出来了, 让昊天玉帝的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当初虽然是被迫无奈, 可他到底逼得这孩子亲手害得自己娘亲入了死劫,对这孩子还是有些心虚的。不过如今云华到底回来了, 昊天玉帝心中的气虚少了些、底气足了些,心结也解了。 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 昊天玉帝也就该离开了。 只是他正要开口,就见杨戬又开口了:“爹、娘, 大哥, 三妹……舅舅, 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和合道侣, 希望能由长辈住持,举行道侣大典。” 昊天玉帝自然知道杨戬说的是白羽, 云华仙子心中也有猜测,杨婵的心中是最高兴不过的。杨天佑和杨蛟父子俩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了:他俩可是在白羽的元神里住了许久,对于白羽心悦自家孩子的心思那是一清二楚的,所以心里多少有些希望白羽才是那个能和杨戬在一起的人来。 “戬儿, 你要说的是哪个?”杨天佑也没说破白羽的心思,还把脸上露出急切表情,就要开口的杨蛟给拉住了, 这般问杨戬道。 杨戬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温柔得几乎能化出水来的表情, 一双眼睛里全是熠熠的星光:“白羽。” “白羽啊……好!好!”杨天佑满意的点头。嗯, 这样才好啊! 杨蛟的脸上也露出来笑容来。 云华仙子一看杨天佑和杨蛟的表情, 就知道这父子俩应该是知道些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白羽的心思透亮得跟水似的,她又不瞎,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是她一来想要顺其自然,二来就是想要留下白羽这个助力保护他们一家人,所以一直没点破。后来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和大金乌最后一战之前,她明了了戬儿的心思,就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如今,倒可以说算得上皆大欢喜了! 杨戬又说:“还有一事。不知道陛下要如何处理李靖的事情?哪吒现在,应当已经迈出最后一步了。”话题转到了此时刚刚成就混元的哪吒身上。 昊天玉帝微微一笑:“如今李靖正在地府里,想来不日就能上来了。届时托塔天王之位易手,李靖自有他的去处。” 昊天玉帝话中的前后两个李靖却不是一个人:前一个乃是凡间百多年前的初唐名将,因为其妻子张氏的缘故滞留在地府。后一个才是那杀妻灭子的李靖。 杨戬见玉帝自有主张,也没有再多言,只是确定了李靖此后能和哪吒早早晚晚的分开才好。 “紫霄宫不日就要闭宫前往混沌,你若是想要举行道侣大典,恐怕也要抓紧时间了。三皇宫要拔离天庭,前往紫霄宫旧所;九重天之下伺候要划归到凡间。天庭事物繁多,你身为司法天神,要多注意期间交接,莫要出了岔子。”昊天玉帝又想起了最近天庭的几个大动向,嘱咐了杨戬几句,这才离开。 待昊天离开,杨婵便前往兜率宫去找太上老君要还魂丹去,杨戬指明了偏殿里留存的万年钟乳灵液之后,也离开了司法天神大殿,很没有兄弟爱的留下自家大哥的魂魄给杨天佑和云华仙子当电灯泡。 一天之内经历太多以至于有些三观碎裂的哮天犬恍恍惚惚的跟在杨戬身后离开了司法天神大殿,往哪吒的仙府方向去了。 走到半路上,他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踩着小碎步靠近了杨戬,开口问道:“主人,那今后白羽也是我的……我的……我的主人了呗?”同僚一时间升职成为主人的道侣这件事,可比白羽的突破速度还要让哮天犬感觉到受刺激巨大。 杨戬低头看了一眼哮天犬:“你觉得呢?” “那就是了。”哮天犬撇撇嘴,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杨戬好笑的看着哮天犬:“你喜欢和他玩儿,他也喜欢和你玩儿。我不能陪你出去疯跑的时候,他陪着你,不好?和过去不同?” 哮天犬一想也对,这和过去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他还是能和白羽一起晒太阳、一起在云彩里踩脚印捏形状、一起八卦各种天庭里的小秘密。嗯,这样也挺好的!哮天犬的耳朵又支棱了起来,兴奋得吐着舌头“哈哈”的撒欢儿迈着小跳步。 到了哪吒的仙府处,杨戬也没叫门,直接就迈步进去了——哪吒和自己一样,仙府内一个仙值也没有。 等到了活水莲花池边上,杨戬就看见了抱头痛哭的哪吒和殷夫人母子二人,也看见了跟着哭的白羽和拄着棒子站着的孙悟空。 “大圣,别来无恙。”杨戬率先开口说道。 孙悟空一回头,就看见了杨戬。他“嘿嘿”一笑,朝着杨戬一挥手:“小圣,你也无恙。” 白羽瞪着有点红的眼睛转过头来,眼中还含着泪水呢,就对杨戬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二郎!哪吒哭了!” 旁人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杨戬却是知道的,毕竟当初是他亲眼看见哪吒如何变得后来连哭和笑都不会的模样了。如今见到哪吒重新会哭了,懂得如何用表情表达自己的情绪了,这绝对是件好事。 他走到白羽身边站定,低头看着白羽:“我和爹娘说过了,你我的事。道侣大典还是要举办的。” 不等白羽回答,孙悟空就一脸牙疼的样子离开了白羽和杨戬几步,“我说二郎神,你也有今天!这话说的,可真是酸倒牙了。” 杨戬似笑非笑的看了孙悟空一眼,“这句话——杨某送回给你。” 孙悟空原本还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一下子就不见了,金棕色的头发都一下子少了些光辉。他对着杨戬虚张声势的呲了呲牙,其实心虚得不得了。金色的眼瞳转悠了一圈,心里嘀咕着杨戬怎么话里有话的样子?莫非是知道了什么不成? 杨戬和孙悟空算得上是亦敌亦友了。此时见到孙悟空这副模样,杨戬和先前孙悟空的感觉是一样的,幸灾乐祸之余,还带着点等着看好戏的调侃。 另一头,哪吒和殷夫人母子俩终于宣泄完了情绪,逐渐收了哭声。哪吒这才低头看着殷夫人,“娘,我这就让人去告知两位兄长!” “好好。”殷夫人自然也是想念长子金吒和次子木吒的,听哪吒这样说,自然只有点头的。 哪吒这才抹干净了自己的眼泪,故意不去看孙悟空,只看向杨戬和白羽:“二哥,白羽,你们来了。” “哪吒你哭了!”白羽已经收了先前因为殷夫人和哪吒母子再会而感动出的泪水,指着哪吒还氤氲着的双眼道,“那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哪吒被白羽的这句话给弄得无奈发笑着摇头。 这个笑容很自然,完全不似过去哪吒强笑一般的渗人。这让白羽高兴极了,抱住了此时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头的哪吒:“哈哈,哪吒你笑了!你笑了!” 哪吒这回不光是表情带笑了,眼中的笑意更甚。他微微搂住白羽,心里畅快极了。哪吒表达好性情的方式和白羽几乎是一脉相承的——好吃好喝好朋友,大家一起分享美食美酒就对了。 在场的人,既有自己的娘亲,又有兄长一般的杨戬和好友白羽,还有即将赶来的两位血脉相连的兄弟,自然更应该高兴了。哪吒直接忽视了一只跟在自己身后当尾巴的孙悟空,自己翻找了不少的灵果和灵酒出来。 白羽今天很高兴,特别高兴。本来还因为和二郎分开而难过,结果转眼就又见面了;一下子把杨天佑和杨蛟给吐出来了不说,云华仙子也死而复生了;哪吒不光步入了混元境界,还和殷夫人重逢了,更是终于能哭能笑的有了生气了! 他一高兴,就喝了不少的灵酒。这些灵酒和上次哪吒放了好多年的凡酒吸收灵气进化可不同,而是实打实的灵果酿造的。所以他才喝了几壶,便已经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杨戬搂着蹭进自己怀里傻笑的白羽,又看向和殷夫人、金吒、木吒亲热的坐在一起的哪吒,觉得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就算是圣人,他也没想到今天之内竟然会有这么多的惊喜等着自己。哪吒和白羽这两件事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可父亲和大哥,还有娘亲,这三个自己以为永远失去的亲人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却绝对是在杨戬的意料之外的。 别看先前他表现得风轻云淡的,但心里却绝对是波涛万丈的。也因为如此,先前他才避开了此时还在司法天神大殿的亲人们。他需要冷静一下,需要一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的人陪着自己,这才来了哪吒的仙府。 杨戬轻抚白羽缎子面一样顺滑的发丝,心里逐渐平静了下来,又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司法天神了。 孙悟空被哪吒一家四口给挤到没地方坐了,只能坐在了杨戬和白羽身边。此时看见白羽已经一脸满足的趴在杨戬腿上睡着了,有些好奇的伸手要戳一下白羽。结果才伸手到一半,就被杨戬给挡住了。 孙悟空看了一眼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杨戬,忍不住吐槽:“我说二郎神,你这也太小气了。怎么连碰一下都不许了?他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还是琉璃做的?” “你去戳哪吒一下,我保证不拦着。”杨戬睨了孙悟空一眼,难得皮了一下。 孙悟空被噎得说什么都不是,只能低着头拿着灵果“咔吧”“咔吧”的啃个不停,全当自己没听见杨戬的话:我胜佛大人有大量,不和你小圣一般计较! 白羽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司法天神大殿了。他眨巴眨巴眼睛,就看见了很久不见的云华仙子温和的笑容。 “醒了?”云华仙子看到白羽眨巴眼睛,就知道白羽这是清醒了。 “娘!”白羽这一声叫的特别理直气壮。现在他和领导是什么关系?这称呼他一点都不觉得亏心。 云华仙子点头直接就应了,“好孩子,二郎这些年亏了你照顾了。”云华仙子并不知道白羽后来离开的事情,杨戬和杨婵也没腾出时间说呢,所以她以为白羽一直陪着杨戬来着。 白羽本来还挺高兴的,可云华仙子这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心虚了。之前不久他还哭着找二郎来着,见到二郎之后很高兴,也就忘了之前分别的难过了。 可此时想了起来,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虽然对他来说不过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可好像对于二郎来说,却是实打实的几千年时光呢。 一瞬和千载。白羽的嘴立刻就瘪了起来。当时他和二郎分开了那么短的时间,他就难过的要命,可二郎呢,是真的和他分开了很久很久! 云华仙子看白羽低头摆弄了几下手指头,就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实在是有些跟不上白羽的思路:“这是怎么了?” 白羽看着云华仙子,圆溜溜的眼睛里就有了水光:“我根本就没照顾二郎!是二郎照顾我来着!我还扔下他自己回来了!我就是个大笨蛋!大坏蛋!” 杨戬正好进来,听见白羽懊恼的自责,心里觉得好笑。他开口叫了一声:“娘,白羽。” 云华仙子一见杨戬来了,直接就把泪眼朦胧的白羽塞给自家儿子了:“哄哄吧。”说完就走了,出去的时候还顺手把屋门虚掩上了。 白羽被塞进杨戬怀里,平视的目光正好对上杨戬轮廓漂亮的下巴,“嗝”了一声,眼泪就收回去了。他心里想着,二郎的下巴真好看,看着就让人想咬一口。 杨戬听白羽没动静了,微微一低头看见白羽的眼神有点飘,就知道他又不知道开什么脑洞了,无奈的低下头用嘴唇轻轻的在白羽的额头上碰了一下。 白羽一下子打了一个激灵,捂着额头傻笑起来,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声音都不同平时的响亮清脆变得软乎起来:“二郎。” “嗯。”杨戬应了一声。 “二郎!”白羽高兴的又叫了一声。 “嗯。” “二郎,你肯定很难受。”白羽一边说着一边点头,然后声音就变得没底气了,声音也低得几乎听不见一样,“对不起。”说完就低着头,捂着额头的手也放下了,只留了一个发旋对着杨戬。 杨戬用食指勾着白羽的下巴,把白羽都快埋进前胸的脸抬起来,和白羽四目相对:“很难过。当时真的非常难过。不过现在——” 拖长了的声音配着眼中带着的微微笑意,让白羽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他咧着嘴,露出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笑容,直接伸手抱着杨戬的腰抬了一下脸,“吧唧”一口亲在了杨戬的嘴唇上。 “我以后肯定不和你分开这么久了!”白羽咂咂嘴、觉得味道不错的回味了一下,腾出一只手伸出三根手指朝上,指天誓日表示自己肯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杨戬先是一愣,然后就无奈的笑了。 已经重新得回身体的杨蛟站在门口,叩门的手停在了一半,觉得牙都要倒了。 这世界变化太快,昨天自家弟弟还是半大小子来着,如今就学会和白羽腻腻歪歪了。他这个做大哥的很心塞啊。 他把还留有一条缝隙的门彻底关严实了,嘬着牙花子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杨戬自然知道门外头自家大哥来了又走了,可他现在的注意力全在眼前的白羽身上呢。 “满意?” 白羽迟疑的点了点头,舔了一下嘴唇。看杨戬没有反对的意思,试探的又要去亲杨戬。 而杨戬呢——杨戬的唇角微微掀起了一点弧度,半点也没有阻止白羽的意思。 可白羽自己亲着亲着就觉得不对劲儿了:根据他以往听墙角的经验,好像是应该带着黏黏糊糊的声音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光是响亮的“mua”的声音。 这样想着,白羽就无师自通的张开了嘴,一口把杨戬的嘴唇叼在了嘴里,像吃糖一样吸溜起来。 杨戬对白羽的脑回路可是一清二楚的,眼看着白羽把自己的嘴唇当成了糖果,原本心里冉冉而起的暧昧和旖旎的心思在白羽对着眼专注吸溜得自己嘴唇的时候,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就算被白羽叼着下唇,可还是字正腔圆的开口说:“我跟娘说,要和你举行道侣大典。明日咱们就回灌江口去。” 杨戬虽然是司法天神,可道场到底还是在灌江口的。所以这道侣大典的举行地点,自然是要在灌江口二郎真君庙举行的。 白羽花了几息的时间,才明白过来杨戬到底在说什么。他愣愣的一张嘴“啊”了一声,松开了叼在嘴里的嘴唇,瞪圆了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杨戬揉揉自己刚才饱受摧残的下唇,眼见白羽的脸色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兴奋的变得通红通红,把白羽搂进自己怀里:有些事情,还是慢慢教他吧。而且自己也正在学习当中,在自己熟练掌握这些之前,一切都不急,不急。 因为不想在白羽面前露怯,杨戬这样想道。 灌江口,二郎真君庙。 天庭第一战神、阐教掌教大弟子、玉帝亲缘甥儿、司法天神杨戬要举行道侣大典,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三界之中,但凡是有点名头的神仙,都想要来凑一凑热闹。只是偏偏杨戬自己说的,除了师门长辈、血亲友人之外,其余人等一概不请。 话是这么说,可杨戬的师门长辈血亲友人加在一起,基本就是大半个天庭了;就连灵山也有不少关系亲近的——诸如如今已经得了西方教教统的佛祖并自愿降了辈份的观自在等菩萨,这都是杨戬的亲师叔;三皇中的娲皇、羲皇二位也是能算得上杨戬长辈的;更别提如今还坐着玉帝宝座的昊天,那还是杨戬的亲舅舅。 考虑到这次大典基本上会是三界千年以来最大的私人庆典了,梅山兄弟这些日子是忙的脚打后脑勺的。 负责守道场的傲天鹰领着三千草头神被梅山六圣指挥得滴溜溜乱转,没有片刻清闲的忙了大半年,心里头这个气:该死的哮天犬,你倒是去躲懒去了,我倒是忙得比你还像狗了! 这样忙了快一年的时间,诸事总算是齐备了,杨戬这才领着白羽自天界回转灌江口。同行的还有杨天佑云华仙子夫妻俩,并杨蛟、杨婵兄妹。 白羽一见二郎真君庙,便觉得亲切,乐颠颠飞下云层去,落在了庙门口。 也幸亏如今正封山呢,没有凡人来此上香祝祷,不然看天上下来一个大活人,难说是当场吓厥过去还是立刻跪下来给白羽磕几个头。 杨戬见白羽落下地面,便也按低云头。后面杨天佑云华仙子等人也赶紧跟了下去。 白羽正高兴终于又回家了呢,回头就看见了杨天佑和云华仙子,立刻过去一手拉住一个:“爹、娘,你们看,这是当年我和二郎一起造的。不过现在这里可比过去大多了。” 云华仙子早就听女儿说过他们当年的际遇,虽然眼前的二郎真君庙很是气派的样子,可到底心疼自家孩子这些年受得苦楚。她拍了拍白羽还拉着自己的手:“好孩子,你们受苦了。” 白羽一点不觉得自己那是受苦了,兴冲冲的拉着两人进了庙门,正好和出来相迎的梅山兄弟还有傲天鹰走了个脸对脸。 “义父义母在上,梅山兄弟给二位见礼了。”梅山兄弟早就听说了自家二爷父母重新团聚的事情,立刻就猜出这被白羽拉着的一对夫妻是谁,赶紧行礼。 杨天佑连忙把自己面前的梅山老大扶了起来:“快起来,都是好孩子!好孩子!我家二郎多亏了你们照顾了。” 白羽在旁边左看看看起来已经过了不惑年纪的梅山老大,右看看因为学医而保养得很好、面嫩不过而立之年的杨天佑,张嘴吐槽:“大爷你比爹看着还老呢!” 虽然仙神之流年龄辈份和面相表现出来的老少其实是没多少联系的,可被人这样戳出来,也是足够尴尬的。 梅山老大听了白羽的话,当即面色一囧,看着白羽动了几下嘴唇向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过因为不是第一次被白羽戳心肝了,早就习惯了的梅山老大最后还是装作没听见的移开了视线。 杨天佑早些年被白羽时不时的语出惊人已经锻炼出来了,后来在白羽的元神里更是见识了不少的奇特脑洞,此刻颇为稳重的礼貌微笑,也当作没听见白羽的话。 云华仙子虚点了白羽一下,就拉着白羽、杨蛟和杨婵往内府而去。梅山兄弟的内眷们便来拜见义母。 这一次,虽然梅山兄弟的内眷同样看着要比面容仍然年轻的云华仙子看着年长不少,可向来保存着天然求生欲的白羽到底还是没吐槽——这种与生俱来的求生欲,几百年来让白羽“妇女之友”的光环名头一直稳稳的、从未动摇过。 待众人都相互见礼过后,梅山兄弟这才和杨戬汇报了大典的诸项事宜。 临结束的时候,梅六带着点忐忑的问道:“二爷,咱们祖师爷来不来啊?还有如来佛祖,会不会也来啊?” 不等杨戬回答,梅三就白了梅六一眼:“你做梦呢?” 杨戬微微颔首,表示梅三的观点是正确的:“三位师祖和佛祖如何会屈尊前来?不过倒是师父或者几位师伯师叔应当是要来的。便是不来,也会派童子前来。” 紫霄宫道祖并三位祖师,那是老牌子的圣人,如今正忙着前往天外混沌的事情呢,估计送个礼也就算了。倒是自家师父,那是肯定会来的,难保不会拉着几位师伯师叔也来凑热闹。 梅六闻言放松了不少:“那——就没什么了,这不就是跟瑶池蟠桃会一样嘛!来的都是自己人啊!” 杨戬脸上带着点戏谑:“胜佛估计会和哪吒一起来。” 梅六是个藏不住话的,当即便问道:“二爷,胜佛不是去娲皇宫了吗?而且……胜佛为什么要和三太子一起来?” 梅二推开了梅六,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本子并一支毛笔,舔了舔笔尖就开始写:“二爷,那胜佛的座位怎么安排?是安排在灵山一脉,还是放在天庭这边?” “放哪吒旁边就行。”杨戬回道,又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梅二收了册子,又从怀里掏出另一本来,“二爷,这是当日肯定会前来参加大典的人的单子。这些都好说,不好弄的还是各位长辈们的位置。” 不管人家来不来吧,总不能不给人留位置,毕竟这些长辈的尊贵程度在那里摆着呢!可要是给留了位置不来,难保不会有人说二爷的闲话,像是“轻狂”一类的。 二爷自己不在乎,也没人敢在二爷面前这么说,可他们兄弟心里不痛快啊!这可是二爷一辈子一次的道侣大典,他们可容不得二爷心里有半点不爽快。 杨戬自然知道他们这番劳心劳力谨小慎微的缘由,心里感动之余,也知道自己劝不动自己这六个兄弟,“还是那句话,便是他们不亲自前来,也是会派弟子童子来的,不必如此。” 又说,“若是还有什么,就让三妹找娘来处理。你们也别崩的太紧了。” “是是,肯定的。”梅山兄弟六个排成一排点头。 转过来等杨戬往内府去了,梅大就叹气,“一年就要办大典,二爷这也太急了些。” 梅四“嘿嘿”一笑,“也别说急不急的,凡人要举行婚礼,一年筹备这么一件事情还算急?” “普通的凡人能跟咱们二爷比吗?”梅六大幅度的一摆手,“皇帝的婚礼还筹备一两年呢,咱二爷还比不上一个皇帝了?” 梅四也不跟梅六这一根筋的人拌嘴,玩不起:梅六有自己的一套思维逻辑,总能把其他人都给带沟里去。所以他只能点头,附和着说,“肯定比得过。” 兄弟六个说了一圈的话,又去处理些琐碎的事情去了。 内府里,云华仙子已经和梅山兄弟们的内眷打成一片,说笑的正高兴呢。杨戬也没打扰母亲,朝着白羽一招手,白羽就颠颠的跑过去了。 余光看到这一幕的女人们不约而同的露出些心照不宣的揶揄笑容来。偏偏白羽是个没心没肺的,杨戬是个冷面冷清的,两人都不在意这些——白羽大大方方的回头一招手,“娘、大嫂、二嫂、三嫂、四嫂,我和二郎玩去啦!” “去吧!”云华仙子一挥手。 杨戬半点不避讳的拉住了已经跑到自己身边的白羽的手,朝着云华仙子和内眷们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二郎,咱们去哪玩儿?”走出十几步远,白羽就开口了。 杨戬想了想,吹了一个呼哨。 过了几息的时间,一个金瞳武神便跑来了,正是傲天鹰。他见了杨戬后先是一礼,喊了一声“主人”,而后便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了白羽。 “最近可有什么妖魔鬼怪作乱的祝祷?” 负责守道场的傲天鹰跟梅二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来一看,对着杨戬摇摇头:“没有。咱们真君庙附近可没有什么不长眼的妖精敢作怪。”这话说的自信又骄傲。 杨戬本来是打算一边带着白羽出去玩,一边处理一些道场内的事务的。既然没有他能帮着处理的事务,杨戬也不强求:“那我带着白羽出去游玩几天。” “是。”傲天鹰收起了小册子。随后就听到杨戬说道:“哮天犬回来了,若是琐事太多,就让他帮你分担一些。” “主人,你可别让那傻狗过来。”傲天鹰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不是他种`族`歧`视啊,实在是有的时候跟这傻狗没法交流。好歹是几千年的同僚了,可偏偏这傻狗和自己半点默契都没有,永远只会添乱帮倒忙拖后腿。 杨戬也不勉强傲天鹰,但还是替被冠上“傻狗”名号的哮天犬辩驳了一下,“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后来大概是因为吃了龙血丹,有点被龙族的习性影响了。” 傲天鹰:……没听说龙族有缺心眼儿的习性啊! 白羽不高兴的拉了一些杨戬的手,为自己的好基友抱不平:“哮天犬可好了!”那可是自己养大的狗崽子呢!自己被师父关在洞里的时候,就靠鼓弄哮天犬打发时间来着。 “嗯,好。”杨戬一点儿停顿都没有的就赞同了白羽的观点,把无语的傲天鹰给打发走了。 等出了真君庙,腾云没走多远就是岷江。只是比起当初空荡荡无人的河流,此时的岷江上船只往来很多,白羽原本想要化作原形根脚儿游水的计划就泡汤了。 他鼓着脸看了一会儿,最后故作老成的叹了一口气:“时光如水啊。”下一秒就又高兴了起来,微微抬头又在杨戬的嘴上亲了一口。 就在他要退开的时候,杨戬用一只手按住了白羽的后脑勺阻止了他的后退。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岷江江畔,四目相对,鼻尖相互摩挲着,互相都能感觉到对方呼吸时候潮湿温热的气息。 白羽看着杨戬近在咫尺的脸,心脏忽然就鼓噪了起来快速跳跃着,像是下一息就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一样,眼睛瞪得大大的,总觉得会有什么立刻要发生了。 杨戬定定的看着白羽瞪大的眼睛,向来清冷的眼神透出了一丝笑意,随后就转化成了宠溺和温柔,轻轻低头讲自己的唇覆在了白羽的唇上。 感觉到嘴上的触感,白羽的眼睛又瞪大了一点儿,对着眼看着眼前杨戬闭着眼的脸庞,后颈上的肌肤瞬间就被炸起来的羽毛给占据了。这和先前自己亲二郎的感觉可半点不一样!白羽想道,我快要元神出窍了! 似乎感觉到了白羽的不专心,原本按着白羽后脑的手安抚的将他后颈上炸得立起来的羽毛来回顺着,让白羽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微微张开了嘴。而后杨戬的舌就顺水推舟的沿着这条缝隙进到白羽的嘴里。 过了片刻,杨戬才离开了白羽,用拇指擦了一下白羽还带着水光的嘴唇。 白羽晕陶陶的傻笑着,半天才回过神来。等他回神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两眼放光的对杨戬道:“再来一次!”太舒服了!就像是马上要融化一样、像要和二郎融合到一起一样! 杨戬自然没有拒绝,再一次的低下头。 杨婵最近从杨蛟那里学会了一个新词,叫做“喂狗粮”。据说这是杨蛟在白羽元神里的时候学会的,意思是指——现在这种情况。 杨婵看了一眼紧紧挨着杨戬坐着的白羽,时不时就在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抬高身子在杨戬脸上亲上一下,觉得心里塞塞的。 在场的人都是神仙,神识都是能扫到的,不是说眼睛没看见你就不知道了啊!杨婵内心的小人儿抓着头发呐喊,可面上还是要假装自己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一员。 “二哥,你不管管白哥?”杨婵最后忍无可忍、面无表情的对杨戬“建议”道。 杨戬看了杨婵一眼,又看向身边正玩自己手指头的白羽,耐心的跟杨婵解释:“他最近才学会,有点新奇罢了。过段时间学会更好玩儿的,就不会这样了。” “更好玩儿的?”杨婵重复了一遍,脸上的表情介于“一言难尽”和“生无可恋”之间。她是执掌华山地界的女神,每年都能遇到几个因为敦伦不和谐来乞求的信男信女,所以几乎是立刻的,杨婵就明白杨戬的意思了。 她是真没想到啊,如今的二哥竟然变成这样了!当初白哥说的话果然没错: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变`态。很难界定如今二哥到底是爆发了还是变`态了。 杨蛟大概看出来杨婵的心思了,在心里“呵呵”了一声。他可不是三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他在白羽的元神里是见过大世面的!见过二弟生孩子吗?他就见过!见过二弟穿女装吗?他见过!见过二弟在海边只穿着游泳裤勾引一只鹅吗?他见过! 妹妹,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啊!杨蛟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随后深沉的叹了一口气。 138.第 138 章 忽悠悠又过了三四个月,这一日, 真君庙来了十几位瑶池仙女, 身后跟着的仙鹤灵鹿驮着两个巨大的木匣子。 杨婵本来在内府里和娘亲云华仙子说话, 听到来人之后,便跟在云华仙子身后出了内府。 领头的瑶池仙女是西帝王母身边的霞女, 身后跟着的十几个女仙娇俏的娇俏、明艳的明艳、娴静的娴静,各有风情, 都是先前自太虚幻境中成就仙体的花草精灵们。 霞女见了云华仙子后便躬身行礼:“仙子好,小仙是奉了王母娘娘的命令, 来送喜服给二位上仙道侣大典所用。手艺粗鄙, 仙子别嫌弃才好。” 云华仙子知道这是自谦, 哪里会真的以为这漫天彩霞的织就者手艺会粗鄙, 笑着还礼后,拉着霞女往内府而去。 待霞女离开了, 蘅芜仙子才上前朝着杨婵一礼:“三圣母娘娘,不知道鹅爷爷此刻在何处?我们姐妹许久未曾见他,甚是想念。” 杨婵一笑,引着诸位仙女往白羽所在而去, 两个呈装喜服的匣子自有草头神收好。 而此时蘅芜仙子口中的白羽,正蹲在树上暗中观察树下才来了不久的哪吒和孙悟空呢!忽然嗅到一阵熟悉的香风,便见远处来了一群仙子。 “呀, 你们来啦!”白羽一下跳下了树, 正好落在树下哪吒和孙悟空中间, 也没理会这尴尬的两人, 径自朝着那些仙子跑去了。 按理说哪吒得证混元、孙悟空得娲皇宫点化,这两个是如何也不会忽略树上还有个隐藏的白羽而说些私房话的。只是这地界儿到底是杨戬的地盘,白羽想要做的事情,杨戬又怎么能不帮着护着呢? 杨戬亲自出手遮掩住白羽的身形,故而这才让哪吒和孙悟空措手不及,直到刚才白羽主动现身才知道自己被偷听了。 孙悟空气得直骂:“该死的杨小圣!定然是他捣鬼!” 哪吒自然也明白这里面是有杨戬的手笔的,可出手的是自家的师兄,听的人是和自己最要好的白羽,这是两个他都不愿意生气的人,所以最后只瞪着一双狭长的美目给了孙悟空一个白眼,“哼”了一声就走了。 白羽可不知道这些事情,奔着杨婵和一众仙子便过来了:“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还有几个月呢。” 绛珠仙子妙目微眯:“鹅爷爷这话真没道理,我们姊妹好心提前来看看你,你却这般说,真白瞎了我们的心意。我看啊,咱们姊妹还是回去吧!到时候正日子的时候,鹅爷爷忙着和真君行礼,哪里还有工夫和我们说话?我们只做那不起眼的背景就好。” 蘅芜仙子虚点了绛珠仙子的鼻尖一下,转过来对白羽说道:“绛珠妹妹说的有理。正日子当头,忙的事情那般多,咱们哪里能好好说话?故而这次霞女姐姐前来送喜服,我们跟着来,也帮忙处理些杂七杂八的琐事,更多些时间能和你叙叙旧,这多好!” 白羽觉得绛珠仙子和蘅芜仙子说的有道理,自然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好呀!” 话音才落,一众仙子身后跟着的一只仙鹤就清鸣一声,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男子模样,正是当初做传声筒给了白羽不少功法的丹墨。 “这些小丫头可不光自己来了,还把我也拖下水了!”丹墨双眉一挑,“死拉着我提前来。先说好啊,我可不耐烦和你这没脑子的呆头鹅叙旧。” 他身后跟着的一个大眼睛童子拽了拽丹墨的衣袖:“你之前不是还说很想白羽嘛!” “你这!你这死鹿崽儿!叫你多嘴!”丹墨被拆穿了嘴硬之后,立刻敲了一下这童子的脑袋,把这童子一双圆溜溜的眸子打得水汪汪的。 “丹墨,鹿童!”白羽可不在乎丹墨的死鹤嘴强,上去就给了丹墨一个鹅抱,又看向鹿童,“你怎么还是不长个儿啊?” 鹿童这才收了刚才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眼中的水汽也瞬间不见了,温和的朝白羽道,“这不是师尊喜欢嘛!而且在外行走,若是没出什么岔子的话,还是童子的模样更方便些。” 凤花仙子咳嗽一声,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玉匣来,双手奉到白羽面前,“鹅爷爷,这是我们姊妹一起造出来的百花凝露,给您老人家正日子时候用的,您可别嫌弃咱们啊!” 白羽自然是不会嫌弃的,立刻接过来就要打开看看。只是立刻就被凤花仙子压住了手,“我的好爷爷,您还是等到时候和真君行过了大典再开吧!” 一听这话,杨婵微微一抿嘴,低下头忍住笑意。她大概猜出这百花凝露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了。这些仙子可不如白哥单纯啊!不过嘛,也算是应情应景,她也没有阻拦的必要。 丹墨和鹿童自然也知道这凝露的作用,可也都没点破,只看白羽怎么反应。 白羽能有什么反应?自然是半点不疑的收了起来,满口答应等大典之后再看。 除了白羽的友人之外,过了不多久,杨婵、梅山六圣、哮天犬、傲天鹰等人的仙友道友也陆续到达了灌江口,弄得灌江口一代每日里都是数不清的霞光荡漾、奇像纷繁。 因为封山的缘故,不能到二郎真君庙祭拜的百姓便只能在看到这么多神仙显灵的异象后在山脚下拈香叩头表达敬畏之心。 转眼就到了大典的正日子。 这一日,一大早里金吒和木吒便跟在观世音菩萨、孔雀大明王菩萨孔宣的身后自西方灵山到了灌江口来。 观世音菩萨是杨戬的师叔,见到在道场外相迎的杨戬和白羽后微微颔首道:“真君与仙奉大事,佛祖不能亲至,贫僧在这儿向真君告恼了。” 杨戬也知道佛祖不可能屈尊来灌江口参加一个小辈的典礼。其中牵扯太多,杨戬自然不会因为这样就恼怒。更何况观世音菩萨亲至,又有佛母孔宣在,这已经足够了。 “菩萨说哪里话,请上座。师父和师伯师叔都在。”就算如今不能叫师叔,在外人看来是生分了,可个中的情份自己人清楚就好,很不必宣扬。 观世音菩萨点头:“真君和仙奉自便就好。”转过头又对金吒和木吒一笑,“你二人也自去吧。” 金吒和木吒听了这话才离开去找自家弟弟。至于孔宣,早在杨戬请观世音上座的时候,他就对着杨戬草草一拱手,又对着白羽勾了勾手指间,示意白羽跟自己走。 等观世音菩萨进了道场,白羽看了孔宣一眼,转头跟杨戬说:“孔宣叫我。” 杨戬看了一眼孔宣,便点头:“我一人相迎即可,你跟他好好叙话。” 杨戬是这样说,可白羽怎么能让二郎一个人忙活,自己偷闲呢?所以他“啪嗒啪嗒”的跑到孔宣身边直接开口问道:“什么事啊?我可忙着呢!” 孔宣一肚子的话被白羽给噎了回去。不过也就几息的工夫,对白羽说话噎人、脑回路清奇这一点已经体会了几百年的孔宣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什么祝福都一边儿去吧,我要给这呆头鹅添添赌:“你这小家伙儿,倒是找了个好道侣。” 白羽很是认同的点头:“嗯,二郎是最好的。” 孔宣又噎了一下,“那是,清源妙道真君,三界第一战神,昊天玉帝的大外甥,天界的司法天神……”他说了一连串杨戬的名头,“能不好吗?那你知不知道,九天十地、三界六道,有多少仙子精灵惦记你这个最好的二郎?” 白羽脸上露出一个自豪的笑容:“知道。” 原本还打算让白羽知道一下他到底有多少情敌,好让白羽好好担心一番的孔宣不说话了。他憋了一会儿,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了,带着点无奈的抱着胳膊:“知道就好。看牢了,拉住了,别让人弄走了。” 孔宣说完就转身走了,头也没回的挥挥手,“你这呆头鹅,还是快去找那个小二郎去吧!” 白羽等孔宣走了,才隐隐明白过来孔宣话里的意思。只是这个时候又有了其他仙客道友前来,白羽赶紧回身跑到了杨戬身边去了。 巳时过半,梅山六圣并杨婵等人接替了杨戬白羽二人,请他俩回去更换礼服。 霞女亲手织就的礼服当真是精美,加上穿着它的人是杨戬和白羽这样的衣服架子,可以说是相得益彰,衬托得杨戬和白羽越发俊美超凡。 三清不曾亲至,但昆仑十二金仙来了大半。 玉鼎真人、昊天玉帝和杨天佑夫妇两人并坐在最上,待杨戬和白羽并肩走进大殿行礼之后,立刻叫起了二人。 这时,一个腰身下是白色蛇尾的女子手里捧着一个托盘到了杨戬和白羽二人面前——那托盘上是一截不时闪着红光的红线。 杨戬看到那红线,便知道这是出自娲皇宫的贺礼。先前娲皇宫闭宫,将红绣球分出一缕给了如今的月老,掌管天下情缘。但这一截,明显是娲皇亲自裁下的,不是月老手中的那一缕只有三世情缘可牵、且受制于天道压制可以比拟的。 “真君与仙奉大喜,这是娘娘的贺礼。”那女子将托盘轻轻一拂,红线便“唰”的一下飞了起来,一头没入了杨戬的身体里,另一头连接着白羽。而后闪了一闪,就全没了踪迹。 “有命有运,有缘有份。好!好!好啊!”玉鼎真人乐呵呵的点头,一连说了三个“好”。 他私下里打听过,哪吒那小子和那猢狲便是被这个弄在一起的,所以就算是原本八竿子打不着、差着几百年时光的两个,也在最后兜转转的见了面、有了交情,一直到了如今。 这么一样好东西,给了自家徒弟和这呆头的鹅儿,真是再好不过了!玉鼎真人心里头美滋滋的。 他正要开口说话,天顶之上便有金色的天光穿过大殿的屋顶落在了杨戬和白羽身上。 其他的仙客看着这金光还有点懵圈,毕竟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举行个道侣大典还有天光倾泻的情况。 可昆仑金仙并昊天玉帝却都微微惊讶。 是,杨戬和白羽二人在三界都有名,可也不至于结个道侣就引得天道降下功德啊! 没错,这金色的光芒正是天道降下的功德。他们这些老人认得出来。 因为有了这天道功德金光,便是这道侣大典之后有什么奇珍异宝,也显得微不足道了。来参宴的众仙家也都觉得自己算是长了一回见识。 各处仙家献礼过后,便是宴会了。仙酒佳肴数不胜数,人间烹调的美味也都一一奉上。杨戬和白羽二人按照人间礼节对前来参宴的仙家敬酒致谢一圈过后,也不多打扰,请各位仙家自便即可。 到底是几千年的仙酒,算得上是昊天玉帝压箱底的存货了,白羽的酒量本来就不怎么样,偏偏还特别实诚的逢敬必饮,等转了一圈回来,就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 已经在仙酒的熏染下有些半醉的白羽忽然间思维就发散了一下,猛地想起来白日里孔宣和自己说的话,竟然在这半醉半醒中明白了孔宣当时没说出口的潜台词来。 他不高兴的立刻就拉住了身旁杨戬的胳膊,迷离着眼睛拽着杨戬走到了孔宣的面前,字正腔圆的说道:“我的!”语气特别理直气壮,脸上的表情带着点炫耀。 杨戬微微一挑眉没说话,立刻就明白白羽这是终于反应过来孔宣白日间那些挑拨了。只是他看向白羽的眼神里全是腻人的包容,没有半点反驳的默认了白羽的话。 这和司法天神一直以来强硬肃穆的神威不同的一面,让在场的诸仙都看得有些傻眼,一时都怔忡着说不出话来。 孔宣觉得自己被酸得牙疼,挤眉弄眼的对着杨戬和白羽挥挥手,让这俩赶紧离开自己眼前去。 还迷糊的白羽见孔宣不说话了,得意的扬起了一丝笑容来,嘴里继续念叨着“我的”,一侧身,微微一抬头,就拉着杨戬亲了上去。杨戬半点没拒绝,反倒搂住了白羽的腰,免得如今有了醉意的白羽脚步不稳。 若是其他人做出这样的动作来,少不得要被骂上几句有伤风化,可偏偏这两个此刻相拥的人让人生不起半点觉得轻佻轻视的念头。 实在是这两个人站在一起便让人觉得般配,他二人的眼中也没有什么邪思□□或者轻浮浪荡的神色,全是对彼此的珍惜郑重。就这样唇齿相依,便让人觉得如画一样好看。 一些仙子仙奉看到这一幕,不自觉的“呀”了一声,脸上都不自禁的飞上了红晕,心中又甜又暖,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流动。修为高深些的众仙不自觉的失笑摇头,也不打扰白羽和杨戬二人。女娲更是笑着在桌下拉住了身边伏羲的手,娲皇的威仪也柔和了几分。 被白羽盖戳划地盘的杨戬察觉到白羽的小情绪平复了不少,立刻就安抚的撸了撸白羽的后颈,“我是你的。” 白羽又不甘心的在杨戬的唇角亲了几下,含含糊糊的重复道:“是我的!” “你的。”你也是我的。杨戬扶住了脚步有点踉跄的白羽。 玉鼎真人心中窃笑一番徒弟这被白羽揉圆搓扁也甘之如饴的样子,对着身边的云华仙子和杨天佑夫妻俩调笑:“仙子,杨兄,你这儿子算是有了道侣就忘了爹娘了吧!” 云华仙子笑意盈盈的看着杨戬和白羽,“我只会高兴。大道漫漫,唯有道侣才是能相伴永恒之人。”说着,便看向了杨天佑。 杨天佑也拉住了云华仙子的手,什么也没说,温柔的用另一只手抚了抚云华仙子的鬓发。 被喂了一嘴陈年狗粮的玉鼎真人一副噎得够呛的表情,不耐烦的一挥手,“好了好了,让这两个赶紧走才好!咱们自乐便是,免得咱们这些孤家寡人的心里头又羡慕又嫉妒的,道心不稳就不好了。” 这话自然是调笑,只是在座的人都附和着,“是了,快走快走。” 长辈们的好意,杨戬哪里会拒绝?拥着白羽对长辈们一礼,便拉着白羽往新房而去。 白羽对着大家挥挥手,乐呵呵的跟着杨戬走,没成想越走越离开了真君庙内府的范围,往更僻静的地方去了。 杨戬有意的放慢了脚步,领着白羽漫步了约莫两炷香的路程。 夜风的吹拂下,白羽原本有些醺醺然的醉意终于清醒了。远远的,就看见了些许红色的亮光。 待到走近了,白羽看着眼前的小院子不自觉的长大了嘴巴。 这里……是当初他和二郎一起建造的小院子,是他们自己造的第一个“家”。 此时的小院子被打扫得很干净,到处都被拉上了红色的布料,屋檐下面坠了两个红灯笼,显得一片喜庆。 白羽不自觉的笑弯了眼睛,“二郎,是咱们的家!” 杨戬见白羽欢喜,心里也高兴得很,和白羽十指相扣走了进去。 屋子里燃烧着凤凤于飞的蜡烛,映照的所有物事的轮廓都柔和了不少。 139.第 139 章 杨戬的面容在这样的烛火映照下, 也泛起了一层柔光, 把兴冲冲看过来的白羽给看呆了。 他瞪着眼睛,好像第一次看见杨戬一样, 眼睛里闪亮亮的,映照出杨戬的身影:“二郎, 你真好看。” 这话白羽不是第一次说了, 可每一次, 当白羽这样说了之后,杨戬都会有一种心终于落在实处的踏实感。 他“嗯”了一声, “你也好看。” 白羽立刻的就骄傲的扬了扬脖子, “那是!”我是三界最好看的鹅。 杨戬脸上的笑意又浓重柔和了些, 他上前拉起白羽的手, 领着白羽坐到了披满红绸的床上。 白羽只觉得二郎的手热乎乎的,让他从被握着的手一直热到了心里, 整个人好像踩在云彩上一样, 轻飘飘软绵绵的,就算是再喝一百坛仙酒也比不上。 直到杨戬把一对斟满酒水的小巧卺瓢递到白羽手上,白羽才从那种迷醉里清醒了片刻。只是当他看清楚自己手里握着的卺瓢之后, 白羽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合合合……”白羽觉得自己的嘴巴有点不利索了。 “合卺酒。”杨戬带着笑意替白羽说完, 握着卺瓢的手臂弯过了白羽的胳膊。 白羽红着脸,也弯了弯手臂。两个人就这样互相挽着手臂饮下了这杯合卺酒。 酒水入喉, 白羽脸上的红晕已经扩散到脖子根儿了。他抬眼偷偷看向杨戬, 正对上杨戬好像含着星辰光耀的眼睛。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白羽, 此时却心若擂鼓, 有种胆怯得想要逃跑的冲动。他不明白,二郎的眼神为什么会这样……这样……这样让他喘气都不敢大声了? “别怕。”杨戬低下头来,额头抵着白羽的额头说道。而后他捧起白羽的脸,轻轻地、像对待最易碎的琉璃一样,在白羽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之后,霞女织就的两件礼服便一前一后落在了地上,寂寞了一整夜。 ------------------- 白羽板着脸,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 他身边还有另一个男的,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不是二郎! 那男人见白羽不理他,忍不住伸手戳了白羽一下:“你怎么不说话了?” 这个男人说的话不是任何一种白羽知道的语言,但白羽就是能听得懂,因为这话更像是直接在他的脑子里表达清楚了它原有的意义。 男人又戳了一下。 白羽瞪圆了眼睛,猛地转头看向男人:“你又不是二郎,我不想跟你说话!” 男人被白羽瞪得一愣,随后摸了摸脑袋:“二郎是什么?你再多说两句话,你说话的声音可真有意思,我从来没听过。” “哼!”白羽又动作极大的把头扭了回去,气鼓鼓的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他和二郎好好的在灌江口来着。结果那个紫色的光轮又出现了,还把他一下子吞了之后送到这么个憋屈的小地方来,真是气死鹅了!还有他身边这个羞羞脸不穿衣服的家伙也好讨厌!他已经和这个家伙呆在这个球里几个时辰了,仍然没有找到出去的办法,白羽难过死了。 白羽因为蜷成一团,才过了一会儿就不舒服了。他动了动身体,结果一下子就撞在了身边的阻隔上,更生气了。 没穿衣服的男人看到白羽气鼓鼓的样子,有点稀奇:“你这是怎么了?” 白羽虽然不高兴自己被关了起来,可身边的男人看起来和自己一样,也是被关在这个球里来着。那他就大鹅有大量,稍微理会一下这个羞羞脸的家伙吧。 “我生气了。”白羽自己指着自己的脸,做出了一个生气的表情来。 “‘生气’是什么?”男人不明白,脸上全是疑惑。 “生气就是生气啊!就是不高兴。” “‘不高兴’是什么?”男人还是不明白。 白羽觉得这个男人好笨啊,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跟男人解释:“‘不高兴’,就是没有发生让我高兴的事情。” 男人恍然大悟:“所以‘高兴’和‘不高兴’是相对的!” “嗯。”白羽点头。 “那‘高兴’是什么?”男人又问道。 白羽听到“高兴”这个词,就立刻想到了二郎和三妹他们,还想到了太虚幻境的花草们,脸上就露出一个笑容来:“就是能让我‘笑’的事情。哦,‘笑’就是我现在的样子。” 男人似懂非懂,认真打量了一下白羽脸上的表情,“那你应该经常高兴一些,因为这可比你生气的时候好看。” 听到自己被夸赞好看了,白羽得意的扬了扬脖子:“那是,我是最好看的鹅。” “鹅?鹅是什么?你是鹅?”男人又问。 “对,我的根脚就是鹅。我原形的时候身体可高可大了!就这么一个小球,我一口气就能吹走。”白羽拍了拍身边阻隔着自己自由的球壁。 男人立刻就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你这么厉害?那你帮我一个忙,你把这关住我的‘球’打烂吧!打烂它!砸碎他!我想要出去!” 白羽认真的点头:“你不说我也要打破它的,我还要回去见二郎呢!” 男人点头,目光炯炯的看着白羽:“嗯。” 白羽也点点头,又缩成一团不动了。 “你怎么不打破它?”男人见白羽半天没动,催促了一下。 白羽用一种“你真傻”的表情看向男人:“我几个时辰之前不是试过了吗?所以我现在肯定打不破它。我要先凝练一下修为,等我变强一点儿再打破它。” 男人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无奈”或者“无语”,但诡异的,他的内心体会到了这两个词汇内包涵的心理活动。 他沉默着看着白羽:“我以为你只是闲着没事,先要敲一敲它听听动静儿呢。” 白羽被男人实诚的话气得一噎。他当时是使出了全力敲在这个球壁上的!谁知道除了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之外,这困住他和男人的球动也没动一下,这让白羽非常的不服气。 所以白羽虽然缩成一团了,单还是用自己聪明的鹅脑想到了解决方法:这个球明显很厉害,所以他想要打破这个球,就一定要比这个球更厉害才行! 现在,白羽缩成一团,要开始努力凝练自己的力量、争取早点让自己的力量变得更强大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我现在打不破这个球,不代表我一直打不破。早早晚晚,等我比这个球强大的时候,我一下子就能打破它了!到时候我就能回去见二郎了。” “没用的。”男人摇摇头。 “怎么会没用?”白羽奇怪的看着男人,“此刻的我就要比上一刻强上一些的。”白羽说着,就又用力敲了一下球壁。然后得意的看着男人,“你看,我的力量比之前增长了亿万分之一。按照这个速度,很快我就能打破这个球了。” 男人稍微消化了一下白羽话里的意思,面无表情的在面带得色的白羽面前狠狠拍向了身边的球壁。 “轰隆隆”一声,白羽因为这番震动东倒西歪的都坐不稳当了。 等声音和震动都消失之后,白羽这才瞪圆了眼睛看向男人,眼睛里带着点儿惊讶:“你好厉害!” “‘厉害’是什么?” “就是比我强大。”白羽点着头,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说法。不过随后他就看向了男人,“你……可能比二郎还要厉害一点儿。不过只有一点儿,一点儿!”说着,用小拇指比了个动作,表示男人真的只是比他的二郎强上一丝丝而已。 男人不在乎的摇摇头,“行吧。” 白羽凑了过去:“你这么厉害,你为什么不自己打破它?”他想起刚才男人提起这个球的时候,那种迫不及待离开的语气了。 男人的脸上露出一种似乎是沮丧的表情:“我使了很久了,可最多只能让它晃动一下,发出些声音来。我想我应该是出不去了。”不过男人很快就看向了白羽,“不过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可现在你来了,我起码不用在心烦的时候只敲这个东西了,我可以和你说话。” 白羽有点同情的看着男人,“好吧,我会跟你说话的。不过要在我凝练自己的力量之后。” “这没用。”男人不明白。白羽的力量连让这个球晃动一下都不能,顶多就是发出些轻微的声音,那凝练力量还有什么用? 白羽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刚才那一下,虽然比不上你的那一下,可比我之前的那一下可强了一丝丝,对吧!” 好几个“那一下”连在一起,让男人稍微停顿了一下才明白了白羽的意思。 不过白羽答应了和他说话,所以他也不给白羽泼冷水或者拦着白羽了。等白羽知道了自己的行为是徒劳无功的,他就会和自己一样停下来了。 不过下一息,白羽就一下子从男人头上拔下一根头发来。 男人疼得“嘶”了一声,揉着自己的头皮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白羽捏着男人的头发,特别认真的开口:“我跟你说话,但是你要穿个东西才行。我化形的时候就是穿着衣服的,这点你可比不上我!” 男人看了一眼白羽,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点点头:“行吧。” 白羽对着男人的头发吹了口气。头发一点反应都没有。 男人疑惑的看着白羽,不太明白白羽在做什么。所以他很自然的就发问了。 白羽疑惑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我想变出一件衣服来,可好像不太管用。” “那你教教我?”男人对“变”这件事有点兴趣,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期待的表情来。 接下来的几刻钟里,白羽就把变化之术交给了男人。 男人试了好几次,才把自己的那根头发变成了一件长条布料。 他看着自己手里布料,觉得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鹅真是不错。他试着把布绑在自己的脑袋上,然后又绑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之后又缠在自己的手腕上,再之后又试着用长条的布料围住胸口。 他高兴的自己薅下了一大把头发,兴冲冲的要多变几条长布料来。 白羽戳了戳自己薅秃了一大片头皮的男人一下:“你先把布料围在腰上再说。”他指了指遮住了男人乳`头的布料说道。 ----------------- 紫霄宫。 百花进来恭敬的对道祖鸿钧禀告:“老爷,杨戬求见。” 如同玉人一般的鸿钧道祖这才睁开了一双无悲无喜、仿佛看尽万物却又只看着虚无的眼睛。 “叫他进来。” 道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百花听了之后,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开去叫杨戬了。 这个时候,三清从侧殿也先后进来了,脸上带着无限的唏嘘。 通天教主开口对道祖问道,“这就开始了?”语气很是亲切随意。 道祖把自己的视线分给了通天一瞬,微微颔首:“天王功德浩大,我等自该尊崇护佑。” “那鹅儿……真的行?”元始天尊怎么都觉得白羽的性子有点不靠谱啊! 道祖的视线落在了元始天尊的身上了:“天道如此。自他吞下那滴慧性泉开始,大道已定。” 三清点头,知道自家师尊说的到底是哪一件事情。 旁人不清楚,他们还不清楚吗?那太虚幻境说是上古大能的洞天福地,可从来没人知道到底是哪位大能的! 还有那太虚幻境里的死蛋到底是谁的?当初他们不知道,可如今到了紫霄宫快两千年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三人正感慨着师尊算无遗策,就看见杨戬一脸肃穆的踏进了紫霄宫大殿来。 通天教主看着杨戬一身的气派,心里头微微有点酸,忍不住凑近了元始天尊:“你倒是找了个好传人。” 元始天尊捋了一下自己幻化出来的胡子但笑不语。都是基本操作,没什么可炫耀的。 “后进弟子杨戬拜见道祖。”杨戬拱手低头,对着道祖鸿钧恭敬的问好。而后又转向三清,“拜见师祖、伯祖、叔祖。” “起。”鸿钧道祖的声音仍然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杨戬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了道祖。 “知汝为何而来,稍安勿躁,静待其归。”鸿钧道祖说了这样一句话,之后便闭上了双眼,又如同一尊玉像一般不理会外界来。 杨戬纵然心急,可也还是只能退下。只是想来坚毅威严的脸上透出一丝担忧来。 三清见杨戬如此,便叫了杨戬出了大殿,往百花打理的花园而去。 到了花园中,三清对着百花打了声招呼:“师妹,我们兄弟并这孩子要接你这里说话了。” 百花一摆手,“师兄自便。”说着,便携着一片香风离去了。 三清待百花离开,便和杨戬一起坐了下来。 还是元始天尊心疼自家孩子,先开了口:“道祖的话你听到了。那呆鹅此去无碍,你莫要忧心。” “道祖教诲,晚辈自然当奉为圭臬。只是晚辈修为臻圣,遍寻三千小世界却找不到他的踪影,实在由不得晚辈不忧心。”杨戬知道那奇异紫色光轮的事情,但每次白羽离开,他都能分神关注。只是这一次,他竟然看不到白羽的身影了,他怎么能不担心呢? 元始天尊点头,却没有说话点拨杨戬。 倒是一旁一直假装自己是布景板的老子开口了:“当初洪荒大劫后,道祖紫霄宫讲道的事情你可清楚?” 杨戬点头。这有什么不清楚的? 当初道祖紫霄宫讲道,在紫霄宫设下六个蒲团用作选鸿蒙紫气有缘人。 那六个蒲团里,三清便占了三个。而后娲皇娘娘占了一个,妖师鲲鹏占了一个,红云老祖占了一个。只是开讲前夕,西方教接引准提二个却将红云老祖和妖师鲲鹏的两个占了去。 当时听讲的众人只知道蒲团是有机缘在的,可却不知道那机缘是鸿蒙紫气。 而后道祖分宝崖分宝,将七缕鸿蒙紫气分给坐了六个蒲团的人并红云老祖,也导致了后来红云老祖陨落,多年后才轮回成为了教中的云中子,重新入了修行大道。 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杨戬却不知道老子为何忽然提起这久远之事了。 “鸿蒙紫气乃是成圣的至关所在。若没有鸿蒙紫气,只能斩三尸成就混元道果。虽然殊途同归,但到底算不得大圆满。”老子虚点着杨戬额上天目形成的竖纹说道。 杨戬登时一眯眼。 是了,当初自己的天目的确承接了那带走白羽的光轮的一丝紫气。可他从来没往鸿蒙紫气上想过,毕竟当初红云老祖的那缕紫气早就不见踪影了。而且后来又有羲皇宫的羲皇陛下成圣,世间哪里会有那么多的鸿蒙紫气?杨戬就更不会往这方面想了。 此时被老子明晃晃的点出来,杨戬才明白了自己的圣人果位是怎么来的。 140.第 140 章 杨戬如何因为老子的话而震惊先不提, 此时被杨戬惦念的白羽却终于高兴一些了——他终于让不着寸缕的暂时室友穿上了衣服, 遮住了辣眼睛的重点部位。 “你看,这不是很好嘛!”白羽看着室友说道。 男人虽然不知道到底哪里好了, 可因为新奇, 也觉得不错。他扯了扯自己的遮住了胸部两点的上衣和遮住了胯部的超短裙, 特别自豪,“我的,比你的好。”他才看不上白羽那一身严严实实的呢, 多闷啊!还是自己“变化”出来的好。 对于这个室友的蜜汁自信, 白羽半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也没觉得这个款式穿在同性的室友身上多么的违和。 过了一会儿, 男人对衣服的新奇劲头消了些, 又和白羽搭起话来:“你之前说二郎, 你说说你是从哪里来的吧?你来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能跟我说说吗?” 白羽一听到室友提到二郎, 立刻就变得高兴得不行,眼睛闪亮亮的开了口:“我家二郎特别的厉害!我和二郎的家在灌江口, 岷山山下,不远处就是岷江……” 这样的叙述又让室友迷糊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哪里是灌江口,也不知道什么是山、什么是江?于是他用困惑的眼神看着白羽, “你解释解释。” 白羽一挥手,“我照给你看。”他掰着手指头做了几个手势, 手掌中央就升起一团白色的雾气来。紧接着那雾气就变成了一个像是镜子一样的东西, 正是化镜术。 室友大概也明白这东西里有自己问题的答案, 便凑了过去,等着眼睛等着。 只是这本该映照出蜀地风貌的化镜术映照出来的却只是一片黑暗,隐约能看到这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涌动,却转瞬即逝了。 白羽奇怪的摸摸脑袋,语气有点虚:“我不太擅长法术,大概是失败了。没关系,我还会一个法术来着。” 说着,他就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一道虚影就投影在了不远处的球壁上了。 室友转过头去看那片映照出景象的墙壁。一打眼就看见了飘着朵朵白云的万里天空。天空下面是大江大河,又有峰峦高山。 这是白羽的记忆。白羽一看见这景象,立刻就笑眯眯的拉了室友一下,“这是我在天上飞的时候看的。” 过了一会儿,那影像就变成了一条从高高的雪山上流下的河水。河岸边上碧草丛生,又有许多颜色的野花在微风中摇曳颤动。 又有飞鸟从远处的天空飞过,行向了更远的地方去了。远处的山脉高低起伏,上面有苍松翠柏,让人看了就觉得心情舒畅。 “我带你看看二郎去!”白羽说着,就转动思绪,开始回忆自己和杨戬相处时的情景。 室友瞪着眼睛微张着嘴,看着自己从来没见过的景象,只觉得竟然有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宽广的地界,真是太神奇了!他心里想着,有一天他从这困着自己的逼仄地方出去了,一定要到这地方好好的跑上一场! 投在球壁上的宽广天地变成了一个额间系着绑带的俊朗男子模样。这男子对着白羽的方向温温和和的露出一个笑容来,让白羽有点高兴的捧着脸傻笑起来。 室友看着杨戬的虚影,又看看傻笑的白羽,莫名的觉得有点撑,尽管他从来没吃过东西也没觉得饿过,但这种感觉就是这么诡异,让他微微有点嫌弃。 他伸手戳了白羽一下:“不动了?” 白羽这才回过神来,球壁上自己记忆里的杨戬才又动了起来。 杨戬手里拿着两个肉馒头一个递给白羽,一个给了一个似乎在白羽身边的人,开口说了什么。 接下来,白羽和杨戬肩并肩走了一段路,就到了一个有很多人的地方。 这回室友又惊讶了,“这么多的……人?是叫人对吧?” “对!”白羽点点头,“这是灌江口的百姓们。” “这个是什么?”室友指着街边一个小角落里摆着的虎头枕头问道。 “这是虎头娃娃,能当枕头用的。给小孩子的。”白羽说道,就指着自己记忆里街道上的一个小孩子说道,“就是给这么大的小娃娃的。” 室友带着点惊奇的点头。 随后他把白羽记忆里的所有东西都问了一遍,而白羽也没有不耐烦的跟室友解释着这些东西到底叫什么,是做什么用的。 “人真是太神奇了!”室友最后总结道。 白羽点头,“对,特别神奇!我觉得娲皇娘娘能造出这么神奇的造物,也很神奇!” 这话又让室友困惑了:“娲皇又是什么人?” “她不是普通人,是圣人。人族就是她捏出来的。”白羽看着室友,带着点可怜。这个困住两人的大球这么结实,室友肯定从来没出去过,也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没见识一点儿也是应该的。 白羽立刻就想到,万一这位室友将来出去了,什么都不知道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这样想着,白羽觉得自己还是要给室友普及一下固有的常识的。所以他咳嗽了一声,清了一下嗓子说道:“你这样是不行的。” “什么不行?” “什么都不知道是不行的。这样吧,我给你讲讲你应该知道的事情吧!” 室友有着一颗好奇心,听白羽这样说,立刻就认真的听白羽给自己科普起来。 “天地初开之前,世界是一片混沌,在一个蛋里住着一个叫盘古的大神。” “蛋里?为什么要住在蛋里?”刚才看过了鸡蛋的室友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神会想要住在蛋里。明明外面有那么大的地方呢,蛋里多憋屈啊! 白羽才讲了一句,就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他抓了抓脑袋,“我也不知道。大概这蛋就是生他的地方吧,就像是婴孩从母亲肚子里出生、小鹅从蛋里孵化一样。” “所以盘古是禽鸟?”室友惊讶的长大了嘴巴,随后点点头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认为自己的这个推测很合理。 白羽仔细想了一下,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继续往下讲了:“有一天,他终于在蛋里呆不住了,就拿起一把斧头,直接把蛋给砸碎了。” 室友微微张了张嘴,无师自通的觉醒了吐槽技能想要吐槽一下为什么这个盘古之前不砸碎,非要一直呆在蛋里。可他看白羽也不像是知道答案的样子,最后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 白羽可不知道这些,他继续讲着开天之史:“……他怕天和地合在一起,就用双手撑着天、双脚压着地,站在天地中间随着天地的变化而变化……他孤独的在天地间站了一个又一个的一万八千年,在天地变厚,不会合在一起之后,终于倒下了。”白羽讲到这里,原本神采飞扬的表情全都收敛了起来,变得严肃了不少。 “后来呢?”室友只觉得这人真厉害,但此时却不明白白羽为什么就变了神情。他催促着白羽继续讲下去。 白羽吸了一下鼻子,“后来……后来他倒在了大地上,呼出的气息变成了风和云,左眼变作太阳,右眼变作了月亮。身躯和四肢变成了山脉,血液变成了江河大海……” 室友听到这里,惊讶的长大了嘴,“所以那些河流花草都是他变的?” “嗯。”白羽点头,露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来,“好看的花草是他变的,奔跑的江河是他变的,太阳太阴是他变的。所有好东西都是他变的!他是比二郎还要厉害的大神!”这是一位值得人尊敬的真神。 室友点点头,“盘古这个神真不错。”他很喜欢之前白羽给他看的那个世界,所以他对盘古也产生了十分强烈的好感。 “那是。”白羽点点头。 室友也跟着点头,“我决定了,我之前没有名字,从今以后,我就叫盘古了!” 这话让白羽立刻就瞪圆了眼睛:“什么?不行!” “为什么不行?”室友问道。 “反正就是不行。”白羽抿着嘴看着室友,寸步不让的说道。 室友有点气虚了:白羽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和他说话的人,要是白羽生气了,不和自己说话了怎么办? 他烦躁的抓了抓脑袋,把自己腰间的布料都快给抓成流苏状了,才一咬牙,特别不舍的说道:“那好吧,我不叫盘古了,我叫般瓠,可以吧?” 白羽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太不近人情,而且这也算是室友对盘古大神的向往和崇拜,所以才取了个听起来差不多的名字,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两人这便算是和好了,白羽对着终于有了名字的室友开始讲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发生的事情。 从龙凤麒麟三族乱斗,讲到道祖讲道,又一直讲到了女娲补天,最后讲到了人族成为了天地间接下来几会元的主人。 般瓠听得目瞪口呆手舞足蹈。比如白羽说到罗睺设计三族争斗的时候,他就会说“罗睺真坏”这样的话。说到三族首领各自避世给血脉留下一线生机的时候,又气又叹的说他们“活该”……说到女娲补天以身救世的时候,他就点头说“她是好神”。 白羽和般瓠两个,就在困在这个坚固的球里,从鸿蒙初始一直讲到了人族兴盛。 他俩在里面讲的是开心了,却不知道困着他俩的这个球却从白羽开口说古开始,就散发出巨大的光芒能量,震慑得围在周围的一众混沌魔神都只能远远避开,免得被这能量伤到。 等白羽给般瓠讲完了这些,般瓠的眼睛带着一种惊人的闪亮和渴望:“我真想出去看看这个世界!” “这还不容易?”白羽乐呵呵的晃了晃脑袋,“在这里也能修行,也能变强。所以你等着,等我再变强一些,我就带你出去带你飞!” 这样说着的白羽,完全忘了自己之前根本就没闹出多少动静的一击和般瓠的攻击强度中间到底差了多少个杨戬,只是特别自豪的许诺将来要带着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室友一起装逼一起飞。 般瓠沉默着,忍不住泼了白羽的冷水:“就你刚才那力道,我怕我们俩死在这里了都出不去。” “呃……”白羽摸了摸脑袋,先是有些心虚。可随后又豪情万丈起来,一挥手特别自信的说道,“若是总觉得自己弱小,那便是有开天辟地的力量,终究都发挥不出来。管他什么禁锢阻难,我就是现在不敌,可我总是时时刻刻在变强的,总有一天定会把这牢狱一剑斩之,一力破之!” 转过头来,他看向般瓠,指着困住两人的“牢狱”,“我若是连想都不敢想,那才真的输了。”他天庭第一鹅,就从来没怂过什么,更何况这么一个小小的球? 般瓠听了白羽的话,觉得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他微微有些出神,过了好久,才念叨着“一力破之”,忽然有种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感觉。 “一力破之!就是一力破之!”般瓠高兴得叫了起来。而后他便二话不说,挥起了拳头朝着自己身边困住自己无数时光的监牢墙壁砸去。 “轰——”一声巨响,原本坐着的白羽被震得东倒西歪的。他才用手撑住身体,又一声巨响和一波震动开始了。 他狠狠的砸了几下弧形的球壁,震得这球似的监牢跟着不停晃动。可直到般瓠身上的力气都用光了,震动也都恢复平静了,这弧形的球壁还是没什么反应。 白羽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对室友的武力值又有了新的认识。 般瓠喘着粗气,神情却并不沮丧。他脸上带着一种洒脱和明悟混杂的笑容看向白羽,“是了,对的。一开始的时候,我比你还要弱小,可我如今是在不断变强的。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个鬼东西给打碎!到时候我就和你一起去看看外面广大的世界去!” “弱小”的白羽半点没有被轻视后的愤懑,听了般瓠的话之后,哥儿俩好的拍了拍般瓠的肩膀:“这就对了!咱们俩就应该这样一往无前才对,把这不可为变作可为,打碎这破东西,我带你去见见我的二郎!”说着就踹了一脚这弧形的“破东西”。可惜他这一脚根本就没给这“破东西”弄出个响动来。 般瓠沉默了一下,略微的替白羽感到尴尬。可惜当事人白羽反倒半点不觉得丢鹅,一番豪情壮志的宣言之后,就跑回去继续修炼去了。 般瓠见状,便也学着白羽的样子抱着膝盖坐下,将自己体内从来没在意过的能量调动起来,好让这些能量增长得更快一些才好。